章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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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要随去一事，最终要禀至篠田宗明。宗明生性好事，知道前田家的女儿有此玩乐之举，比起那三位总是正襟危坐毫不越矩的大臣，有趣得多，当即就准了敦子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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篠田宗明、高桥统绍、高桥南三家分别前往鹿儿岛，相约在驿馆汇合。. ]$ H( i. d. o9 s- m* p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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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是出征，而且敦子又在旁，高桥南的铠甲与臣衣都放在行李箱内，身上穿着淡蓝直垂，在外披了白色大纹，家族纹章与袖里都绣以金线，与顶上乌冠相映，一派贵家公子的模样。坐在她身旁的敦子则一身淡粉和衣，下摆、袖襟绘着牡丹唐草，及肩黑发编织上盘，别上一团粉桔梗，光彩夺目。& W R8 ]8 S4 m1 f/ [8 M. K& L
这是她除了鹭岳城以外，所去第二个远城。一路上好奇地指着所见所闻，缠着高桥南给她讲解。高桥南虽见多识广，但毕竟一心战事，市井之事多有不知，一些问题，只回得模棱两可。敦子自是不甚满意，转脸去问同坐一车内的北原里英，得了确切回答，当即向高桥南挑挑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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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宠溺地扶她靠到自己身旁，生怕路上颠簸，而她又顾着看风景，生出意外之事。敦子看了一路也是累了，喝过高桥南喂到嘴边的温茶，依在她肩上，合目歇去。
车不紧不缓地出了篠田宗明的领地筑前，入了丰后，想着中午时分就能到日田，却在进城之前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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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看了外面一眼，里英当即领会地下车，去察看何事。* G5 u2 S+ q/ {7 N
未待里英回来，就听见刀剑相碰之声，此后又有人叫嚣什么。有才加和珠理奈在外，高桥南全然没放在心上，只是敦子正睡得深，这声响，只怕会扰她睡意，正想去捂她耳朵，里英就撩起门帘回报了。
“到底何事？”高桥南压低嗓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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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有一牛车被困，围者看似流贼，才加大人和珠理奈已前往解围了。”里英也轻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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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是如此，敦子还是醒了过来。高桥南便没了顾忌，扶她坐好，笑道：“你与里英在此等着，我去去就回。”话毕，不待敦子回过神，就跃下马车。3 @" R/ j& w, U% F& l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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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不远处有一牛车被七八个大汉围着，车夫已被打到地上，车上门帘撩起，却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人。才加与珠理奈领人催马过去，那些人见来救兵，又是女子，便没放心上，想着随便打发，却被珠理奈两三下放倒两人。如此，众人都不敢再小觑二人，当即围了过来。- g: Q# z( Y; p*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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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理奈神色自若地看了这些人一眼，弯起嘴角轻轻一笑，回头向才加道：“才加大人，这些人都交给我，如何？”
才加知她身手，虽然眼前鼠辈都持长刀，但都非珠理奈敌手，便与旁人摆了一下手，示意退下。
那些流贼见珠理奈竟如此轻视自己，不由生怒，为首之人先举刀上来。珠理奈一低头，避开刀锋，随手拿住那人肩膀，往前用力一推，这人立即往后倒下，推力之大让他连翻几个跟斗。其余人见此，都怔了一下，相互看了一眼，想着自己人多，她不过一个女孩，怎么可能敌不过。剩下四人齐齐举刀冲上，珠理奈只看了一眼，抽出腰间太刀，却没有拔刀出鞘，只是用刀鞘一隔，奋力将四人推离，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身劈下手刀，一人即倒地，未及其他人有反应，快拳双出，又取二人。最后那人见大势已去，唯有丢下太刀，跪下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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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加这才让人上前，将这群流贼绑下，送日田城中看管。
“好厉害呢。”指原跟着高桥南来到众人前，看见珠理奈赤手空拳以一敌五，占尽上风，不由得低声惊叹。
高桥南笑了一下，“此乃天赋，小指你学不来。”. T m( v% t& X3 k+ x: ~$ M5 t, ]
指原脸红了红，想到自己那些三脚猫功夫，在这群高手面前，当真羞于摆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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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理奈将倒地的车夫扶起，那车夫已经满脸是血，胡乱抹了一把，就向珠理奈跪下，“谢女公子救命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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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理奈连忙将他扶起，“举手之劳而已。你身上有伤，不若到城里寻医师查看吧。”: ?, G8 s6 P6 r+ F1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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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小人还有要事，未能答谢女公子大恩，还请教女公子大名，待小人来日相报。”3 p2 O n( C, ~4 Q5 b( ]5 f$ h
听见对方要报恩，珠理奈连连摇头摆手，“不必不必，当真举手之劳。”0 B$ R7 Y+ V+ C3 b4 V' \! S0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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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还要再说什么，抬头看见珠理奈身后的高桥南，先是愣了一下，再见她大纹上的家族纹章，忽然喜形于色，急忙问珠理奈，“女公子身后那位是何人？”
珠理奈回头看了看，见高桥南正在身后，便半躬身，才回首与车夫道：“这位乃我家主人。”
“可是立花城的世子殿下？”车夫又问。
珠理奈点点头。6 R, |: J7 W5 J+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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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听此大喜，一下子跪倒地上，向着高桥南一拜，朗声道：“小人见过世子殿下。”
高桥南见他看似认识自己，便上前一步，“你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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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乃宝满城一车贩，受秋元大人所托，到油津接高城小姐到立花城，托与世子殿下，没想适才在日田城内吃午饭休整，高城小姐之貌为流贼所觊觎，尾随牛车出城，并对小人施以毒手。幸得这位女公子出手相助，否则，小人就有负秋元大人所托。”车夫没抬头，将事情始末禀道。
才加有些不解，低声问高桥南，“父亲大人何时让人去油津接什么高城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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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心中自是澄明，此秋元大人非彼秋元大人，而牛车内的高城小姐，就是当日与那少年一同混入森野军做内应的高城之女。当日高城为乱森野军内部，舍生取义，高桥南得知其家中尚有女儿，便托少年将高城女儿接到立花城侍养。因为塚崎一战，此事一拖再拖，没想如今人是接过来了，却在途中生出事故，所幸高桥南一行路径此处，不然后果堪虞。- U- m# o0 L Y* @, t)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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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情内文不便在此与众人详解，便点点头，“你也是大仁大义，且起来吧。车内的，可是高城小姐？”
车夫点点头，站起身，引着高桥南等人来到牛车前，便往车里唤道：“高城小姐，天大幸事啊，我们竟在此遇见世子殿下了！”0 e, G) X3 D& D5 D4 O"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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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车内有人微微应了一声，然后一人由车内小心跪行出来，微抬首，容貌就落在阳光下。是个娇丽非常的女子，杏目柳眉，顾盼生姿，脸颊因为刚才一番惊吓而微微泛白，但丝毫未能掩盖她的美丽。难怪那些流贼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行强抢之举。
车夫扶着她下车，领她到高桥南身前，“快快见过世子殿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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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看着这个只到自己肩头高的少年，相貌清俊，却有女子神态，一身衣衫矜贵，想来就是父亲生前所讲的少主高桥南，当即跪下，道：“高城亚树，见过世子殿下。”2 a9 s6 X9 U2 |3 U% P
高桥南将她扶起，想到她父亲因为自己战死沙场，她一个弱女子留在家乡，已是孤苦，再往立花城，又遭流贼欺凌，便心有不忍，叹息道：“高城小姐，难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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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此，高城亚树想起了父亲，至死都未能见上一面，眼中当即泛起泪光。4 O4 `3 X8 a4 z! v/ i6 r# n2 T
高桥南拍拍她的手背，让指原扶她到自己的马车上，转过身，让侍从送上白银，赠予车夫。车夫将白银收下，千恩万谢。
高城亚树没走两步，又回过身来，看了那车夫一眼，轻咬了一下下唇，垂着头向高桥南道：“殿下，可否容我与那车夫疗伤？”
“疗伤？”高桥南没想过这个弱女子竟会医疗之术。' z) b% ?) V w7 ?0 s0 K9 M
“外祖父在油津一带行医，我自幼随他长大，略通皮毛。”) G+ P) g1 k( u' m4 g$ ~
“如此就好。”高桥南请车夫回来，又问了高城亚树是否需要伤药，待她摇头才退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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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亚树在随身行囊内取出棉布，蘸了酒给车夫洗了伤口，然后又掏出一个小瓶，倒出泥黄色的粉末，细细涂抹在伤口位置，最后用棉布给他包扎好。她将小瓶赠予车夫，嘱咐他一日三次，三日便可复原。车夫明显减去大半痛楚，向着高城亚树与众人又是一拜，驾着牛车回宝满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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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看着那远去的牛车，想了想，再派人送高城亚树回立花城已是难行，一来各人分身不暇，二来此去受封，随去都是近身，同去才有受封之理，如此就没了送她回立花城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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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此去鹿儿岛，此后再回立花城，高城小姐可愿随我们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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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亚树一躬身，“一切听凭殿下主意。” G1 ^) \1 K v: I"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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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甚好。”高桥南让指原将高城亚树送上自己的马车内，又等了押戒流贼到日田的侍从回来，才继续往鹿儿岛去。+ p' l3 z( l( _. A
敦子靠在高桥南身上，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的高城亚树。高城亚树知道眼前这个容貌俏丽的华贵女子，就是立花城的候任家主，又是高桥南的妻子，全然不敢抬眼看她，一直低着头。不过心里面还是十分好奇，这个在九州早为人所传遍，被诸多城主藩主叹息可惜，嫁给一个女子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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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亚树偷偷抬了一下眼，只见她依靠在高桥南身上，双手交握着高桥南的左手，毫无意义地玩弄着高桥南的手指，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笑意，对高桥南的低声问话，总是付之嫣然，丝毫不像传闻中终日以泪洗脸的样子，反而幸福油然，让人艳羡。3 W/ y; b* A" {* w) A;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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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敦子微微侧了一下头，“你叫高城亚树？”( O# f3 z( @- F
高城亚树听见敦子唤自己，连忙坐正，低首回道：“是。”
“家里可还有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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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舅舅一家。”
“哦。”敦子明了地点了点头，“听小指说，你医术很是了得？”" g, k; b: u"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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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幼时一直随外祖父行医，耳濡目染下，略懂皮毛。”2 j( v. h# j& D/ |+ `2 m$ f
“既然看得懂医书，那么就是识字了？” P( h x$ ], N3 i: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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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本可以通读。”) u# C3 G/ Z& [1 Q9 k; X4 {
“这就好了。”敦子拍着手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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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侧过脸看她，“敦子，你不是想让高城小姐给你抄书吧？”
“当然不是。”敦子抬起头，对上高桥南的眼睛，“抄书的事情，还是要留给你，而高城小姐，”她转目向高城亚树，“我还差个陪读，你陪我可好？”
高桥南点点头，“如此也好，不过志津香不是正陪着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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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你所托，大家家老一心想志津香像你这般建功立业，欲将志津香送入你营中，我以后就没陪读了。”敦子撇着嘴，轻轻打着高桥南的手背。7 I9 s- I5 }5 s/ H/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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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笑起来，“好好好，既然如此，高城小姐就请辅助敦子吧。但有言在先，绝不可替她抄书。”; V" O6 c6 z9 N8 G& `
高城亚树俯下身，“亚树知道。”3 c ~5 t" x4 G8 ?" Y1 I/ f& D8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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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就不可替我抄书，你怎么能立下如此可恶的规定。”敦子推开高桥南的手，一脸不悦。$ H S' Y/ B$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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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陪着笑脸，“师傅前几日见我来着，虎着脸不许我再替你抄书，不然另外罚我加抄一千遍，师命如此，我怎么敢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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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写那么工整，师傅就不会知道了。”敦子想了下，“不若你学我笔迹，师傅定然看不出来。”0 M' g4 H3 Z3 O% F% o9 @9 A0 C
高桥南一脸苦笑，“师傅会看出来的……”8 n) l" o% ~4 a* C( G& D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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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不会就不会，等回去之后就给我学好了，要是再被师傅发现，就唯你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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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里英听着看着，忍俊不住偷偷笑起来。
“里英，你倒是帮忙说一句啊。”高桥南拉着里英的袖子。
“少主，这事属下实在不便多言。”里英转过身，眼不见为净。2 ^) Y5 g5 F, e Z' N$ O, B
高城亚树抬起脸，左右看着她们，忽然觉得少主与家主，并不如想象中那般高高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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