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雪一夜之间下得遍地白茫茫,高桥南翻出毛绒手套和耳套给我戴上,再三确认我身上衣物是否足够,才送我到古书店。路上积雪没有及时清理,高桥南出于安全起见,便下车推我前行。1 c' O0 e( W9 t! ?* s. X
我爬在椅座上,侧脸看着她气喘吁吁地推着自行车,却又不许我下来,怕污雪弄脏新买的长绒靴,心里面不由得一阵暖。谁人没有些许过去,只要现在她爱的是我,如此便足够了。9 G; Z* w9 C/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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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到古书店,远远便见一辆黑色加长房车停在书店门前。车旁站着一个人,由衣着可见是司机。我与高桥南互看一眼,继续走过去,那司机见我们过来,便连忙上前,向高桥南与我一躬身,“高桥小姐,早安。”+ m/ H: U9 Q4 G- \5 h
高桥南看了他一阵,“永吉叔叔,好久没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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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认识的,我看了看加长房车,又看了看那个被称为永吉叔叔的司机,难道是高桥家的人找到来了?
高桥南把自行车停好,然后扶我下来,看了眼书店,便对永吉道:“她们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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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小姐和由纪小姐一早就过来了。”这个叫永吉的司机恭敬地回道。
高桥南点了一下头,牵着我的手,步进古书店。在门口,就看见了永吉所说的大小姐和柏木由纪。! R; A* s' e! a! V) N6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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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听母亲给我讲故事,当说到如梦如幻的天使时,我总会问母亲,天使到底是怎么一个样子?母亲总是很温柔地告诉我,敦子就是妈妈的小天使哦。当我看见坐在门口的这两个人,我当即明白,所谓的天使,原来就是这个样子。 y7 `* \& Z' J! H+ y& f$ Z'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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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是起来太早,两个人都在合目补眠。柏木由纪怀中抱着一个娇小的美人儿,乌黑亮丽的秀发一丝不乱,用奢华的水晶发带束着,眉毛干净清秀,虽是合着目,但眼睫毛弯翘,在粉嫩得有如婴儿一般的肌肤上落下阴影,竟然透着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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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天使戴着粉红色的耳套,身上披着一件不知是她还是柏木由纪的雪白大衣,然后被柏木由纪拢在怀中。小天使的头贴在柏木由纪的颈窝内,而柏木由纪的脸则贴着她的额前,一脉安逸祥和。这般光景,再是不谐世事的人,也会明白这两个人之间的依恋,亦不会忍心打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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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拉了拉高桥南的手,想与她到里屋。岂料这家伙非但不走,还走上前,自言自语道:“这两个家伙,睡在这里也太失礼了吧。”说着,伸手一掐,掐在小天使的脸上。 F0 Y" Y# c4 \+ ?/ h3 o
“高桥,你……”我来不及阻止,小天使已经被打扰到,她蹙着眉头,一脸不满,却依然好看。, }- f5 A- G/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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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使一动,柏木由纪也随之醒来,看见我和高桥南,先是一愣,想起身行礼,但怀内的小天使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她也不可动弹,脸迅即一红,慌忙道:“南小姐早,前田小姐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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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眯眯地看着她们,“早,柏木小姐。”然后转目向小天使,“早安。”
小天使这时算是彻底醒来了,她揉了揉眼睛,才微微睁开,眼内一如我想象中般灵动。她愣愣地看了我一阵,又看了高桥南一眼,脸上便回复了生气,“被女人包养的家伙来得好迟呢。”6 G; t) Q! N6 S# ]) p( d' o'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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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渡辺麻友,你说谁被女人包养啦!”高桥南显然有些捉狂,碍于我一直握着她的手,才没能上去再掐小天使的脸。4 r N8 {, E3 ^( N) m7 z. y' h
小天使依偎在柏木由纪怀中,打着笑眼打量着高桥南,笑得明媚无限,“靠前田敦子小姐供稿养活,难道还不算被女人包养吗?”
“岂有此理!!”高桥南跳起来,想要做些什么,便被我架着脖子拽进里屋,但嘴中还是大声叫嚷,“渡辺麻友你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再乱讲就把你的游戏统统烧掉,还有之前给你通关的save统统delete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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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看着我们,并不以为逆,和蔼地笑着,给我们留了热茶与点心就到里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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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叫渡辺麻友的小天使看来是饿了,一直让柏木由纪喂食点心,高桥南则坐在二人对面,架着二郎腿,一脸不爽地喝着热茶。我坐在这三个人中间,不明所以。看渡辺麻友对柏木由纪的依赖,多少还是能察觉这二人的关系,再看渡辺麻友对高桥南的态度,也明白她于高桥南是个特殊存在,能让高桥南露出这种又爱又恨之情的,想必与她关系不浅。
只是作为高桥南执事的柏木由纪,这个当下竟对渡辺麻友如此宠溺有加,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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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由纪定是拜托你才能把我找到。”不爽没坚持很长时间,高桥南最终还是软化了,毕竟是多时没见的旧友,口舌之争也不过小孩子玩家家酒一般。2 H3 Y2 S5 d. k, T: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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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辺麻友这时也吃饱了,掏出手帕拭了拭嘴边痕迹,然后弯起嘴角,“其实要找你并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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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你家的势力,确实是不难。”+ M% q8 ^% g7 j* n1 Y: A0 G0 _&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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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怪你写的文章太爱用‘姑且’这个词了,这专栏里面通篇的‘姑且’,除了你还能有谁呢。”她哧哧一笑,然后微抬了一下下巴,尽是自信。4 G/ T5 Z0 X* g: X+ R* O) t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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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早知道,怎么这个时候才来?”高桥南抱起手,问道。- r- S1 b d& k*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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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你的秉性,心里面那个结一直未解,无论如何都不会听任我们安排的。”她接过被柏木由纪吹温的茶,微呷了一口,估计还是烫,便蹙了一下眉头,把茶杯推回柏木由纪手里,“而且,单是我一个人,你更是不会听我说。”说着,转过脸去,看着正在为她吹温热茶的柏木由纪。9 F j. D' T* V: z.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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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哈哈一笑,“果然还是麻友友清楚我呢。”
“你这种鲜明又白痴的性格,怎么会不清楚。”渡辺麻友白了她一眼,忽然转过头来,向我说道:“前田小姐,你说是吧?”+ y! @/ J) E# _: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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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然一直在听她们说话,但始终事不关己,也没怎么在意,如今渡辺麻友忽然向我发问,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诶”的应了一声。
如此,渡辺麻友不禁笑开来,“南,这位小姐和你很像呢。”; G# q/ f; I0 |0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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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微笑着,伸手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发。我一把将她的手打下来,什么嘛,我怎会和这个性格鲜明又白痴的家伙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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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三人谈了什么,我都没再参予,起身回书库工作,现在古书店快成为高桥南会客的地方,我再不努力些回报老板,就当真不知好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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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高桥南进来唤我,才知道柏木由纪和渡辺麻友回去了。她看着由始至终一脸迷惑的我,便拉着我的手,到外面坐下,“要知道我们三人的事情吗?”, @- b) X# f" W& f; M$ u
我茫然地点了点头。! t9 r0 w T# H |( ^
高桥南用了一个早上的时间,告诉我她们的事。与许多的孩子一样,因为家中的关系,六岁的高桥南,在父母的介绍之下,认识了才三岁的渡辺麻友。其时柏木由纪不常来高桥家,所以渡辺麻友偶尔过来,以为高桥家只有一个性格张扬,又爱玩闹的小姐姐。
尔后柏木由纪因为父亲的要求,住进了高桥家,以成为高桥南的执事为己任,便得以认识当时还不懂怎么表达自己的渡辺麻友。8 U5 L* W! E3 O: K. ]4 f(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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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时的渡辺麻友不爱说话,渡辺家一度以为她是哑巴,遍访名医,多番检查,证实她语言能力没有问题。不爱说话,只是心理问题,或者,是因为没有母亲的关系。痛失爱妻的渡辺老爷没有续弦,将对妻子的爱倾注在女儿身上,却没料到失去母亲的女儿,因此生出心理障碍。想着女儿多些亲近年龄相仿的孩子,会逐渐好起来,才一味将女儿送来有生意来往的高桥家。
高桥南此时已经专注在比自己年长两岁的中西里菜身上,完全没想去理会渡辺家这个不爱说话的女儿。倒是柏木由纪,留意起这个每次过来,总是躲在角落,完全不说话的渡辺麻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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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渡辺麻友没有理睬这个爱乍惊乍喜的人,看着这人教自己玩拍皮球、跳绳、吹泡泡,然后拉着自己的手,在花园里面追蝴蝶,寻蜗牛,捡落花,渡辺麻友开始觉得,这个表情丰富的家伙,其实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待渡辺麻友认字的时候,柏木由纪就把高桥南的漫画藏书拿给她看,自此渡辺麻友便走上了沉迷漫画、游戏的不归路。那个时候的渡辺麻友还是不爱说话,除了非要她回应的事情之外,她都只会以点头或摇头来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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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身边人都不清楚她想要些什么,每每遇到这种情况,只需让柏木由纪前来,就能弄得一清二楚。渡辺老爷对此不由感叹,女儿终于有一个可交之真心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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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大家都清楚,柏木由纪再怎么与渡辺麻友交心,她也是高桥南的执事,以后是专属于高桥南的执事。这个只有渡辺麻友不知道,她还乐呵呵地跟在柏木由纪身后,追着她的裙摆,奶声奶气地唤着她,Yukirin。
真相最终还是被揭开,渡辺麻友哭闹着要父亲将柏木由纪要过来,要柏木由纪成为自己的执事,要柏木由纪专属于她。可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如愿,更何况是出自一个五岁的孩子口中,自是没有人当真。. G" O2 C# ^: j& ?# z4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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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渡辺麻友抱着柏木由纪哭了一夜,高桥南其实也不知道那夜二人说了什么,只知道那夜之后,渡辺麻友出乎意外的开口说话了,所说的比一般小孩要成熟,成熟到让人无法不正视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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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到了入学年纪的渡辺麻友被送回渡辺家,但每个寒暑假还是要到高桥家住,还是要缠着柏木由纪说这说那,柏木由纪也是认真地听着,百般地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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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为,麻友友只是因为失去母亲,所以才会对年长于自己的由纪如此倚赖,也以为由纪只是怜惜她自幼丧母,才对她这般爱护。”高桥南揉了揉眉间,“直到那天夜里,我看见赤着脚的麻友友,在湖边亲吻了由纪,我才知道,我之前所以为的,都错了。”
二十二、
“麻友友之于由纪,就像我之于里菜。”高桥南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神色如故。5 ~# L$ ~$ r/ S: v% W, z
“那么柏木小姐呢?她对渡辺小姐,也如中西小姐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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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不是。”高桥南笑了起来,“假若她也如里菜那般,那么她便不用有现在的苦恼。”" w* d5 T& [. s$ i" n2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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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说来,就是两情相悦的事情了,既然大家都有此等心愿,又何来苦恼呢?
高桥南看来是看出我的心思,支着脑袋看我,“由纪不比我和麻友友,她自出生起,就背负高桥家臣这么一个无形之责,再来柏木叔叔一直要她成为我的执事,自小给她灌输要效忠高桥家的想法,以致如今,她也迂腐起来。如果她选择真爱,她与麻友友这种关系,始终不能放于台面,那么,自必就要舍弃高桥家,舍弃高桥家,也就等同否定柏木家祖传下来的训导,否定家训,后果之严重不是我可预见的。她这么一个尽忠职守又循规蹈矩的人,背负不起这种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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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见她与渡辺小姐……”7 k; I7 M, h+ O* n) ]& L6 R
“很相亲相爱,对吗?”# J2 c6 Y& X7 Z3 N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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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如果背负不起,就不应该再来招惹人家。% G$ J6 h0 n' S$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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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是表象。”她侧着脑袋,眉间起了小皱褶,“如果不是我,想必如今的由纪,还在英国继续学业,待稍有成就之后再回来,或许还能与麻友友维持下去。现在回来,她就再也挣脱不了高桥家和柏木家这个网。她待麻友友,只是歉疚,或是补偿,当然是有爱的,但这种爱,不得长久。”8 s" x3 L# k6 i/ j4 A1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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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你就不能帮她吗?”
“带她到英国,把她留在那,已经是我最大的能耐,再下去,只怕不是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她紧蹙着眉头,看来这事情,不是她所能解决的。
我叹息一声,连高桥南也无力解决的事情,我徒劳也是无用。
“较之由纪,我更担心麻友友。”高桥南看着门口处,“刚才她们本来大可在车内等我,就因为身为执事的由纪要在门口守候我,麻友友才陪着她在这风雪中等。堂堂渡辺财团的大小姐,为一个人纾尊降贵到这个地步,用情之深,不是一般人能及的。假若有朝一日,由纪真的要离她而去,这个人,是废是死,我不敢妄断。”) G4 D' }8 w+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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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了怔,想起刚才如小天使般的渡辺麻友,心中忽然一寒,难道两情相悦还不足够吗?我看着高桥南,悲戚莫名涌上,连两情相悦的柏木由纪和渡辺麻友,最终也会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那么,如今还是一厢情愿的我与高桥南,又能得出一个什么结果?4 Y2 O( w# h/ g" e" D* M5 {
她偏过脸来,伸手抚着我的眉目,“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因为我的事情,连累由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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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了一下头,“以后会有办法的。”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能有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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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苦笑着随我摇摇头,“你不明白,生存在这种背景的家族里面,不可能有任何办法。”) h2 E9 U6 v6 p& Y* l' l
我嘴微微张了张,把要说的话咽回肚子里面,她们都不可能舍弃背后的家世,即便肯舍弃,她们的家族也不容她们离开,如此,确实没有办法。
高桥南一直待到中午时候,看着不够时间回去给我做午饭,便想着与我到隔壁街随便吃些什么,正要出门,佐藤亚美菜就过来了。她看来刚哭过,眼睑浮肿,眼内满是红丝。& D2 j; O% T0 M+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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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高桥南,便一下扑到她身上,失声痛哭起来。高桥南没了法子,任由她挂在自己身上,无奈地看着我,“敦子你先去食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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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给你外带些什么回来吗?”这个样子,我也明白她是走不开了,面对一个泪人儿,我也不可能置若罔闻,唯有体贴她的现状。/ i4 C; V: U2 H+ z& |4 t) ]/ j7 n
“不用了,等下再算吧。”看佐藤亚美菜的状态,估计短时间内是安慰不来的。3 m6 J) s4 Z2 b6 }; Z1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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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我还是给她外带了一份炸猪扒饭,想着佐藤亚美菜也未必用过午饭,就又加了一份鳗鱼定食。一路走回来,看见旁边有卖热可可的,便又买了两杯。在等热可可的时候,看见有些人往隔壁街跑过去,起初没怎么为意,又看见两个店员模样的人由那里走回来,嘴里说着“好可怕啊,流了那么多的血……”2 K2 I C$ D& a5 G* t( m: W- k
尔后听见救护车的笛鸣声由远而近,到底是哪里出事故了?店员把热可可交给我,我谢过就往隔壁街的古书店走回去,越是往那走,便越是多人往那边奔去。心内忽然沉了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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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步走回去,在转弯处,就看见救护车正停在古书店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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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内瞬间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撒腿奔过去,撞上了围观完毕返回来的途人。1 U1 R" h4 C- i3 b" S) D# R;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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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注意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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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道歉,但是大脑里面已经发麻了,根本容不得我分神其他事情,用我这辈子从没有过的速度,狂奔回古书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才一顿饭的时间,就生出了事故? s# c; U; s7 ]& U) J$ s6 @
还没到书店门口,救护车便极快地开出,在我面前驶过,我只瞥了一眼,就看见救护车里面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窗户位置,还有那只被我取笑多时的蝴蝶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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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我慌忙停住脚步,但狂奔的惯性让我平衡不了急速转向的身体,一转身,就扑倒在雪地里,“高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知道,高桥南可能就此离开我了,再也不会来了。这种恐惧顷刻间满布全身,似曾相识,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狼狈地挣扎起来,“高桥!!”" v+ x: A2 ^: i. ?# a3 j1 K8 r
声音破哑,竟然有种狰狞的味道。3 x' j% S! d$ y: r! R8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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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敦子!”老板不知何时赶来,一把将我抱住,想平息我的情绪,“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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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头看了看他的手,一抹血红晃了我的眼。我一下子握住老板的手,看清上面沾的,是血。血不是老板的,还在缓缓地往下淌着,可见是刚才沾上的。这样,我更不能压抑心里面呼之欲出的惊恐,高桥南到底怎么了,她到底怎么了!
用尽全身力气推开老板,甩开手里面还死死拽着的食盒、饮品,追着已不见踪影的救护车奔去。
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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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不知道高桥南被送到哪家医院,只是往最近的医院奔去,然后随便捉住一个护士就问,高桥南在哪里?!
最后是在急症室找到高桥南。她坐在门口,靠着长板凳的背靠,一脸疲惫。; e) K2 q; Q5 A: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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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是奔跑着过去,但当她别过脸来,发现了我,然后向我咧嘴灿然,心里头紧紧拉着的那根弦,“嘭”的一声,断开了。持续奔跑的腿很累,小腿肌肉发麻,随着我心内那根弦的崩断,没能再坚持下去,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v% e% ?; e5 w8 }6 a6 o9 B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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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慌忙过来扶起我,看着我毫无血色的脸,看似吓到了,连忙把我扶到长板凳上,便想去唤医生。
“高桥……”我拉住她的手,细细看着她的脸,又细细看着她的四肢与身体,确认并无一丝损伤,压在心头的大石才崩分离析。+ c9 r. W Q7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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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没事了,”高桥南环住我的肩,拭去我脸上已落得不自知的泪水,柔声道:“对不起,是我不好,什么都没有给你交代,现在没事了,不要担心,我什么事都没有。”
我翻开她的手掌,前后看了一遍,不放心,翻开另外一只手掌,又前后看了一遍,当真没有任何痕迹,便不能再控制自己的情绪,大哭起来。狂奔过来的时候,我一直在祈祷,佛祖天神、耶稣基督、圣母玛利亚,无所不求。只要这个人安然无恙,我愿我用我的一切去换取,只要她安然,即便是舍弃我的生命,我也在所不惜。
我做了最坏的打算,然后,这个人当真安然无恙,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不是哭泣所能表达的。所以当我死死咬着她的右手手腕时,她一声不发,只是抚着我的发,抚着我的额,待我花光一切力气,才将我搂入怀中。; c6 b) n& n; W& P! C1 ~; r7 i
“对不起,敦子,对不起……”她的呢喃在耳边,如魔如咒,其实只要她人完好,她没向我交代任何事情,这又有什么所谓。
等我情绪平复,高桥南才告诉我中午发生的事情。佐藤亚美菜的出国签证已经批准,家中便买好机票要送她过去,但佐藤亚美菜一直不依,想来是对高桥南期望值太高,所以她与父母争执过后,就直接跑来古书店找高桥南。只是高桥南没有回应她。) H( w, S) k4 H# R) }2 t3 g
“对于亚美菜,出国深造是难得机会,要知道她所考的音乐学院,是世界级的殿堂学院,作为以成为演奏家为最终目标的她而言,有什么能比去奥地利重要?”高桥南望向急症室那边,“撇开理想、期盼这些大道理,她也确实不应该对一个无心于自己的人,耗费这样的感情。”# `1 w7 C' S0 `1 H4 U3 Q3 o
她握着我的手,“我与她,只是一个可以直面的写手与可以倾吐心情的读者的关系,我知道她对我存有别样的想法,但以为她只是一时崇拜心理,未能分辨现实与想象,以致我认为,只要我不回应她,只要不给予她希望,就不会发生些什么。是我自以为是,低估她的执着,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确实责任最大。”- R! b" i5 r$ t2 f7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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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强迫你什么?”我深知以高桥南的秉性,好好说话的话,她不会态度强硬,定是佐藤亚美菜强迫了她。! H7 f4 h# V7 K& w: a
她摇摇头,“只是太执着了,完全不听我劝告,硬是要留下来,硬是要与我在一起,我也是被她纠缠得头痛,便转过身没去看她,才没发现她早有准备,背着我割了脉。若不是小林先生出来,只怕她血流尽了,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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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佐藤小姐现在情况怎样?”我也看向急症室,心中还是有怕,要是佐藤亚美菜有些什么意外,高桥南要如何是好?. B! h/ c5 y/ P% l4 J. @: S
“在救护车里面就止血了,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还要清理一下伤口,以免会有其他感染。”她吐了一口气,似乎在庆幸没出大意外,正要再说什么,被两个匆忙赶至的人打断了。5 E' d+ t5 K" n: c$ M*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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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美菜,佐藤亚美菜在哪里?”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拦住一个护士,着急地问。后面跟着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士,哭着脸,但依然能从紧促的眉目间,看出与佐藤亚美菜有几分相似。
“请问,你是佐藤先生吗?”高桥南站起身,向中年男人问道。
那人放开护士,连忙点头,“我是!我是佐藤健三郎,我是亚美菜的爸爸!”. d9 T3 }2 C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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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向他顿了一下首,“你好,我是高桥南,刚才是我给你打去电话。”2 L- `+ i, W/ g P) h' a
佐藤健三郎得见眼前人正是适才的联络人,便连忙问:“亚美菜怎么了?”
“她并无生命危险,请你放心,她现在正在急症室里,医生在给她处理伤口,应无大碍。”高桥南如实回道。5 T- W' ~! a5 N& y) Q
佐藤夫妇这才松了一口气,佐藤健三郎扶着情绪有些崩溃的佐藤太太坐下,便又走到急症室门前,有些心急地张望了好一阵,终是没看出个所以然,唯有返回妻子身边。
“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佐藤太太一直在忏悔,“如果我不说那样的话,亚美菜就不会跑出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我不好,是我……”
“妈妈,不是这样子的,我们都是为她好。”佐藤健三郎见妻子如此,不由低声安慰。8 V- q. W. H) E
我与高桥南坐在旁边听着,忽然心虚起来,如果不是高桥南拒绝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这样的事实,要怎样告知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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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高桥南复又起身,我心中一慌,忙拉住她,不想让她道出事实,但这种事情,又岂能隐瞒,唯有随她起来,站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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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其实是因我而起,这事我会负责到底,所以,请二位原谅。”说着,一躬身,向二人弯腰致歉。我随她躬身,却迟迟未听见对方回应,便微抬头,看见佐藤夫妇尽是疑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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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许久,佐藤健三郎才开口问。4 E" J, [; b% |
高桥南直起身子,以极平缓的声调,把适才发生的事情,再与二人说了,二人互看一眼,先是不信,然后脸色由青转沉,他们没想到,让佐藤亚美菜落到这种境地的元凶,会是眼前这个矮个子女生。刚才种种内疚自责、担忧恐惧,统统转化成愤怒,并一起指向高桥南。6 F4 a+ u' V) W0 b
“怎会这样,”佐藤太太晃了晃脑袋,猛地抬起头,直视高桥南,以尖利的声音喊道:“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的亚美菜!!”说着,手便举起来。
我急忙将高桥南往身后一拉,然后一个箭步挡在她身前,眼见巴掌就要落下来,腰间忽地一紧,我便被高桥南往旁抱开。巴掌在半空停了下来,佐藤健三郎握住妻子的手,虽然眼中也有怨恨,但还是理智地阻止了妻子的举动。* d3 |! Q! F2 B
“抱歉。”高桥南将我护在身后,不许我再向前,“这事确实是我的责任,无论怎样的责罚我都愿意接受。但是,此事若再重来一次,我还是会有同样的决定,我实在无心于佐藤小姐,无论是怎样的结果,都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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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藤亚美菜被推出来的时候,神智清醒,左手手腕用绷带包扎着,另外一只手打着点滴,她看见父母和我们伫在门口,先是一怔,继而哭出声来。# t8 W! }4 K* a/ |) G4 S
佐藤太太连忙上前搂住她,母女俩抱在一起哭得凄凉,任护士怎么相劝也不止。高桥南一直在旁,嘴角抿着,却不知在想些什么。我握过她的手,她便回过头来,毫无表情地撇了一下嘴角,想来是无奈。9 E+ M g I' X2 \$ |% |4 j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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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到这个地步,已非我们所能控制,唯有见步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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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费用都是高桥南支付的,我看了看费用单上的金额,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把银行卡给出纳处,预缴了住院费用,然后又张罗着给佐藤亚美菜购置了住院用品,最后满身疲惫地坐在病房门口。
“敦子先回去吧,今天你也累坏了,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下。”她理着我额前碎发,一脸歉疚,“今天看来是不能回去了,你把门锁好,暖炉的温度不要调太高,衣服就放洗衣机里面,等我回来再洗,冰箱里有备用的咖喱,你热一下就可以了……”
“高桥,”我打断她的话,“我留在这陪你。”
“傻瓜。”她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明天还要上班呢,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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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我侧过身,不去管她。+ U* s7 I `; u8 p7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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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她见我倔强,便蹲到我身前,拉着我的手握在手中,“听话好吗,就今天,我明天一早就回去,你早上起来,我就做好早餐在你面前,好不好?”
“不要。”我没看她的脸,低着头看着她握我的手,手指干净,与我的手指交缠,因为力度而现出青色的线状。' g- _, Q. x0 l
见我始终不答应,又哄道:“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和你吃过饭等你睡下了我再过来,好不好?”% ~5 C) v: U9 G: O1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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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我一口回绝,不是存心要在这个时候耍脾气,扰她心神,而是这件事还没有一个解决办法,佐藤亚美菜的父母对她又怀有怨怼,留她一人在这里,要是再来个巴掌什么的,要如何是好?. g& \ c# R# ?1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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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她也是软话说尽,见我态度依然,也没了办法,无计可施之际,柏木由纪和渡辺麻友就赶来了。: _) j8 f# h, ?;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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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柏木由纪满脸的忧心忡忡,便知她已经知晓事情来龙去脉,这些人的能耐,当真不是我能觊觎的。渡辺麻友一副准备进入睡眠状态的样子,挽着柏木由纪的手,依在她身上,向我们微微点了一下头,权当打招呼。5 Z2 i4 a$ y3 Z2 g. d+ H/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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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小姐,前田小姐。”柏木由纪向我们躬身行礼,连带依偎在她身上的渡辺麻友也站不稳。她让渡辺麻友坐到一旁,便继续向高桥南关切道:“南小姐没事吧?”6 o8 Q ~ p, C& ]
高桥南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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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吧。”柏木由纪俯首道。7 f9 W1 Q+ f1 X+ ]- Z% ?7 z/ Q
高桥南看了渡辺麻友一眼,“在你们过来之前,想必已经处理不少了吧?”' `" f: K9 M$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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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木由纪微顿首,“消息已经封锁,今天的事情不会在任何媒体报道,东京都那边绝对不会知道。至于佐藤家,我也查清楚,佐藤健三郎的兄长只是在野党一个协政商事的副手,要处理并无难度。”6 o; i3 d1 Q- w7 w& q, w0 C
高桥南只是听着,没有回话。* M+ N, O* A1 a5 y- B7 c9 B3 W0 }( D
“南小姐……”柏木由纪还要再说些什么,高桥南便摆了一下手,止住她的话。. w1 \+ `& l6 m
“这事因我而起,要是用别样手段解决,便有违道义了,消息封锁便罢,其他就让我自己来处理吧。”高桥南作了最后定论。
“但是……”柏木由纪未说完,就被渡辺麻友拉住手。
“南会处理好的。”说着,渡辺麻友望向高桥南,半掩着嘴,打了一个呵欠。
高桥南这才露出一个今夜久违的笑容,“麻友友果然了解我。”: k+ `% T, g+ G; @* D7 v
渡辺麻友白了她一眼,将柏木由纪拉到身边坐下,然后靠上去,“只是,你能有什么办法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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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依然笑着,“这般说法,麻友友是准备看我的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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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要看你的笑话。”渡辺麻友回道,“只是不想你这爱逞强的家伙乱来,既然由纪在这,你尽管吩咐她就是,别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才哭着脸来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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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什么叫做尽管吩咐啊,由纪本来就是要听从我吩咐的,怎么现在成了你执事呢!这不是喧宾夺主嘛……”高桥南不满地嚷嚷着,我把她拉回来,捂住她的嘴。( J8 N+ y* a& S1 r5 x
“好啦,这是医院,保持安静好不好。”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见她不再挣扎,才松开手。7 A4 O# x3 O) h* t8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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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辺麻友向我好看地笑了笑,明眸皓齿的样子,全然不觉现在正身处医院,“对付这家伙,果然是不能客气呢。”
“什么嘛……”高桥南想要搭话过来。+ B+ A1 d: x- q-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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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还没有吃吧?”渡辺麻友完全没有理会她,向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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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佐藤亚美菜的事,我们一直待在医院里面,如今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我中午吃了一个豚骨拉面,之后就粒颗未进,然而高桥南连午饭都没吃,给她买的那个炸猪扒饭,都不晓得被我甩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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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被她这么问,肚子发出了最大声响作为回应。
三人当即哄堂大笑。+ V) Q$ A% ?4 N;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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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辺麻友带着我到医院附近的高级餐厅吃饭,柏木由纪让侍应打包了好些食物,就匆匆赶回医院送给高桥南和佐藤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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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我已经饿到一定程度,侍应送上来的白汁鸡柳意粉,不屑片刻就被我一扫而空,然而大虾忌廉浓汤早在意粉之前就底朝天了,凯撒沙律也没了大半,渡辺麻友见我如此,便让人把店中驰名的芝士蛋糕送过来。起初渡辺麻友还很有兴致地给我点选蛋糕,但见我在十分钟内解决了四件芝士蛋糕,要继续点选蛋糕的心思就此作罢,只是交待侍应一句,“把店里剩下的蛋糕都送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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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饿感在六件蛋糕下肚之后,才开始消退,我缓下手中叉子的送食速度,抬头看了看坐在我对面的渡辺麻友。她一手支着下巴,一手不知由哪拿来的铅笔,然后饶有兴趣地看着我。7 g8 \% `5 N2 E7 [( S3 W4 o2 D
“前田小姐和南,真的很像呢。” o' T/ y M0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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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轮廓,实在想不透自己和那个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家伙有何相像。5 h7 q! ]+ n/ @# U' O, O"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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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辺麻友直起身,拿起杯子微呷了一口红茶,然后认同地点了几下头,“对食物的虔诚,估计,没有人比你们更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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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我倒不否认,我与高桥南在对待食物这件事上面,算是臭味相投,哦,不,应该是志趣相投。/ s: L) I8 a. S" M: F2 W
“还有,对事物的执着。”她扬着微笑,继而低下头,用铅笔在餐纸上随意加了几笔,“好了。”她收回铅笔,把餐纸调转方向,推到我身前。餐纸的留白处,被她用铅笔画了一个盘坐在地板上的背影,寥寥几笔,就勾画出高束的马尾和蝴蝶结,不用猜测,便知她画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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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的南。”渡辺麻友用手支着下巴,“虽然过去那么多年,当时的我又是那么年幼,但是我还是清楚地记得,那家伙自己在房里面专心致志地打着电动游戏的样子。即便是高桥叔叔亲自介绍,她也不愿放下手中游戏回头看我一眼。那时的她,既专注又傲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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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就觉得她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有父母宠爱,有兄长爱护,有由纪,有宠物,有游戏,还有里菜姐姐。”她顿了顿,细细看了我一阵,似乎要在我脸上察出我对“里菜”这个名字的反应,“前田小姐想必也知道里菜这个人了吧?”! P7 F/ @4 k; W+ ~9 N1 b9 q
我放下叉子,用餐巾拭去嘴角痕迹,点点头。
如此,她的微笑更深,“有自信吗?”( f5 X3 S* T1 v2 O5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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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来由的一句问话,让我不知道该回答她什么。9 J# n" L9 R( \ E( n
“一个全世界都围绕着她来转的人,一直以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从来没有遭受过挫折的人,因为自己做了一件就算放弃性命也不能挽回的错事,而被最心爱的人舍弃,这种痛苦,不是旁人能体会的。”渡辺麻友微微收起笑容,“也必然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么的一个人,前田小姐,你有自信,把她拉回来吗?”
我看着她,她神色如故,没有任何一丝变化,让我读不出她这么问到底是在试探,还是在打击。1 i N S! g- E2 t
“中西小姐的事情,不可能回去的,难道不是吗?”我反问一句。2 p# @; U: K, O c1 P
她想了想,微点头。
“过去的事情,由不得我改变,我也不可能改变,我如今能做的,只是陪在她身边,容她开怀,让她放下过往。” `9 A! {% Y0 i0 s/ O, z
“要是她执着以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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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别目到落地玻璃外,看见马路对面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等待绿灯通行。看见我看向她,不由高举双手向我挥动,生怕我看不见,还拼命地踮着脚尖。
“那么,就让我随她一同陷到深渊里面去吧。”
二十五、
“亲自来接,是担心前田小姐被我吃掉吗?”高桥南出现在餐厅里,渡辺麻友就如此戏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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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脸上先是微微一赫,很快就恢复原来神色,她拿过我的叉子,将我吃剩的芝士蛋糕送进嘴里,“我还没吃饱,难道过来填肚子也不行吗?”! z3 U( B! r- I0 S4 Q- C8 O
渡辺麻友始终微笑着,“这样子啊,这就是由纪不对了,把半家餐厅的食物送过去还没能填饱你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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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没理会她的揶揄,把芝士蛋糕统统塞进嘴里面,然后把叉子放一边,随即拉起我的手,“回去吧。”" P5 q3 ^3 U4 ^1 K5 e6 M" w5 `1 ~
“回哪里?”我怕她又再要送我回家,便坐死在椅子里面,没让她拉动。
她看了一眼挂钟,“这个时候,自然是要回家。”
如此说,我就更是不愿起来了,刚才我已经表明心意,她怎么还要勉强我离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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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见我整个人都陷在椅背里,不禁笑起来,“好啦,我和你一起回去,今天的事情到此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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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那么佐藤小姐那边……”1 s& y5 d0 m8 O4 g# ~' f' P%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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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留着也没有,何况有由纪在,我回去也放心。”说着,她转脸向渡辺麻友,“今天就拜托你和由纪了。”
渡辺麻友了然地点了一下头,向我小幅度地挥了挥手,“前田小姐赶快回去吧,不然这家伙等下又会反悔了。”
想必是柏木由纪一番劝诫,否则高桥南不会肯回去。渡辺麻友让自己的司机送我们回去,我们坐在宽长的房车内,紧紧握着对方的手。* n. r. u! d: r: c f6 B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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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留在那,只会让佐藤家的人更加愤怨,今天晚上就让由纪替我留一夜,等他们气消了,我明天再过去。”高桥南向我解释为何肯离去的原因。3 B: j( e/ v$ Z& ~
“嗯,不会有事的,明天我陪你过来。”我靠过去,搂住她的肩膀,让她尽可能地依偎在我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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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靠在我肩头,沉默了好一阵,“我现在,终于明白里菜的心情了。”5 e8 A8 |6 h7 T. n3 s- G0 c4 e
“嗯?”& X6 I) z: q8 d1 ]2 n- S
没有回应,她往我怀中贴近,高束的马尾蹭到我鼻下,左右动了一下,就彻底窝在我怀内,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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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菜的心情,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Z9 E* d a3 {5 S1 T" f8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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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起床,高桥南已不见踪影了。茶几上摆着丰盛早饭,然后筷子架下放着一张纸条——我先过去医院,你吃过早饭就去上班吧——没有署名,却画了好几个心。1 e- D4 J6 t' _* s& @& L*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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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茶几前,看着这一桌精致早饭,可以想象她在厨房里面又忙碌又小心翼翼,生怕吵醒我,便不得不蹑手蹑脚的样子。心中不由一暖,这家伙总是可以在无意间暖和我的心,并且让我心倾。
吃过早饭,给老板打去电话,把昨天的事情详细交代了,老板叹息道:“情感果然是无尽之苦。”( p: D0 ?0 S8 } l5 n- m9 _
当真是无尽之苦吗?我无法考究,手中还是高桥南留给我的纸条,如果这当真是苦,我也就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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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还是请假了,老板也相当明了,末了对我说:“敦子,人生有很多重要的东西,也会遇见很多人,你越是重视之物便越是会让你受尽苦楚,你可以做的,是坚持你的初心。”老板这番话,自是说明他已经洞悉一切。6 ?" R C. ]6 j' P7 k& p&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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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老板稍有耳目,其实早就应该察觉到高桥南于我的特别,我也丝毫不介意因此遭到质疑,我本来就是个逃脱出来寻求慰藉的人,高桥南正好填充了我心里面最需要安抚的那个位置,无关男女,我只知道我需要她。/ L$ _9 U.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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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稍收拾过家里面,就到医院去。途经一家花店,没想到这大冷天竟然还有开得如此缤纷的七彩小花,于是让店员给我采了一把,想着佐藤亚美菜看见这些花朵,会心情舒畅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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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医院的走廊里面,就听见争吵声,待来到佐藤亚美菜的房间外,竟然有不少人在外面围观。里面传来几乎声嘶力竭的争吵声,心里面猛地一窒,推开正在张望的众人,推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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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只有佐藤一家和高桥南,他们看见我进来先是怔了一下,见是我便选择性屏蔽。高桥南站在佐藤亚美菜床尾,没有回过头来。佐藤太太指着她,大声叫骂道:“你能怎么赔偿?!亚美菜的手废掉了!再也不能弹钢琴了,你要怎么赔偿!!”% C& `4 p5 i! z6 c/ ?5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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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只是医生暂时判断,如果日本里面当真没有能治好亚美菜的人,我可以送她到国外……”高桥南低声道。" f; e i+ i& }0 f
“就算去国外也只是能治好她的手!”佐藤太太尖声打断她的话,“却永远治不好她的演奏天赋!永远治不好这双能弹贝多芬悲怆奏鸣曲的手!!这些不是钱能挽回的!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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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藤亚美菜听见这样的话,忽地哭泣起来,抱着自己的手,悲凄地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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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样子,根本就不能好好地说话。我把花束放在一旁,走到高桥南身后,“高桥,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高桥南始终没有回过头来,以致我看不清她如今脸上神色,只知她轻微摇了一下头,继续道:“抱歉,我知道亚美菜受了不可弥补的伤害,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尽我所能,对亚美菜作出弥补,请你们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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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补?”一直坐在一旁佐藤健三郎听此也开口说话了,“你能弥补什么,若不是你引诱亚美菜,亚美菜就不会对你这种人生出这种有违伦常的感情,更不会为了你反抗我们,舍弃她最喜爱的钢琴!现在你伤害了她,让她失去了她最值得骄傲的天赋,你还能弥补些什么?!”说到这,他已是勃然大怒了。" Q3 D! i3 o9 r4 w' ~) G/ ]& f* [3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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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低着头,“抱歉,无论是赔偿还是治疗方面,我一定会尽全力给予亚美菜的。”6 ^& V3 R. k6 o/ w0 s* V8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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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做这样的事情,有用吗?”佐藤健三郎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亚美菜为了你可以舍弃性命,但你只用钱财打发她,这就是你回报亚美菜心意的真诚吗?”
听到这话,佐藤亚美菜哭得更是厉害。0 q D- Y9 f: b
“我们不愿意亚美菜耗费生命在你这种人身上,但是也不耻你对待亚美菜真心的冷漠!”佐藤健三郎冷冷地看着高桥南,尽是蔑视。
佐藤太太这时情绪也平息不少,她看着高桥南,像做了最后决定般,“如果你真想赔偿,那么就赔亚美菜一只手好了,亚美菜失去什么,你就失去什么好了。”话音平淡,却透着无限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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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亚美菜失去什么,高桥南就失去什么?我想上前将高桥南带走,却见她在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什么东西,然后肩头一抖,正面对着她的佐藤太太,脸色迅速一变,瞪大双眼,似乎不太相信眼前所见的。& P- l3 C' _2 t* F"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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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你这是……”一旁的佐藤健三郎也吓了一跳,急忙跳起身,咋了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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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藤亚美菜由手背内抬起头,止住了哭声,愣在那,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I: X2 v0 c) u; O# c: ^: b* w3 Q/ E
高桥南身前地面滴下些什么东西,我看了一眼,当即知道她做了什么。慌忙冲到她身前,只见她右手握着一把银质开果器,左手手腕一抹殷红,鲜血由伤口里面潺潺而出,全然没有要停歇的样子。我一把抢过她手中的开果器用力丢到地板上,一手死死握住她左手伤口上的脉搏位置,附近没有任何可以止血的东西,就扯着自己的衣襟,想给她包扎。0 C# A7 j$ H- G5 q' C6 `3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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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只能如此弥补,我确实不是个值得亚美菜交心的人,我也确实只能辜负亚美菜待我的心意。”高桥南脸色苍白,紧咬着牙关,继续道:“亚美菜,对不起,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包括这只手,包括性命,但是,对不起,你要的爱,就绝对不可以。”0 E# i0 \' [# E+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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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说些什么!”我厉声喝止她,看了看还处于惊吓状态的佐藤一家,我的羊毛衣襟完全就不能扯下来,勉强包扎,只会让伤口溢出更多的血,“救命……救命!医生!快来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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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外面的人也听出个端倪,撞进两个医务人员,急忙握死高桥南流血不止的手臂,另外一个人就去找止血工具。- `5 w) l' g% R/ E!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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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说什么,谁要你把性命给别人的,谁都不能夺你性命,都不能!!!!”我红着眼,用尽全力向高桥南大声吼道,我拼死拼活背回来的这个人,我花尽心思解开心锁的这个人,我耗尽心血爱着的这个人,我捧在手心呵着护着的这个人,我妄想一辈子留在我身边的这个人,怎么能为别人所伤,怎么能为别人舍去性命,不能,绝对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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