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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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正让才加和里英各自回居家城,等待调令再前往石见,又让指原这几日到统战部去,先作处理要务之态,尔后离去也好有个解释。
亚树给敦子收拾好行囊,又把研制好的救命药丸放入裹了油纸的竹节筒内,并教了她数个急救之法,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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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那日天阴,出门的时候开始下起细雨,一直连绵,到了码头还不能止。外人看来,如今奔走着的是信正的马车,如往日般,他到城郊的练兵点看兵将训练。这段时间开始受重用的指原也随着他过去,似乎领了什么密令,需替信正去处理。这些自不会有人怀疑,毕竟着心腹去办事,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0 j8 e, s- T! T"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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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内除了信正,还有穿着男装的敦子。
信正取出另外一个竹节筒,交到敦子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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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这是……”敦子不明所以,但还是将竹节筒打开,只见里面的纸条,是石见主城福光城的地图,当中用红线画了一条线路,由城郊一直到海岸线上,然后延到海外。旁边标注各式军用暗语,敦子一句也看不明白。
“这个务必收好,到时见了南,就将此地图给她,她自会明白。”信正给她收好图纸,然后将竹节筒放在她腰间,“此事不可向任何人道,即便是才加、里英也说不得。”$ q& u9 k ~- n0 A; y; e.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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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微微一怔,“难道父亲连她们也不信吗?”" z4 u8 [# Z: Q! {
“并非不信,她们的忠义,实在难能可贵,只是此事关乎你与南的生死,她们若是参与其中,只怕多了耳目,此事便难以施展。”信正眉间微微蹙着,可见他对于敦子此行亦甚是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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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点着头,向信正拜下身来,“谢父亲谅解,此前是敦子忤逆,浪费父亲的苦心。”4 S2 O, u, j4 l3 _% @: l! m!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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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正摸着她的头,“坦白言,起初为父当真有想过就此断了你与南的关系。但见你如此情深,又想到她高桥家落到这般困境,便是不舍。南这孩子我一直看着她长大,较之与敦子的相处时日,我与南相处的时日更长,她说是我的女婿,其实,早就是我的女儿。”
敦子听至此,眼眶不禁一红。她以为父亲再如何欣赏高桥南,也是不会认同她与高桥南之间的情感,以为信正要的只是家族的传承,要的只是壮大家威。却没想到,高桥南在他心中,已然是至亲。4 X/ } d G, p8 K: I" M w
“她去江户城到底为了什么,要做些什么,其实为父亦不得而知。但我与众位大人一样,深信南断不会做出背叛之事,所以才坚持着替她坚守肥前,为她寻回清白。只是如今状态,一如当日她离开立花城一般,让我等不得不施行险着。”信正如此说着,眉间蹙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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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何状态?”
信正想了想,“我安插在鹿儿岛的斥候全都被灭,连带众位大人养在各地的斥候,都被歼灭,这种无法掌握的恐惧,一如当日我和南留在立花城内的样子,什么都掌控不了,什么都察觉不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这山雨欲来之势,恐怕会再生出别样的事端,以致南再也回不来。”
敦子的心当即提了上来,“所以父亲才要我去找南?”& H6 m) ~5 n7 G3 Z9 O, M
信正点点头,“为父也老了,不知道还能护着你们多久,所以趁如今还能有掌控肥前的能力,尽我与众大人之力,护你与南离开。”' J- m9 j& C& C( j
“离开?”敦子这才明白适才信正给她的地图有何用。
信正又是一顿首,“这天下凶险,南无论在何处都会成众矢之的,即便是天下一统了,她亦是不得安稳。她要想安然只得两条路。”他顿了一下,“一是离开,放手天下,一是逝去,以安天下。”( S! g+ d1 V! k9 s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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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愣了愣,她知道高桥南于肥前于九州之重,却没想她于天下也如此重要,重要到,要她付诸性命。敦子摇了一下头,又摇了一下头,她不要高桥那落到这等地步,她不要高桥南辛苦一生,最后却要以死谢世。如此,当真只剩离开一路了。
“日后恐怕会是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敦子可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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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微微牵起嘴角,淡笑道:“假若父亲觉得敦子是会后悔,那么何必还要为敦子和南费如此心机?”说着,伏下身,“请恕敦子不孝,不能侍奉父亲和母亲终老。”3 F' n! j8 i4 A) P6 l. ~* V+ _5 m& H
信正长叹一声,回想起当年,敦子和高桥南都还年幼的时候。敦子总是扭扭捏捏,一边执着高桥南的手不愿放开,一边对与她的婚事嗤之以鼻。而高桥南则稳重内敛,除了偶然一下抬眼,泄露了她无时不关注敦子的小心思。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呢?信正觉得自己当真老去了,最近酒醉的时候,都会以为敦子和南就围在自己身边,然后看着自己逝去。
人生如灯起灯灭,何必苦苦执着呢?所谓家宗族责,自己已为此劳累大半辈子,何苦还要她们继续下去?所谓家国责任,这天下即便没有了高桥南,还是那个天下,何苦要她替天下人承受所有?这两个孩子就随她们心中喜欢罢了,得南护着敦子,他心安,得敦子守着南,他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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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就好。& ~3 h# H0 W0 r% ~* o8 t2 F% Q" f)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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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在指原护送之下,沿水路前往石见。而才加、里英、志津香在此后一个月内分批前往石见增援,松井政之带着珠理奈在福光城迎接着众人,然后告知她们,如今在出云集结了三万渡辺军,领军的,正是高桥南。
出征之前,高桥南已经和麻友完成了大婚。婚事乃天皇主持,得天皇特准,二人大婚之礼在皇宫内进行,礼成后还在皇宫内住了几日才回渡辺府,这等厚待,天下当真无人能及。
只是没有人为此而感到高兴,无论是渡辺慎之介,还是高桥南,还是渡辺麻友,还是小嶋阳菜,还是大岛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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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那夜,阳菜吃醉了,爱佳扶着她到偏殿去休息,优子一直看着,担心爱佳照顾不来,便尾随过去。见了优子,阳菜一把握过她的手,神色木讷地看了她许久,忽然问道:“怎么穿女装了?”7 H4 h4 T' f- Z6 ?- E/ s
优子心中一惊,以为她认出了自己,正要解释,阳菜又说道:“今天大喜日子,怎么就穿起女装了?”原来,她错把优子当成高桥南了。
爱佳见她如此,不禁低声嗔道:“你如此成何体统,快快给我躺下,再吃些解酒茶。”说着,就想强行把她扶到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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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菜并没管爱佳,手中用力,将优子拉到身前,“我只道你心中藏着一个人,一个我望尘莫及的人,亦知你我世仇,故而再是心倾,也不得不放手。但是你当知道,我待你心意你当知道……”她垂下头,低声说道,话到末处,渐变哽咽。
优子没了办法,跪起身子,顺势将她拥入怀中,却安慰不得什么,唯有轻轻抚着她的背。% y! L9 @/ H4 s6 F i
“何以要如此,何以要如此……”阳菜断断续续地泣道,而优子则一脸悲哀地搂着她,任由她将情绪发泄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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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佳见此也是不忍,虽然她少有到渡辺府来,但对于阳菜每次见着高桥南,总是笑靥无限,心中也多少知道些什么。只不过她以为这些最终都会化作云烟,却没想到,高桥南会娶麻友为妻,阳菜会伤心至此。更没想到,这位大岛殿下,对阳菜似乎极为上心。; Y7 n/ d! M0 i8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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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摇了一下头,这是怎么一个乱法。
大婚过后,出云就送入战谏,道如今时机正好,意欲攻取石见。慎之介看了看才新婚不到十日的高桥南,把战谏交到她手中,“如此该如何做?”( C& H& I/ b4 E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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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双手接过战谏,细细看了一阵,“当真是好时机,攻取亦正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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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慎之介斜着眼睛看她,“派何人前往为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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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一躬身,“南亲自前往。” p5 m, g0 w2 }+ z' Y. ~. U$ U Y
慎之介笑起来,“不为温柔乡所累,南当真乃我好孩儿。好吧,既然你有此雄心,就让你前去征讨吧。”* K7 [/ N2 D7 _& n' `0 V1 F9 w* R% Y
就这样,高桥南带着三万精兵,由江户城前往出云,在石见边境集结,准备攻打在松井政之手中的石见。- c9 l3 T& [, g!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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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幸太郎也随军出征,路上高桥南问了他战略计谋,都攻守得宜。- r1 ~( I$ y: z$ d+ J
“此回是见本家,可有相认之心?”高桥南看着延绵不断的大军,忽回过头来问道。* q2 u/ l- x4 w; b. P6 D- O/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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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太郎摇了摇头,“属下已无本家。” ~7 L+ M. M; d* f& }# f6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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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微微一怔,比起自己,幸太郎似乎更为可怜,起码自己还是活着的,家中大小还能由战谏中知道自己的近况。但松井仁贵由离开九州那刻起早没了性命,也没了名字,变成了松幸太郎,即便如今在战场上兵刃相见,也是相认不得。& J* Z* S# O8 N+ m( j
过了出云边境,探子送来战报,道福光城的柏木军已经排布好阵势,就等渡辺军来犯。高桥南点点头,她知道镇守福光城的,正是松井家,忠心不二的松井政之与珠理奈,无论哪一个她都不愿在战场上相见。但是如今之势恐怕由不得她,既然冒大险娶了麻友,石见就是非攻下不可,不然当日在慎之介面前许下的诺言,就必成为他惩治自己的把柄。5 _9 X. K6 r% z2 E
渡辺军就在离福光城十里处驻扎,众将在高桥南的帐幕内商讨着攻城之策,这福光城守关严密,又有珠理奈布置的陷阱阵,要攻取并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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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将朝仓佑与南殿近身户川京提议用突袭,绕福光城之侧行声东击西之策,再趁其不备进行突袭。而另一南殿近身佐藤藏人却提议分散兵力,成繁扰之势,再逐点即破。高桥南听罢并没说话,想了片刻,就让众人先下去歇息,这一路奔波,想来各人都是累了。
众人知高桥南计谋超群,想必早有全盘打算,便都领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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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可是苦恼了?”幸太郎见她蹙起眉头,知道眼前一仗要她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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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笑了一下,“幸太郎也苦恼了吧。”: R) _/ Y3 W0 H( ~0 a
幸太郎看了看高桥南,“属下当听主公之命行事,并无苦恼。”
高桥南苦笑一下,摆了摆手,让他出去了。/ w& d/ S E2 e/ x+ L2 F3 n
晚上惯例巡视营中,在西营那边竟然有人声喧哗。高桥南与副将走了过去,便见营口处,一众兵将围着一人,看衣着似乎是买杂物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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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等不看守营中,该当何罪!”朝仓佑大声喝道。
众人听言一怔,回过头来,见是主帅与副将,都大吃一惊,纷纷伏下身,连声道:“属下知罪,请主公责罚。”2 k% A) }7 i7 }* r+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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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兵将都是高桥南一手训出,按理不会这般擅离职守,当即就问了守营口的番头长,“到底是何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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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头长微微抬起头,“禀主公,适才属下等驻守此处,由外行来那老者,说是要回福光城,但因为如今两军对垒,他回不得城,就来求属下等放他回去与妻儿相聚。属下等也是可怜他年老,但并无要放他入城之意,只是想暂且安置他。再见那老者乃穿州过城的走贩,便想光顾于他,好让他有些盘川回城。”
如此听来这些人也不过好心,但是明知两军对垒,寻常百姓又怎会有此胆量来营口求放行?高桥南当即知道那老者是有心前来,便让人将那老者带过来。
老者似乎并不知如今境况,以为高桥南要光顾于他,便把行囊内的小玩意取出来,捧在手中,奉至高桥南身前,“小朽身上并无什么贵重物,不知这些能否入大人法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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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借着灯火,细细打量着老者,神态自若,并无一丝惊恐。然而他手中之物不过尔尔,看来都是供普通人家所用。老者见高桥南并无所好,便又连忙掏出一物,递上前,讨好地笑道:“这个乃小朽意外所得,本想留给城中的贵家公子,大人若喜欢,赠与大人便是。”% Z& n* p; V7 F' q' E
这物一呈上来,高桥南当即一惊。此物正是她当日留在立花城的筷子扇。她慌忙再去看那老者,老者当即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但很快地,又复回憨态。1 ?* T+ j' ~" `3 \8 m b+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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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物,可合大人心意?”
高桥南将筷子扇握在手中,直视着他。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这筷子扇他又是从何得来。这筷子扇,本来就落在敦子房中,自是为敦子所有,那么此人既能得这筷子扇,是否说,敦子与他有关联?她将筷子扇缓缓展开,只见扇面如旧,只是在空白处被人提了字。字迹娟秀,偶尔间露出一个棱角,可知书写人执笔的是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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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左手的人,是敦子。6 ~6 i% j7 W; [
“此物,你由何处得来?”高桥南强忍心中的焦急,尽可能淡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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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而来。”老者笑着回道,看来他不会轻易将真话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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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仓佑见高桥南一直将筷子扇握在手中,想来是喜欢了,便给了老者银子,打发他到营外。8 l$ W% S4 o: v5 Z4 f)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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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高桥南并没如常起来,众人候了许久,才见她一脸苍白地行来,看来是染了风寒。众将劝她且去歇息,这福光城就在眼下,亦不急于一时。起初高桥南还硬撑着处理了一些军务,到午后就再也撑不下去,在幸太郎掺扶下回到帐幕内。
众将虽是担心,但知高桥南向来健壮,这小小风寒应该不会碍事。却没想,是夜病入肺腑,幸太郎急急传军医入账诊脉,惊闻高桥南染了天花。
天花之害人人闻之色变,为了杜绝天花外传,军医在高桥南的帐幕外拉起围闭,由亲兵在外把守着。军医全程在内看照,而幸太郎则负责药物以及公文传递,其余人等均不可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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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福光城之战,因为高桥南这一病,变得遥遥无期了。
章七十七、
与战场一城之隔,福光城的北面有一片不算巍耸的山峦,一面迎着入海口,一面是层层延绵的梯田,植着水稻与其他农作物。自从松井政之入主石见之后,这片景色幽雅的山峦就收归松井家所有,世居山里的佃农无需迁出,依往日所有耕作,向松井家交的田税不过往日一半,众佃农对这位新主亦甚是钦佩。" W; Z2 h) Z+ i. n2 ?3 s# G, r,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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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井家在山坳间的一处平地修了一方大宅作行院,却从来没有入住,只让住在附近的佃农帮忙照看。院子也开放,任由过路的佃农进去饮水歇息。偶尔会有商队路过此处,佃农也是好客,只要不毁了地方,便让他们住在行院内。8 m8 s% K" `5 q3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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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傍晚时分,佃农才由田间回来,看见行院外停着一辆牛车,旁边随着数人,似乎都是女子,当中两人穿这武士衣装。佃农以为是过路的商队,也没放心上,只是都是女子的商队倒是少见,便都停下脚步。为首一人问道:“你们可是经此过境的商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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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士打扮的英气女子回过头来,向众人施了一礼,“正是,我等本是由出云前往福光城经商,没料适逢两军交战,那官道实在走不下去,唯有借道此处。眼见日落西山,我等见此有户人家,便想借宿,敢问此户主人可在?”4 c2 Q% j" |- P$ d0 ?1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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佃农了然地点了一下头,“此处乃小人家主的行院,家主少有来此,且心善仁义,这行院一直随各路商旅借用,诸位无需担忧,安心住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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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佃农也点头说道:“这仗也不晓得打到何年何月,你们若是不弃这山野孤寂,在此落脚,待战事过后再去福光城也未无不可,反正这行院也一直空着。”
英气女子连连点头,谢道:“既然如此,我等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诸位相告。”说罢,她回头向牛车内禀了实情,车内人当即应了一声。
因为院门不高,牛车入不得院子,牛车内的人只能在门外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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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下牛车的,是一位身材矮小、模样俊秀的少年。穿着上黑下白的广袖垂直,外穿绣有银线海棠的羽织,胸带与菊坠像是刻意编织,混了金线,尽显华贵。顶上并无带乌冠,不似其他成年男子那般剔了头,倒是束了一头乌黑长发,顾盼间,发尾轻摇。( A- m! J+ q( U1 W
那少年撩开车门帘子,笑着往里面递着手,便见一只玉白柔夷递出,握住少年的手,继而跪行出来。这人行出,让一众佃农呆了半刻。他们没见过如此出色的女子,并非是因为衣衫的瑰丽,也并非因为饰物的矜贵,仅仅是因为这个女子。一举手,一投足,无不带着夺人心神的风采。她一直漾着毫不掩饰的笑靥,以致鼻子微微皱着,并且露出洁白贝齿,却没有丝毫不雅,更显几分少女姿态。她一只手握着少年的手,另一只手执着一顶乌冠,想来是那少年的。! Z# e0 R+ g6 v0 ]' p" ~/ E%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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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将她抱下牛车,才知女子竟比少年高上许多。眼尖的佃农细细打量着那少年,便又惊觉,方才所以为的少年,其实也是女子。0 m( _: Y+ f4 e7 M W f- m4 P
这两位女子,自是高桥南与敦子,而那英气女子便是才加。4 ?: W9 t$ k8 S/ _
高桥南执着敦子的手,看见众佃农退到一丈外,对于自己一行人忽然造访甚是好奇,便笑着向众人施了一礼,“恐是要打搅诸位一些时日,还望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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佃农们一直听闻城里的达官贵人尽是嚣张跋扈之辈,恐遭呵斥,所以才不敢贸然上前行礼。怎料眼前人彬彬有礼,没有一丝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全然不似传闻中的那般,当下纷纷躬身回了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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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向他们摆了一下手,牵着敦子入了大宅。才加和珠理奈随在后头,细细看着这些人,倒都是忠厚老实的模样。来此之前,这些人的底细都被她们查透,知道这些人生世都守在山林里,从来没出过去,也不曾与外人有过交流,确保稳妥后,才敢让高桥南与敦子来此。故此对于佃农的好奇,只要不是有失礼之举,也不会与他们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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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原走在最后,她给众人分发了由福光城里带来的点心,众人得了稀罕物,又连连躬身多谢,将今日劳作得来的山薯、木耳分了一些给指原,两边又是一番多谢。0 ~# i5 ?! \) `6 L; X4 x& N
生世守在山林里的佃农当真以为她们是路过此处的商队,便没放心上,一边感叹这天下间竟然有出落得如此娇美的女子,一边各自散去,带着点心回家给妻儿讲述今日所见。$ Y( n1 s. }# ^3 k9 x
这座行院规正,院落阔大,室堂明亮,一如松井政之为人。高桥南环顾堂内,说道:“难得政之大人有此心思,在此偏僻之所修建行院。”+ D1 `1 E O* @, ^( w' ]( w/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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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院的事祖父连属下也瞒着,听说负责修建之人都遣回九州,分散各地着亲信所用,告诫三缄其口,想来无人会知晓此处之事。”珠理奈与才加把日用之物搬入堂内,细细看了地板上与席榻上是否干净,便又用袖子拭了一遍,躬身请二人入座。
高桥南见她如此,笑着摇了摇头,“你堂堂一城之主,操此劳务成何体统。”
“主公乃我主,侍奉主公,是属下之职。”珠理奈连忙道,想到与高桥南分别四年之久,期间生死难料,如今得以相聚,又见高桥南一切安康,心中安慰之情无处可舒,唯有操婢仆之劳,以舒欢喜。
这时指原也进来了,听珠理奈这般说,便急忙上前,“伺候主公和夫人不是我的职责吗,珠理奈怎么就夺我之责了?”0 }8 ^: Y4 e9 ?# ^8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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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理奈白了她一眼,“若无亚树相助,只怕夫人你也伺候不来,如今主公回来了,以你之能耐恐怕会怠慢了主公。”
“诶诶诶!珠理奈怎能小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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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原还要反驳,志津香亦搭话进来,“若论伺候夫人,除去亚树,就数我最知夫人心意,小指还是乖乖劈柴挑水,别耽误主公夫人歇息了。”
“诶诶诶!!连志津香也这般奚落我!把劈柴挑水的苦差事都给我,与主公夫人相处的甜头自己留着!岂有此理!”0 k! Q/ b% d3 ^8 h
才加拍了一下她的头,“那木柴你如今可是能一分为二了?”军中有以劈柴来练臂力、眼界一项日常练习,优异者可用钝刀一刀将碗口粗的木柴自上而下平均劈开两半。才加、珠理奈、志津香自是手到拿来,连里英也在稍练三个月后果断劈开,唯独指原依然要劈下三刀才能将木柴砍断。现下被才加如此问,指原不由得沮丧地垂下头来。4 U0 e# i0 y) K$ U* \
“既然不行,那自当要勤加练习。”才加忍着笑意,又拍了一下她的头。8 x5 }3 H$ x) C% O/ t,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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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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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她说下去,珠理奈又抢先说道:“主公万不可听她求情,小指在你不在这段时日里,只顾着和里英姐姐花前月下,丝毫不见长进呢。”+ f/ l7 a3 v8 l8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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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理奈!”里英本来随众人笑话指原,没想珠理奈这小鬼竟把自己也拉下水,脸不由得瞬间红起来,“再给我胡言就和指原一起去劈柴挑水。”
珠理奈也知道捋了虎须,吐了吐舌头,偎到里英身上,撒着娇要里英原谅。里英点了点她的额,就向指原道:“我见院子里木柴不多,等下我陪你到林子里面捡些回来吧。”: j; C ~. U'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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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里英话中意思,分明就没有替自己求情的意思,没了任何办法,指原唯有苦着一张脸,撇着嘴,作悲鸣状。
高桥南看着众人,笑意满脸。与她们重会之前,她一直在担心,自己叛变了,她们是否能谅解自己,会否视自己为敌,处处与自己作对?当自己出现在她们面前,众人只是怔了一下,然后奔到自己身前,向着自己伏地拜下,继而失声痛哭。( c# w1 N& x9 ^1 I8 T
无需多言,君臣之心可鉴日月。: G, g- c% U) z0 C' q6 `+ \
手中柔夷紧了紧,高桥南别过脸,便见笑靥如花的敦子,眼睑处还残留着彻夜痛哭的痕迹,心中怜惜无限,伸手抚了抚她的眉眼,“若是累了就去歇息一会,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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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连连摇头,偎上来,抱过她的手,看着还在闹着要指原劈柴挑水外加做饭洗衣的众人,轻声问道:“南,这不是梦吧?”# I& }; x3 I$ M L
“嗯?”高桥南看着她因为门外的霞光而微微收拢的眼眸,明白她问的是什么,当即收紧手中力度,回她轻声,“这不是梦,我真的回来了。”. y4 ?7 _5 [- q. e-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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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在西营见了叛卖杂物的老者,高桥南知道这人是一心一意来找自己的。当夜就趁着夜幕,离开营帐,在西营外的小山坳里找到了老者。老者见她一人前来,便坦白了身份。此人乃松井政之所派,而那筷子扇是敦子托其转交。听此,高桥南才松了一口气,本来她以为敦子不知因何落到了这些人手中,以图要挟,没想到敦子不远千里,由立花城来此找自己。 y) N! E0 Z7 C$ h+ N' d# [
老者交给她一个位置图,就不再多言其他,隐入夜色中。' g! t. I: \ U! d
回到营中,她把此事与幸太郎说了。幸太郎怔了片刻,“主公难道不怕有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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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苦笑一下,“即便当真是诈,即便是刀山火海,我都是非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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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太郎虽知高桥南与九州的挂名妻子有情,却没想到这情之深,可让她不惜犯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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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幸太郎还想再劝些什么,高桥南当即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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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不知要耗多少时日,眼前战况,怕是要依赖你替我隐瞒了。”高桥南垂下眼,看着手中的筷子扇。她以为自己离开的这几年间,早已练就刀枪不入的本领,所以无论是报效渡辺家,还是依附天皇,还是与麻友成亲,她都麻木应对。心中无所念,心中无所欲。* w* Z4 ~8 f% d: v! Z# c3 e
只是在慎之介要她写休书那一刻,那痛彻肺腑的感觉,让她知道自己心还在,藏在所有的权谋争斗之下,被她好好地保存着。可惜世事由不得她,休书送出,心亦随之灰飞烟灭。她昏迷了几乎一日,尔后醒来就如行尸走肉。漠然地成亲,漠然地与众人推杯碰盏,漠然地看着皇城的花起花落。如非有重责在身,只怕她是撑不下去了。
直到这柄筷子扇出现在眼前,早已疲惫不堪的她忽地生出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去见敦子吧,无论以后是何遭遇、是何境况、是何结果,现在就去见敦子吧。
故而这老者的话,无论真假,成了她当下的救命稻草。
幸太郎见劝不得,唯有设法为她掩护。次日佯病,又与同是暗线的军医商议好,先当高桥南患有天花,这样或能缓些日子。只是阵前变故,恐怕会遭人猜疑,若是有人闲言什么,那么幸太郎再是机警亦难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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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高桥南准备妥当,看了看外面天色,“当真不需属下陪同过去吗?” }" C3 t7 P. h
“若是你也去了,此处就会让人生疑,再者此去定是会见着政之大人和珠理奈,只怕他们会看出端倪。”- z1 P. n5 v! Z& S, f* ?' c
听此,幸太郎也是无奈,唯有躬下身,目送高桥南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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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加众人陪着敦子,在约好的地方等了一日,看着天色快将暗下,不禁暗暗着急。到底高桥南会否如约前来,无人得知。夜幕降下,众人虽是着急,却不敢诉之于脸上,与敦子说着笑话,又伺候她用膳。用到一半,忽听马蹄声由远而来。此处偏僻隐蔽,若非有地图寻来,一般人家绝对难以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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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理奈首先跳起来,“定、定是主公!”说罢,就冲出室外。; u9 T3 F# Q'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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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津香掷下碗筷也追着出去,然后指原也按捺不住,尾随出去。才加与里英互看一眼,听那马蹄声越来越近,心中又惊又喜,喜的自是希望这来人是高桥南,惊的是怕来的人并非高桥南,而是敌军。所以她二人不敢贸然出去,留在室内护在敦子身旁。
快马在门前勒停,然后就听见指原和珠理奈的哭声。, B: Z. ?; y6 d* d1 \) G
敦子早就没了用膳的心思,心随着那马蹄声越跳越剧,待听见指原和珠理奈的嚎哭,心跳才缓缓平复过来。回来了,这个日思夜想的人,终于回来了。
章七十八、7 H: w5 C& |; x) y8 a' i3 [9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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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高桥南的时候,敦子膝下软了一下,人就要往边上倒去,幸好里英在旁扶着。高桥南本来还安慰着指原她们三个,见敦子由室内出来,眼见就要晕倒过去,便急忙过来,一把将敦子抱住。/ z4 ^ \1 a. n7 D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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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趴在她肩上,痛哭起来。她曾想过再见高桥南会是怎样一个情景,二人会怎样敌我两分,或是会怎样相见又不能相认。像是如今这般抱着她,她当真没奢望过,即便心中如何渴望,但亦知道当今之势由不得她。当松井政之告知会安排高桥南与自己相见时,她只以为会是惊鸿一瞥,没想到,这个人会如此真切地来到自己面前,然后把自己拥入怀中。+ k( {- b# u" F" O! D3 ]
众人哭罢,执手相望多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几年经历,确实不知从何说起。最后才加把松井政之的信交给高桥南,得知他在北面山峦里安排了住处,且才加前些天亲自去探过虚实,确保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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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点点头,见天色已晚,不好趁夜入山,便安排次日清晨出发。- f8 \+ g" r) q6 `7 M2 p1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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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众人都没合眼,围着高桥南坐在席榻上,问着她这些年来的境况,又道了各自状况,并将高桥家家中大概也说了。但是众人都互有默契地避开了高桥南叛敌一事,也不去问她在渡辺家的种种。事情若真如各人所料,那么她们问了,高桥南也绝不会坦言相告。
诉一番衷肠便哭一场,到次日众人眼睛都红肿不堪。因为时间紧迫,众人也不耗时休息,收拾好行装,在天未亮的时候出发入山。
路上敦子和高桥南同坐在牛车内,却是相对无言。虽然思念极深,虽然爱慕极深,但一切记忆都停留在四年前。分别那日的情景,无论是敦子还是高桥南,都不曾忘却。本来就是抱着老死不相见的心,抱着让敦子对自己深怀怨恨的心,才对敦子做了那些卑劣不堪的事情,说出那些伤她心神的话。如今再见,多少有些恍如隔世,这四年分别,杳无音信,足可让最贴心的人变得陌生,更何况是伤她至此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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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绞着袖巾,面无表情地看着身前一点,高桥南见她不作声,也不敢说什么,端端正正地跪坐在一旁,手中握着引领自己过来的筷子扇。# }3 H; Y" c4 p!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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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伤,可好了?”静默许久,敦子忽然开口问道。 C7 p6 W4 M( c! v'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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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高桥南忙抬起脸,并不知她问的是哪个伤。; G# ?" [/ e, |2 u
敦子依然看着身前一点,“那个,被我所伤的伤口。”话越往后,越是轻淡。+ N! Z5 ?9 r3 a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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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她始终记挂着那日伤在高桥南胸下的伤口,高桥南恍然大悟,“已经无碍了。”0 i# w- b0 ~& R9 J5 b1 m3 L$ O
“当真?”敦子别过脸来,脸上几分担忧。
高桥南柔着笑脸,“当真无碍,那伤口没几天就好了。”伤口反反复复溃烂了半年,好不容易愈合了,却落下了病根。起初只是偶然咳嗽,随着战事接踵而来,伤神奔波,身子逐渐变得不禁磨。与麻友大婚之前,因咯血昏迷,慎之介请了御用医师来给她诊疗,只是此症已耗了几年,损了高桥南的根本,经验老到的大国手也只得摇头叹息。8 D3 n" r6 h# c( c3 |
亦是有着这样无可挽回的不久,高桥南才罔顾身边的一切。既然时日经已无多,那么再去见见这个最爱之人,便成为她唯一所求。她并没有将实情告知敦子,这种事情,对于亲手种下根源的敦子而言,残忍得过分。0 J& {3 \5 V3 @, a% k+ ]+ {( ^
“乱讲。”敦子看着她的脸,思索了片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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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2 V" Y% J2 }3 p l# @( T+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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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1 P7 Y' f) @0 y( {7 M6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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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忙依言跪行过去。0 U6 v ], \8 n6 |1 t9 S%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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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乌冠解下。” t2 f9 ]2 t7 e: s3 y
赶紧依言摘下乌冠。0 K5 i1 I, D8 b: h$ d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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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有些迟疑地抬起手,以极轻的力度,抚上高桥南的额。额际留有疤痕,想来是为太刀所伤,且伤得极深,以致疤痕内陷,“这是在哪里伤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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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想了想,笑道:“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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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由额角滑下,轻轻落在她的脸庞上。触感如故,却比记忆中要瘦削许多,瘦得不用抿着嘴角,酒窝也会显出来。眼前渐渐有了水气,敦子抿了抿嘴,将汹涌上来的难过忍下,又细细看了她下巴、耳朵、脖颈,一如所忆,但饱经风霜。7 k: c: p* {; B D3 p8 b
由着她细察自己的脸,高桥南仿佛回到了从前,每当战后归来,敦子都是这样子仔细地检查着自己的身体,一一确认留了什么新伤,旧患又有否愈合。以前就很爱看着如此着紧自己的敦子,这个全神贯注在自己身上的敦子,是她活着回来的最大动力。6 x' j$ q(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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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要你忧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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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还强忍泪水的敦子,因为她这句话,落下泪来,继而不止。高桥南怔了怔,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依着往日的记忆去怀抱她。昨夜虽然也如此拥抱过,但其时大家都只顾着哭,并无在意这些感觉,如今敦子香香软软地入了自己怀内,把那些莫名的陌生感,一下子驱散。她一下一下地抚着敦子的背,发现即便是分开四年,敦子的一切还是如此的熟悉,无论是她的气息、她的香味、她的温度、她的柔软,在揽入怀中的那一霎,由记忆深处浮上来。( L& n) J; q- e# f2 M/ {' {$ q, b
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道着“我在此”,哄着她止住哭意,继而在高桥南怀内彻底放松下来,随着轻柔的抚拍,合上目,渐渐进入梦乡。一直念着高桥南的事,敦子由立花城出发之后,并无深睡过,加之昨夜一宿未睡,哭了一场又一场,更是累得无边。现下窝在高桥南怀内,一切都可放下,睡意当即侵袭而来。
睡了一个时辰左右,牛车行入山道,因为路况颠簸,敦子终是醒了过来。高桥南将水壶喂到她嘴边,敦子没张开嘴,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 U% w, F, O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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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高桥南只道她睡眠不足,便又道:“要不再睡片刻?”
敦子摇摇头,看了她好一阵,才幽幽说道:“等我睡着了,是不是你就会借故消失了?”
高桥南笑起来,“怎会呢?”1 H5 s' U7 f: r8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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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都是等我睡下就消失,每次都是。”敦子推开她捧着水壶的手,偏过脸去。
高桥南见她如此,想起以往分别,确有多次是趁她睡下悄然离去的,她有这等担忧亦不为过,当下就由后环过她的腰,将她拢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道:“这次不会了,当真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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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一如记忆中的温柔舒心,温热掠过耳廓,柔化她的心。敦子不知这个保证能否兑现,但这个人经历了千辛万苦才回到自己身边,念到她这些年所受的苦难,便不忍心为难她。噘着小嘴回过脸来,“若是食言该如何处置?”
“任凭敦子小姐处置。”. ~. m) y$ [' K3 q) C2 Q' M5 F5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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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会讨好,有几次能当真。”她打了一下高桥南作势要喂水到自己嘴边的手,将水壶夺过来,转过身去喝水。% i# o8 ]7 ]% A6 O# R- _)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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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笑着靠过去,将她重新拉入怀内,看着敦子晶莹剔透的耳朵,柔声哄道:“好了好了,我一切都听你所言,可好?”* j0 J3 W2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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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不去看她,只是握着她的手,点了一下头,就这样偎在高桥南怀中继续睡去。6 z4 `; C6 v5 C7 `* m7 [3 Z
走了几乎一个白昼,才到达松井家的行院。行院分前后两院,珠理奈、才加和志津香就住在前院,三人轮班看守。指原和里英就住在后院的偏室,方便伺候高桥南与敦子起居。% O' R4 @% S4 P& g2 b(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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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二人独处,敦子将灯火移到床榻边上。高桥南抬眼看着她,不明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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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跪坐到她身前,把她披肩长发撩到背后,然后解开她腰间衣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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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 W' W2 f3 \& A
“既然已经痊愈,让我看看又何妨?”7 T* j0 Q6 a* e) Q, c, @(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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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还是在意着那个伤口,高桥南便没阻止她,随她解开衣带,把对襟单衣敞开,然后寻了亵衣的旁扣,把亵衣也解开。上身已然坦裎,嫩白的皮肤上留着战场上的痕迹,重重叠叠,深浅不一。唯独左边胸口下的肋骨位置,留有一个巴掌大的疤痕,颜色红嫩,皮肤早已磨褪掉,只长着肉芽。4 Q; f1 c& }+ }) {9 e4 H7 {2 k) Q
敦子有些不可思议地抬起眼,略带惊恐地看着高桥南,“那伤口到底在何处?”她记得小刀是没入了左边胸口下的肋骨位置,但眼前所见,这伤疤绝非刀伤所能造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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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始终笑着,握过她放在伤疤上的手,“都痊愈了,还怎能让你看见。”
敦子自是不信,挣开高桥南的手,微微颤抖地抚上那道伤疤,“可是此处?”! b& A6 L! p9 i! }
高桥南笑着蹙起眉,摇了一下头,“当真无碍了。”. }. f/ i% w5 S2 I g
“怎会如此?”敦子没听她的话,断然问道。
高桥南知她秉性执着,若是隐瞒,只会让她生出不快,唯有坦言,“这伤因当时无药可治,反反复复,耗了好些时日才见好,到最后痊愈,便成如今样子了。当真无碍,你看这伤口平滑,当真无碍了。”4 U1 C. I u/ }9 [$ b8 K*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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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会无碍,怎会无碍……”敦子怔怔地看着那伤疤,泪珠大滴大滴滚落下来,“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b: z0 K7 h$ Y
“好了好了,”高桥南怎见得敦子伤心,拉好衣衫就把她收入怀中,轻声哄道:“我人在你眼前,还能作假吗?这伤是我错手落下,怎能怪到你身上呢?”# b! [5 j: n. d* J( h
得她这般哄着,又见她当真安好无恙,敦子才吸着鼻子收起泪水,“不可骗我,此事绝不可有半点隐瞒于我。”. t0 |; g2 G5 M" z1 I* H& Y% j6 H |
高桥南自是应允,幸好亚树并无随来,不然以亚树的医术,只须一把脉,任自己舌灿莲花也隐瞒不得半分。隐瞒于你,抱歉了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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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拭罢泪水,想起信正所托,就将地图交给高桥南。高桥南在灯火下展开地图,细细看着出逃线路,以此行院为起点,一路往北去,就有松井家准备好的船只。此后乘船出海,在离岸三里有一孤岛,岛上安置了大船,粮水齐备,以众人之力,顺风驶去便能到达琉球。那边不受中土战扰,又有秋元家早在两年前就排布好的人脉,待稳定之后,可再往别处去。' ~6 L- e2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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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看着她静静地将地图看罢,然后置于灯火下焚去,问道:“我们何时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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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别过目来,看着敦子的眼眸,轻轻叹息一声,“抱歉敦子,我,无法随你离去。”+ c5 o3 G& |% h' t,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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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敦子早料到会是如此,以高桥南的秉性,又怎能舍下家国,独善其身决然而去呢?即便她没告知自己这几年到底做了些什么,但也明白,她所背负的,比大主公尤甚。故此,敦子并不意外,了然地点点头,“那么,能许我多长时日?”既然不能随自己离去,离开自己便成必然。0 ~; o/ t9 ^! m2 _#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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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一怔,她也不知道能许敦子多长时日,两军临阵,自己却为了儿女私情逃了出来,这放在以往是绝不可能发生的。只是她也清楚,此回一别,恐怕便真成永诀,故才不惜一切,舍下兵将孤身前来。5 H' n v- N8 |* Y! J
她握过敦子的手,拇指抚着她的指节,“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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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没说完,身前光影交替,敦子靠了过来,思念已久的气息落在唇间。因为靠得太近,高桥南看不清敦子如今的神色,只知敦子气息滚烫,再稍稍贴近,便能碰上。不愿多想,多想亦是无用,专心于眼前人才是当下正事。高桥南一手揽过她的腰,贴上这道蛊惑她心神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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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行院的日子其实甚是慵懒,高桥南暂时忘却了自己乃一军主帅,身负家国重责,无所牵挂无所顾忌。9 X$ E. [$ O; ~7 B0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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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之时阳光已透过门窗的镂花投射进来,高桥南抬起有些酸软无力的手挡在额前,阳光并不刺目。微微侧过脸,看见枕着自己一边臂膀睡得不知晨昏的敦子。
四年前分别时,敦子也是这个样子,那时高桥南急于赶去鹭岳城,不曾多看一眼就匆匆离去。如今时光仿佛倒流,回到那个初尝人事互许终身的早上,假若真的能回到那日,假若能向敦子坦白自己的心意,是否以后的路就不一样呢?0 s0 M6 y/ ~# L; L) X* J0 W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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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落在敦子吹弹欲破的肌肤上,敦子似受打扰,嘴中囔囔着什么,换了一个姿势,贴在高桥南胸前付之沉睡。这番移动,让欢愉过后的痕迹裸露在阳光之下。目及此,高桥南脸上不禁一热,她向来以为自己并不重欲,这几年的清心寡欲更是以为自己心中并无欲望,以前说到何人因为与妻妾欢愉坏了要事,亦是深感不屑。但想到昨夜,明明累到不行的两个人,依然无止境地索取,便又觉得自己其实并非眼见那般正人君子,骨子里还是欲望甚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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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会如此呢?明明对任何人都冷冷淡淡、规矩有度,但在敦子面前,一切都被彻底推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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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过被子,怜惜地将她与自己包裹起来。感觉怀中人动了一下,高桥南怕惊醒她,便放轻动作,没想被子才裹住她的肩膀,敦子就醒过来了。2 ~) d: ?9 F! ^. U
敦子唇瓣因为一夜的纠缠,留有轻微红肿,眼神因为初醒而迷离诱人,高桥南一时间别不过目去,思及昨夜种种,当即倾过身去,轻柔地吻了一会,直到敦子有了回应,厮磨了好一阵才松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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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是何时辰了?”敦子看着窗外洒入的阳光,又听见雀儿鸣得欢快,知道时候已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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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已是辰时了。”高桥南知她习惯卯时用早饭,现下应是饿了,便揽着她柔若无骨的腰肢,“可要起来?”7 Y: C. o0 c+ C1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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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把脸埋在高桥南发间,摇了摇头,然后细细地闻着她发肤的味道,“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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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当真不是梦?”她还是不信,生怕眼前这一切会如那些曾经美好到让她落泪的梦境一般,轻轻触碰就会破碎。她紧了紧环在高桥南肩上的手,她的肌肤上,似乎还残余着昨夜亲密过后的温度。
高桥南侧过身来,腾出手,抚在她脸上,“我就在此,当真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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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掌贴上来的温暖如初,果然不是梦。敦子覆上她的手掌,然后十指紧扣。$ u$ w& D8 h. H0 b.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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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道,我一直以为此前几年都只是梦,偶然在梦中念起你,便又以为那才是真实。”敦子微带惺忪的眼眸凝视着高桥南,因为靠得太近,以致高桥南根本看不清她眼内闪烁着什么。
“我每日都在祈求这个梦尽快完结,我能尽快醒过来,然后就如现在这般,你就在我眼前。”$ \0 @! ?5 {3 x% G f; H
“敦子……”. k" |2 Y" ^* c
“这些年发生了太多事情,有许多变故,某些时候,我又不得不以为,你当真不会再回来了。你从此就这样离我而去,我俩自此天涯海角,老死不相见。”说到此,敦子眼眶红了红,这几年的等待,她并非如旁人所见的那般坚毅。虽然清楚自己的心意,知道此生此世非高桥南不可,亦相信高桥南是清白无辜的,但是这日复日年复年的等待,似乎毫无止境的等待,确实在消磨着她的意志。所以她才不顾所有地来见高桥南,除去要知道她是否安然,更多的是,通过重遇高桥南来宽慰自己的心,这颗早经饱受折磨的心。
“敦子,抱歉。”除此之外,高桥南不晓得自己还能说些什么,若能交换身份,只怕她是做不到敦子这般坚毅隐忍,为一个不知死活的人坚守到这等地步,并且一直深信这个人是清白的。然而,这个人却对自己施行过不可原谅的劣举。她自惭形秽,紧紧搂住敦子愧疚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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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敦子轻轻推离她,细细看着她的脸,“可否答我所问?”8 ?% P$ N# _& J
高桥南怔了一下,她大致知道敦子会问些什么,但却不知自己能如何答她。自己冒险来见她,并不意味如今所作所为就能向她坦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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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看出她眼中的踌躇,便又道:“难道连我也不能坦言了?”& Y' |8 L* I: i+ K; ?
高桥南垂下目来,没有回话。* q; V; `! Y# X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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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已是玉帛相见,却不能将心中坦诚吗?”+ D* A/ a3 z" }5 X8 y
高桥南长长叹息一声,“敦子,许多事情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说尽。”
敦子微点一下首,“那好,你且坦白于我,那日待我一切举动,是否有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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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所说的那日,自是高桥南与她初尝人事那日,高桥南不禁惭愧起来,但还是点点头,“敦子,是我不该,那日是我不该。”% {- t" v* ]: W% n,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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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撇了撇嘴,“既然是有意为之,何故就舍我而去,明明……明明我已经全心于你,有何事不能与我坦白,非要独自承担,独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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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此,高桥南亦知敦子已看出端倪,但此事关系重大,且正是紧要关头,若是向敦子坦言,以她秉性,只怕是会做出要自己两难之事。再者,敦子若是知得此事,便是多一份危险,自己就是为了要保她周全才落到今时今日的境地,如今又岂能要她犯险?
“敦子可信我?”9 l* M h& C+ `' l+ C' }. ]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那么此事就请信我,终有一日,我会堂堂正正地回九州。”无论是高桥南,还是写有高桥南名字的腰牌,一定会堂堂正正地回去的。
敦子看着她一脸凛然,不由轻叹一声,话至此,自己也不能再勉强她。想当年,她不曾隐瞒过自己什么,对自己从来都是言听计从、逆来顺受。这事既然不能说,自是有不能说的道理,只要她能回来,隐瞒与否,又何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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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要我信,有一事,你非要开解于我不可。”+ D f8 c, U! A# i9 y2 {7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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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敦子不再纠缠叛变一事,高桥南连忙点头,“好好,有何事需我开解?”2 {; Y8 x c/ c3 m. {4 {
“那休书可是你本意?”敦子沉下脸来,脸上没有一丝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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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一怔,又是一声叹息,“此事确实非我本意,但若不写,只怕难以在江户城立足下去。”: [6 i# N) k0 u5 i1 O6 t
敦子知道军政之事不能涉越,也不往那多问,转而问道:“那你与渡辺家的女儿可真的成亲了?”5 H7 w* k5 z$ [, J
高桥南面有难色,但此事天下皆知,又怎能隐瞒,无奈之下唯有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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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点头,让敦子生出莫名气愤,一把推开高桥南,转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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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慌忙贴上去,不顾她挣扎,将她收入怀中,“敦子,你且听我一言,我与麻友殿下当真没有私情,我与她成亲也是迫于无奈,你需信我……”' n$ v/ F5 t3 b
“既然并无私情,何以唤得如此亲密,既无私情,那渡辺家怎会舍得将女儿许配予你,既无私情,又如何迫于无奈!”敦子打断她的话,声声质问。本来求得高桥南回来,她已经了了心愿,但当想到这个人平白无故休了自己,然后娶了别人,就怎么都忍耐不得。即便知她倾情于自己,敦子还是怕,怕她这几年在敌阵内孤苦寂寞,虽是坚定,但恐是会有意志消沉之时,其时旁人付上温柔,一时糊涂之事也是在所难免。6 H4 L+ r& n"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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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紧紧把她抱在怀内,急声道:“并非如此的,我初到渡辺府,幸得这位麻友殿下照顾提拔,才有今日地位。这婚嫁之事,源于她一大难,我念在她待我之恩德,自是要竭力相助。”; X& V- _3 e0 o1 D! s m7 B)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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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非要以身相许不可?难道就没有别样办法了吗?”- S, \" { i$ f" M2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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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想了想,“当真没有,除此之外,当真没有。” t$ ^5 k$ ~- T+ C# o)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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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到底因何事,非要娶她不可?”敦子回过头来,眼中尽是不忿与倔强,“可是因为她比我好看,还是因为她更得你心,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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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非如此,敦子。”高桥南以额抵着敦子的额,忽来的靠近,让敦子没了话语。这样子的高桥南,让她狠不下心来怪责。
“那又是因何?其他事情我都可以不计较,但此事,你必须向我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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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知道此事若不解释清楚,终会成为二人心结,当下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向自己,“此事我只告予你一人,日后见到二殿下,亦绝不可提。”6 h& A( ?' s! G G/ D5 Y1 T
敦子微怔,“此事,与由纪殿下有关?”$ @# R4 a3 ?- y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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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顿了一下首,便将由纪与麻友相识相交之事,依自己所知统统坦白告知。敦子睁大眼睛安静地听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直觉得由纪心中藏着什么,一直觉得她极想要睁眼去看这个天下,却不知,她想去看的,是这位渡辺家的三殿下。
“她二人身处两大世家,依眼下形势恐怕是无法再见了。虽是如此,二人情谊,却从无断过。无论是二殿下还是麻友殿下,我实在不忍看着结局落到堪虞,所以才行此下策,娶麻友殿下为妻,保她清白。”说罢,高桥南抬眼看着依然不作一声的敦子,“这便是我娶麻友殿下的因由,你要信我,若是能有别样办法,我定当竭尽全力,无奈当时只得如此。”# u) H4 F2 n& b7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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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静了许久,幽幽问道:“那么我该如何?”1 k( c1 B# g# P6 g0 _
高桥南愣了愣,下此决定之时她确实没有考虑过敦子。她以为自己再也不可能再见敦子,也没想过会有如今同床共枕的日子,那时的她,只是一心想要保住麻友。现下面对敦子,忽然有种无地自容之感。& \. U. Q9 {: K7 ?4 n; K ^9 s
“等我回来,我们再成亲。”高桥南深深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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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连忙抬起眼。+ z A G' S A" T4 ?' W" Y
“无需父母之命,无需媒灼之言,无需昭告天下,就只有我与你,只是高桥南与前田敦子,我们再成亲,再结夫妻。”+ }0 |8 x/ O, Q: ^+ n! E2 a,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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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
“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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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并不知道这一天要等多久,就好像当日高桥南离去,所有人都道她叛变,说她忤逆,似乎不可能有回来的一日。但是现在高桥南回来了,就在她怀内,她的吻就落在自己唇齿间,落在自己颈项上,落在自己胸前。敦子用无人可想象的寂寞与空虚,燃烧自己的年华,等待这个人回来,守候她的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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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何时她才会再度回来,从此就不再离开自己,然后执着自己的手,让自己成为她的妻?
可预见日子将会很漫长,亦可预见境况会比此前所遇惨烈。但是,这时的自己已经清楚明白了这个人的心意,知道自己才是她心中的唯一,才是她心头的牵挂,是她最想要的妻,那么等待便不再恐怖可怕。
手指进入时的充盈感瞬间侵占了所有思绪,敦子只得死死地抱着高桥南的背,咬着下唇,强忍着那些情不自禁发出的低吟声。
这些就是往后赖以生存的记忆,敦子不愿停歇,不愿这种感觉因为年月的消磨而逐渐模糊,她要用尽全身的感官来记忆,记住这个人,这个人的一切。
章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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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真正起来,辰时已过。( J: R# ]6 e V- q# H: ]
其时指原与里英到林间去捡柴火,才加去寻佃农购些农家作物,只剩珠理奈与志津香二人在前院看着。对于二人晚起自是绝口不提,明眼人亦可见夫人神态妩媚,顾盼生姿,虽带倦意,但已非往日独守空房时的落寞可比。伺候二人梳洗过后,就又陪着二人用了早饭。
敦子拿着高桥南给她沏的香茶,在前院的庭廊前坐了一会,只见白日虽烈,但被山障所掩,映得一片清凉,正合游玩。便摇着高桥南的手臂,要她陪自己到外面去走走。高桥南亦正有此意,就留志津香在行院,只带着珠理奈,执着敦子的手出门去了。
顺着山道行去,在参天大树下是分岔口,一边是出入山的必经之路,一边则是往田间的小路。依敦子的意思,三人行入往田间的葱郁小路。山林内能开辟农田的地方并不多,除了山涧附近的平缓地带之外,就是佃农世代开垦的梯田。敦子一直在平原地带长大,尔后再去九州各地也不过沿海之地,少见山林,更别说山中梯田。如今看着这田块如梯,一层一层错落在山坡上,阳光被山障挡在山后,一直萦绕在梯田内的稀薄云雾迟迟不能散退,随着微风缓缓流动,身处其中,顿时有种腾云驾雾之感。5 c& D, F6 E, E' u+ R# j, ^
敦子哪曾见过如此壮阔之景,拉着高桥南就往云雾中去。这梯田路滑,高桥南哪容得她胡来,哄了好一会,才哄得她到山路旁的小亭内歇息。这小亭想来是供佃农过路歇息的,如今里面就坐着两个小女孩,大的约莫五六岁,浓眉大眼,小的不过两三岁的样子,趣致可人,在小亭内用织草编着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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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高桥南她们行来,也是毫不怕生,只是好奇地看着这三个衣着完全异于往日所见的陌生人。敦子蹲到她们身旁,看着她们手中编织的东西,又是一惊一乍。虽然只是几岁的小人,却能用织草编出似模似样的草鞋,虽然大小不一,却已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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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人教你们的啊?”敦子笑眯眯地问道。3 d; T# J. r* ]- T' }- p
年纪稍大的小女孩看了看她,“母亲教的。”0 H( V9 y* t( h3 l
年纪稍小的小女孩看着敦子,眨了眨忽闪的大眼睛,指着身旁的姐姐,奶声奶气地回道:“姐姐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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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厉害呢~”见孩子如此乖巧,敦子心中顿生怜爱,“你们能教我吗?”$ S2 X0 o7 Y) j7 L9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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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想了想,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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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见姐姐点头,也跟着点头,“好~”
“太好了!”敦子拍着手笑起来,笑得连鼻子眼睛都皱起来,蹲到姐妹俩的中间,拿起织草就学着编草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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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只道她是小孩心性,反正也是闲着,她能高兴便好,当下就随她去学,拿过旁边的干草,铺在三人身后,让她们都能坐在上面。敦子一边学着,一边问着小姐妹家常话,才知道小姐妹的父母每日都到田间务农,因为孩子太小,不好带到梯田里去,就把她们安置在小亭内,编草鞋打发时间。# l8 j. p! i6 t# u
姐姐认真地教着,敦子也认真地学,不消片刻,竟让她找到了窍门,编出鞋样。这般一边聊一边编着草鞋,姐妹俩与敦子倒是熟稔了许多。姐姐总是全神贯注地低头编草鞋,偶尔一个抬头,会去偷看敦子耳旁的刻花发饰。而妹妹则在敦子坐到她们身旁之后就没了编草鞋的心思,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敦子,见敦子抬眼去看高桥南,便随着她也去看高桥南,看了好一会,就又回过头来看敦子。/ \" y5 C% J$ x* U5 X7 H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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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把水壶递给敦子,敦子拔开软木塞子,将水壶给姐姐。姐姐抿了抿嘴,咽了咽口水,轻轻摇了一下头。2 m* }% \7 Q% \
“没关系哦。”敦子柔着笑脸,又将水壶递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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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还是摇头。
没办法,敦子将水壶递给妹妹,想来妹妹已经口渴多时,没有姐姐的坚持,小手捧着壶身就喝起水来。喂罢妹妹,敦子用袖巾给她拭过嘴角,又再把水壶送到姐姐嘴边,笑道:“真的没关系哦。”
见妹妹喝了,姐姐毕竟也不过是小孩,也坚持不下去了,向着敦子点了一下头,双手接过水壶,喝了两口就还给敦子。+ T4 J& d, G6 V# f" |8 s)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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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摸了摸她的头,接回水壶,喝罢之后就又递给姐姐,“还有一些,你就再喝一口吧。”1 D+ |* N8 e9 V" j
姐姐这才再接过水壶,喝了几口,算是解了渴。
高桥南在旁看着,对姐姐这谦逊有礼的姿态甚是赞许,没想山野之地,毫无学识的佃农,也能教出这等好秉性的孩子。
妹妹喝过水也困了,听着姐姐和敦子说的话,趴在敦子的膝头上打着瞌睡。敦子放下手中的织草,将她抱入怀内,她勉力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敦子的脸,似乎在想着要不要这样子睡下去。2 S' d* F( g) e/ O1 ?0 a
敦子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哄道:“睡吧睡吧。”6 h* x0 j. `% V3 b% j: N!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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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是敌不过倦意,妹妹靠在敦子怀内,沉沉睡去。姐姐看着敦子怀内的妹妹,浓密的眉毛微微蹙起,但见妹妹睡得这般香甜,也不好吵醒她,就小声地向敦子说道:“让我来抱吧。”
敦子空出一只手,摸着她的头,“让我来吧,你继续编草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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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想了想,重新坐好,继续手中还没编织完的草鞋。9 v% C5 Q, A' Q! U! l- b. |5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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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蹲在敦子身边,探过头来,看着敦子怀内的妹妹,模样可爱之至,小嘴微张,握着粉嫩的小拳头,睡得毫无防备。对于初见之人,竟然能付之如此信任,不得不佩服山里人的淳朴。8 O! p: I8 e% p%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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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来?”高桥南怕敦子累着,伸过手作势要接过妹妹。- ^$ Q% u, Y1 ?9 i*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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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看着怀中孩子,一脸慈爱地摇着头,然后轻声哼着幼时母亲哄她入梦的歌谣。高桥南从来不知敦子这般喜欢小孩子,起初只以为她小孩心性,把小孩当作玩伴,但见眼前的敦子,脸上漾着连自己也不曾见过的光辉,便知她确是喜欢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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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坐到午间,小姐妹的父母终于归来。是一对样子清秀的年轻夫妇,看见了高桥南众人,便知道这些人就是其他人口口相传的外地来客,再见自己女儿正在别人怀中沉睡,一边道歉一边过来把妹妹抱走。
“实在失礼了。”瘦得有些弱不禁风的母亲向敦子深深鞠躬。 A5 U, _* p- v0 N" t' _& }- V)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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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连忙摆手,“是我失礼了。”& |$ T5 K' `: n% y4 ~( z
姐姐左右看着母亲和敦子,不大明白她们说的是什么,但约莫知道说的与自己有关,便将手中刚编好的草鞋给了敦子。敦子半带惊诧地接过,蹲下身,与姐姐平视,“送给我的?”2 N, e9 d7 |: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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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姐姐顿了一下首,“因为喝了水。”原来是答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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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懂事,让敦子更是爱不释手,一把搂过她,也不管她脸上有污迹,亲了一下,姐姐的小脸当即红了红。
年轻夫妇再一次向敦子行了礼,就带着女儿回去。高桥南看着敦子一脸依依不舍,便过去执过她的手,“若是喜欢,明日再去寻她们可好?”
敦子点了一下头,别过脸来,看了高桥南一阵,微微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缄言。; ~$ S7 C: F4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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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理奈看了一眼山色,阳光已经投射到山谷内,梯田间的云雾早已驱散,便向二人道:“已过午时了,想必里英姐姐她们也久等了,不若我们回去吧。”% |7 }; V6 P% J5 W. A2 ?
高桥南点点头,牵着敦子,顺着来路回行院去。
席上珠理奈说起在田间遇见的小姐妹,听罢才加忽接过话来,“这般说来,这家人应该是住在西边的那对年轻夫妇。”+ Q0 h8 q2 S8 S* @, X. L: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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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理奈一边扒着米饭一边问道:“才加大人怎会知道?”2 Z: b0 X1 M) |6 M
“早上去向佃农购入农作物之时,就听闻西边住着一对年轻夫妇,均是无父无母,二人生了一对乖巧的女儿。不过似乎那母亲身体不大好,可惜山里没医师,只得靠山里古方续命。”其实之前暗查时就早知有此户人家,不过并没放于心上,如今见珠理奈说起,便才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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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理奈回想起那位母亲的神色,确实气虚体弱,“可惜亚树没有随来,不然或能给她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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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听此,让里英去房中把亚树给自己准备的救命药丸取来,倒出一些用油纸包好,交到珠理奈手中,“等下给那位夫人送去吧。”
珠理奈连连点头,急忙用罢午膳,随便喝了口清茶漱口,问了才加大致方向,就出去送药了。+ Q1 K9 j. |( a& a V" c0 i2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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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众人都困了,便各自回房歇息,敦子拿着小姐妹赠予她的草鞋,辗转了许久,不见入眠。4 Q8 A. E3 r- s, W' Q+ \4 ?
“怎么了?”高桥南任由她枕着自己一只手臂,另外一手抚着她的背。/ z$ Z; A+ \+ E6 C4 T2 T9 f) l! e
敦子看了看手中草鞋,又看了看高桥南的脸,没说话。$ b6 }+ V7 R( 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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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想起那对小姐妹了?”高桥南见她自与小姐妹分别之后,若有所思,知道如今睡不下也是因为那对小姐妹。 s ~4 p% C0 i3 t3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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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点点头,把脸埋在高桥南肩胛内,“若是我能为南生个孩子该多好。”% A" J/ k& a' U( S9 f. ?1 _
高桥南愣了一下,不由得轻叹一声,看敦子待那对小姐妹的神情,便知她喜欢得极深,却没想敦子会生出这等念头。若是可以,她又何尝不想与敦子有一个属于她们的孩子,只是她们同是女子,这种妄想又怎可能成真。“抱歉敦子。”: i5 q: ?3 W4 [4 r1 ~
她摇了一下头,将高桥南搂得更紧,“真的,真的好想给南生个孩子,这样的话,无论南去到哪里,都一定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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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无奈地笑起来,“敦子怎会有这等想法?难道敦子就以为孩子比你还重要?”$ [6 r4 A! f- |/ s
“若是只得我一个,南会觉得待我已倾尽情爱,此生或是无悔,便没了牵挂,行事亦无所顾忌。但是若然还有孩子,则必然会成为南的牵挂,你必然会想着孩子如今变成何等样子了,会否说话了,会否走路了,总之就是会日夜牵挂,必然会想尽办法,回到我们身边来。”; B% k. O4 A- h# N
听此,高桥南不禁长长叹息一声。她以为敦子想要孩子,是出于传承家族的心态,没料到竟是为了如何留住自己。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宽慰敦子的心,毕竟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再次分别之后,是否还会有再见之日。即便她是如此的爱恋着敦子,是如此的思念着敦子,但是此后就再也不容她像此回这般任性妄为了,为了家国天下,再是思念再是爱恋,也恐怕不能再如此回,肆无忌惮地奔回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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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 [4 {; c) 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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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敦子打断她的话,抬起脸,坚定无比地凝视着她的眼眸,“请回到我身边,请你一定要回到我身边。”+ i, J; Z9 \# _/ v
拒绝不得,也不知能如何拒绝,高桥南只得点头。假若可以,此生亦不愿离开她,只是世事由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