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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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一个月时间，高桥南陆陆续续把安插在武藏的军部密线见过一遍，然而远在其他领地的密线，只得另外安排机会暗会。至于政部的密线，亦是时机之故，除了北条弘士之外，尚未接触过第二人。但众人并不着急，因为相会的机会就在眼前。: y% o a" G6 [, L5 r. d1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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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辺慎之介在自己寿辰前赶回了江户城。每年寿辰，没有战事在身的各地大名都会齐集江户城，为之祝寿。而江户城内的大小官员，也会在这个时候，带同寿礼，登门祝贺。如此，要见政部的密线，并非难事。; K4 p0 E# m. E/ T; v5 b# ]7 I/ H* V
寿宴这日宾客繁多，大家老便让东、南、西三殿的近身近习接替家老迎宾之责，先在大门迎了客，再领入交给各家老，按照宾客尊贵、官位而分别带入客座。
高桥南与另外三名近习领了东门迎客之责。由此门入的多是各官家小姐公主，过了晌午，才开始有牛车前来。高桥南与南殿近习户川京、佐藤藏人，以及西殿近习田中道远穿着渡辺家新制臣衣，一排四人，白衣飘飘地立在门前，自有一番风采。因为高桥南已经升为近身，素白臣衣加了暗红滚边，襟前绣了暗花，乌冠较其余三人多了薄纱，让本来就清秀于旁人的她更显出众。7 s$ ?/ I6 f1 K6 P;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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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川京接过侍卫递来的请柬与腰牌，朗声道着何家公主殿下驾到，然后由佐藤藏人与田中道远分别请入，高桥南只是负责查看请柬是否属实，腰牌是否受邀之人，无误就躬身请宾客进去。一直到傍晚时分，来人已经过大半。' z8 n+ d( K+ g* N0 X- g: j
家老见来人差不多，便拿着名单出来与高桥南相核，有几家重要人物，至今迟迟未见踪影，便想着迟下再不见人，就着人去请。高桥南点头应是，便听见道上边传来一阵的喧哗声，夹杂疾奔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高桥南极目看去，只见一辆马车在尽处转角位置拐出，一下子撞飞摆置一旁的杂物，继而装倒路旁一人，飞奔过来。4 V: z5 T" L+ c" i: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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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老一皱眉，“是何家马车这等莽撞？”& a- Z( @ A& P' J! T* u* F
侍卫领命去看，未待查清，那马车上的车夫就高声喊道：“闪开，快闪开！马疯！马疯！快来人救驾！座内是小嶋殿下，速速前来救驾！”这般说着，马夫拼尽全力勒紧马缰，可惜马匹根本不受控制，肆腿往渡辺家狂奔。路旁几个平民闪避不及，嘭的一声被踢飞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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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是小嶋殿下的座驾，快快前去救驾！”一听是与渡边家有姻亲关系的小嶋家，又是渡辺家最为倚重的大臣，家老自是不敢怠慢，指挥着侍卫前去救驾。
但这马匹已着了疯，根本不是侍卫所能靠近，十数人涌上去，却被踢飞几人。高桥南见状，知道再如此下去只会伤及更多，便顾不得这边的接待之责，一纵身，跃入人圈内，然后疾步奔向疯马。那疯马哪管来人是谁，只顾一味往前奔，高桥南摸摸身上，没摸出袖巾，也不及多想，扯下臣衣前襟，一个侧身躲开疯马的马蹄，顺势拿住马缰，借力一带，一个翻身，人就上了马背。- q: k" ~, c/ \6 ]: w5 g/ q
那马夫没料到这个人两三下就上了马背，不由愣了一下，只见她一边抱着马脖子，以防被摔下，一边将方才扯下的前襟绑在马眼睛上。好不容易才绑好，疯马因为顿时没了光亮，更是惊慌，奔得更烈。却听她斥了一声，“松手！”马夫手中马缰就被她夺下，然后这个娇小非常的小人儿，竟不知由何生出蛮力，死死勒着马缰。疯马本来还要往前奔去，在她神力牵制之下，一时没了方向，唯有原地举蹄长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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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此机会，高桥南摸出旁边马鞭，往天际虚抛再用力收回，便将疯马前蹄索住。疯马就此失了重心，前蹄一软，当即跪在地上。马车因为这一跪，终于停了下来。
众侍卫看着有些目瞪口呆，看见高桥南由马匹上跃下来，然后用马鞭索死疯马前蹄，才醒起疯马已经被制伏。当下，十数人一涌而上，持着太刀就要取疯马性命。! Y% U6 D# o6 }% d6 q, s) z
“诸位且慢。”高桥南喘着气，又微微咳嗽了一阵，“这马也是受了惊吓才至这般状况，罪不在它，且让马夫将它送入马厩，待疯气过后就能无碍。若真非屠之不可，这乃小嶋家的座骑，也当由小嶋家来动手，诸位万不可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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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疯马是不是受惊吓才变成如此，众人自不会理会，只是此乃小嶋家的座骑，他们若贸然屠了，被小嶋家的人追究起来，便真的无人能应付了。众人这才讪讪然地收回太刀，转而怪责起车夫未能驾驭好马车，酿出这等祸事。( Y2 ]3 e2 l. j8 _% X$ y& Z$ H$ J
家老这时也过来了，使开众人，“这般喧闹成何体统！赶快看看小嶋殿下如今有无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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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众人当即如梦初醒，随家老上前。家老撩起车帘子一角，向里面问道：“殿下可有伤着？”% C7 `' s% m4 a/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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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及时止住马匹，才没生出大碍。”车子内，一把娇柔声音回道。6 B+ |( i% `# {& C8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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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也回过神来，将车帘子撩起，再往后去看，便见小嶋家的侍女侍卫终于追赶上来，慌慌张张地奔到马车前，连声问着主人是否安然。7 @7 s" p; E3 ~+ }* O; Z-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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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无大碍。”话音落，便由马车内跪行出一妙龄少女。臻首微抬，只见娥眉淡扫，却胜旁人三分颜色，眉眼稍抬，更是明眸璀璨，流转间波光含情，让一众侍卫都愣了好一会。少女长着一对大于旁人的耳朵，发丝夹在耳后，却丝毫没有突兀之感，只让人觉得过目不忘。9 O5 S% r# r# r* V% p; F
侍女扶着她下了马车，身上和衣因为这番颠簸稍有紊乱，她倒没放心上，任由侍女为她打理顺当，鬓发虽是低垂，但仍可见她脖颈的玉白，耳朵的剔透，与耳畔的棣棠花相映，耀着众人眼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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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清淡地扫了众人一眼，问家老：“适才是谁人救了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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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老环顾众人一圈，没见着高桥南，再抬眼去寻就见高桥南闪入门内的身影，便回道：“是南殿的近身，因为给殿下救驾，毁了衣衫，恐防有碍观瞻，先行回去更换。”* \- L5 Y. ?. p)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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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顿了一下首，回头向身旁侍女道：“等下若见了那人，就赠予珠宝，权当酬谢。”! r8 P$ \# Q" ~3 D I6 r1 v
如此，众人簇拥着少女，入了东门，然后往大殿去了。/ i) q% ~' K; o3 G" _&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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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换好衣衫之时，宴席已起。坐在正中蓄着短须，面相威严的中年男子，就是渡辺慎之介，在他左手便是与高桥南有过几场恶战的多田纲义，而坐在他右手的威武男子，则是当日横扫高桥军，取了高桥统绍性命的小嶋吾介。渡辺家众与一众大臣大名举盏相贺，而女眷就落座在旁边，自成一圈，也喝得畅快。然而近身近习担负护卫之职，不得入席，守在殿外以防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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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有歌舞助兴，众人自是欢愉，不知何人提出以文表贺，各文职官员得此一显身手兼拍马溜须机会自不会错过，文如流水，洋洋洒洒，竟然贺了三巡依然未停。那些只懂舞戈弄刀的武辈起初还能耐着性子来听，到后来就没了耐心，当中一人借着酒意嚷道：“既有文贺，亦当有武贺，不若我各地着一人上来，为主公演示一番如何。”& C- D$ d% U3 l4 ]$ [: K9 a# O
在场武将听此，纷纷拍掌称好，坐在正中的渡辺慎之介也有三分酒意，见众人这等兴致，也起了兴头，说道：“这般也好，若是演示得好，重重有赏。”, T6 |. E6 o3 n% s' p/ |
“既是有赏，就不能只是演示了。”说话的，正是落座上席的多田纲义。
慎之介捋着短须，笑问：“纲义有何好提议？”9 ]& H9 Z3 {7 V' x0 e: i
“论武，自是要比试才有武风，既然有赏，那谁胜，谁得赏赐就是了。”多田纲义提议道。2 l# D! m" f; v) G* I ?- }( h7 \: m
众将听此，又是一阵高呼。这样，慎之介也随众人意思，让人清出殿前一块空位，容众人比试。
有赏赐，又能在大家主面前搏得出头，众将都是跃跃欲试。慎之介一手拉着多田纲义，一手拉着小嶋吾介，笑道：“今场就由我三人作判，胜者得三百石，外加留京任职，任左卫门少尉，可好？”能以皇家官位作为赏赐，慎之介之于江户城，实非旁人所能觊觎。 h+ A( [) p( J, Q- J% U
三百石于坐上众人实在不过尔尔，但留京任职，且是由慎之介亲管的卫府下属，虽是区区七位小官，却是天皇亲兵，慎之介亲卫，任谁都知这是攀上龙头的大好时机。! M) ^5 {. @! F1 w3 H4 `" E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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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此掌声雷动，有数人已急不及待地起了身，摩拳擦掌就要入阵内比试。# n' u) N# r6 E0 n" i9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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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可要仔细看看这场比试。”领着众近身近习在殿外守着的松幸太郎向高桥南低声道，因为身在渡辺家，便没尊称高桥南为主公，只是称大人。
高桥南回头看了殿内一眼，又看了看坐在正中的渡辺慎之介，“这场比试可是有何深意？”既然幸太郎让自己留意，就必定有非留意不可的理由。/ e7 J! A0 x" J1 ~% p,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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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比试的胜者，可直入卫府，这等机会，若是奉到大人面前，大人可不要推托。”幸太郎也看着殿内，与殿内不知何人，不明深意地点了一下首。高桥南寻着他目光看过去，是一个年过半百的朝官，衣装华贵，坐在慎之介下手，看地位身份不在小嶋吾介与多田纲义之下。
“他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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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山刚。”# X; Q i% y e' i
原来此人就是政部另外一名领职密线，天皇外戚，片山家首，片山刚。他捏着酒碟，微抬眼，看向门外，瞥了高桥南一眼，就复专注于殿内武斗中。
殿内武场已行入两人，在充当武斗判官的右近卫大将示意之下，赤手空拳对打起来。殿内多是养在深闺的公主世子，少有能亲眼看到这种近身肉搏的武斗场景。好奇者都由外面围了上来，在武场外围了两圈跪坐下来。见有公主世子围观，场内中人更是骁勇，拼了全力，以图获胜。
上场之人多为各地大名带来的近身或大将，也有大名之子，能力各有千秋，但亦有长短。如此对打了十三场，以小嶋吾介的大将成田拳三郎略领头筹。小嶋吾介见此，亦是喜不胜收，想着这个亲手栽培的年轻大将不日就会入京，继而壮大自己小嶋一族声势，却没料旁边的多田纲义就说话了。* q) |4 w4 m* v"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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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成田大将固是勇猛，但依在下看来，在主公府中，未是最优者。”0 x3 Y8 ]% j, Y*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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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之介闻言，转目向他，笑问：“纲义此回可是带了猛将？”* J- B* P0 L; V!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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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田纲义微低首，“臣属下，主公想来亦都清楚。与成田大将相比，要胜之并非没有，但拼力相斗，只怕仅能胜得一分。若论优者，主公座下，便有一人。”2 N0 z/ S- |+ L5 {7 p2 R
慎之介面向他，“哦，我座下有何能人？”3 B4 @3 C' W; ?& @% M$ A8 H/ u7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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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殿下之近身，高桥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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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这个名字，殿内静了片刻，继而有了极细的议论声。众人都知道这个战无不胜的天兵神将，亦知道她叛了柏木家，然后逃到了武藏，并为渡辺家所收留。起初以为会受重用，没想只是担了一个南殿近身之职，便又以为此人或是不若口口相传那般神勇。如今听多田纲义说起，都不禁好奇起来，到底这个让渡辺军如此头痛的高桥南，是何等人物。
“纲义如此提议，吾介你意下如何？”说着，慎之介转过脸去，向小嶋吾介笑道。% j! f) `5 f8 v!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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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嶋吾介低下头，主公如此问，就是有不可推却的意思，他不由觉得眼前之事似有意为之，当下唯有回道：“自是很好，若是能胜了这天下闻名的高桥南，成田就当真不负主公及家众的栽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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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的高桥南听着这些话，紧了紧拳头。% M/ n7 @0 t6 \0 u b* f6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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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此战，非胜不可。”松幸太郎在她身前轻声道。
高桥南淡淡一笑，“松大人是要大胜，还是略胜？”
幸太郎一怔，眼前人一脸淡然，却战意甚浓，身上气息让人近不得身，不禁往后退开一步，向她微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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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让高桥南进来吧。”慎之介在殿内高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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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一整衣襟，步入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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