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八重櫻下' b8 H& W& a# B' n c
嬰兒幾個月會有記憶？2 K* U, p. T" V9 R7 D;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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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說自己記得最早的事情是1歲前後。陽菜說自己記得最早的事情是三歲那年的七五三。$ s4 _' @$ S. S2 l-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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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問了其他朋友，答案基本差不多。咪醬說自己最早的記憶是弟弟出生時家裡忙亂的情景，智美記得一歲零兩個月第一次和家人出門吃飯，高橋記得一歲左右第一次看電視的情景……. m! \! v+ M9 I, i. f K" @
由奈五歲的時候，陽菜問她記不記得很小時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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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奈回答說，還記得一歲生日前搬家的情景，媽媽抱著自己坐在車上，爸爸坐在旁邊，窗外是友部的藍天，櫻川在陽光下閃閃發光。5 h8 _7 H( ^, B9 q: v- W: h
「所以……ゆうちゃん是不記得館山的家？」陽菜問。) l# w- C" K# L( o;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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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不記得了。』由奈搖了搖頭。; _5 u8 @3 Q# w& w& m.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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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菜對這個答案稍微有點懷疑。因為由奈說這句話時，眼睛裡閃爍過一點惡作劇般的光，像極了那只栗鼠每次說著讓人害羞的話時的情景。, s& ^3 D0 A9 r) c' Z
嘛……懂得保守秘密是長大的象徵。陽菜這麼想。再說，這個問題也夠無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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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奈最初的記憶，是自己滿周歲前一個五月的傍晚。2 z( y: u: R& `
那時候家還沒有搬去友部。和由奈的記憶相吻合。房間有些狹窄，臥室裡沒有床，環繞著嬰兒床的是淡綠色的壁櫥拉門，媽媽會從壁櫥裡取出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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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挨著睡覺的地方是栗鼠爸爸的小桌板，上面有一盞會發出淡黃色光的檯燈。不過栗鼠爸爸很少在小桌板上工作，更多時候，小桌板上擺放的是奶瓶，尿片和疊好的衣服。( Z0 R Q9 G d* Q5 l
由奈用嗅覺來認識這個世界。洗乾淨的衣服會散發出淡淡的洗衣粉味道，媽媽抱起自己的時候身上有溫暖的奶香味，浴室裡洗髮水和肥皂的淡淡香氣，以及栗鼠爸爸身上怎麼洗也洗不掉的……實驗室的味道（這句話是栗鼠爸爸說的）。
那個五月的下午，由奈記得自己在嬰兒床裡睡著了——明明是睡著了，自己的意識卻是清醒的，只是躺在嬰兒床裡看著周圍。
好像是個週六的下午。陽菜媽媽晾好衣服後，沒有拉上陽臺的門。陽光從外面照進來，榻榻米上鋪著幾何形的陰影。染井吉野的花季已經過去，溫暖的風偶爾吹來薄紅色的八重櫻花瓣，星星點點灑落在支子色的榻榻米上。空氣中有種淡淡的，由奈從未聞到過的甜香味。" Q8 _, K$ z/ T1 o) J
臥室外的走廊上，栗鼠爸爸似乎在親吻媽媽。由奈記得媽媽用不同于抱著自己的手勢抱著栗鼠爸爸，輕輕在她後背撫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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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鼠爸爸吸吮著媽媽的乳首。未滿周歲的由奈看到這樣的情形未免有點驚訝，畢竟在此之前那個溫暖的、帶著奶香味的地方是獨一無二屬於自己的，至少由奈是這麼認為的。可是由奈並未覺得生氣，也並未像肚子餓或尿濕了尿片覺得難受一樣哭出來。4 G' G( Z2 d7 s8 D) C1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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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鼠爸爸溫柔地吮吸著媽媽的乳首，好像平時抱著自己一樣溫柔，好像比抱著自己更溫柔——由奈模糊記得每天睡覺前栗鼠爸爸都會親吻媽媽，媽媽的臉會變紅，大概是那樣的溫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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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像比那個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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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奈悄悄翻了個身，媽媽和栗鼠爸爸都沒發現。
暮光勾勒出媽媽美麗的身線，陽菜媽媽抱著栗鼠爸爸，輕輕親吻她的頭髮和額頭，背靠著牆，媽媽慢慢滑下來。栗鼠爸爸的嘴唇離開媽媽的胸部，吻上媽媽的嘴唇。/ j# A, m* L% Y1 Q2 x9 u% s
由奈記得媽媽的雙手越過栗鼠爸爸的脖子，抱住了她。那是一個漫長的吻，栗鼠爸爸溫柔地親吻著媽媽，手從媽媽的胸部滑過小腹，一直滑到由奈看不見的地方。間或兩唇分離的一刻，媽媽的嘴裡會漏出好聽的呻吟聲。
不同於和自己說話的聲音，不同於為自己唱催眠曲的聲音。在那一刻，由奈超越年齡地明白，媽媽的那樣的呻吟聲，是屬於栗鼠爸爸一個人的。( V6 Q& [) f- r9 {+ J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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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吹起潔白的窗簾，點點薄紅色的八重櫻花瓣簌簌飄落。在那樣的暖風中，由奈漸漸陷入了睡眠。& r) ^* \6 |6 c- e; r: S(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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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還記得那個下午，當自己雙手顫抖著解開陽菜的襯衫時，吹到自己腳邊的薄紅色八重櫻花瓣。 o: q5 g% m n; T5 @
由奈剛斷奶沒多久。優子清楚記得自己解開陽菜襯衫時，陽菜看著自己的濡濕的雙眼，以及散發著淡淡的奶香味的，如同八重櫻般薄紅的顏色。0 f5 y+ M; R% \9 _2 ~: h' W
和陽菜在一起沒有很久，就得到陽菜懷孕的消息。在那之前由於陽菜一直在斷斷續續出血，也沒有發生親吻以外更進一步的關係。由奈出生後，哺乳期也儘量不去觸碰陽菜。. P) \ {1 m8 w7 ^8 U0 l( E. H2 q
但是，很想要得到陽菜。從一開始就很想很想，想到腦子幾乎要炸開的地步。每次瞥見陽菜給ゆうちゃん餵奶的時候，都忍不住去想一些奇怪的事。4 l* A& D% q2 y% E+ o
抑制不住想要揉陽菜的胸部，親吻和吸吮她的乳首，想要撫摸她的身體，想要做更害羞的事。……9 d. ^/ @4 e# K% j) t9 j6 c
還想要和陽菜一起，做很多很多的事……* Q1 E' t3 E' X1 W' Y
吻上陽菜的臉頰前，忽然被陽菜捧住臉頰。陽菜濡濕的雙眼有些閃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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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優……』
甜蜜又悲傷的聲音，似乎還帶一點哭腔。想要說什麼，但是，沒有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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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住陽菜的雙手繞過自己的腰，優子輕輕攬住陽菜的脖子，吮吸著陽菜的耳垂，輕輕在陽菜耳邊說：( m' H. Z' O7 P" L
「好喜歡陽菜……一直都好喜歡陽菜。」8 K2 V6 v, j5 w
陽菜輕輕撫摸著優子的脊背。最近，優子似乎有點瘦了。' s' u. H2 c* D* E, g$ _
『會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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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一直都最喜歡陽菜了……」優子的雙手覆上陽菜的乳房。溫暖柔軟的胸部乖巧順從地貼著她的手心，「我可以有幸……得到你嗎？」4 ?: [& k% a, Y: {4 a& r- J4 Q2 t
那雙棕灰色的玻璃球般的美麗眼睛仿佛帶走了陽菜的呼吸。陽菜害羞地閉上了眼睛。
優子吻上了陽菜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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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菜還記得，那天走道上鋪在自己身下的白色襯衫，和飄落在襯衫上的點點薄紅色八重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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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解開自己的襯衫時，很想要握住她的手。6 i* h0 y- V) X( x! q) z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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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多話想和她說，有很多事想要問她，但都哽在喉嚨裡，不知道該怎麼說。% n+ r3 ?$ W' e$ Q! F.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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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脫下自己衣服時手很輕，好像是怕驚醒在房間裡熟睡的由奈。想到這裡，心裡又有一種溫暖的酸楚。
想要被這個有一雙棕灰色眼睛的女生觸摸，想要被這個蹬著單車去學校的帥氣身影觸摸，想要被這雙一直照顧和保護自己的溫柔而多骨節的手觸摸……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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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菜一直很怕被優子嫌棄。雖然優子從來沒有嫌棄過自己，但總是有這樣的害怕。: r9 Z( p- ^4 i8 U" s0 K6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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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告訴優子，想聽她說安心的話，卻不知道怎麼和她說。
在那個栗鼠腦袋快貼到自己胸部時，終於鼓起勇氣，捧住她的臉。可是沒有說出口，又失去了說下去的勇氣。0 T" ~6 z ?( t% r+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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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只栗鼠就好像懂的自己的心一樣，說出「好喜歡陽菜」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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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菜也好喜歡優子。
這樣的話沒能說出口。但是在那樣的親吻裡，她會懂得的吧。; N, M( w y2 w
「痛不痛？痛的话，要告诉我喔。」
陽菜還記得說著這句話時優子那雙棕灰色的眼睛，溫柔，愛，憐惜，欲望……陽菜沒有辦法分清每一種情感。6 H! Y, V2 Y# z(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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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優……』
溫暖的晚風吹起潔白的窗簾，飄落在房間裡的是片片薄紅色的八重櫻花瓣。
十七、鏡子裏的鏡子, j( [% Z r8 J" | o
午休時間優子趴在研究室的防火桌上打盹。朦朧間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耳朵邊悉悉索索作響，稍微動了動，聽見嘩啦一聲，一堆紙杯掉落在防火桌上。. R3 h4 _8 ?8 C
被紙杯掉落的聲音徹底弄醒，優子揉了揉眼睛，旁邊是笑著鼓掌的珠理奈，珠理奈身邊站著一個沒見過的女生。從校服看似乎是珠理奈的同學。" o8 r; @7 e8 O: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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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優子摸了摸頭，「不要用紙杯在我頭上疊羅漢啦。」 H) Y# z% l9 o/ `7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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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看你會不會醒來啊。』珠理奈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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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中午不用留學校吃午飯嗎？」被打擾了午睡，優子有點不爽，「好好吃午飯然後好好和同學聊天啦。沒事來什麼實驗室。」/ f+ ^" c& s; ^: ?' H- a"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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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最沒意思了！』珠理奈說。
「合群一點啦。」優子擺出老資格，「要和同學和睦相處！」6 I6 T. [- |* B/ `3 c
『前輩教訓的對。』這麼說著，珠理奈卻一臉全無悔改的表情，繼續事不關己地笑。9 \8 t' c&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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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學你姐嘛。」雖說此句純屬無話找話，但優子仍然繼續擺老資格。最近忽然意識到當爸爸要有點威嚴，於是……變得有點愛訓人（這是陽菜說的）。「平時在實驗室都看不到玲奈，應該都有在專心念書。」& _' \' O. ]* P8 f+ [; T! L9 [
『哇！優子前輩你竟然主動提我姐！』珠理奈臉上驚訝的表情絕對不是誇張也絕對不是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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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整個研究室的眼睛都集中到了優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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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井實驗室除了四個女生（優子，梅田，松原，以及今年四月剛來的醫學系一位姓藤江的大二女生。說是大二，但年齡比優子都小很多，似乎念中學時跳了很多級，是實驗室最小的學妹）以外全是男生。松井教授的大女兒就順理成章變成了實驗室的偶像——『實驗室偶像』幾個字也就只能背後說說，正式的說法是『實驗室女神』。! ~, Q% a+ U9 ~ m. M
這幾個字會讓優子腦海中自動出現實驗室男性前輩們說起玲奈時那……難以言喻的眼神。不知道該說是花癡還是癡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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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實驗室的幾面沒有貼表格和海報的牆上都會貼滿上一次聚會時玲奈的照片以及眾位仁兄與玲奈合照的圖。姑且不論這有多奇怪。松井實驗室有自己的和洋合璧的徽章：上面是松井家的家紋棚倉梅，下面是歐洲紋章的綬帶，上面用英文寫著箴言：真理戰勝（the Truth Wins）。不過只要玲奈不在，實驗室牆上掛的徽章下面的箴言就是『玲奈戰勝』（Rena Wins）。# ^6 d( n. B$ Q)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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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的是，只要玲奈一來實驗室，眾位仁兄立刻會停下手裡的活，把她堵在實驗室外十分鐘，然後摘照片的摘照片，換徽章的換徽章，十分鐘後實驗室立刻氣象一新，牆壁上的照片全無蹤影，換成了規規矩矩的試驗進度，資料表格甚至體檢通知單；而徽章的箴言也老老實實換成了『真理戰勝』。. c* F0 Y3 s0 T! U: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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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梅田學姐的評價簡潔而深刻：一群抖M。
這還不是全部。玲奈是優子同一個高中的後輩，在學校是弓道社的主力（所以嚴格說來，從前也是弓道社主力的高城才是她的正牌前輩）。每次關東地區弓道社聯賽，實驗室的抖M們都要組團去應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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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援團絕不敢光明正大地去，總要進行一番令人不知所云的變裝：墨鏡，圍巾，口罩，帽子……只差沒有把絲襪套在頭上。唯一能看出是玲奈應援團的是那面有實驗室徽章的大旗，旗上的箴言理所當然是『玲奈戰勝』。每當玲奈上場時，這面旗幟總是會在會場氣勢十足地揮舞。, k- q+ d* r- w1 K& {7 i8 g( ?
可惜全副武裝揮旗總是有點吃力。在暖氣開放的場地裡裹著圍巾已屬受罪，再加上帽子和能見度狹窄的墨鏡以及笨重的外套（梅田學姐經常建議他們做特攻服，不知為什麼這件事在抖M中沒有得到一致贊同），偶爾發生點意外也就很容易理解。7 A$ B. i# i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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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件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是年初的關東十校聯合賽事。後排揮舞應援旗的竹內前輩揮動第一下時由於激動過度（這是大家的猜測，竹內自己絕對不肯承認）用力過猛，把旗子從旗杆上揮了出去。但竹內始終沒發覺，終其一場都在全心全力地揮舞著。$ U5 A& Z# V% o I" ?
從現場錄影中看，看臺上的竹內前輩，興高采烈賣力地搖動一根光禿禿的旗杆，仿佛在揮舞釣竿釣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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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完全沒有理解珠理奈說的『竟然會主動提玲奈』這句話的用意。被許多雙眼睛盯著的滋味有點奇怪，於是想用含糊的話打發過去：「……實驗室的所有人都很愛玲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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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姐最喜歡你啊。』珠理奈若有所思地回答，『今年忘年會以後就一直說優子前輩優子前輩什麼的。對了她會看你實驗報告唉。她還會和我爸說，讓他不要對你那麼凶。』9 U* E: }+ c) L# E#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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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原夏海後來回憶起這一幕的時候說，珠理奈雖然背對著她，但從口氣中顯然可以聽出是無心的——所謂無心，就是照實陳述事實而已，沒有任何動機。不過，這句話在實驗室中的效果……就稍微有一點微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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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剛來實驗室的時候，夏海和小梅（這是松原一個人對梅田的稱呼，禁止其他人使用）私下聊過這個學妹。看起來，似乎來頭很大，大一秋學期就能進松井實驗室，此前從沒聽說過這樣的例子。組會上，松井教授只是簡短說了句『大島君是實驗室的學妹，大家要好好和她相處。』此外沒有更多的介紹，既沒說她發表過論文，也沒說她有過助教履歷（夏海和梅田是發表了論文後才進實驗室的；藤江是高柳教授的助教，其他人也基本不出這兩條路）。從報告上來看，雖然確實有才華，但此前為什麼會被邀請加入松井實驗室，依然是個未解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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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的其他人想必也做此感想。不過窮根究底未必就不會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就不再追根究底。& q: D& I, X4 {0 K& `
另一間蹊蹺的事來自前不久吃午飯時與實驗室秘書野中的談話。梅田清楚記得當時一邊用勺子舀咖喱飯一邊詢問美鄉有關實驗室經費的報銷問題。; ? g7 M& d5 a7 A+ A$ i!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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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樣的話，說起來，要快點催大島君交經費報告了。」美鄉像想起來什麼似的敲了一下頭。: q# V8 Q$ u& D
『她這個月和小池一起做實驗的經費好像已經扣除了吧。差旅費的話……她沒有出去做過報告啊……』梅田一邊舀飯一邊滿嘴土豆塊口齒不清地說。0 H4 ]1 f: y. h$ F- q+ D/ L
梅田承認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滿腦子想的只是怎麼儘快把飯吃完。最近夏海對自己和美鄉在一起吃飯似乎有點怨念，但願別在食堂被她碰到就好了。
「除此以外，她還有世帶費用要報銷。」美鄉說，「不是一筆小數目呢。」8 g5 U& a5 D& U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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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帶費？』梅田驚訝地問，『不會吧！大島才十八歲，難道已經結婚了？』; y/ l4 w* I; [
美鄉示意她小聲一點。好在食堂裡依舊嘈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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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頓了一下，梅田像想起來什麼的立刻補充，『如果結婚了，世帶費該從她先生那裡報銷吧！』5 \& c. j2 \- j4 @
「結婚的話可能沒有。」美鄉說，「第一次申請實驗室經費時她填的表格裡，婚姻狀況是單身。」" ?1 M7 Y9 o5 u5 E1 R8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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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梅田更加震驚，『單身還世帶！是贍養父母還是有小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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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有小孩子。」美鄉舀了一勺飯，發覺自己可能說太多了，就不再說下去。% I. j" ^4 Z6 y4 T* p) W) Z6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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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梅田揉了揉太陽穴，『雖然這樣有點失禮，不過該不會是……』
「應該不是你想像的那樣。」美鄉知道她要說什麼，立刻打斷她的話頭，低下頭去舀了一勺醃蘿蔔片，「她有交母嬰手冊影本的。不過孩子的媽媽不是她。」/ u" l9 q. B$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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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對視了一下，低下頭繼續默默無言地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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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的氣氛一時變得尷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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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擺脫這種尷尬而粘稠的氣氛，優子只得硬著頭皮轉移話題，「說起來……旁邊這女生，……是你同學嗎？」, l9 _- @7 I: y0 b, a+ \" E
『啊，是小堇！』珠理奈好像立刻忘掉了自己前面說的話，眉飛色舞開始介紹，『這是大島前輩。前輩，這位是高中部的學姐佐藤堇。』; ]) s) U- A) {( b' J& W
優子禮貌地露出微笑。小堇非常得體地鞠了一躬，又和實驗室的其他人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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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堇是我的女朋友喔~』珠理奈說出這句話時臉上掩飾不住的興奮。0 t+ `! Q$ t( O4 ?: k' H& _( m!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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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堇稍微有點臉紅，但並沒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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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如芒在背，搜腸刮肚想著如何不使這段對話進一步朝不利於自己的方向發展，忽然聽到夏海從旁邊的桌子喊了一聲，「珠理奈，快兩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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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理奈如遭電擊，立刻截住興致勃勃的話頭，回頭看掛鐘。4 W& b4 Z( H5 t9 w d7 r5 o' b
『是喔是喔。』那邊藤江從資料架前探出頭來再補一刀，『一點四十了呢。從這邊走回櫻高怎麼也要半小時吧。再不回去要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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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江一进实验室就获得了れいにゃん的绰号。確實，有時她會像小貓一樣忽然出現。) _1 b3 @0 {; r% B;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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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才一點二十嘛。」珠理奈嘟囔著，拉住了小堇的手。: u/ M* Z$ Z+ n9 k$ f/ _6 E, H! W
『實驗室的鐘慢二十分鐘喔。』藤江笑著放下書走過來，『再不回去的話小心被麻里子老師罵。』一邊說一邊做出了要哭的手勢。
「糟糕！」聽到麻里子老師幾個字，珠理奈立刻拉著小堇跑出了實驗室。" }0 h6 n. J4 W2 i2 ~$ F* G# a
大家隨後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默默無言開始處理起自己的事。優子還沉浸在驚慌中，半天回不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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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半天，優子才猛然想起：實驗室的鐘明明是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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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優最近是不是壓力太大了？』; C" x% b |1 G5 L% H
收拾完碗筷，哄由奈睡著了，陽菜擦乾淨雙手，在優子身邊坐下。* [" n8 j7 H% d6 n, ^' b
優子盯著電腦螢幕，沉默了好一會。
初夏時分，夜晚已經聽不到蟬鳴。由奈最近剛斷奶，開始吃輔食，廚房裡彌漫著米粉的甜味。有時陽菜會把米麵包（用優子媽媽給的麵包機制作）在蔬菜汁裡泡軟了喂給由奈吃，由奈好像很愛吃，小牙齒還沒完全長好，吃的時候嘴巴會發出吧唧吧唧的聲音。3 p! ^0 _! W+ I& Y7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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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由奈煮米粉時，也要給優子做飯。優子最近很愛吃沾番茄汁的蛋包飯。晚上在平底煎鍋裡做蛋包飯的外皮時，陽菜總有種給遠足的小學生做飯盒的錯覺。( w7 X: y" B8 Q" ^; d" {& _
但緊接著立刻會想到，優子確實沒有很大，才18歲呀。
最近優子話有點少。晚上看她為了不吵到由奈和自己，坐在走廊上工作的身影，覺得很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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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了好一會，優子按下Enter鍵，放下筆電，挪到陽菜身邊，把頭靠在陽菜的肩膀上。' X) I( a" h. T/ t* I2 R% Z
陽菜沒有繼續問，只是任她靠著，把手伸過優子的後背，輕輕觸摸著她的臉和耳廓。: t3 P3 Q5 V" n# f: i1 e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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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壓力很大。各種意義上的。」過了很久，優子深深歎了一口氣，喃喃自語般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總之，壓力很大。」
『會害怕？』3 Q8 }0 c2 v1 j- j( P, A
「嗯，會。」優子緩緩回答，「只和你一個人說。」. s! @2 N3 Q0 G4 i& o
『呐，小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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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菜撫摸著優子的頭髮，微笑著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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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怕喔。因為我們都在面對著。』
窗外隱約傳來蟲聲。夏天快到了。. X/ H% C9 n0 ?' W+ d2 D9 V!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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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世帶是指非單身。單身和世帶在給料（薪水）水平上有差異。通常人們理解的世帶是指帶著太太和小孩一起生活，據說嚴格說來帶著父母生活也算世帶，但C某沒有見過。
世帶職員如果能提供小孩的出生證明（母嬰手冊）并說明與自己的關係，可以獲得一定程度的補助。嚴格說來優子不能以世帶身份申請補助，因為由奈和她沒有血緣關係，也沒有法律關係。但松井實驗室有自己的研究經費，優子的補助只需要通過實驗室責任人（松井教授）同意就可以發放。不過爲了帳目明晰起見，還是必須在第一次申請時交付母嬰手冊影本。這也是爲什麽身為秘書（會計）的美鄉看到過陽菜的母嬰手冊的原因。. S d! w/ M% S1 h" k, Z6 M(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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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真理戰勝（the Truth Wins）是AKB學園校徽下面的箴言。詳情請看西武巨蛋第三天現場AKB學園巴士上的校旗。
十八、寂靜的藍天
晚飯後，陽菜開始洗碗。廚房傳出自來水聲和碗筷碰撞的聲音。優子左手抱著由奈，右手在桌板上填寫報銷表格。2 ^$ g5 [' g) ~( ]
寫了一會，放下筆，優子從公事包旁裡拿出一隻小盒子，放在桌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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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菜，今天有蛋糕喔。』優子對著廚房的方向喊了一聲。1 C! e2 s! b& y' A& J
「嗯。」陽菜答應了一句，「馬上來。」1 l' j3 Z# e" G' [! d( i8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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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菜洗好碗，洗了洗手，在浴室毛巾上擦乾淨，走進臥室。* O L5 W$ h/ j( Z i
用食堂裝義大利粉用的方形小紙盒裝的蛋糕，放在公事包裡稍微有點被壓扁，不過大體上還算保存完好。奶油塗層上的鳳梨切片表面還能看出薄薄的明亮的釉。
陽菜叉起一小塊鳳梨，對優子說：『小優來張嘴——』+ f5 T1 k% m& I- W"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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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撓了撓頭，頭湊過去很不情願地吃下了鳳梨。
陽菜笑了一下，『你要是這麼不情願，我就都吃掉了喔。』8 R& R6 Q" E C: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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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吃掉好了。」優子有點悶悶地說，「我沒有很愛吃蛋糕。」
『由奈要吃嗎？』陽菜小聲問，用叉子的尖端挑了一點奶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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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奈一點反應都沒有，看來是睡著了。9 m+ V( b5 S4 Y$ s, a: z
大體上說，由奈是個乖孩子。吃飽了就睡，不是很折磨大人，哭鬧次數也比同齡孩子少很多。優子媽媽總說是自己指導有方——從滿月開始優子媽媽就教育陽菜，孩子無故哭鬧的時候不要去抱，等哭完了再抱，早早給孩子灌輸『不哭才有的抱』這樣的觀念。陽菜開始非常不習慣，聽到由奈哭心疼得要命，沒法忍耐住抱起她的想法。後來慢慢習慣，由奈好像也懂得了『不哭才有的抱』。
斷奶期開始吃輔食，由奈似乎還反應不過來。優子抱著就很容易睡著，但陽菜一抱，立刻條件反射往陽菜的懷裡鑽。聽到陽菜說『要乖喔，ゆうちゃん長大了所以不行』這樣的話後，小由奈立刻會露出要哭的表情，抱著陽菜的胸部不肯撒手。' w n: c8 i4 V3 p$ W; {7 q( v) g
優子在的話，就會把由奈抱過來，給陽菜解圍。* Q4 Y$ x- _- ?8 ^5 `: l) G
「不行喔。」優子戳著由奈的小鼻子說，「媽媽的胸部是我的喔！借給ゆうちゃん用六個月，然後要還給我。賴皮不還的話栗鼠爸爸要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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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奈聽到這句話不知道為什麼總會笑起來，咯咯咯笑個不停，有時還會伸手想要回戳優子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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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種情景，陽菜總會笑出聲來。; {7 h$ u+ k+ K: I! `(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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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把由奈放回嬰兒床，坐回小桌板前。陽菜已經快要把蛋糕吃完了。
『真的不吃？』陽菜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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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搖了搖頭。6 s3 m9 e3 B; ?5 j- p,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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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沉默一會。7 W# ^3 O% X- ~/ Q8 v!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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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菜一邊吃一邊說：『手藝似乎進步了不少，能感覺到有在很努力學。』9 B& r: ?* o1 f
優子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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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油不像上周那麼酸，巧克力也很軟，鳳梨的釉也沒有那麼甜了。估計下個月就能有很大進步。』陽菜說著，叉起一片鳳梨對著燈光看了看。% T, v9 n- H Y; F1 x
「最好不要有下個月了。」優子摸了摸頭，「我已經很困擾了。如果要持續到下個月我會瘋掉。」
『也可以給她一點機會。學做洋果子需要時間。』陽菜已經吃完了，端起盤子，托杯和刀叉起身去水池清洗，『自己摸索的話，一兩個月很難有進步。能做到這樣已經很難得了。』5 R& ]0 ^2 E! l, ^/ P4 V. w' _; Z9 I
陽菜把碟子和刀叉放進水池，擰開水龍頭，優子從臥室站起來，快步走到簡易廚房，撲進陽菜的懷裡緊緊抱住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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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菜用乾淨的手摟住優子的腰，另一隻潮濕的手在洗碗布上擦了擦，摟住優子的肩膀。
「にゃん、」優子輕聲說，聲音有點顫抖，「我該要怎麼辦。」' D5 @$ ]7 o2 P
陽菜捏了捏優子的耳朵，輕輕笑了一下。
「你還笑。」優子在陽菜的懷裡發出悶悶的嘟囔聲。2 o2 f% E. q! v% D
『是的喔』陽菜輕輕在優子耳邊說，『我的小優在害怕。而且害怕的時候也好有趣。……』+ C" K3 G/ i1 d X0 h+ C2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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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人家很嚴肅的啦。」優子繼續悶悶地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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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嚴肅地在害怕？』陽菜說著又笑起來，優子把頭埋在陽菜的懷裡，也發出悶悶的撲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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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優子好像抱怨又好像害羞般不知所措地用臉頰蹭著陽菜。; N( [5 M7 B, O
兩人這樣靜靜地抱了一會。+ O; p! m! t! F/ {,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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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沒有說喜歡你哪點？』陽菜問。0 s0 T& s1 o. j
「據說她總和珠理奈說，優子前輩好成熟好可靠這樣……的吧……」優子繼續蹭著陽菜。! H5 a' D3 b% ?3 Z2 v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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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誇自己有沒有很有成就感啊？』陽菜輕輕用手梳理著優子的長髮。呆毛好像始終梳不下去。# H5 Z' _; q7 [4 A! `
「什麼啊……我都快頭痛死了你還笑。」優子憤憤不平地捏著陽菜的腰，「你都完全沒有不爽啊……你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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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麼？』陽菜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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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優子又憤憤不平地捏了一下陽菜的腰，「你懂的啊不要問我啦！」" b( X+ f6 f$ N7 M)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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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呢，我們小優又溫柔又成熟還特別穩重……』陽菜撫摸著優子的頭髮，『所以很受歡迎……連教授的女兒都很看重我們小優……好厲害……』+ R9 u) ~8 Z0 ~- b1 z: J
「這不是稱讚我的時候吧！」優子低聲嚷嚷。: d- P" Q5 T8 f- C0 J# ]7 t0 y: Y4 m. u-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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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陽菜說，『只是有點可惜，對方完全看走了眼。』; m& w+ _/ d* c% P- w
「呃？」優子有點不服氣地從陽菜懷裡抬起頭。, p- a; w( k7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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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易廚房的正面就是走廊的牆壁。靠著牆壁，陽菜認真地看著優子困惑的眼睛。, r; e3 F5 |3 c5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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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棕灰色的玻璃球的般的眼睛，什麼時候都是這樣啊。陽菜想。( r% r; b! |3 I# [6 x$ j0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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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優呢，』陽菜把頭扭到一邊，用仿佛談論別人的事般輕描淡寫的語氣說，『最大的特點是單純。』! i) v1 S' O- j, q/ ^ x
『承受著壓力努力工作的背影雖然成熟又可靠，但是……』陽菜的耳朵紅了起來，『內心深處，永遠是個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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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沒有說話，把頭埋進陽菜的懷裡，抱著陽菜的腰輕輕撫摸著。
『所以啊……』陽菜想說什麼又停了下來。* \! O1 m6 `# Y5 I4 ?! k1 f9 s
「所以什麼呢……」優子的雙手已經移到陽菜的襯衫下擺，開始解陽菜襯衫的扣子。
『所以……明天上午要去實驗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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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下午才要去……」隔著襯衫，優子輕輕親吻著陽菜的乳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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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辛苦喔……』陽菜撫摸著優子的後背和腰，似乎在鼓勵著什麼。
「呐……」陽菜的襯衫已經被優子脫下，優子一邊吸吮著陽菜的乳首一邊喘息著問，「在陽菜心裡……我就是……小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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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喔……』陽菜喘息著撫摸優子的腰和小腹，親吻著她帶著洗髮水和少許實驗室氣味的頭髮，『是我的孩子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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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前輩……』, |6 j2 p) t. E! Z5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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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奈有點局促地站在優子的辦公桌前，時間是兩周後週六下午三點半。暑假裡實驗室仍然每天忙碌，但週末通常沒有人。只有優子要準備會議報告，所以週六和周日依然下午出現在實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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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下午好，玲奈桑。」優子放下筆，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這……這個……』玲奈雙手顫抖地捧起一個食堂裡裝義大利粉的小盒子，『請務必嘗嘗看，是我親手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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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是第一次送，玲奈的胳膊還是無法停止顫抖，好像手裡捧的不是一塊蛋糕而是一塊鉛。6 g( O# |! s5 b9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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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炎熱而晴朗的夏天。窗外的陽光把實驗室的窗子和向陽一排的玻璃試管曬得滾燙。玲奈穿著黑色的連衣裙，明淨的臉稍微有點蒼白。
「啊，謝謝。那麼我就不客氣了。」優子雙手接過來，放回桌上。$ U0 @3 w) O6 _; I! z; H2 x
整個下午，玲奈都坐在對面桌子看書，有時抬起頭瞥一眼優子。優子似乎絲毫沒有注意到這點，依然埋頭修改稿子和劈劈啪啪敲打鍵盤修改報告。$ l1 t; k$ L-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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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前輩……這樣看著就很滿足嗎？還是更想要得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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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奈手中的書很久都沒有翻過一頁。, c' \: B6 L/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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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奈又是何苦呢。』 G* @- c! }3 f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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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珠理奈非要和玲奈一起睡，只好由她鑽上床。躺在玲奈的身邊，這個昵稱「珠理」的孩子忽然發出一聲和年齡不相稱的喟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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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和你說她有家室嘛！』珠理奈繼續沒心沒肺地嘟囔，完全不管這句話有多讓她姐姐萬箭穿心，『孩子都有了，玲奈你就斷念啦。』, X( M4 X' {) L) J, @$ C0 p! I$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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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是她的孩子。」玲奈翻了個身，背朝著珠理奈。& F& i5 b. l G) }# G8 ?
珠理奈很早就偷偷翻過父親房間裡的檔案文書，看到優子的材料上寫著世帶二字，於是開始四處調查，終於發現優子不是一個人住，然後牽連出陽菜母女。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4 F' R$ E* b1 x9 ` Y
對珠理奈來說，這件事也沒有很奇怪。——畢竟對總不敢一個人睡並且堅信青蛙會飛以及兔子是從蛋殼裡蹦出來的這些東西的珠理奈來說，這個世界早就夠奇怪的了。唯一感到棘手的是自己親愛的姐姐竟然會對這樣有家室的人很有好感，珠理奈雖然小，也明白這樣的事情絕對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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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重要好不好！』珠理奈敲了一下枕頭，猛地坐起來，『不是她的孩子她都願意養，這比什麼都更說明問題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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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吵！」玲奈說這句話聲音雖然輕，但明顯不是輕飄飄的語氣，「跟小孩子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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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玲奈是我姐！』珠理奈幾乎是用嚷嚷的，玲奈趕緊坐起來捂住她的嘴。( Y( H& l1 D, [2 P2 z: h& J
「姐姐又怎樣？」玲奈放下手，把臉扭到一邊，「反正珠理有小堇，還有那麼多姐姐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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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玲奈在吃醋！』珠理奈立刻興致勃勃奔向下一個話題。對此松井教授早有評價：『珠理只有一根筋，大腦結構比單細胞生物還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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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才會吃醋！我是看著你從小嬰兒長到這麼大的，天天見煩都要煩死！」玲奈氣鼓鼓地躺下。
『我是為我親愛的姐姐不值好不好！』珠理奈憤然抗議，『明明有那麼多人喜歡你，何必去喜歡一個半吊子醫大生？而且對方是不是人類都不知道，長得那麼像栗鼠……』- n7 U2 A& [% Q. D, H-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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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夠了！」玲奈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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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了一會，玲奈忽然轉過頭問：「你有見過嗎？她……女朋友……」
『在麻裡子老師的畢業相簿裡見過。』珠理奈陷入思考，『滿好看的。皮膚很白，頭髮長長的，眼睛大大的很漂亮，說是美人絕對不為過……』
「皮膚很白頭髪很長眼睛很大的女生多了去了，珠理描述人總是抓不住重點。」玲奈低聲埋怨，「怪不得作文總是得不到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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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那小嶋さん的面容真是當世無匹，直接使在藤壺院當值的老人們流下眼淚來……所謂紫袖紅弦當不為過……』（注）珠理奈笑起來，『這樣如何？』
「喔……」玲奈應了一句。
『我姐也超贊的啊。』珠理奈繼續事不關己滔滔不絕，『玲奈拉弓的樣子，哇！怎麼說，雖然看了那麼久還是看不厭啊！也難怪從爸爸的實驗室到櫻高都有大批應援團……』" H- b e! S9 d* E)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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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吵！」玲奈輕輕說了一句，翻過身去背朝著珠理奈。5 |! y* Q3 a1 o) P.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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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處理完材料已經接近八點，夏夜的天空還未黑透。實驗室樓下的自行車已經被拿走一大半，只剩幾輛稀稀落落地在路燈下閃爍著金屬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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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到這裡吧。我沒騎車。』優子一邊收拾材料一邊對還在看書的玲奈說，『我送你去車站。』$ H4 ]% ~. j& [8 l8 ~- @) A* `" T3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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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奈點點頭，把書簽夾進書頁裡。5 I3 p0 M8 V- N% O4 P1 @- ?9 o8 G
夏天的夜晚，通往中心車站的路上，寫著「徐行」的車道闃無人跡。燈光下可以看到學生中心樓下的水仙花叢叢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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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優子前輩……」玲奈忽然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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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停下來，回過頭，等著她繼續說下去。4 Q* Q+ G4 l% U" Y; Z.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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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玲奈局促不安地擰著裙擺，秀麗明淨的面容在白熾路燈下顯得更加白皙，「如果……如果我有喜歡的人，應該對那個人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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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笑了起來，繼續往前走。
玲奈膽怯地跟了過去。5 K" o) `( G) s( G4 Y. A
『玲奈，你下午在看什麼書？』優子忽然問。語調輕鬆得好像給學生上閱讀輔導課的高中老師。0 e! \, Z: a0 ?, j, X& D) T
「維特根斯坦的《哲學研究》。」玲奈有點底氣不足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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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奈知不知道維特根斯坦曾經說過一句話，』優子一邊走一邊閒談般說，『我們只能討論能討論的事，對於不可言說的事……』
「……對於不可言說的事，我們最好保持沉默。」玲奈立刻接上。說出這句話時，心猛烈地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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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奈真棒呢。」優子鼓了鼓掌，繼續頭也不回地往前走，「我個人超喜歡這句話。」2 l8 C# I5 ?* c1 z1 E& t;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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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前輩！』玲奈有點沉不住氣了，喊了一聲。
優子停下來，回頭看著她。; L1 K8 o" z& J& v- @4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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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除了此起彼伏的蟲聲外一片寂靜，道旁的染井吉野早已長出茂密的綠葉。- J" B2 D5 {. O" U/ n! w9 m% q- z5 @
『我……我知道優子前輩的事！優子前輩的……女朋友，還有孩子……』玲奈不敢再看優子那雙在路燈下閃爍著光芒的棕灰色眼睛，於是閉上眼睛一口氣說出來。說的時候有點緊張，無法抑制咽了咽口水，整句話還是斷斷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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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啊。」優子拍了拍頭，「家裡鹽和嬰兒米粉用完了，陽菜還讓我回來時路過超市買點。等會送完你我就得過去了。」
『優子前輩！』玲奈幾乎是用盡力氣喊了一聲，捂著臉蹲了下來『優子前輩總是那麼溫柔！為了女朋友和孩子辛辛苦苦在實驗室工作！可那個孩子明明不是優子前輩的，優子前輩難道一點都不遺憾嗎？』: v/ c4 L' o; Z* s/ ^) E4 S4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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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奈說著低聲抽泣起來。8 n( M) |7 p/ ~: k
「遺憾嘛……」優子笑了一下，慢慢走到玲奈身邊，「遺憾當然有……不過，我最大的遺憾……」6 z7 @( B8 ?$ ^. m6 K2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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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奈停止抽泣，凝神屏氣地聽著。- J( X# m+ C; i$ u+ {; o"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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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最大的遺憾，」優子慢慢地說，「恐怕是，我對陽菜的感情，到現在也沒有從愛情變成友情或者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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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挺遺憾的嗎？」優子回頭笑了一下，繼續往前走，「快點，趕不上末班車了。」4 V) c1 a4 l" c4 B7 x4 d5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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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沒有解雇你啊！』隔天午飯時咪醬一邊給優子和智美舀蘿蔔乾一邊說，『罪名是調戲實驗室負責人女兒。』0 ~) a8 ?! N5 i: Y7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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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調戲她嗎？」優子喝了一大口湯，「我說的句句是實話呀。」
『優子好帥啊~』智美放下筷子滿臉憧憬地鼓掌。
「有時間說我帥，不如多吃點生菜。」優子把碗裡的生菜絲叉給智美，「整天吃熱量太高的東西會變胖。」% [3 }0 \( V, L1 a1 z9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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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會知道？』智美去平和台的護校實習剛回來，暑假裡第一次和優子及咪醬吃飯。
在咪醬露出「你沒救了」的表情之前，優子一邊大嚼米飯一邊說，「陽菜有看你blog。她說你再這樣高熱量吃下去，另一個tomo的髖骨早晚要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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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態！流氓！』智美說著又從麵湯裡撈出一塊叉燒，得意地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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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沒看走眼。」食堂另一角落，梅田一邊吃著土豆泥一邊望向優子一桌，「事情好像順利解決。」
『有時間說別人，不如快點把你的經費報告寫完。』坐在對面的美鄉一邊尋找著麵湯裡的豆芽一邊說，『8月16日經費報銷最後一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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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野中桑，一起吃午飯？」忽然耳邊傳來夏海的聲音。
美鄉露出微笑，用餐巾紙擦了擦嘴，示意夏海坐到旁邊來。梅田前輩則露出驚恐的表情斷斷續續說：「……我去買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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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沒有聽到哀號聲啊。」優子一邊舀飯一邊說，「聽起來很熟悉，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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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是不是體力透支太多？都幻聽了。』咪醬舀了一勺蘿蔔條，嘎嘣嘎嘣地大聲咀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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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珠理奈念的一段話是《源氏物語》中形容藤壺皇后的話和《竹取物語》中形容輝夜姬的話的合體。紫袖紅弦來自白樂天的絕句『紫袖紅弦明月中』。平安朝物語非常喜歡引用白樂天的這句詩。1 n, `1 l" A' U; U5 h*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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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優子說的最大的遺憾一句話，靈感來自于我的老朋友R桑7月在電話里和我說的一件往事，不是本人原創，在此特別注明。
十九、……今人所持唯玫瑰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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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的第一次去東京參加會議是由奈一歲生日的前一天，也是優子自己十九歲生日的前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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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很高興。0 F( Q# i$ o+ s&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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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優子來松井實驗室後完成的第一個實驗，無休無止地改幻燈片的日子終於告一段落，無休無止在Seminar上被打成篩子狀的日子終於告一段落。松井教授終於露出笑容，從座位上站起來，拍拍她的肩膀說『報告就要這麼做！』7 ~% H h" Q; p$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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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優子回研究室收拾東西。實驗室的小黑板上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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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們在吃飯時，優子在改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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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們在喝茶時，優子在改報告；$ O0 s( y1 X& [2 P1 S1 {
當你們在吹水打屁時，優子在改報告；- H# @1 L! f- i5 J, c3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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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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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請加油完成這個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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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只有完成這個報告，你才可以開始改下一個報告。」( \% t) z& D8 G; F5 `'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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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大笑起來。8 g8 `# C' P" O4 m \' c
實驗室的同事，竹內師兄，小池前輩，松原和梅田，以及藤江都圍到優子的桌前，拍打著優子的肩膀說：
「優子第一次發表加油啊！」+ H7 d6 u1 p* ]'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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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發表回來後，一起去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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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興奮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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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池前輩也拍了拍優子的肩膀，露出鼓勵的表情，著實讓優子感到非常意外。8 [( i! n4 N$ f- E8 @) u6 [4 \
兩個月以前，大概距離優子對玲奈說了那段話之後三天，優子和小池一起做實驗。實驗完成後，在實驗室準備室刷試管時，小池忽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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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島君，最近好像沒見松井桑來找你，有點寂寞啊。』
「……啊，是啊……」優子撓了撓頭。驟然被問到，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T; w/ q2 `& M% [. a/ s* g1 `& a
『喂，你這傢夥！』小池把洗好的試管排列到試管架上，忽然換了有些粗魯稱呼，『該不會是惹松井桑生氣了啊！』
「啊……這個嘛……」優子忽然大腦短路，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句話。1 p7 t9 j# f2 {1 v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啊！』小池壓低聲音，語氣不知該說是嚴肅還是憤怒，『就算你是女生，也給我懂得一點珍惜啊！松井桑很喜歡你你看不出來嗎？』
就在優子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時候，れいにゃん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笑著沖上來抱住優子的胳膊，對小池說：" [: ~1 Z& F. i9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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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超超超喜歡優子前輩的喔~」/ v. E- n U" W
小池頓時石化，眼睜睜看著れいにゃん哼著歌輕輕鬆松把優子拉出實驗室。3 U- b P& P1 D& Q. L& ]
藤江學妹幾次跑出來在關鍵時刻給優子解圍，對此優子十分感激。但私下藤江似乎並無想與優子進一步接觸的打算，好像有自己獨特運轉軌道的星球，依然是做自己的實驗，哼自己的歌，每週三下午參加馬術社團的訓練，以及……每天放學心安理得坐上一位被她叫做『石田君』的女生的單車回家。. N8 |' z( Q( f& |. `4 i%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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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我明天要去東京發表！」( w7 a! U7 v, l# }; L! _6 o) m.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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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後陽菜洗碗時，優子小聲地對由奈說，聲音非常嚴肅。
由奈當然完全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咯咯咯笑了起來，伸手去捏優子的臉頰。7 J9 D, R U* I5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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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是嚴肅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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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由奈的小手揉捏優子的臉頰時，優子竭力保持正經說完了這句話。
『小優，要不要衝點麵湯？』陽菜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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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優子朝廚房方向應了一聲，然後繼續對由奈小聲說著話。
和陽菜不同，優子努力和由奈說複雜一點的話，理由是優子認為這對刺激大腦神經回路有好處。從由奈斷奶前後開始，優子每天都會堅持給由奈講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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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小孩子讀的彩色故事書太貴，優子只能每天用午休時間滿網路找童話故事，然後背誦下來，晚上重複給由奈聽。
「……然後煉金術師從門裡走了出來……」2 q5 j/ Q: J! F9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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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下午茶時間，不管對方要不要聽，優子都會拉上咪醬或佐江彩排晚上要說的故事。兩人開始不勝其煩，後來也學會了裝出一臉癡呆狀耐心地聽優子前言不搭後語三句話重複兩句地講完一個故事。
這天下午麻友和由紀來看優子，於是順理成章也加入了聽故事大軍。
「……然後煉金術師從門裡走了出來……」優子車軲轆一樣重複著這句話，竭力想回憶起下面的句子。
『後來呢？』咪醬啃了一口麵包，麻友則帶著期待的目光看著優子，令優子不禁感慨果然是自己的女兒（？）比較好。! z# Q) V6 [$ i$ Z* ^: ^9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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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著王子……對著王子……」優子雙眼望天，絞盡腦汁回憶中午讀過的故事，「對著王子……念了一句詩……」
『什麼詩？』麻友興致勃勃地問。/ u6 ?0 \5 l4 _2 P6 |
「那個……昔日玫瑰……昔日玫瑰以其名流芳……」優子抓耳撓腮想不出下句，「……昔日玫瑰以其名流芳……」8 S4 j& K8 V9 j# r" J$ n: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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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人所持唯玫瑰之名。』7 ~% D1 f8 V' M+ m5 e0 ]- t c _
由紀靜靜地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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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說完這個故事，陽菜端著麵湯走進來。由奈似乎在聽故事的過程中睡著了，優子無奈地把她放回嬰兒床，挪到小桌板前準備喝湯。9 _0 O* t) i/ T- e/ v1 M- q
『呐，小優，』優菜忽然拿出一個包著什麼東西的手帕。優子打開手帕，發現裡面是一個表面描著染井吉野圖案的小小的玻璃球，做成手機掛件的形狀。
『神社的禦守喔，』陽菜笑著說，『保佑爸爸明天發表順利。』4 M$ A. z5 O/ O1 d- X- t; L$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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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不好意思地笑著撓了撓頭，拿出手機打開手機蓋把玻璃球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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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井吉野啊。」優子一邊掛一邊說。「好漂亮啊。」
『不是喔。』陽菜笑了起來，『是大島櫻。』: C( J( Y G6 `% T o) Y4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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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有這種櫻花？」優子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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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喔。』陽菜的聲音裡有抑制不住的得意，『染井吉野就是用大島櫻和江戶彼岸櫻培育出來的。你看，』陽菜指著玻璃球上的圖案，『和染井吉野不同，大島櫻開花的時候也有一點樹葉喔。』! X, S* x, j E+ s2 e4 ] s2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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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呢！」優子驚歎地說。
『爸爸觀察都不仔細。』陽菜笑了起來。" P% T3 t# ~5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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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要戴著喔……』3 h m/ P: c, T% v#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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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句話時陽菜的眼睛看著別處，好像在談論不相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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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紅了喔。」優子竊笑道。
『對這樣的事你就最仔細了。……』陽菜好像撒嬌又好像抱怨。
「陽菜幫幫我。」優子嘟囔著說，「繩孔太小了，我都傳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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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蠢。』陽菜接過手機和玻璃球，從針線包裡拿出一根針，小心翼翼地穿起來。3 K7 }) `/ I3 F$ }! ~& V1 }% A
淡黃的燈光下，看著陽菜專心地幫自己穿手機繩，優子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5 E- g& h' s0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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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底優子看中了友部的一間一室一廳有獨立廚房和浴室的公寓房子，距離實驗室不遠，月租七萬六千，不用禮金，預付三個月房租。優子覺得很滿意，帶陽菜去看過，陽菜也覺得很不錯。優子已經決定租下那間房子，從十一月開始搬進去住。
第二天天氣很好。下午陽菜在陽臺上晾衣服，忽然看見由奈沿著榻榻米爬了過來。陽菜晾好衣服，走過去抱起由奈，輕輕親了一下她的小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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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マ、ママ（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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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菜渾身一震，以為是自己的幻聽，但雙手已經不爭氣地抖動起來。8 z8 n3 W8 ~ R$ J& n: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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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手顫抖著把由奈抱開一點，陽菜看著由奈，小心翼翼地問：) ~6 h g% m" A) l, Y$ p) C
「呐……ゆうちゃん……媽媽沒有聽清……？」! m% V. D; F+ V9 G& B
「マ—マ！」由奈喊得更加響亮，很高興地笑著。" v3 O6 T. g0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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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ゆうちゃん……寶貝……媽媽在這裡喔……」; ~% D: x! v% f) k; q* ~! t!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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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菜停在眼睛裡的淚水抑制不住流了下來，輕輕親吻著由奈的臉頰。
稍微平靜了一下，陽菜忽然想起什麼般問道：' f6 R3 y3 n9 z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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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貝，會不會叫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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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奈撅起小嘴，一臉茫然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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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パーパ』陽菜慢慢地發出這個音，『嗯……也可以說是コーリースーパーパ。』" K. x) c2 b2 R% [
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想要對這只栗鼠惡作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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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パーパ……コーリース……」由奈細細的嗓音好奇地跟著念出來。念完之後很滿足地拍手笑起來。陽菜也笑起來。$ J3 u- x" g$ h% X: u' q0 o; Y% E
「ゆうちゃん好聪明。」阳菜抱着由奈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耳朵。
不知道這只栗鼠晚上回來聽到由奈這麼叫她該有多高興呢。
陽菜這麼想著，看了看鐘，發現已經快四點了。
『今晚煮什麼給爸爸吃呢？……』陽菜在由奈的注視下打開冰箱，『花椰菜……雞蛋……小牛排……生菜絲……不如今晚吃牛肉飯好了……』0 x# z& u3 {9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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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菜從冰箱拿出牛排，放在水池裡，打算給牛排化凍。忽然聽到一陣細微的，門框和門紙抖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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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幾乎是條件反射般，陽菜飛快抱住由奈縮進小桌板下面，幾乎是同一時刻，整個房屋開始劇烈震動。陽菜抱著由奈，心驚膽戰聽著廚房裡餐具震耳欲聾的碰撞聲，冰箱的轟鳴聲，優子的書和資料從小貨架上如同急雨般落下來，連同一起落下的還是大片的牆灰，繼而是拉門的抖動聲和浴室東西掉下來的聲音，玄關金屬門框的震動聲。劇烈的晃動中，陽菜只是咬著嘴唇，緊緊地抱住由奈。7 Z, H; i$ d& A; T8 z5 d ~3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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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震動終於停了下來。陽菜花了幾秒鐘才稍微回過神，從小桌板下爬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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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奈露出茫然的表情，看著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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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ゆうちゃん……寶貝……不哭喔……沒事的喔……」陽菜抱著由奈努力鎮定下來，打開了壁櫥的門，找到了地震包，取出裡面的收音機，抱著電池應該還能使用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擰開。/ C3 \; {6 i- \! d-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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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不知所云的嘈雜音過後，終於出現播報新聞般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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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災對策強化地區判定委員會……東京……緊急播報……地震情報……』7 _( r! W9 c' T: W6 w% s-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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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菜輕輕安撫著由奈，屏住呼吸聽著。6 {/ H q8 S4 T9 K; _1 C.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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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中位置……估計……宮城縣仙台灣……名取……岩沼地區……震級……』, l) r6 ?) S8 A6 T" ?" p' Q! v
陽菜感到自己手心都潮濕了。3 A& x F0 P8 K9 j& c/ n% z;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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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計為……8.5級……宮城，福島，茨城，櫪木……有強烈震感……請市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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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陽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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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反應是打電話聯繫優子。陽菜拿出手機，撥了優子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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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終聯繫不上。
電話中出現的並非連接不上時特有的電話錄音，而是一片寂靜，間或一兩聲嘈雜的信號聲。" l! X0 S$ m1 f! }4 W
反復撥了幾次，都無法接通。
陽菜覺得自己好像沉入了無底深淵。. o( N2 k* F- f*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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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了定神，揉了揉太陽穴（優子常使用這種方法），陽菜努力給自己打著氣。
『不要緊的。』陽菜竭力整理著混亂的思緒，試著說服自己，『沒關係，東京的話應該不會那麼嚴重……剛才就是晃得很劇烈……東京應該比這個還不嚴重才對……也許是信號發射系統被震到變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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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吸了一口氣，陽菜撥通了自己父親的手機。4 |& N( S u+ J;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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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運的是，雖然聲音不太清楚，但手機通了。; s5 D% h: x7 q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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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菜！陽菜你好嗎？你和孩子還有優子怎麼樣？」反而是陽菜的爸爸先說出話來，「正要給你打電話呢！」
『我和由奈都很好。』陽菜定了定神，『爸爸你還好嗎？』
「一晃起來就躲桌子下面去了。」陽菜爸爸還喘著氣，「現在停電了。剛才找手機都找不到，真是快急死了。優子呢？在你身邊嗎？」2 O; j7 j: J3 s. f. Y5 b5 L*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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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今天去東京開會了。』陽菜竭力忍住驚慌失措和想痛哭的心情，『還沒有聯繫上呢。』
「可能信號現在不好。」陽菜爸爸立刻抓住要點，安慰說，「不要緊，廣播說東京沒什麼大問題，等會信號恢復一定能聯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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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陽菜在電話這邊小聲啜泣起來，『爸爸我很害怕……』
「沒事的，等會爸爸過去看你。陽菜不怕。」陽菜爸爸用很輕鬆的語調說，「優子那小子騙走我女兒我還沒找她算帳呢，能讓她這麼輕輕鬆松地……」, p9 X8 q0 L% l5 U0 c3 n
本想說「走掉」，又覺得很不吉利，只得尷尬地斷在一半。9 b/ ^+ X/ ?3 j% p% J; w
『爸爸，……我沒事的。』陽菜稍微恢復了平靜，『您先回家吧。』% V7 H: D3 ^! H5 ^) l
「陽菜一個人真的行？」爸爸非常不放心地問，「我等會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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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不一定通，卡在路上就不好了。』陽菜竭力說服自己停止啜泣，用平靜的語調回答，『您趕快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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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陽菜多保重。」爸爸的語調還是有些疑慮，「現在地區通信好像還可以……」
話沒說完，一陣電流音湮滅了爸爸的聲音。1 C: T3 w8 x+ @6 L4 |" t4 V!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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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時優子在高圓寺車站準備搭池袋線換線回家。報告雖然不能說很圓滿，但至少不失敗。在改劄機中插入車票的一刻，優子的心情都非常愉快。6 J: e/ O3 W5 e( M# ~( n
幾乎是改劄機吐出車票的一刻，忽然整個車站劇烈晃動了起來，熙熙攘攘的人群立刻往安全出口處流去。優子想要走，但發現改劄機已經無法回轉，情景之下只能往地鐵站深處跑去，找到一面牆壁靠牆蹲下。
搖晃結束後，優子拍了拍身上的白灰，取出手機想要聯繫陽菜。忽然地鐵內廣播響起。
『……很抱歉通知各位……由於突發狀況……池袋線一部停止運營……再開時間待定，帶來困擾懇請原諒為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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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開始發出細微的驚呼和歎息。
優子拿出手機的一刻，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完全沒有信號啊。」9 f5 T8 e* w" e: G0 h3 A' P: e" s
接著公用電話那邊也傳來報警般的歎息聲，幾個工作人員打扮的人不知從哪裡忽然出現，沖向公用電話開始測試和搶修。$ Y" V9 R6 B; I/ V2 T
優子一時還有點發懵，只好坐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j/ y: z" |/ {0 E; N- T
地鐵站內照明已經切換成應急模式，買東西的小店和咖啡座開始陸陸續續手忙腳亂收拾東西。LED屏開始切換成全屏新聞模式，播放滾動字幕。3 \8 J4 J; i! A, p8 A
『……防災對策強化地區判定委員會……東京……緊急播報……地震情報……』% [4 n5 a7 j0 }3 O2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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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有人低聲地念著。0 Y9 b5 V! [: `/ _
『……震中位置……估計……宮城縣仙台灣……名取……岩沼地區……震級……』
優子感到自己手心都潮濕了。3 M% B$ O4 f5 u, j$ Y% ~) o1 k!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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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計為……8.5級……宮城，福島，茨城，櫪木……有強烈震感……』3 U9 l4 V, _5 B$ L/ Z
『受地震影響，關鐵一部停開，再開時間待定……請市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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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下意識握住手機上掛著的那只大島櫻玻璃球禦守，仿佛在那裡尋找陽菜殘存的的體溫。
二十、歸途列車/ j% |; p. o' o6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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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排在自己前面的男人驚慌失措地看著優子，『請給我一個硬幣好嗎？求求您，我沒有零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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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的錢夾裡一張張的是五千元以上的紙鈔。這位看起來可能是個科長級別的留著鬍子的男人滿臉平時絕對不可能流露給陌生人的驚慌失措的表情，抽出五千元遞給優子，哀求般地說：『求求您，請給我一個硬幣吧。十元也行，請讓我打個電話給我太太，她一定等我吃飯等得很擔心。』
優子猶豫了一會，遞給他一枚十元硬幣，卻沒有接他的五千元。男人得救般接過硬幣。五千元舉了很久，發現優子沒有拿的意思，深深鞠了一躬，轉過身去繼續耐心排隊。+ v$ l- N y8 ~9 m6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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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十點四十七分，手機偶爾有一點信號，試著給陽菜打電話，卻怎麼也打不通。池袋線也沒有再開的跡象。電力雖然恢復了，卻絲毫沒有任何生氣，通往月臺的走道天頂燈發出清清冷冷的光。自動售票機和改劄機的紅燈徒勞地閃爍著。
有些人離開了。夜幕降臨的時候，許多人發現中央本線短期內沒有再開的希望，於是陸陸續續離開地鐵站，試圖用別的方法去目的地。也有人走了以後又回來了。聽他們的說法，多摩湖-新宿線也停開了，五日市-國分寺線在六點曾經廣播說會儘快重開，但結果是毫無消息（人們都覺得國分寺線不太可能在中央本線恢復運營前重開）。有些人甚至去了新宿站，但失望地發現山手線的情況更糟糕：新宿車站到站前廣場都聚集了大批等著下班的通勤客人。最令人難耐的消息來自一通秋葉原打來的電話，接電話人的朋友開車堵了五小時後到達秋葉原站，發現通往優子家一帶的關鐵都停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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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鐵裡的大螢幕不斷播放著地震新聞。京名和京琦高速公路上全是車輛，有些等待太久而耗掉汽油的車輛既無法加油，也無法離開高速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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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在幾秒鐘之內幾乎成了絕望的首都。人們都在等，卻不知道自己能等到什麼。# J) B+ N4 A! y ^2 v- E# L+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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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十月的風從地鐵口和月臺兩個方向夾擊過來。地鐵口原本熙熙攘攘的咖啡座和報攤都收了，冷風似乎更肆無忌憚。優子拉了拉外套的風衣，抱住裝著筆電的公事包，好像那樣能增加溫度。
現在折回頭去找東醫大的同事們聯繫宿舍並非不可能，甚至睡辦公室都會舒服更多，但優子下定決心，既然聯繫不上陽菜，就在地鐵站繼續等下去，一旦恢復運營，立刻跳上列車往家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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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菜在哪裡？是信號不好，還是……
優子盯著螢幕一字不漏地看著新聞。每一分鐘有受災、地震、海嘯和行方不明的消息洶湧而來。追逐著字幕裡受災地區快報讓優子的眼睛酸痛不已，開始流下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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館山……館山……優子默默念著，生怕自己眨眼睛的一瞬間漏掉自己家裡的情況。' F- U" f& Y, K# l1 ]9 W
白石……角田……福島……二本松……郡山……須賀山……白河……黑碳……大田原……矢板……宇都宮……隨著地名越推進，優子的心越發緊。2 `" S, V, U0 [7 ^* P3 t; [
館山。- Q' T( y% K7 ]0 @" u'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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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字出現時優子的心簡直無法抑制狂跳，那種劇烈震動胸腔的感覺簡直讓人頭暈。& X5 ]4 {+ ]1 Y+ z: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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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館山……6.7級……17點49分……6.1級……18點26分……5.1級……19點15分……』
優子的手按著太陽穴，一時間有些脫線。0 J* S1 @& B g2 p
通常下午三點多，陽菜會去超市買東西……想到這裡優子就不敢再往下想。
手中的電話始終顯示無法接通，優子簡直想任性地一直按下去，但冷靜下來一想，無謂消耗電力絕對不是好主意，萬一陽菜打過來呢？於是壓抑住焦慮的心情，合上手機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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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圓寺車站內人並不算多（後來優子從報紙上看到新宿和秋葉原車站的照片，人多得光看照片就讓人喘不過氣來），大多是上班族，也有年輕人和主婦。坐在優子旁邊的是一位住在琦玉的主婦，帶著三歲的孩子來東京買東西。換池袋線時遇到地震。和優子一樣，試圖和家人聯繫上，但電話始終接不通。 z3 K3 R9 w( [" ^- g+ H& S
那個三歲的小女孩不太理解發生了什麼，媽媽打電話時只是在旁邊坐著，偶爾嘟囔一句『不明白』。主婦雖然焦慮，但一直在安慰孩子「爸爸一會就來接我們了，不要害怕。」% l5 L7 g) `/ D G+ o6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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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下來後地鐵口外面就一片岑寂——很難相信東京怎麼會有這麼真實的岑寂。偶爾掠過救護車的聲音，偶爾是巡迴廣播，偶爾是自衛隊的直升機的嗡嗡聲，除此之外，奇跡般的，什麼聲音也沒有。
地鐵裡偶爾有低聲的講話聲，工作人員的制服外面套著螢光服來來回回。測試線路的人們一直很忙碌，但公用電話還是不能用。; J" ?* s' H. c5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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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六點時新聞螢幕忽然播報MITSUHO旗下所有的自動售貨機內產品一律免費供應。幾個地鐵工作人員立刻奔向改劄機前方三個自動售貨機。人們陸續站起來，在三個自動售貨機前整齊排成三個佇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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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覺得冷，很想喝點熱的。站在很遠的地方優子就發現熱飲只有麒麟的檸檬紅茶和奶茶，以及大大小小的咖啡。原本想喝點檸檬紅茶定定神，忽然想起MITSUHO的熱飲可能是有限的，看了看排在自己後面的母女，改變了主意，還是買了熱咖啡。
接近七點的時候又震了一下。信號還是不通。電視新聞上的海嘯新聞開始佔據主體，航拍畫面中，幾秒鐘一個城市就被海浪吞沒。當海浪過去後，曝露在航拍畫面中的城市殘骸宛如森森白骨，泡在實驗室的福馬林液中閃爍著幽冷的光。
七點十分左右手機忽然亮起來。優子嚇了一跳，哆嗦著打開，卻是咪醬。+ O' c8 J F& d% y5 f2 {" F
『終於找到你了！』咪醬在電話那頭怒吼般急切地說，『優子，你在哪裡？』) E( I9 e0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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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呀！中央本線高圓寺站，關鐵一部停開，我被困住了！」優子回答，「咪醬怎麼樣？館山安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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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名古屋！我也不在館山！』咪醬的口氣明顯透著失望，『今天早上去名古屋開會來著。正要搭車回去，聽說地震了。說關鐵停開，回東京也走不掉。你能和館山聯繫上嗎？陽菜怎麼樣？』3 i6 F, Y7 z! ~$ z" S" b y9 b. U
「我聯繫不上。」優子低聲說，「往東北打的電話聽說都打不通。現在在等公用電話。」% C2 l) \# K2 I
『我這邊倒是有座機。但是，』咪醬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但是座機連東京都打不通，樓下便利店全是等著打電話的人。』; o$ M5 h* T& ~! z' A
「有消息我會立刻和你聯繫的。」優子說，「先別擔心。你有地方落腳就先住下來，過一夜看看會不會好。」$ j x; ?+ V5 f5 ^9 R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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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的時候陽菜爸爸來了一趟館山，帶來了防災頭布，米，速食面，麵包，牛奶和水。這段平時騎單車只要40分鐘的路今天開車堵了將近4小時。五點多天黑後車裡冷得刺骨，怕消耗汽油又不敢開暖氣，打開門時簡直已經凍成了棍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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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跡般的，館山只是斷了電和一部分水（僅限廚房，衛生間的水沒斷），暖氣和煤氣都沒斷。陽菜打著手電筒找來毛毯和熱帖。
手電筒下爸爸的臉宛如一匹長著鬍子的馬，由奈很開心地扯著外公的鬍鬚，爸爸雖然滿嘴喊痛，但完全沒有禁止她這麼做的樣子。& v3 \+ j- n$ C; M1 z, s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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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那邊……』爸爸本想說『優子』，又怕觸動女兒的傷心事，只好用拙劣的隱喻胡亂指稱了一下，『還是沒消息？』
「沒有。」黑暗中陽菜的聲音有點哽咽。聽到媽媽的聲音，由奈放開外公的鬍子，跌跌撞撞向媽媽的聲音那邊爬去，陽菜趕緊把她抱在懷裡。4 P3 R! P ` ?
「媽~媽~」由奈用細細的聲音撒嬌般叫著。陽菜應了一聲，輕輕撫摸這她的頭。, w" T! G/ M/ D* ^1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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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由奈都會叫媽媽了啊。』老爹的聲音顯得格外興奮，似乎忘記了自己剛剛才在車裡凍了四小時，『試試看叫外公吧。おーじーさーんー。』. Q$ H3 U- s/ C; T$ J% g
「媽媽~！」由奈一點不領會外公的好意，宣示主權般又喊了一聲。
『おーじーさーんー！』4 e- F4 ^* T5 b ?" F!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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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
『おーじーさーんー！』2 u1 q p' S7 S
「媽——媽~！」$ i0 r+ G1 U, F. L4 H- j( I
『唔！』+ t, l9 y0 v- ^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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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氣般沉默了一會，陽菜輕聲笑了。( d2 Y$ ?" B# K! U3 J5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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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陽菜啊……』爸爸想說什麼，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出來，拙劣地沉默了幾秒，換了點輕鬆的口氣說，『爸爸一直覺得，個子矮的人都是西瓜蟲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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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菜聽到這句沒頭沒腦的話撲哧一聲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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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黑暗中爸爸的語氣好像非常認真，『小時候帶你去看過的，一碰就縮成一團的西瓜蟲。你記得嗎？』; f7 Z# L, n4 g; J9 T% ?4 P ^& D
「西——瓜——蟲——」由奈似乎被這個詞吸引，跟著慢慢說了一遍，得意地在媽媽懷裡滾了滾。3 D" h2 j0 N% c" Q+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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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你喊外公不喊，說個西瓜蟲那麼積極！』外公顯得有點氣惱。
「記得啊。」陽菜回答。$ X. n5 }) t1 e2 C$ D) m5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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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個子矮的人會縮成一團保護自己！』陽菜爸爸很堅定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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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很想吐槽西瓜蟲這個比喻，但陽菜還是覺得稍稍安心了點。 _) ?7 x! O4 }: z7 D5 b$ N: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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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音機一直開著，斷斷續續播著地震消息。主持人千篇一律的嗓音讓人昏昏欲睡，簡直像夏夜電風扇的嗡嗡聲。好在新聞一直滾動播放關鐵停開和恢復的情況。陽菜在心裡默默猜測，優子應該在哪一個地鐵站被卡住了吧。——有沒有地方住呢？會不會回東醫大找宿舍住呢？如果被卡在半路就糟糕了。……( j( c5 Y5 [7 `4 g% b4 Q4 N0 E/ @; g u
爸爸堅持說要留下來陪自己，結果可能是暖貼和熱水發揮了作用，竟然比陽菜更先睡著。由奈在媽媽的懷裡翻了個身，鼻子抽了抽，好像也睡著了的樣子。收音機還在發出低低的新聞播報聲，現場直播的嘈雜聲。門外偶爾有救護車和巡迴廣播車的聲音，車燈的光一瞬間劃破房間的黑暗，旋即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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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菜靠在通往陽臺的門邊，默默地坐著。偶爾看一看手機。雖然手機打在正常狀態，但依然似乎擔心漏接，總是盯著螢光屏，生怕漏掉了來電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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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點三十分。關鐵終電時段開始。陽菜終於開始強迫自己接受今晚優子大概不會回來了這個事實。4 H; m' y7 c3 w& S# U0 ]5 K
偶爾門框還會輕微的抖動，廚房的杯盤在籃筐裡還會發出輕微的碰撞聲。下午放在水池裡化凍的牛排在地震後被震得粉碎，倒置在餐臺上的玻璃杯掉落在地上，碎得一塌糊塗。陽菜的心臟似乎也開始慢慢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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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三十分鐘，就是優子的十九歲生日，也是由奈的一歲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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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的此刻，自己在產床上緊緊抓住優子的手。寸寸裂開般的劇痛讓自己幾乎快要失去信心。優子的溫暖的手好像汪洋中的一點船帆，那樣流著淚還努力微笑的優子，一邊握著自己的手一邊用另一隻手給自己喂水和牛奶的優子，一直對自己說著鼓勵的話的優子……因為有了那樣的優子，才有了今天的自己和由奈。
優子，現在，你在哪裡呢？
有沒有熱的東西吃？冷不冷？有沒有暖和的地方睡覺？有沒有電？有沒有燈光？有沒有水喝？8 [! O2 @1 M7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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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眼淚要流下的一刻，家裡的電話鈴聲忽然毫無預兆響了起來。, Y, _& g8 Z/ c' R5 o0 l7 a2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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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四十分左右，地鐵工作人員來告知電話線路已可以接通。疲勞不堪的人們（有的正在打盹）從地上慢慢站起來，在四台公用電話前站成一排。人們開始搜索著身上的話卡或零錢。一時間地鐵站裡響徹硬幣碰撞的聲音。8 X4 e# y4 v& N" P7 i; l/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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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找到三枚10元硬幣，給了前面那位科長模樣的大叔一枚，剩下2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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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有硬性規定，但每個人都沒有使用超過三分鐘。人們給最親密的人打電話，告訴他們自己安全，請他們放心，或請他們保重，然後道別，放下電話，下一個人走上前。如此，佇列慢慢移動著。1 Y. [% B& w0 _: G# o+ a'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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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輪到優子了。撥通自己家電話的一刻，腦子中竟然一片空白，想要說的話完全想不起來，比做報告還緊張。% B/ U; e! F%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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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菜，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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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被拿起的一刹那，優子壓抑住潮水般洶湧的情緒，儘量平靜地說。: T! f- e) }. d* b: k6 u) A
『小優！』電話那邊陽菜帶著哭聲喊出這句話，『你現在在哪裡？』# j0 F: D% e0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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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鐵停開了。我還在東京，高圓寺車站。」優子儘量組織語言，平靜地說，「等著它再開來著。你還好嗎？地震的時候在哪裡？由奈好嗎？你現在在哪裡？」9 ^% g# g; Y, p( \8 i6 {) m
『我們都好，地震的時候在家裡。家裡有暖氣有水有煤氣。我爸也過來了。』可以聽出電話那邊陽菜竭力忍耐住想要哭出來的情緒，但還是不免哽咽，『孩子的爸，你在地鐵站沒問題嗎？一個人冷不冷？吃晚飯了嗎？……』
那邊陽菜哭得說不下去。優子咬緊牙關，定了定神，對電話那頭小聲而堅定地說：3 o$ Y' t) q) w K3 n
「陽菜不要哭。我很好，不用擔心。一定會很快重開的，一旦重開，我立刻就回來。」; R. B# G- W2 k2 V
電話那頭抽泣的聲音小了，但陽菜依然在抽泣著。
「呐，陽菜。」優子看了看後面的佇列，回過頭來深深吸了一口氣，認真地說，「陽菜，我愛你，比愛任何人都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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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立刻補充，「也愛由奈。」 4 G2 t. A d' ^5 _
『嗯！……』陽菜哽咽著只能說出這個單音節。6 [4 I+ Z3 H)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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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哭，勇敢點，等我回來，好不好？」 T7 t/ o7 t% z/ W1 p0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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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優……』陽菜壓抑住斷斷續續的抽泣，努力說出完整的句子，『我哪裡也不去……會一直等你回來……我和ゆうちゃん……一直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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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應了一聲，放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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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夜晚好像比自己經歷的任何夜晚都長。終於熬到了天亮。第二天上午八點，中央本線一部重開。優子先搭車到新宿，繼而輾轉搭總武線到秋葉原。隨後在秋葉原隨著擁擠的人潮等到下午五點，終於等到了高速鐵路重開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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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完優子的電話後，不知為什麼忽然有了勇氣，立刻給優子的媽媽打了電話，大體描述了一下情況。早晨讓父親先回公司和家去看看。隨後大約九點終於來了電。給由奈做好早飯，陽菜開始整理一塌糊塗碎片和牆灰滿地的廚房和浴室。然後開始整理應急袋，找出收音機和手電筒的備用電池，給三角壺灌滿水，用優子媽媽給的麵包機做了一個米麵包，切成薄片後用密封袋包起來放好。# O+ ^2 I. `" z& u; }
一天內又搖晃了幾次。陽菜已經記不清到底有幾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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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七點左右，剛哄由奈睡下，忽然聽見門聲。陽菜立刻站起來跑向玄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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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打開了，優子走了進來。9 A J( A0 u: T3 `5 v/ C0 S) _
這個被陽菜昨夜想了一千遍一萬遍的情景就這樣平平淡淡地發生了。優子拎著公事包打開門，身上和臉上還帶著一夜未睡的疲憊氣息。風衣皺了，有點髒，散發出一股地鐵站裡便當的氣味，黑色的公事包一面沾著白色的牆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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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擁抱，甚至沒有說話。陽菜捂住嘴，低下頭哭了起來。) A" t2 z) H4 P- I7 I
「我回來了！」幾乎是閉著眼睛喊出這句話，優子不能抑制地流下眼淚。. @1 `4 Y( }4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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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回來！』陽菜哭著用不相上下的聲調喊出來，下一秒鐘就被優子緊緊抱在懷裡。那件外套上有地鐵座椅的氣味，有一夜沒睡的疲憊氣味，有便當的氣味，有灰塵的氣味，對陽菜來說卻是世界上最好聞的味道。9 c/ q/ c. a1 r3 o* A
兩人無言擁抱了很久，直到由奈的小小身影在走廊上出現。
昨天還用爬的由奈，開始跌跌撞撞地走起來，儘管走得像只小鴨子一樣笨拙，卻很努力保持平衡。由奈一邊走，一邊向優子和陽菜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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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ゆうちゃん！」. O9 \ S5 R, L. y( p
優子脫下外套，對由奈張開雙臂。
『パーパ！』5 x" M6 ?, y0 U
投入優子懷裡的一瞬，由奈清脆地喊出兩個音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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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優子不相信地看著由奈，再看看陽菜，「等等……由奈會說話了?」
『是的喔。』陽菜擦了擦眼淚，在玄關跪坐下來，撫摸著由奈的小腦袋，『昨天下午忽然就開口叫媽媽了。我都嚇了一跳呢！』
「好聰明！好聰明！」優子撫摸著由奈的肩膀，笑得非常白癡。 ! B8 u% K6 A, W2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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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コリスパパ～」9 T) ~/ c- D7 c6 }" m*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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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奈忽然發出五個清脆的音節，優子瞬間石化。7 s8 N- z8 H- O: B! }) M" E; B
「陽菜！這是怎麼回事呀！」2 L8 a& _4 ~! H7 {2 ?3 {
不理會優子的哀號，陽菜起身走向廚房，打開鍋蓋一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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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想吃什麼？本想做牛肉飯，但牛肉還沒化凍就震成粉了，所以今晚只好做牛肉粒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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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MITSUHO是瑞穗銀行，不是做自動售貨機的……這裡的置換只是不想使本文太像軟文（口胡，已經夠像了
註：實際上高圓寺是關鐵不是地鐵，或者不如說是輕軌。這裡說地鐵站……只是因為我習慣了叫它地鐵站……（被踢飛）
爲了說明總武線和中央本線的關係，首先需要介紹山手線。山手線是一條環線，大部份車站都是大家耳熟能詳的繁華商業區，例如（從正東開始，順時針方向）秋葉原（大家都懂），神田（舊書店街），東京車站（N部電影里的地標，其意義相當於台北車站），有樂町（大量商場，包括今天已近變成其他設施的Hill's百貨公司），品川（東京區三大鐵路交通網之一，有大量商業設施），目黑（使館區），涉谷（涉谷南面是擁有眾多別具特色咖啡廳和時尚店鋪的代官山），原宿，代代木，高田馬場，池袋，巢鴨，日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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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武線穿過這條環線的中心，起點站是秋葉原，終點站是代代木（山手線新宿站南面一站），在地圖上看，大體相當於於山手線的東西向的直徑。: m: r% ^, w"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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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中央本線則是始於山手線東京車站，與山手線一直重合到新宿，再從新宿站向西延伸，經過長野縣鹽尻，一直到名古屋站的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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