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白色的花束( D' k' p: u/ H7 P4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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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後第二天早晨,優子回到實驗室大樓。電梯的指示燈牌一片漆黑,電梯門前方拉著黃色的寫著『立入禁止』的黃色警戒塑膠布條。) R" A' \" ?%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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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校門到圖書館到主教學樓,隨處可見這樣的布條,以及列印出來的各種通告。噴水池不再噴水,教學樓下平時擁擠地停著一排排單車全無蹤影。前天離開時人聲鼎沸的校園疏忽之間放假般闃無人跡。唯有天空仍然是晴朗的藍色,但這恰好令人感到上天的冷漠。2 k. j$ a0 K( E0 H+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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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只好爬安全樓梯去實驗室。氣喘吁吁爬到8樓,整個走廊只有兩三盞燈亮著,走道上鋪滿白色的牆灰。意外地,實驗室亮著燈,打開門,是松原和梅田前輩在收拾打碎的試管以及調試儀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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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優子進來,兩人放下手中的活走過來。劫後餘生,大家的眼裡滿是恍如隔世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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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回來了!太好了!你在東京受到影響了嗎?」梅田說。5 M& G- H# U9 @& h$ Z)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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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車站被困了一夜。』優子一邊換工作服一邊回答,『梅田前輩還好嗎?松原前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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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嚇得半死。」梅田拍了拍胸口,「地震時在上松井教授的課,忽然很猛烈搖晃起來,松井教授立刻命令大家躲到桌子下面去。只有他自己站在黑板前,一直到地震結束。」

『沒錯。老師確實是那種屹立不倒的人。』優子笑了起來,『松原學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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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談論我之前……」松原笑起來,「何不讓烏梅醬談談地震時她的具體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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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躲在桌子下面。……」梅田前輩立刻岔開話題,「優子啊,雖然洗手間的抽水馬桶有水,但自來水線路還在維修,實驗準備室的水龍頭暫時不能用。……」4 K! A4 D0 f/ P0 A* Q& f/ @; U( A$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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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梅醬她在地震的時候,雖然躲到桌子下面去了,」夏海絲毫不理會梅田想要轉移話題的苦心,「但是卻扶錯了東西。別人都懂得扶桌子腿,只有她去扶椅子腿,完全忘記椅子是帶滑輪的,結果從教室這頭滑到教室那頭,接著門又被震開,她直接被滑出門外,一直隨著那只可憐的椅子滑到走廊那一邊。……」; o7 _, Z' v5 L, f# F#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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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梅田急忙說,「不要拿人家的悲劇來取笑啊。」

夏海不說話,只是一臉腹黑的笑容看著她。% H" Y2 N6 B/ G# S) T9 \$ B+ x1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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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過,消息也一天天傳來。, W3 z3 r8 Q9 k, M. f; B

咪醬在地震結束後三天終於回到了館山。劫後餘生,除了和所有人淚流滿面的擁抱外,就是分發名古屋帶回來地土特產,還不忘自我吐槽『為什麼有一種地震期間大採購的感覺呢?』不過百密一疏,由於忘記了牛奶的保質期只有兩天,分發給大家的牛奶已經過了賞味期限,被大家狠狠取笑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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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地震期間在東京的人是智美。當時正在平和台護校上課。地震後和家裡聯繫不上,也聯繫不到友美。不過(按照咪醬的說法)智美的心態顯然比優子好很多。大家焦慮地等待地震新聞以及和家人聯絡時,智美心安理得在宿舍埋頭大睡,醒來之後電話線早已修好,手機也完全有了信號——當然,上面有不下300個未接來電和500多條簡訊。簡訊內容都是一樣的:「tomo~mi醬你在哪裡?你死了我也不要活了!」至於發信人,不用說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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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美是唯一從地震中得到好處的人。此前一周由於她的操作失誤,使她就職的IT公司損失了大量資料。對此友美一直糾結要如何寫報告彙報此事,突如其來的地震一次性挽救了她,報告的開頭是「由於此次東日本大地震,所以不幸損失了大量資料……」借此機會成功逃脫,不但沒受懲罰,反而如期拿到撫恤金若干。當然,找不到智美比丟工作嚴重很多。據說智美回來的那天晚上友美去車站接她,怒吼的聲音震碎了車站便利店的玻璃。店主向媒體抱怨地震期間堅持營業卻遭到這樣的事實屬不幸,玻璃製造商答應賠償,卻表示絕對不是自家玻璃的問題——畢竟玻璃抗過了8級地震。

麻友是此次地震的嚴重受害者,雖然並沒有受到身體傷害,但收藏的手辦大多不幸罹難。尤其是小島翔為壽屋設計的一系列初代ED造型手辦不是斷胳膊就是斷腿,令麻友『痛不欲生』(這是她的原話)。9 [, ^& x) c  r# V5 k- H3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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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由紀受了傷。地震時由紀沒有在護校而是在超市打工。原本站在POSE機旁收錢並無多少危險性,倒楣就倒楣在地震前幾分鐘有位客人來請她幫忙拿一下貨架上方的奶粉,結果地震一來,由紀從梯子上摔下來且不論,還被無窮多罐奶粉砸中。『不幸中的萬幸』(這是麻友的原話)是由紀摔倒在梯子下面,梯子幫她擋去了一部分下落物,否則後果絕對不堪設想。由紀的胳膊和腿都有不同程度受傷,萬幸沒有骨折。用她自己的說法,地震中最難忘的事,是被聯防隊員從一堆奶粉罐中救出來後,在超市門外看到的第一個人,是哭崩了的麻友。事後由紀問麻友為什麼會來超市找她,麻友回答『是直覺。』並咬牙切齒發誓這輩子絕對不買奶粉。不幸的是超市除了給由紀補償金外,還把那堆罐子摔得脫形但尚且能吃的奶粉送給由紀作為福利——雖然在地震物資缺乏期間算是難得的福利,不過麻友被迫喝了一個月奶粉,如今看到奶粉就噁心。由紀的傷花了三個月時間才養好,慢慢能下床走路.養傷期間,麻友每天都會用輪椅推著她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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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醬的花店並沒有遭受太大損失。地震後停業了一段時間。南的問題相對嚴重。因為地震後獻血太多次,變得容易頭暈,阿醬雖然嘟嘟囔囔頗有怨言,還是每天去超市排隊買生鮮回來煮湯給她喝。但是,那些湯究竟是被南喝了還是被阿醬喝了,兩人對此存在爭議。( S' |, `! E) l" N$ l, i.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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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暴露了佐江盒飯的來源(至少咪醬是這麼認為的),大家終於發現佐江和才加居然住在一起。地震時兩人披著毯子就從家裡跑出來的情景被路人抓拍後上傳推特。當然大部分讀者對此(以及其他大量的記錄地震時情景的照片)紛紛一掬同情之淚,朋友們卻不由浮想聯翩:地震時兩人到底在做什麼?對此,佐江一概拒絕回答。

玲奈和明音都沒受傷,但都有人因為她們而受傷。地震時玲奈在書店,一整排書架倒下來時被人從背後推了一把,僥倖平安逃脫,卻發現在背後推她一把的人是珠理奈。珠理奈當時在書店打工(松原前輩認為珠理奈知道玲奈經常去那家店才去打工的,珠理奈對此堅決否認——不過堅決否認的話地震後半個月才說出來),推開玲奈後,珠理奈雖然沒被書架砸到,但是被幾本巨大的字典砸中,昏迷了三天。玲奈在醫院照顧珠理奈,以淚洗面三天后,短暫地失去了視覺,結果剛剛清醒過來的珠理奈不得不拄著拐杖來照顧玲奈。對此,松井教授的評論是『幸好生了兩個女兒。』這句話被咪醬評為年度神吐槽。9 b% L# `6 z% b' R$ H3 K% T8 U

明音(在學校被稱為鳥隊)地震時在學校的樓梯裡,一塊牆體從她頭頂脫落的瞬間,卻被人抱住滾下了樓梯,僥倖沒有沒那塊巨大的牆體壓到。抱著她滾下樓梯的人是同班同學向田茉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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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江似乎也沒遇到大問題。對地震中的情形,藤江總是笑著說記不得了。而她印象最深的是,之前周圍的人都沒經歷過大地震,地震後似乎脫胎換骨,對各種地震習以為常。震後一周回到實驗室,大小餘震不斷,房間經常晃動。某此她去實驗室對面的洗手間(洗手間旁是開水房),忽然地震,藤江在洗手間裡喊了一聲『地震了!』對面實驗室裡的回答是:「震完了順便把水房的咖啡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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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過。震後三周,優子一家如約搬去了友部。

臨走前,三人在館山的舊家門口拍了一張照。拍照人是麻友,由紀當時還坐在輪椅裡。麻友舉著拍立得相機喊一二三,按下快門,完成了優子一家在舊居的第一張也是最後一張照片。; q2 [# H9 m1 U' O'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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咪醬提議請房東幫忙拍一張全體照。今天這張不太清楚的照片還放在每個人的相冊裡:陽菜抱著由奈,和優子一起站在正中;由紀坐在輪椅上,左手打著石膏,對著鏡頭難得露出明亮的微笑;麻友站在輪椅後面,彎下腰臉貼著由紀,左手做勝利狀放在由紀的耳畔,右手舉著從某二次元賣店拿來的新品目錄;友美一臉火大的表情看著鏡頭,倒是一旁挽著她胳膊的智美笑得又溫柔又甜蜜;南知道自己的身高會中槍,索性蹲了下來,阿醬見縫插針把腳放在南的背上,手中搬家公司的檔紙卷被所有人自動腦補成皮鞭和蠟油;佐江和才加笑得意外地嚴肅;荷爾蒙組舉著『祝 引越』的橫幅,卻被咪醬搶佔了中心位置;珠理奈不知從哪裡得到了優子要搬家的消息,也跑來(不如說是爬來)湊熱鬧,站在照片的邊緣,左手還拄著拐杖,右手上有一圈繃帶,右腿打著石膏,旁邊站著玲奈,當時視力還沒恢復,不知所措地扶著珠理奈的胳膊,是照片中唯一一個不在『看』鏡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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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菜把這張圖發到推特上去,附言是:『大家都能活著,真是太好了。』

 

二十二、漫長的告別(上)# s& s3 x9 W/ L

由奈兩歲那年春天進了托兒所(或者說幼稚園)。理由並不是陽菜不想帶小孩,而是覺得『早點融入生活圈子,交到朋友比較好。』另一方面,由奈雖然仍然在尿床的年齡,卻驚人地早熟(陽菜覺得是早熟,優子覺得只是過於活潑好動罷了)。暑假帶她去狄斯奈樂園玩,一直玩到優子倒地不起,由奈還在得意地上躥下跳。優子在休息區打算來杯咖啡稍微喘口氣,由奈在優子喝完一杯咖啡的時間內繞著休息區跑來跑去跑了不下三四個來回(這是陽菜的估計),然後回來繼續蹂躪她的栗鼠爸爸,捏著優子的臉一直到優子喊的『痛!』把鄰座的人嚇跑為止。

由奈進托兒所之前,優子榮升為真正的助理研究員——之前所謂助理研究員,只是一種稱呼,正式檔上都寫作「研究員助理」。一個語序的調整,意思就完全不同。稱為助理研究員,有了自己的研究經費和自己的研究專案(雖然還是附屬于松井研究室的研究序列),還經教授推薦,在大學附屬醫院擔任見習,變得好像更加步入正軌。; K% T" D/ @3 P. H, {& v2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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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入二十歲後,優子的生活也發生了很大變化。陽菜生由奈時優子向父親借來的那輛老皇冠,雖然過戶給了優子,但因為未滿二十歲沒考駕照始終沒法開,在由奈出生後沒多久就處理掉了。二十歲以後立刻考了駕照,買了一輛二手的豐田花冠——雖然是二手,原先的車主似乎保養得很好,跑起來並沒什麼太大問題。由奈去托兒所後,陽菜回到原先櫻町的指甲店繼續做喜歡的指甲裝飾,每天早晨優子用車先送由奈去托兒所,再送陽菜去櫻町,然後自己去實驗室。下午四五點左右陽菜坐電車去托兒所接由奈,然後去超市買東西,回家做飯。優子大約七點左右回家,一家人一起吃晚飯。

考慮到由奈可能要有自己的房間,新年後又搬了一次家,從友部町搬到了竹之內町。按優子的說法,是終於住到了百分之一百的世帶房(=兩室一廳)。晚飯後優子處理資料,陽菜發呆或者在速寫簿上畫新的指甲花樣。由奈有時呆在自己的房間,有時(陽菜覺得是大部分時間)纏著爸爸媽媽,或者要優子解釋電腦螢幕上那些奇怪的圖案是什麼意思,或者絞盡腦汁想出問題來讓爸爸媽媽覺得糾結,例如1+2等於幾(前面說過,對這個問題優子和陽菜存在分歧),例如為什麼鳥會飛豬不會飛爸爸也不會飛——對這個問題,優子試圖從生物學的角度解釋豬、爸爸以及鳥的身體構造不同,陽菜的解答則簡單明瞭:豬和爸爸偶爾都會飛,只是由奈沒有看到:畢竟由奈沒有見過真的豬(陽菜迫使優子許諾盆休時帶由奈去鄉村看真的豬),而爸爸會飛的時候,由奈都在睡覺(陽菜的原話)。



滿三歲以後,由奈似乎忽然變得話少了,吃飯的時候也不那麼嘰嘰喳喳口齒不清前言不搭後語地想要說一大堆東西了,很多時候都在默默不語地咀嚼。# b" ?/ ]4 q, X# s' ]5 ~5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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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發現了這一點,悄悄問陽菜,陽菜也說發現了,但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可能是長大了吧。」陽菜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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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底的某天下午,陽菜照例去托兒所接由奈。被老師叫「ゆうちゃん媽媽來接了喔~」而從裡面跑出來的由奈,手裡拿著一張卡紙,好像是畫畫用的。# T  |+ }$ U! L9 x+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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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ゆうちゃん今天畫畫了嗎?』走出托兒所後,陽菜問。. O3 w2 A4 n8 J/ \

由奈沒回答,只是拉著媽媽的手咬著嘴唇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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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的是什麼呢?』

陽菜發覺由奈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爸爸。」由奈只說了一個單詞就沒再繼續往下說了。$ K0 O, b* l+ u* J4 U  Y  k* @. V

陽菜停住,蹲下來,微笑地看著由奈,問:4 O% l7 C" F# p3 v1 G# ?

『一定畫得很漂亮。可以給媽媽看看嗎?』9 r* k( I/ y2 U

由奈撅著嘴,有點不安地把卡紙遞給陽菜。2 i+ P. |% g. I. H)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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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菜打開卡紙看了一下。雖然蠟筆的線條和色彩都很……跳躍,明顯是出於小孩子的手筆,但還是可以看出畫的是那只栗鼠。+ w) z5 M( i. H6 L1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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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市里有簡易的休息區,週三下午一個人也沒有。陽菜買了兩杯加熱巧克力的牛奶,和由奈一起坐在那條白色的長椅上。8 ]$ c+ R% W8 {# C+ i+ j4 B* N

由奈還是抱著那張卡紙,把小書包和黃色的帽子放在一邊,低著頭不說話。- Y, u$ p) [' `! H% _& m7 E) k' [6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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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ゆうちゃん』陽菜摸了摸她的頭,問,『怎麼了?好像心情很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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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奈想了想,把卷起來的卡紙放到一邊,慢慢挪到陽菜身邊,把頭靠在陽菜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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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菜攬過由奈的胳膊,輕輕抱住她。" O; p6 ~8 l  A5 Y5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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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總愛說『由奈變得越來越像媽媽了』。有時候甚至會神經兮兮激動地對由奈說:『ゆうちゃん好有媽媽當年的感覺啊!』自己雖然不像優子這麼注意這件事,最近也發現由奈確實有長大了。白皙的皮膚和大大的眼睛以及(總被優子在某些場合拿來取笑的)嘴唇似乎繼承了自己,其他一些習得性的東西則無一例外像那只栗鼠,可能是無意識模仿了那傢伙?——笑的樣子也好,眨眼睛的樣子也好,陽菜覺得該是自己才要說「ゆうちゃん好有爸爸當年的感覺啊!」) k5 W7 s( p4 J9 ]) a  S: w( O

說到「爸爸的感覺」,陽菜一直有悄悄在觀察由奈是否哪裡像她生物學上的父親。目前有看出來的,一是頭髮的顏色。陽菜自己的頭髮並非是純黑色而是帶點栗子色,而由奈的頭髮是黑色的,和陸一樣;其次是指甲的形狀。陽菜的指甲是長的,而由奈的指甲和陸一樣是扁圓形的。另外,由奈有點輕微的先天性支氣管哮喘,一入秋就會咳嗽好一陣,這似乎也是陸家的遺傳病。& I- V7 {. p  l. }

沒有和優子說過這件事。雖然懷孕時有觸及過這個話題,但由奈出生後就沒有再談起過。優子完全沒有在意陸的事情,真的把由奈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來疼愛,為了自己的和由奈,一直很辛苦很認真在工作,是標準的好爸爸;自己也一直想要營造「優子就是由奈的爸爸」這樣的感覺。* H4 W/ n2 H* m,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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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目前為止,由奈和優子以及自己都接受了這樣的說法。但陽菜心裡很明白,由奈早晚有一天會知道優子並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甚至是不是父親都要打個問號。到那時候,要怎麼和由奈解釋,陽菜還沒有完全想好。

另一方面,陸自從和自己分手後,倒是很老實地沒有再來找過自己;兩人的朋友圈基本沒有交集,所以陸大概不知道有由奈的存在。問題是,萬一有朝一日陸知道了作為自己親生女兒的由奈在這個世上,會做什麼呢?是裝作不知道?還是(和以前一樣)強行要求獲得由奈的撫養權?陽菜悄悄諮詢過法律援助事務所,得到的答案是陽菜有絕對大的可能獲得由奈的撫養權,這點稍微讓人安心;但絕對大並不代表百分之百,如果陸找上門來,該和由奈說『這個人才是你的親生父親』嗎?如果這麼說了,由奈又會怎麼想呢?

最重要的是,對所有這些,優子會怎麼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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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問題都不知道要如何解決。陽菜只能儘量不去想它。畢竟,『發生過的已經發生,未發生的尚未發生。』另一方面,陽菜有種模糊的直覺:萬一真的發生了,也總有解決之道吧。



看著懷裡悶悶不樂的由奈,陽菜有種不太妙的預感,於是小心翼翼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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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ゆうちゃん不開心,是因為這幅畫嗎?』5 w9 J* W% M9 W* J( t: N# n

由奈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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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呢?』陽菜撫摸著由奈的頭,『可以和媽媽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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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奈猶豫了很久,小聲貼到陽菜耳邊說:「不要告訴爸爸喔。」3 b/ f' Q) G, S4 a5 N8 n) l

陽菜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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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畫畫的時候,被笑話了。』; b: K$ ~( I+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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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奈小聲說著,低下了頭開始玩衣角。

『被其他的人問,為什麼由奈的爸爸是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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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老師也有問,說,』由奈深深吸了一下鼻子,『要畫的是爸爸,由奈是不是畫成媽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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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由奈小聲抽泣起來,『由奈畫的就是爸爸嘛!人家畫得就是栗鼠爸爸嘛!』' P% M  F# \8 o& o' l9 @0 g3 V3 [" d

陽菜把由奈抱在懷裡,輕輕撫摸她的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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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什麼都不懂!那些男生最討厭了!』# d7 b0 H+ A+ u+ o5 y7 Q

陽菜輕輕撫摸著由奈的頭髮,沒有說話。等由奈的哭聲稍微小一點了,才輕輕在她耳邊說:3 H# x2 v) t9 c! |

「媽媽覺得不是ゆうちゃん的錯。呐,ゆうちゃん先把巧克力喝掉,好不好?要冷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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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確定由奈在自己的房間睡著後,陽菜悄悄把這件事告訴了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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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優子放下筆電,轉過身來,「這該怎麼辦呢?」4 K8 E) ^, g5 b: N; g' h$ M5 }

『是不是我明天去和托兒所老師說說呢?』陽菜問。$ ]+ L. g( M2 j# w* |( o* a&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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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這麼說,陽菜其實並不清楚該和老師說什麼。把家裡的情況如實說出來請老師多關照?這種做法好像太天真了。雖然這些年自己和優子都有幸遇到好人和好環境,但這個世界大體上來說還是非常現實的——對此陽菜也很清楚,懷孕的時候被家門口的鄰居指指點點的時候就明白了。老師很有可能只是表面上敷衍一下,一轉身立刻變成流言蜚語製造器,由奈受的傷害可能會更嚴重。- o& i& c+ h9 v- g

「或者說,直接轉到另一家托兒所呢?」優子抓了抓腦袋,「……不行,畫自己的爸爸媽媽啦,描述自己的家人啦,這樣的事情在哪個托兒所都是定番教育科目,小學校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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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菜點了點頭:『是啊,轉學好像也不是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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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明天我去和老師說?」優子合上筆電,轉過身在陽菜的身邊坐下。% B3 ~, ?# m& |-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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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優……打算怎麼說呢?』陽菜小聲地問。1 ~+ d8 p5 h6 Q' E6 L6 r" F5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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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一時也語塞了,「乾脆實話實說?好像也不是個好辦法。」; @' \4 g1 ]& E$ @( q! W$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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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直默默無語到睡覺時間。

關掉檯燈後,房間陷入黑暗。

黑暗中優子忽然說,「不如這樣說。にゃん是單親媽媽,然後我是にゃん的表妹,幫著一起照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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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優,這樣不行吧。』陽菜回答,『老師會問,為什麼由奈不叫你姑姑而叫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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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完全無法自圓其說。」黑暗中能聽見優子卡擦卡擦抓頭髮的聲音,和三年前如出一轍。. @2 N% \% W& F9 K0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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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聽見優子不停輾轉反側,始終沒睡著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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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菜在被子中伸手握住了優子的手。優子回握住陽菜的手。" d- y5 c) w* r' \- }; N

『孩子的爸,』陽菜的聲音雖然輕,這幾個音節卻格外強調,『早點睡,明天還要去實驗室對吧。』+ u3 J! }) F( B0 g2 t0 `# p

優子沒說話,只是翻過身來,把頭埋進陽菜的懷裡。

「你有沒有覺得我很沒用?」優子輕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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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有喔。』陽菜撫摸著優子的頭髮,『雖然工作的時候很帥氣,當年還俘虜了教授的大女兒,不過其實是個超級笨蛋。』

優子在陽菜的懷裡悶悶地哼了一聲。: x' c; k% Q' x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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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忘不掉這件事了啊。」

『呐……小優,』沒有理會優子的抱怨,陽菜的口氣從玩笑變得很溫柔,『是陽菜一個人的笨蛋丈夫,也是由奈的笨蛋爸爸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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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吃早飯時,優子有點畏畏縮縮不敢看由奈的眼睛。直到送她去上學時,由奈坐在車裡說了一句:「栗鼠爸爸眼圈很黑像熊貓~」優子才如蒙大赦,如果不是陽菜瞪著她,說不定會放開方向盤手舞足蹈拉響禮炮大聲唱歌。) c, g( d1 Q% ^3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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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這件事沒有優子和陽菜想的那麼嚴重。在兩人還在為如何和老師說而糾結不已的時候,由奈似乎反而慢慢又變得開朗活潑起來,而且好像還交到了朋友。十一月中旬的一天把一個長頭髮的長得像瓷娃娃般的小女生帶回家,並且向爸爸媽媽介紹這個小女生叫花音。兩人玩得好像很開心。

吃晚飯的時候,優子仔細看了看花音的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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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音桑的媽媽是不是姓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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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音正在吃陽菜做的沙拉,聽到這個問題猛然抬起頭用力地點了點。0 p- V/ O9 A1 X8 e0 ]) I( c7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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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果然是的。』優子對陽菜說,『是附屬醫院心腦外科的木本前輩的女兒。』接著對花音說,『花音的媽媽是研究腦血栓的專家,是我非常佩服的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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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音得意地點點頭。由奈也羡慕地看著花音。



十二月初托兒所學藝會。優子有點心有餘悸地問陽菜:( e$ P. A: j0 @6 z1 x3 E9 ~

『我能去嗎?我應該去嗎?由奈會不會覺得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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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這只栗鼠撇著八字眉膽戰心驚看著自己的樣子,陽菜不由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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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去問由奈啊。」陽菜說。4 v5 k! ?5 {/ }0 V(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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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時優子小心翼翼挪到埋頭吃咖喱的由奈身邊,悄悄地問:

『明天的學藝會,爸爸也可以去嗎?』

由奈轉過頭看了看優子,臉上露出為難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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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的心情已經開始下沉。由奈忽然開口說:

「栗鼠爸爸去的話也沒問題啦,但是……」喝了一口湯,架子很大地繼續說,「但是……我上場的時候,不許在後排跳舞!不許帶太鼓去敲!不許把外套還有包包還有板凳都扔上去!好丟臉!」停了停,又補充了一句:「要像媽媽那樣安安靜靜的!」. @/ V# A- ^$ b+ z7 S

那只栗鼠立刻手舞足蹈開始圍著飯桌跳舞。陽菜清楚看到由奈的臉上寫滿了「為什麼會答應你啊」的字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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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耶誕節前夜在咪醬家聚會。優子和陽菜把由奈放在優子媽媽家,一直玩到深夜才散。回到家後正在換衣服,忽然聽見門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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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快遞!」

『快遞公司這麼晚還上班嗎?』優子一邊想一邊打開門。

「請問小嶋陽菜さん在嗎?」快遞公司的人問,「這裡有她一件貴重物品快遞。」  y, H- h; [3 W9 K

他手裡捧著一個很大的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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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請稍等一下。』優子向屋裡喊了一聲,『陽菜,有快遞,帶上印鑒來簽收。』1 P; _( V; ]1 W9 t& L: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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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陽菜帶著從房間裡出來,簽收了快遞,和優子一起把箱子搬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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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重!』優子喘了口氣,打開燈,拿過美工刀遞給陽菜,在地板上坐下來,『陽菜最近在網上訂的東西?哇,聖誕禮物明明都送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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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菜卻一臉疑惑的神情,一邊拆開盒子一邊說:「沒有啊……我也很奇怪……」

外包裝打開,裡面是一個巨大的、用友禪紙覆面的漂亮的禮品盒。陽菜放下刀,似乎不打算再拆下去。: g8 q' ~; l; I' `

優子沒注意陽菜變了臉色,小心翼翼打開盒蓋,驚訝地發現盒子中裝的是一整套女兒節玩偶。

「哇!我第一次看到這麼漂亮的雛偶人!」優子忍不住大聲說,「真漂亮啊!看看神功皇后的著物,是真的絲綢!看宮女那條今樣色的腰帶!還有這幅金色的屏風!……這樣一套少說也要好幾百萬呢!」! H8 z& Q3 f5 r8 y. p1 h

想了想,優子拍了拍頭,「說起來,今年由奈滿三歲了呢。明年5月5日是由奈的七五三,確實要擺雛人形了。」  f/ Q3 Z6 V8 L5 s. g

忽然像想起來什麼似的,優子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回過頭去,疑惑地看著陽菜:「這麼貴的人形,到底是誰送的呢?」9 H/ a. D; O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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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安靜了好一會。

『……好像是陸,』陽菜遲疑著開口,緩緩地說,『……盒子上的圖案,是他家的家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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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不相信般地拿起盒蓋,發現盒蓋的背面貼著一個開口的信封。裏面有一張扎著粉紅色綢帶的華札,上面用毛筆寫著漂亮工整的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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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的女兒由奈:祝三歲生日快樂,並賀來年七五三。」

 

二十三、漫長的告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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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掏出鑰匙,插入鎖孔。聽見簧片輕彈的聲音,優子打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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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一片漆黑。沒有開暖氣,空氣冰冷又稀薄。. P0 r' r2 j5 r! B8 P5 Z

房間還是整整齊齊的,好像陽菜剛剛離開時一樣整齊。廚房裡那些自己永遠不會去碰的醬油瓶,鹽罐,不銹鋼的漏勺和湯勺,甚至是瓦斯爐,都擦得乾乾淨淨。優子打開廚房的燈,那些瓶瓶罐罐靜靜地站在那裡,似乎等待那雙手再次打開爐灶,然後逐一拿起它們,將它們調和在那把不銹鋼湯勺裡。3 ^4 M7 ~' S7 ^4 S

洗好的衣服已經收起來,整整齊齊放在床上,散發出洗衣粉特有的淡淡的清香味。自己做報告時穿的套裝燙的平平整整,掛起來放在衣櫃裡。幾隻彩色鉛筆還放在小桌子上。書桌被擦得很乾淨,彩色筆和走珠筆按顏色放進了收納袋裡,收納袋的拉鍊體貼地拉了一半,既顯得整齊,又不顯得寂寞;資料夾按五十音順序擺放在桌腳,避開了太陽光能照射到的角度。插座的開關已經被關上,好好地放在桌角。自己那些大小不一新舊不一文字不一的書已經被細心地擺回了書架,卷起的書角都有一一被耐心地撫平。; C/ `& Z: _9 D

隔壁由奈的小房間裡,玩具和玩偶都消失一空,桌子上只剩下幾支還未收走的鉛筆,在燈光下拉出長長的影子,似乎等待一雙同情的手再次拿起它們。& `3 g" Z2 }2 m6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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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放下公事包,回到臥室,重重地跌進柔軟的床上。柔軟的被子和床單上,仿佛還留有陽菜殘留的香氣,那樣的香氣令優子想起陽菜微笑的眼睛,陽菜說話的聲音,陽菜笑的表情,陽菜做的飯菜的香味,陽菜肌膚溫暖的觸感……8 n  L; }0 K, j2 M,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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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菜,我們是不是只能來生再見了?6 p$ i& K" |' y6 n

大顆大顆的眼淚順著優子的臉頰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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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夢境醒來時,窗外還是一片漆黑。眼淚早已打濕了枕頭。陽菜抱著自己,頭還埋在自己的背後,似乎睡著了,脖子上還能感覺到她均勻的呼吸聲。# ^0 ^2 _8 ?! G+ S7 g  V9 i

一瞬間忽然好慶倖,慶倖那一切只是夢而已。現實中陽菜還好好地在自己身邊。但那個夢是如此真實,優子清晰記得床單上的香氣和觸感,記得廚房的餐具上閃爍的淡淡光芒,以及那種深深的,傾入骨髓和身體每一個細胞的寒冷。

好像意識到什麼般,陽菜抱著優子的手緊了緊。優子很想回頭抱住陽菜,和往常一樣,鑽進她的懷裡,但是卻非常猶豫。

最後,背靠著陽菜,優子無法抑制流下傷心的淚水。% y2 B  r8 X/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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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希望能夠見一見自己的親生女兒。得知有這樣的孩子存在這個世界上,對於忽然成為父親的我來說是莫大的幸福和安慰。如果有可能的話,12月29日下午2點,我在櫻町那個高中時我們常去的咖啡館靠窗的位置恭候你和由奈。當然,如果你想要帶其他人來,我也無任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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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陽菜讓優子看了這條標點符號到敬語都用得無比正確無懈可擊的簡訊。優子看了一遍,面無表情地把手機還給陽菜。

相對沉默了很久,優子問:  E. k7 d( Q.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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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天下午會去嗎?」+ h' S" F' ?+ p: t+ y7 L: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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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菜沉默了很久,回答:『是的,我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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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由奈一起去嗎?」. i$ `$ a1 B; F$ \" ?" T6 ^' R+ r

『嗯。』陽菜回答,『明天中午會先去托兒所接她。』$ o6 b1 P5 @, H" Z9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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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菜的語調是那種已經下定決心的語調。一起生活了這麼久,優子很瞭解。9 K* s% ~1 n) h

優子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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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覺前,兩人坐在床頭相對無言很久。最後優子說:「早點休息吧。」然後熄滅了床頭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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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下後,陽菜聽到黑暗中響起一個微弱,略帶哽咽但平穩的聲音:

「陽菜,請一定要按你覺得正確的道路走,不要過分考慮我的感受。」

陽菜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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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瘋了!你就隨便那個混蛋來把陽菜和由奈搶走?』* F: }3 x2 N0 y% `8 E

此前一天的中午,附屬醫院藥房的休息室,佐江幾乎是用咆哮的聲音問出來。0 b6 a; j) Y6 J/ l$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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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找上門來的消息,優子最初只是在午飯時告訴了咪醬,此後幾乎一瞬間傳遍了優子的朋友圈和熟人圈。因此,休息室的陣容非同小可,來的人比同學聚會還更整齊,優子著實被嚇了一跳。4 V; L1 m) E7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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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美趕緊上前抱住優子,才加拖開佐江,防止佐江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5 O' ^, @* D$ Y: x

「這也不是優子想的吧!」咪醬上前打圓場,「我們在明處,對方在暗處,對方就找上門來了,要優子怎麼辦呢?」  E+ E/ h9 P0 p+ O5 L: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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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們看看她這幅消極的態度!』佐江依然很激動,指著優子大聲地說,『好像完全要把自己太太孩子拱手讓人一樣!這麼窩囊的傢伙,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大島優子!』) z2 [5 I3 y1 V;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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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太太孩子嗎?……」優子重複了一遍這句話,自嘲般笑了一下。# y; U6 A( y: Y+ i. w+ z1 R* l

『難道不是嗎?』佐江掙脫才加的手,繼續沖向優子,被南沖上前去拉開了,『你這是什麼態度啊!自己的東西都不願意要嗎?』# a7 r% ~8 G- L( k8 w8 s0 S

優子哭了起來。

「優子,不要讓陽菜去,求你了!」智美也哭了起來,「手機號碼換掉!然後住到我家來啊,我和友美兩個人可以養活你們沒問題的。不要讓陽菜去!」- |2 U( V8 ^8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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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貫火大的友美此時在人群中緊咬著嘴唇淚如雨下。- W& B9 k. U0 c+ P' _! c)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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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屁爸爸是笨蛋,宇宙第一大笨蛋!』: \1 O2 `% a! r& @' m8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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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友坐在椅子上已經哭得直不起腰來,由紀坐在她身邊,左手輕輕撫摸她的後背,雙眼死死瞪著優子。8 }1 J* {  Q2 N* q2 ]/ F

優子掙脫智美,跌跌撞撞走到由紀跟前。& h$ ?" |8 O. c, ~5 Z) D

「呐,你這傢伙,」優子想笑,但是代替笑容的是血管破裂般大片大片的淚水,一滴滴順著臉頰流下來,滴在地面上,「你和我說過的吧,愛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O, y% I" Q' n/ \+ G' z% _

由紀不說話,只是死死瞪著優子。/ Y( Z% t+ P& r6 G  g8 X2 {2 x

「這是上帝說的話呢……」優子勉強露出笑容。: h; l) j7 O9 |: Q) I* Z3 P: ?2 r%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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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島優子!』由紀猛然站起來,拎起優子的領子,大聲說:『我告訴你!不要指揮上帝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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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放下優子,捂住了臉痛哭起來。/ x* H& y8 t, S# w7 {) Q9 T

「優子,聽我說兩句。」9 n2 A: _8 V" r/ V. C% s

咪醬站到優子面前。淚眼朦朧中優子能看到她微紅的眼眶。1 g, {# a4 }2 u

「你這傢伙,」可以看得出咪醬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用的語氣也是平時吐槽時那種平淡的口吻,「你記得嗎?當年你和陽菜搬到館山,是誰冒著冷風和你一起去找房子?是誰早上四點起來,和搬家公司的車一起去櫻町幫你搬東西?」

優子沒有說話。

「是誰在你最缺錢的時候,」咪醬指著哭得直不起腰來的麻友,以及蹲在牆角的荷爾蒙組,「一萬塊三萬塊五萬塊七萬塊地湊錢給你?」( [+ O7 {/ j( y8 H+ s# B

優子沒有說話,捂著臉開始哭。- B+ `3 B! E7 j. p4 c# V

「是誰在你最缺錢的時候,」咪醬指著捂著臉哭得泣不成聲的智美,「每天寧願四點半起床,從平和台到櫻町兩地來回,只為了省下培訓費幫助你?」& v( Q& h6 O7 v% i" f; P- p8 P- I

「又是誰,」咪醬終於忍不住開始哭泣,「在放榜前夜和你一起吃火鍋?是誰在暑假和你一起打夜工?是誰在陽菜生孩子的時候,整夜整夜在產房外面等著?是誰買來的紗布尿片?是誰送進去的巧克力?是誰在你倒下的時候把你扶起來?」  F9 i1 C6 a& [3 J  I3 `0 L5 u

咪醬用力忍耐住哽咽,繼續大聲問:- i: l9 b+ b9 e+ G

「所以,你以為陽菜只是你一個人的陽菜,由奈只是你一個人的由奈,是你想處置就處置,想轉手給人就轉手給人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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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轉過頭去不看咪醬。

「大島優子!」咪醬用盡全力喊了出來,「你不要太過分了!」% O  x- ^( ]' U%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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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結果是:大家都哭崩了,但是沒談出任何結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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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最後怎麼辦?』, I  Z+ c6 Y0 i) D& \+ H: Z. \

佐江一邊在處方表格上用紅筆打鉤,一邊問。* \1 @! E2 e; U; j& Y& Q3 p% }

「把那只僵化的栗鼠腦殼切了,然後用福馬林泡起來,做成標本,」咪醬一邊在劃價表上蓋章一邊回答,「標本瓶標籤上寫著『不敢追求自己幸福的膽小鬼』!」

「所以呢?最後陽菜也就去了?」佐江蓋上筆帽,把一張空白處方箋塞進印表機,「我真搞不懂陽菜在想什麼?難道這麼多年都是假的?一起生活了那麼久,那個混蛋一招手就開開心心過去了?」1 f# I+ [- ]/ Z8 w2 M+ C( f4 O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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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從國中以來的經驗看,我覺得陽菜不是那種人,』咪醬拿著劃價表在電腦中輸入一連串序號,『不過誰又知道?人是會變的。如果她跟著陸跑掉,我會在心裡暗暗咒她,但大體上我也理解她的立場。』& }4 O9 u3 f- X# }7 ^9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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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希望陽菜能想想明白。」佐江抓了抓頭,「我很擔心。但是話又說回來了,不知道由奈是怎麼想的。優子好像說過在托兒所也有說三道四的人。小小年紀承受這麼大壓力就一定好?」0 D4 h) B" r( u7 s3 ]6 m0 M-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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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咪醬在劃價單上蓋了一枚印鑒,把劃價單夾好,轉過身來,『當務之急是先想想,萬一陽菜真的走了,那只栗鼠要怎麼辦。——她肯定不願意再住竹之內那間房子了。讓她回父母家也不一定是好主意。』+ P+ a; i( j7 b) }5 u9 X+ W* ?

佐江點點頭,「我那邊房子不夠大,不過可以給她住上一陣。就怕她覺得拘束不肯去。」+ ~! C( P# p! S5 V(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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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搬出來陪她住一段時間。』咪醬若有所思地回答,『搬到綾部市去,那邊房租便宜,離她上班的附屬醫院腦外科也近,離竹之內、友部和館山都很遠,稍微有助於忘掉一些事。』0 p! i) x5 p! H- ~* R-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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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她真的會忘?」佐江反問了一句。8 e& C! a* G1 T# T-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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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會不會忘是她的事,』咪醬繼續整理手頭的單據,『問題是我們必須要這麼做。不管發生什麼事,人總得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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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江點了點頭。

 

二十四、漫長的告別(下)
    
    
『由奈,初次見面,我是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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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咖啡店對面的陸,向由奈伸出手. l+ A& ]* X& Y+ b$ R

由奈絲毫不領情,轉過頭不去看陸,把頭埋進陽菜的懷裡。( g4 h+ e% ?. Y7 x

『今後還請多多關照。』陸似乎並不氣餒,繼續給出笑容和雙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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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奈依然不領情,閉上眼睛,縮了縮脖子。+ ]) _7 d, T$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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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菜撫摸著由奈的頭髮,說,「不要為難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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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為難,我是她親生父親!』陸的表情非常理所當然,似乎認為自己的話百分之百無懈可擊,從語法到句子到發音都找不出一點問題。6 i- W9 A% O3 s8 l: g&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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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菜沒說話。0 \3 \7 Q; K6 Z8 G# P. C# a9 w

陸放下手,坐回對面的座位。

『你到底有沒有告訴過她?』陸忽然開口問。

「告訴了。」陽菜很簡潔地回答。

『怎麼說的?』陸攪拌著面前的咖啡,一臉不相信的表情看著陽菜。

「下午要見的人是你生物學上的父親。」陽菜的答案依然簡潔無廢話。& f% w, C7 M+ ]  g: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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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三歲的小孩子說這些她會懂嗎?』陸懷疑地看著陽菜。

「她懂啊。」陽菜撫摸著由奈的頭,「她問你為什麼會突然冒出來。」

『如果我能早點知道就好了。』陸忽然換了一臉誠懇甚至沉痛的表情,『真是對不起,讓你們受苦這麼久。』

陽菜沒說話。4 C: {: u* b3 a2 i# ~5 s. Y: f,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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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島現在就職的醫院,』陸喝了一口咖啡,『雖然是大學附屬醫院,也算家父的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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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島さん。」陽菜冷冷地糾正他。" P; b% r7 ~( W8 j6 y/ U

『怎樣都好。』陸不在意地放下杯子,『我還記得這個矮子當年拉著你對我怒吼的樣子,看到今年的實習名單上有她,就稍稍留意了一下。』

陽菜不說話,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她的經費表格上有一欄是世帶費,同時她的婚姻狀況又是未婚。這種情況任誰都會感到奇怪。就稍微調查了一下。然後,很簡單就找到了她交上來的母嬰手冊影本,上面母親一欄寫著你的名字。』陸不經意地露出得意的笑容, 『稍微計算了一下她的生日,心想大概是我的孩子吧……』- ^/ F& {" k+ F5 ^5 Q+ ~( H1 e( y

「當著孩子的面,不要說這樣的話。」陽菜打斷說。

『隨便怎樣都好。』陸繼續說,『總之我調了這孩子的醫學資料,又用她出生時留下的醫學記錄很詳細調查了一下,確定應該是我的孩子。』9 I$ u! J2 P7 v, r2 d# o$ R

「真是仔細啊。」陽菜的話中聽不出一點感情色彩。* R; h$ M% U) \. e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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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種事不仔細怎麼行。』陸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搞錯了的話就了不得了。世界上能不在意這種事的人,恐怕只有你那位大島さん吧。』說著笑了起來。+ p  ?  f( O+ i: l/ }( P4 ^

「所以呢?」陽菜問。/ ^+ B9 e/ c  i! j2 c

『很抱歉我這麼多年都不知道這件事。你竟然也沒有告訴我。』陸繼續說,『聽到你們過了那麼多年辛苦的日子,我真是過意不去。』- Y! k9 E& h2 s- L

陸似乎想暗示什麼,但陽菜裝作不明白,等著他自己把話說完。9 ~# T* U2 z7 b, h+ C7 C

『不論當年怎樣,我自認為自己還是個有擔當的男人。』陸雙手交叉著放在胸前,『過去的事情你沒有對我說,不能怨我;現在我願意負起當父親和丈夫的責任。怎麼樣?』* u" i% y4 Y( W, S( X

陽菜沒有說話,由奈意識到什麼般從陽菜懷裡回頭看了看。, a# o; z/ }3 U! R: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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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ゆうちゃん、今後會有爸爸媽媽一起帶著你,不用再在托兒所被奇怪的眼光看著了。』陆笑著看著由奈,『願意跟爸爸一起嗎?ゆうちゃ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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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奈です。」& u: ^. J. o6 [) ^& ~4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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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中的由奈忽然轉過身來,用細細的孩子氣的聲音,平靜地說出這句話。連陽菜都嚇了一跳。* i3 e7 _. b$ ~$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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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嶋由奈です。」

還沒等陸反應過來,由奈又平靜地追加了一句話。4 ]* X& [1 h  d9 ?6 }# c;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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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奈真是個傻孩子啊。』陸站起來,輕輕撫摸由奈的頭,笑著說,『那種一意孤行的感覺,倒是非常像你媽媽當年的樣子。』

由奈用力地躲開,搖動腦袋,竭力不讓陸碰到自己,最後終於哭了起來。. M# B: {  U" T# B, D$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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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嶋由奈です。」由奈哭著說,求援般緊緊抱著陽菜。

「夠了。」陽菜推開陸,抱著由奈站起來,「成年人的事情不要牽扯小孩子進來。由奈要先回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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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聲說了句失禮,陽菜一邊為由奈擦去淚水,輕聲對由奈說「寶貝不要哭喔,有媽媽在」,一邊按下手機按鈕。5 o3 C* G4 U' y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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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想要出手攔阻,但下一秒鐘出現在咖啡館門口的人影讓他條件反射般坐回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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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人是麻裡子老師。* Z6 D% u& J  n1 H: Y

從陽菜手中接過由奈,麻里子對陽菜點點頭,對陸露出一個神秘莫測的笑容後,消失在咖啡館玻璃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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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一個比學生大不了多少的高中老師,麻里子很明白什麼時候該和學生親密無間,什麼時候該和學生保持距離。女校錯綜複雜的關係漩渦中,麻里子憑藉這樣的智慧一直受到學生的尊敬和愛戴。# G! a$ ^1 d/ x1 R7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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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也並不是說麻里子沒有自己的情感。優子和陽菜沒有在一起的時候,麻裡子就對兩人偏愛有加。對優子,由於曲棍球隊的事,一直非常欣賞優子的聰明與毅力,也很明白優子能吸引一大批人為她兩肋插刀絕非沒有理由;對陽菜,麻里子喜歡她的,與其說是天然呆,不如說是天真與成熟交融的溫柔。9 t$ b, z; X# l( E2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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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兩個學生最終走到一起,麻里子並未感到太多意外。暗地裡,她也為自己最欣賞和喜愛的兩個孩子能在一起感到驚訝與高興。但考慮到各種原因,麻里子沒有表達出這種情緒。她依然好好地扮演高中老師的角色:送這一屆學生畢業,參加她們的卒業式,然後指導下一屆學生,傾聽她們的快樂與煩惱,看著她們在想哭的時候哭想笑的時候笑,然後參加她們的卒業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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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對於陽菜主動打電話聯繫她,請求她幫忙,她也沒有太多的意外。她很明白陽菜現在除了她,找不到第二個有這樣的立場的人來做這樣的事——雖然只是在他們談話的過程中把由奈帶到隔壁的家庭餐廳喝果汁這麼簡單的事而已,麻里子懂得,這樣的事除了她,沒有辦法找其他人來做。( B) h1 h1 A/ V# J3 |0 A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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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麻里子第一次看到由奈。由奈出生後,麻里子也去看過陽菜。那時由奈還像一隻小猴子一樣蜷縮在陽菜身邊,眼睛都沒睜開。轉眼三年多的時間,由奈雖然還是個小孩子,卻儼然有了美人的樣子。麻里子仔細端詳著坐在自己對面喝果汁的由奈:白皙的皮膚,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簡直是陽菜的翻版;偶爾一閃即逝的笑容又好像令人看到了當年的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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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奈ちゃん,我可以拍張照嗎?』麻里子拿出相機。

由奈沒有回答,只是心不在焉玩著吸管。

『由奈和當年的媽媽簡直一模一樣!』麻里子當她默認,按下了快門。1 e5 Q6 w5 V& @) e' i% t! k7 F1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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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笑一個啊,沒錯!哎呀活生生就是當年那只小栗鼠嘛!』麻里子的快門鍵似乎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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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里子一邊猛拍一邊碎碎念。當她終於放下相機時,卻看見由奈認真地看著她。

「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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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聲奶氣的聲音,麻里子心中一陣激動。3 c- `1 O: y( v. ^  a

「我像……那個人嗎?」+ u& ^. p% Y! c1 B. a; E$ q

『誰?』麻里子知道她說的是誰,只是想要知道由奈怎麼看。2 A) C6 h' o1 s/ P% K' P* G! |5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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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由奈低下頭,「剛才和媽媽說話的那個人。」' s. M; x+ _8 C

『那個人,是誰?』麻里子問。6 V( X  _. T' Q5 }" c

「我不知道。」由奈低著頭。

『陽菜……不,媽媽怎麼和你說的呢?』3 x/ g5 L0 \/ D+ g% C7 W6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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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那是爸爸。」由奈嘟囔著,好像很不情願,立刻補充說,「但是不是爸爸!」3 E9 ?- o8 _6 B6 @1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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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呢?』0 L2 D- _. V$ X* X( I2 A0 g

「很害怕。」由奈簡短地用一個形容詞回答。' S( ]3 C7 Z" T" l. Z7 q: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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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里子無言地摸了摸由奈的頭。2 r  `- A' W* J; n3 ?3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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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以後,會去送我去托兒所嗎?」由奈忽然抬起頭來認真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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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不過,』麻里子想了一下,『如果你和他一起住,那麼大概就會。』

「那我不要和他一起住。」由奈很堅決地說。* E- Z* c  g/ J% Z  N/ q3 E, e* h&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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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和他一起住的話,』麻里子說,『學藝會時,大家會說,那是由奈的爸爸。——這樣不是很好嗎?』9 Q2 C- k) N0 J5 ]3 N8 u

「不用啊,他們已經都知道了啊~」由奈忽然變得很高興。

『他們已經都知道了?』麻里子一時有點摸不著頭腦。

「對啊。」由奈鼓起腮幫好像一隻河豚般吹起氣來,「學藝會時大家都知道,那個我一出現就在台下亂跳舞,吹口哨,大聲喊我名字的人就是我爸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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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已經說到這樣為什麼你還是不明白!』陸氣急敗壞地站起來,開始在沙發周圍來回踱步,『你和由奈回來,可以過比現在好得多的生活啊!而且由奈也不用總是被人問來問去的,這種情況你也不想的吧。』

陽菜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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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你還恨我不願意回來,沒關係,你可以和大島在一起,由奈交給我就好了。』陸停了下來,『你偶爾也為由奈和大島想一想吧。小嶋陽菜さん、這裡是日本!生活在一個母親是同性戀的家庭,對小孩子來說壓力太大了。而且你覺得大島真的能接受你帶著一個不是她的孩子?我要是大島,早晚有一天會崩潰!』2 N3 S1 R. M# J2 V$ A: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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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了停,陸煩躁地加了一句:『你還是和當年一樣,什麼都不明白。』0 i$ J/ f5 @( y6 w# H* y, G

「不明白的人是你,」陽菜忽然站起來,「我不會跟你走,更不會把由奈交給你。」

『由奈是我們家的孩子,你以為我把那盒家傳的雛人形寄給她只是個禮物嗎?』陸幾乎要跳起來,『能用我們家的家徽就說明是我們家的孩子!我們會請最好的律師來打這場官司。我不相信聽到孩子的母親竟然和一個同性戀人在同居的時候,還有誰會同意把孩子丟給母親。』' r* a' e: C1 g- u0 p/ r% j: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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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的雛人形還給你好了。官司的話,你打不贏的。」陽菜清晰地回答,「那些都沒用的。找再好的律師你也沒辦法把由奈從我和優子身邊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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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動用我們在醫藥界的關係,讓大島別想在關東混。我絕對不會讓她進任何一家醫院。你信不信都好,我會讓她家那個小診所也混不下去!』& P# o( o1 d2 y1 Y

「悉聽尊便。」陽菜微笑了一下,「優子可以留在大學教書,我們可以搬去關西九州四國,最不濟我一個掙錢來養活她們也可以。陸少爺的余蔭,總還籠罩不到區區畫指甲的人身上吧。」; {% b) a3 v' d1 {) |5 O/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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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恨恨地看著陽菜。

「我和優子還有由奈都衷心祝你今後擁有美好的人生和美好的結局。」陽菜拿起包,「請繼續享受你的人生,不要再來打擾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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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想要說什麼,但搶先一步被陽菜打斷。; t) F' j% s+ F2 E  d0 i

「由奈有你的基因,但她有自己的父親。」8 l$ p- T0 A% o; O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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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奈醒來的時候,橘子汁與麻裡子老師都無影無蹤。天空中不知何時下起雪來。白熾路燈下,片片飄落的雪花清晰可見。% k9 o  e7 G8 M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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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媽媽的懷裡蹭了蹭,陽菜輕輕撫摸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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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貝,冷不冷?』

「媽媽,我們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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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去找爸爸。』陽菜輕輕說。" e" m- o1 E$ h* L# ~/ e. S' K& r

「不要!」由奈忽然哭了起來,「要回家!要栗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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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去找栗鼠爸爸喔~』陽菜笑起來,輕輕親了親由奈凍得有點發紅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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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呢?」由奈心有餘悸抱著陽菜,小聲地問。5 p9 @6 G$ K, U6 t5 m

『他不會再出現了。』陽菜拍著由奈的背,靜靜地說,『忘了他吧。』: y# P$ R" W* l$ _/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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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綠色,紫色,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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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奈下電車後立刻變得很清醒,一路上愉快地和優子討論想要買新的顏色的走珠筆。喜歡用走珠筆在紙上畫來畫去這點倒是非常像優子。/ t- K" N5 x5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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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綠色,紫色,紺色……還要別的嗎?』優子問。: I& u, F! p" U5 \* ~2 v

「我去看一下!」由奈在玄關脫下鞋,立刻飛快跑進自己的房間。1 ?4 S& [5 C* V2 X"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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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回過頭,陽菜還站在玄關裡。5 z* L2 d( a( d: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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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站在臺階上。兩人微笑對視了很久。

『我回來了。』陽菜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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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回來。」優子笑起來,露出潔白的栗鼠般的牙齒。

 

最終章、「……無論世事如何變化……」8 `7 }/ [, o5 }5 \! c5 z

新年過後,大四學生開始了就職活動。優子的情況不太順利。雖然面試時似乎都留下了不錯的印象,但結果收到的全是拒信。快到2月底了也完全沒有消息。陽菜懷疑是陸從中作梗,但也找不到什麼證據。優子倒總是樂觀地說,腦外科比較特殊,對熟練醫師需求比較大,剛畢業的醫大生也許沒什麼競爭力。這麼說著,優子倒也認真開始準備給關西和九州的醫院投簡歷。7 M0 i. R6 C; X/ a7 O# O; }

某天晚上,如往常一樣,晚飯後,陽菜在洗碗,優子在電腦前修改簡歷。大四這年秋天,松井教授和高柳教授相繼回了夏威夷大學,實驗室一時變得有點寂寞,想著從前快馬加鞭在這台筆電上敲打幻燈片的情景,優子不禁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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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歷修到一半,忽然看到螢幕左下方郵件提示的黃色圖示閃爍起來。隨手點開,發現是一封松井教授從夏威夷發來的郵件:4 R2 g7 n/ a( _4 J7 h0 w8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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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元氣嗎?就職活動是否順利?; L  T0 {+ y. w+ a8 K' B& h

來信是想相談一件事。我聽木本醫生說起你最近就職似乎遇到困難。對此我和高柳教授都表示不可理解。我們希望你不要認為是自己的水準不夠,我們一直以來都認為,你是我們遇到過最好的學生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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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收到這封郵件時,你仍沒有理想的去處,是否願意來夏威夷大學醫學部?我們想要在這裡組織一個腦血管疾病研究中心,希望你能來加入我們。你可以選擇一邊念研究所一邊繼續我們未完成的實驗,或者你也可以選擇在夏威夷大學附屬醫院的腦外科從見習醫生做起。無論你做何選擇,你都能得到每月6萬美元的研究經費補助。從一般消費水準來看,6萬美元在夏威夷足夠維持你和你家人的生活。6 g- M+ `( }$ a! ]( _

夏威夷可能讓你覺得寂寞。但事實上,夏威夷有大量的日本僑民,這裡的日本人社區的生活,和東京並無兩樣。5 ~) S2 w4 X" D6 h

希望你會考慮這個建議。如果你決定來,請在日本時間3月15日之前回復這封郵件。 松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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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菜清楚記得這一天的情景。如往常一樣,洗好碗筷,把蘋果洗乾淨,正準備叫由奈去喊優子來吃蘋果,那只小栗鼠居然搶先一步出現在自己面前,臉激動得通紅,大聲嚷嚷著:0 D" N) @9 ]% J0 k' h#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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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にゃん、ゆうちゃん!明天去辦護照吧!我們去夏威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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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真不愧是我見過的狀況之神,』佐江一邊試圖用牙咬開那只被拉斷拉環的啤酒罐,一邊嘟嘟囔囔,『帶了這麼多啤酒來祝賀你出國,結果你又給我來這種狀況。』5 R' P" h3 a8 \& I/ D1 ~8 e

「這是個問題嘛。」優子一邊用吸管喝果汁一邊說,「要帶陽菜過去就需要簽F-2簽證。問題是哪裡來材料證明她是我家人?」' t9 b" u9 K, X& l) m4 O" g

『非要F-2不可?』佐江終於忍痛拉開了那個拉環,開始咕咚咕咚喝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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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在認真聽嘛……」咪醬舀了一勺醃蘿蔔條,慢慢嚼起來,「沒有F-2,陽菜就只能簽旅行簽證,這樣時間短而且還需要擔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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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真麻煩。』佐江又喝了一口啤酒,旁邊智美說了一聲『我也要』,佐江遞了一灌給她。& B$ _! ]" H, ~* c1 C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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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都麻煩,」說這話的是最近已經榮升警部補的高橋,午休時分跑到醫大食堂蹭一頓飯,「一百年前據說日本人去夏威夷不要簽證。有了簽證就各種麻煩。」' s% t3 d"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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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一時間都陷入沉默。

「結婚啊。」說這話的是已經在康復醫院當見習護士的麻友,舀了大大一勺雞腿飯,興致勃勃地說,「結婚了陽菜媽媽就是屁屁爸爸的太太了,這樣不就能去了嗎?」一臉「果然還是我聰明」的表情。

『真的!去結婚就好辦了啊。』智美立刻激動起來,『很多歐洲國家承認同性婚姻的。和陽菜去結婚吧!去結婚!去結婚!』7 ]" D) O) L" e1 k' C

「……有沒有法律效力啊,萬一煞費苦心去結了,結果移民局又不承認,那不是很麻煩……」高橋認真地說道,旁邊的阿醬忙不迭一掌爆頭,於是高橋警部瞬間擊沉。- h4 Q. {, k2 i% K* t4 h' ~7 {6 h

「有的喔。」咪醬一邊按動手機網頁一邊說,「看一下這個條文,沒說不可以。」1 t3 W! Z2 f9 n6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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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一下移民署好了,以防萬一。』佐江建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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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就法律效力七嘴八舌爭論起來,完全沒在意那只栗鼠在桌腳越縮越小,臉紅的直冒熱氣。; A3 Z$ F: t: l% A" E8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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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目黑的使館區出來,露天咖啡座下,咪醬和佐江大力地拍著優子的背,高興地說:% @- m1 Y9 X4 r4 b

『大使館說只要在同性婚姻合法化國家登記的話就可以的唷~考慮一下結婚吧!』

優子拼命地撓臉,簡直要把臉撓薄一層。/ ~0 `8 a" E3 C' d( A1 F3 l* M

「你們在一起很久了吧,孩子都快四歲了啊!」佐江覺得優子的害羞不可理喻,「你在害羞個什麼勁啊!」$ _, D% f% \, h( S3 P7 B% j

『結婚什麼的……』為了掩飾情緒,優子大力喝了一口巧克力奶昔,『……從來沒考慮過啊……要怎麼開口和她說啊……』, P' h# a  q) W7 j' l- e8 D2 q

「用得著考慮嗎?」咪醬傷腦筋地問,「難道你還怕她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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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優子開始翻來覆去玩自己的護照本和那本簽證須知,簡直要把材料玩薄一層。

『啊,陽菜,我們結婚吧!』佐江模仿優子的樣子對咪醬說。/ @4 C* [  r! \& Y- N

「啊……這個……太突然了吧……」咪醬立刻很配合地演了起來。. s5 ^8 }+ b" Y3 S$ q- B! M( V: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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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暗戀你很久了!』& j- l& H! P8 W$ G2 b+ F, S$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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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我好感動!」咪醬演得非常敬業,還用雙手捧住臉頰做嬌羞狀。

『你們兩個,』優子終於忍不住爆笑起來,『大庭廣眾之下,很噁心耶!』

「所以叫你回去講啦!」佐江擰著優子的耳朵,「回去和她講這件事!這週五之前不說的話這輩子別想和我一起吃飯!」' b5 w* r* ?, G4 D+ `! c, t( X) G& F





優子事先只和陽菜說週三晚上一起出去吃飯,並且說會提前把由奈送去自己的父母家,然後去指甲店接陽菜。以前兩人想單獨相處時也會這麼做,所以陽菜並沒有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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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你今晚來不來奶奶家裡接我?」

去父母家的路上,等紅燈的路口,由奈忽然從副駕駛座位上探過頭來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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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敗的話就明天再去接你。』優子笑起來,『因為爸爸我今晚要找個地方哭一下。』7 Q8 {, a% k$ ^+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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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怎麼了嘛!」由奈用撒嬌般的聲音說,「失敗就去哭一下……什麼的……」

『其實啊,』優子用食指用力抹了抹鼻子,『……告訴ゆうちゃん沒關係嗎?我想……讓媽媽……考慮一下……和我……呃……就是……在一起……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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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和媽媽結婚就直說啊。」由奈一臉不滿的表情瞪著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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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聽到這句話差點方向盤打滑在右轉禁止的路口右轉。喘了一口氣,優子嚴肅地湊近由奈,低聲一個字一個字說:『不、許、告、訴、媽、媽。』! j1 E( ]- i$ k: N# ~' L

「喔。」由奈點點頭,好像與優子達成了秘密同盟。

現在的小孩腦子裡都在想什麼?優子一邊開車一邊想。# a0 E3 ?1 ~2 \6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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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車帶陽菜來到代官山的一家義大利餐廳。為了掩飾緊張的心情,優子跑了一趟洗手間。回來的時候,陽菜正在看窗外的夜景。

雖然嘴上沒有說,但陽菜仿佛有什麼預感似的,精心打扮了一下。——不,優子心想,每次帶陽菜出來吃飯,陽菜都會提前精心打扮好,用MAJORICA輕輕塗過的睫毛,一層淡淡的珠光眼影,再加上NAKEUP淡粉色的唇彩,小洋裝和高跟鞋。陽菜化妝的樣子,優子百看不厭。即使已經成為了媽媽,輕輕塗抹睫毛膏和眼影時都散發著少女般的純真和成年女性般的充滿分寸的誘惑。不止一次,在陽菜用食指沾取口紅塗抹在嘴唇上時,優子都會忍不住走上前,輕輕撥開她的手,溫柔又滿懷愛戀地親吻那對嘴唇。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今天的陽菜,顯得特別美麗。餐館淡黃色的燈光下,那對淡粉色的嘴唇隱隱閃爍著珍珠般柔和暗淡的色彩。一時間好像初次約會般,優子無法抑制心臟的狂跳。$ N* e# `9 u. p%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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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優回來了。」陽菜在玻璃的倒影中看到優子,轉過頭,沖著優子露出微笑。- I- S$ g8 c& B( `; S6 I" ~

今後的餘生,請與我一起度過吧。3 \" t, d3 V3 l. a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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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優子很有這麼說的衝動。時間流逝,發生的很多事情都像水一樣流去無蹤,陽菜的懷孕,考醫大,打工掙錢,由奈出生,地震,親生父親找上門……一連串當時覺得困難無比驚心動魄的事情,現在回憶起來就好像上輩子的事情一樣模糊。唯獨是這個女生還坐在自己的面前,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後,看到了脆弱、茫然、固執或不知所措的自己後,還能坐在自己的面前,對自己露出那樣的微笑。而自己,看到這樣的微笑也還是無法抑制心動的感覺,還是想要對她微笑,想要和她一起吃飯,一起說話,一起去很多地方,一起做很多很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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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和玲奈說的話,雖然是為了讓對方死心,但也絕對不是說謊:  u7 c; j) `; P0 a3 s8 r.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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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嶋陽菜,直到今天,對她的感情還是沒有從愛情,變成友情或者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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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島優子的餘生,也不想與除她以外的任何人一起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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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優怎麼啦?」陽菜的手在優子面前揮了揮,「好好的怎麼忽然發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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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翻雜誌找到的是義大利餐館,卻不知道為什麼會點三文魚。可能是一整個晚上都在走神吧。不對,明明是全神貫注找一個絕佳的機會要向陽菜表白。可是……可是機會在哪裡啊……電視上明明都不是這麼演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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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思亂想間,優子沒發現自己的三文魚上沾了一大塊芥末,完全無知無覺地吃了進去。3 e, O! j, q, {$ {! B

『哇!好辣!』優子覺得那團芥末如同炸彈般從鼻腔直沖頭頂,並在頭頂爆炸。一瞬間大腦空白,好像失去意識般無法自控流下鼻涕和眼淚。

「小優沒事吧?」陽菜趕忙站起身,心疼地拿起餐巾紙為優子擦拭流下來的眼淚和鼻涕,結果險些打翻桌子上的醬汁瓶子,伸手去扶醬汁時,裝果汁的玻璃杯又被碰了一下,果汁頓時灑滿餐布。

就在這樣手忙腳亂的場合下,優子忽然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抓住陽菜為自己擦眼淚和鼻涕的手,看著陽菜大聲地說:2 [$ u3 Q% R* k: K

『請嫁給我!』

「嗯?」陽菜像沒聽懂一樣停下手,看著優子的眼睛。

『陽菜,嫁給我!』優子緊緊閉上眼睛,豁出去般大聲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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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寂靜,全無回音,除了飯店廣播裡輕柔的圓舞曲聲以外。" u1 a7 N6 H- s+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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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優子膽戰心驚睜開眼睛時,看到的——當然還是陽菜。* V" n) {* _0 L, S1 s2 ^& ]: u. B% v

陽菜用左手捂著嘴,美麗的雙眼裡全是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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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五月就去荷蘭登記過,但婚禮一直到9月底才在夏威夷某個土風餐廳舉行。朋友和家人們從日本飛過來參加,又熱鬧又嘈雜。* Z# g7 f0 s) M+ b7 B' U

佐江很擔心才加在夏威夷被當做猩猩送去動物園,被告知夏威夷猩猩很多滿大街跑也沒有人管,才稍微放心。但是由於過度寸步不離跟著才加,在機場丟了護照,領事館官員跑到機場提供補辦服務,佐江卻堅持先陪才加去住處再回來補拍證件照,日本領事館官員比她還急,恨不得土下座求她考慮外交影響——這件事還上了當地報紙。0 ~2 D$ R# a5 `/ t"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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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友一下飛機在機場就換上泳衣跑得無影無蹤。整個下午,已經深受暈機折磨的由紀只好『像托兒所的阿姨』(咪醬原話)一樣跟在麻友身後沿著沙灘奔跑。麻友聲稱要『追逐夕陽』,結果由紀絕望地發現海灘夕陽長達一公里,最後由紀癱倒在沙灘上,醒來後發現——麻友什麼時候給自己也換上了泳裝?

婚禮前一天由於智美被借去幫著做準備,由奈被交給友美來帶。與由奈一起大吃了十個冰激淩蛋捲之後,友美戰鬥力終於降到-5,倒在被太陽曬的滾燙的地面上拒絕起來,即使由奈聲稱要破壞她美麗的指甲也堅決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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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是一盤大雜燴。今天談起這件事,咪醬,佐江,高橋和智美仍然在互相吐槽。大家都沒考慮到日本的手機到了夏威夷全然沒有信號,一切聯絡只得全部依賴公用電話,而智美和高橋的英文爛得可以,連怎麼投幣都記不清,最後由於『交流障礙』(四人的原話),咪醬給優子準備的是日本式的袴和黑色帶家紋的禮服,智美為陽菜準備的是西洋式婚紗,高橋請來的是基督教牧師,佐江訂的是土風舞餐廳。結果眾人屏住呼吸等待新娘進場時,先跑進來的是一群跳著草裙舞的餐廳服務員;咪醬拉響的彩球中飛出來的是兩隻大鸚鵡,其中一隻停在優子頭頂死活不肯下來;放新娘捧花的袋子中拿出來的竟然是一隻椰子,而陽菜以扔新娘捧花的力度扔出去,被椰子砸中的友美至今想起這件事還直翻白眼;再輔以麻友的屁屁手勢,由紀雞飛狗跳從一個桌子跳到另一個桌子捕捉麻友,荷爾蒙組製作的巨型條幅,嚎啕大哭的陽菜爸爸以及自稱在錄影卻自始至終都在換電池的優子媽媽……這恐怕不光是優子和陽菜,也是所有人心目中最難忘的婚禮——沒有之一。

所幸主要儀式並沒有受到太大影響。從強忍淚水的陽菜爸爸手中握過陽菜的手,優子和陽菜站在牧師面前。牧師開始說話前,優子瞥見陽菜閉上了眼睛,好像在默默祈禱。7 ]0 ^  s6 O9 R" O#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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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嶋陽菜さん、你願意嫁給這位……呃……』牧師移動了一下鏡片,『大島優子……呃……你願意嫁給大島優子嗎?』, T% D; Q* o) x.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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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願意。」陽菜目光堅定地看著牧師。& s+ x6 N' `# _9 H0 L* s5 S

『那麼,大島優子,你願意娶小嶋陽菜さん為妻,一生與她相伴,不離不棄嗎?』牧師終於找到了一點狀態了。0 P2 U3 k& y! j  D-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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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子笑著看著陽菜,半天沒說出話來。+ J9 h* n, l- l6 x" D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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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回答啦。陽菜害羞得滿臉通紅,用唇形悄悄暗示她。

『優子,你在磨蹭什麼呀!』後排的大親友們終於熬不住了,『快點回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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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爸爸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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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在優子之前,一直抱著優子的袴的由奈忽然奶聲奶氣喊出這一句,人群頓時爆發出大笑和掌聲。: ]/ i0 v/ L9 V4 D4 ]" ~

在這樣的大笑和掌聲中,優子看著陽菜,說著『是的,我願意。』把一隻戒指戴到陽菜的中指上。

戒指的內側刻著挑選好的箴言。  r6 q, a. j! l2 D8 u" f, C& W* i! W/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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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水聲從窗外傳來。璀璨的夕陽中,戒指上的鑽石顯得格外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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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以後。夏威夷的某所中學。0 q+ ]' t- [0 H( ^# ?+ v& d1 Z

「……這個世界上永恆的東西,恐怕只有人類的生殖細胞和癌細胞了。」講臺上那位漆黑頭髮的日裔女老師在黑板上寫下「癌細胞 生殖細胞」,底下學生一片「哎」的聲音。

老師不為所動,繼續講解,「上個世紀六十年代一位黑人婦女的宮頸癌細胞切片,今天仍然繁殖子啊全球各大醫學實驗室裡。而我們人類的生殖細胞,大家知道,從人類有史以來,一直存在著。」4 L1 a! R* c5 j7 }* ]1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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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們似懂非懂地點著頭。2 I+ W0 P" e7 G, ^"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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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恆的東西是生與死。只有死亡是不死的,而與之相對的,生命也永遠存在,好像與死亡對抗般,生生不息存在下去。」  F: n* p6 y* Q) v

老師說完這段話,露出一絲微笑。* s5 l6 L2 `" y- V& Y4 Q, l

『松井老師,聽不懂啦,好深奧!』

一個長得很像陽菜的小女生坐在下面嚷嚷。


放學後。

「ゆうちゃん別跑那麼快啦。要去劍道社嗎?」一個梳著童花頭的女生在後面氣喘吁吁地喊。% l- z" R/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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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啦,是啦。花音要去賽艇社嗎?』被叫做ゆうちゃん的女孩回過頭,露出一臉笑容。

「對啊,高柳老師好~~好喔~~」被叫做花音的女孩激動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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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蠢。』由奈鄙夷地說,『部活結束我等你啦,一起去吃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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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好啊。但你媽不催你回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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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今晚要和我爸過二人世界,所以不給我做晚飯。不如我們去吃烤肉好不好?』7 e& p' h3 s  `& b0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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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你爸媽還是這麼恩愛!」花音一臉花癡鼓起掌來。3 H/ G3 B  Y) \" G. ?1 J

『喂!』後面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等等啦。』

「啊!是みるき呀。等會一起吃冰去呀。」花音笑了起來。

『今天美國文學科的閱讀題好難啊,』被叫做みるき的長髮女孩打開書指給兩人看,『這句詩,什麼意思啊?』

「你好歹也來美國很多年了耶,總這樣不行啊。」由奈一邊嘟嘟囔囔一邊湊過去,「啊,我知道這句的。我爸媽結婚戒指上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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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什麼意思嘛?』兩人急切地問。  k  G# v2 h3 H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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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奈得意地清了清嗓子,朗聲念了出來。( G) v, f. ?8 V( F

「無論世事如何變化,

樹木逢春總會綠葉招展。」, P3 ]" U8 Z6 j% L% F/ ~1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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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無論世事如何變化這句話是美國詩人梅爾維爾(《白鯨》的作者)的詩句。原文……我忘記了。' Y$ l$ \. m7 u" h- F
註:所以看到最後大家一定會明白,C某這篇文……最初是被SKE新單的PV炸出來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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