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八、. I0 }* \0 ~8 e( I4 A
由纪重回殿内,麻友已经用罢早膳。她安坐在昨日的位置上,持着扇子想了想,便摆出与昨日一模一样的姿势。( B" b7 P5 d4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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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友看了她一眼,姿态竟然与昨日无异,不由得几分惊叹。她并不知道为了能在看不见的状态下如鱼得水,由纪花了一半时间在记忆,把所能获悉的东西都牢牢刻记在脑海内,无论是地貌、形状,还是气息、姿态,她都巨细无遗地记下来。这姿态昨日维持了将近半个时辰,要忆起并不难。
麻友支着下巴看了她好一阵,忽然道:“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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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闻言都停顿了一下,美咲问道:“殿下觉得何处不对了?”说着,也随她看着由纪,只见由纪身上仍是昨日的仕女衣装,扇子依然是那把扇子,并无哪里不对。7 ^. u( p8 y4 j7 Q3 W& z* [+ l, v
麻友摇了一下头,“妆色不对。”
美咲再细看片刻,着实分不出由纪脸上的妆色与昨日有何不同,但听主子这般说,也不好再多言,命侍女再去给由纪着色。& L1 w, c% n7 b7 p+ i1 B
侍女费了一番心机,由纪脸上换了别样妆色,呈到麻友面前,麻友眉间蹙得更深。
“还是不对。”麻友见由纪神色茫然地看看欲在她脸上着色的侍女,心念微动,便起身走了过来。
由纪并不知道这些人在自己脸上画了什么,只知适才涂在脸上的妆色渡辺麻友不喜,侍女依言再涂,仍是不喜。在她被众人置弄得无可奈何之时,忽来一阵香气,由远飘至,然后身前光影被遮挡,一个人来到自己身前。9 Q# V o. D) ?6 v1 ?/ L U3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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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香气馥郁怡人,带着诱人甜味,却是由纪从未闻过的。她在脑内细细翻寻记忆,没有找到一种香味与之相近,正要问是何香,眉间便触到轻微凉意,才知是某人手指落到眉间。
“让我来吧。”说话的是渡辺麻友,话音就在眼前,由纪怔了一下,因为这忽来的靠近而反射性作出惊讶状,眼睛亦不由自动地瞪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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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友看着她反应稍为迟钝的表情,抿了一下嘴角,“不要动,这眉要画歪了。”3 [; z4 g* m; X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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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由纪急忙收回表情,紧张万分地端坐着。麻友靠得很近,几乎能感觉到她的气息,连带她特有的香气,萦绕在由纪周围。如此靠近,由纪生怕她看出端倪,便垂下眼睑,不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眸。! A4 P c; m) X; p
麻友倒是没有多想,只顾依着昨日记忆,给她涂着妆,涂了一半,才想起自己从来不曾给谁涂过妆。随即,停了一下手。7 d) c# Q% y" w. ?. Q
感觉一直托着自己下巴的小手稍稍离开,由纪以为妆涂好了,便抬起眼,向着香气满溢的方向看去。这一眼抬眸,麻友开始明白师傅所说的有神是何物,由纪双眸并不算有神,但这一下轻抬,竟带着几分流转,让人别不开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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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见无声息,由纪便问道。& Y. x8 I B N! e% o% S& M* a
麻友回过神来,“嗯,还差些许。”- w* f7 P& i, D' t3 p9 c
由纪应了一声,继而垂下眼睑,任麻友在自己脸上涂妆。麻友稍稍定下心神,继续涂妆,直到把昨日的妆色复原,她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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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麻友吁了一口气,由纪知道妆终涂好,“劳烦殿下了。”4 }# Z7 {% r- s# Y4 k+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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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友往后坐回去,“是我挑剔,要柏木殿下受累了。”
由纪轻摇一下头,就依昨日的姿势坐好。麻友见此也不再多言,返回书案,继续昨日未完的画作。只是这日心思全然不在画作之上,反反复复画了几遍,始终未能入得臻境,反而毁了昨日所画。
“殿下且歇息片刻,待恢复精力再画亦不迟。”美咲知她心意紊乱,所以才画不出心中所想,亦回过头去,向由纪歉意一笑,“柏木殿下也稍歇片刻吧,今日怕是会扰殿下一日。”# p4 B4 o) W& G. M3 y$ ^9 p$ j- n
被折腾了一个早上,由纪已有疲态,见美咲如此说,便复了姿态,歇息去了。美咲见已近午时,就让人去准备午膳,又布置了殿外庭廊,请二人到殿外稍稍歇息,待午膳准备妥当,再请二人用膳。" t7 K" h6 e- v+ P, X: b, }$ H: v8 l4 t
两人跪坐在庭廊里,各自端着一杯清茶,由出来到坐下,都没说一句话。由纪稍觉有些不妥当,便先开口,“今日可是因为由纪的妆色,而扰了殿下的兴致?”( z, l5 n) W' n% i' [2 S
麻友听她此言,便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妆色浓重,几乎没了原来的颜色,“也不尽然。” o3 O' v" m4 N.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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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因为由纪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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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友摇了摇头,“柏木殿下姿态无可挑剔。”2 q0 n% `2 U; _2 q.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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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不是,由纪倒是好奇起来,“那是因为何故?”8 z5 ]2 p* ~$ ~
“我也不晓得。”麻友看着院内景致,手指顺着杯沿走了一圈,“心中总是不能澄明,明明昨日就有了把握,今日却怎么也画不出来。”; U, N" Y( ?) \. H; g%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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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纪淡淡笑着,“殿下眼中颜色繁多,一下乱了心神,这也在所难免。不过殿下能记得昨日我脸上妆色,可见殿下心中依然清晰,只是被眼前诸物所扰,才乱了章法。”9 }# V1 q$ q* d3 w; x.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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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友听她说得头头是道,似多有了解,便问道:“那我该如何做,才能得澄明?”
“无需刻意而为。”由纪侧过脸来,予她一个笑靥,“让心定下来,用心去看,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P& e# @- [2 x1 o9 U A6 B,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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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友怔了怔,看着她,又是片刻失神。这人不过比自己年长三岁而已,但看似经历许多,言谈间轻描淡写,似不在乎又似毫不上心。不过细心想想,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离家千里,到敌阵和亲,又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与敌军之女谈笑风生。想到适才她因为自己靠近而惊慌失措的神色,与现在这般淡定坦然相去甚远,不禁笑了起来。- K: v# ~: H" @2 ?+ W: f8 |
由纪听见笑声,便问道:“怎么了?是由纪说的不对吗?”# l* R3 W+ Y4 \1 u- z2 S, k" Z
“不是不是,”麻友连连摆摆手,“既然柏木殿下说我眼中颜色太多,那么,就随自然,不要再施颜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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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由纪侧着头,不明此话何解。
麻友让人拿来干净布巾,然后蘸了净水,跪行了两步,来到由纪身前。左手一抬,就又托起由纪下巴。由纪全然没料到这人说着说着话,就忽然来到自己面前,并且靠得如斯之近,惊慌之间就要往后退去,但未待她反应过来,那冰凉的感觉就托在她下巴位置,稳稳托着她的脸。! j* V+ D+ b1 T7 `, G,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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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木殿下脸上就不要再施颜色了。”麻友轻声说着,看着她瞬间变化的脸,忍着没笑出声来,轻手把方才自己亲自涂上去的脂粉抹下,就看见了由纪原来的样子。) G7 b' v' \4 [
此人还是不上颜色比较好看,麻友细细抹着她的眉,然后抹着她的鼻梁与脸颊,最后到唇间与下巴,每露出一寸肌肤,她就这般于心赞叹。较之刚才给她涂脸的繁乱,如今还她一脸清明,自己心中亦随之安然。这人说的话或是对的,用心去看,或能看出最本质之物,才能得到自己最梦寐以求之物。
期间近身侍女欲拿过布巾帮忙,却被她一一拂开。拭抹干净,麻友才跪坐下来,看着由纪细致柔和的脸,由心笑道:“这样子的柏木殿下,才是我想要的仕女。” ' C) t0 H5 l' Y" ` I$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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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这般说,由纪耳根不禁微微一热,“殿下夸奖了。”7 {+ ~* d p9 k/ _$ L, y1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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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如此,麻友才知适才那话略有轻浮,也跟着红了红脸颊,幸好美咲及时过来,请二人入席用膳,才免去了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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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由纪便每日前往西殿给麻友作临画,原来想着一两日时间麻友就能完成画作,但自那日一番交谈,知道要画得满意并非易事,一时半刻并未能得出佳作。再者这位渡辺殿下生性单纯,并无初想的气势凌人,与之相交,倒是一件乐事。当下,也不计较轻视不轻视,每日如约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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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过去,还没入殿,就听见笑语声。由纪细细听着,说话的是两个人,没有麻友的声音。听着侍女进去传话,就听见麻友略带笑意的声音,“请由纪殿下进来吧。”由纪第三次前来,麻友就擅自唤她做由纪殿下,虽然还是敬称,但却换了名字,自然多了几分亲近。由纪不好推却,为表顺从,便也称她为麻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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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殿中,由纪向麻友行了礼,因为不知另外两人是谁,更不知二人在何方位,唯有伏在地上,迟迟不起。麻友过去扶她起来,“何必行此大礼呢?我给你引见二人。”说着执过由纪的手,往殿中走了两步,“这位是小嶋阳菜,这位是多田爱佳,二人是我至交好友,若论辈分,都是我的表姐妹。”+ l1 ^) V9 b*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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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二人身上都有檀香味道,由纪识香辨位,向着二人行了礼,“由纪见过二位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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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比画里面还要好看三分。”说话的是小嶋阳菜,她回了一礼,笑道:“麻友满屋子的画像,我还道是何天神人物,知道是依柏木殿下所画,便求着麻友给我与爱佳引见,今日唐突,还望柏木殿下见谅。”
由纪笑着摇了摇头,听她此言,才知麻友把自己的画像挂得满屋都是,不由得有些尴尬,“要小嶋殿下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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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友见二人客气了几番,甚是无聊,就与爱佳坐到一旁,又唤人上解暑茶与糕点,四人围坐下来,说起鹿儿岛之事,又介绍起武藏趣闻,倒是聊得相当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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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由纪起身去解手,贴身侍女扶着她出去,一路行入院子,忽听花木丛中有人在低声说话。
“那人就是鹿儿岛来的公主殿下?”说话之人的声音不曾听过。/ f7 `( m H+ U- k# s0 K& A
“是呢,这些日子都过来给三殿下作临画。”这人倒是耳熟,是麻友的近身侍女之一。
“确是有几分姿色,难怪三殿下会让她前来作临画。”) Z3 w$ r& e( i+ h3 ~2 k. p8 |2 w
“都要做四房的人了,能给三殿下作临画已是荣幸了。”
那人听了嗤嗤一笑,“这临画不过是侍女之劳,要堂堂公主殿下代劳,当真失礼呢。”
“她不过是敌军之女,渡辺府中从来就没有重视过,不然太夫人和大夫人怎会不见?于诸位夫人殿下心中,这人地位,只怕不比你我呢。”$ l# l% a, u, Y( U! F
“这可不能比,再怎么说,你也是三殿下的近身,我随在爱佳殿下身前,只是侍女,自是你高上许多。”6 A4 G* d. Y0 ]7 E1 G
由纪主仆二人把这些话听得真切,侍女已怒得不可至,欲要上前与之争论。由纪连忙拉住她的手,轻摇了一下头,也不再去茅房,悄然回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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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友见她回来,便招呼她到自己身边,没想由纪退去一步,向着众人方向行了一礼,“今日麻友殿下有客远至,理应多作陪伴,可惜由纪身体不适,未能相陪到底,望诸位殿下谅解。”
刚才还好好的,去了一趟茅房就身体不适,麻友不由着紧起来,“可是摔到哪里了?”说罢,就要上前查看。
“可能是昨夜染了风寒,并不碍事,但恐扰诸位殿下雅兴,还是让由纪先行回去吧。”由纪轻轻松开麻友握上来的手,又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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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友只道她真有不适,也不勉强,便让侍女送她回去。坐下后想了想,又命人请医师过去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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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菜见她如此上心,轻声笑道:“这位柏木殿下可真得麻友的心意呢。”4 n) V: U4 s, f! A+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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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友不明所以,别过脸来看着她。6 I" }" y% u' [6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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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小小风寒,稍稍休息便能痊愈,麻友你何须如此忧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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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出口,麻友当即脸上一热,确实是有些过态了。当下也不再多作殷勤,免得再遭阳菜与爱佳取笑。只是这一席下来,早没了适才的兴致。抬头看着墙上的画像,又是一阵出神。
- Apr 17 Thu 2014 1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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