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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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原莉乃的手还在抖，持刀的手已经虎口震裂，一直淌着血，随行军医给她随便包扎了一下就给其他受伤的兵员察看去。
刚才要不是高桥南在生死之间，发来猛箭，将即将举刀砍到自己面门的敌兵射落，只怕现在的自己，早与父亲大人在阴曹地府相会了。, o1 P3 O4 E. B
她还记得高桥南催着马来到自己身前，递下刀鞘拉自己起来，神色凝重地说道：“今日我可救你，但此后就只能靠你自己，想要生存下去，就要把眼前的敌人杀掉，你别无退路，也绝不可退！把你的刀握紧，能救你的，只有你手中的刀！”说话间，她长太刀左右交挥，两个敌兵，就倒在了指原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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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退缩，父仇只有自己可以报，如果不能变强大，就绝不能战败眼前这个宛若天兵神将的人。指原捡起泥浆里面的太刀，一鼓作气，砍向迎面而来的敌兵。
“喂，你就是那个一上战场就腿脚发软，倒在地上任人取舍的废物？”说话的声音源自高处。) }* e3 D5 o* v8 H$ Z! L2 }) F8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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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原抬起脸，看见对面的泥堆上站着两个人，与自己一样，是女孩子，也穿着高桥军的盔甲。说话的是一个身材修长，一脸傲然的少女，嘴角自然上翘，虽有笑意却尽是鄙视之色，俯视着缩在一旁的指原。
“珠理奈，怎能无礼。”她身后的少女拉了她一把，低声斥止她，然后向指原报以歉意，“抱歉，请问阁下是指原莉乃吗？”+ Q# W/ V7 A2 z(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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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原看着她，虽然被战火染污了脸颊，却还是能看出清秀的眉眼，以及说起话来洁白的牙齿。她点了一下点，“我就是指原莉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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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说嘛，打了大胜仗还龟缩在这里哭鼻子的，不是那废物还有谁。”
“珠理奈！再如此无礼我就请求少主让你回近卫队了！”那少女微抬声调，被唤作珠理奈的少女才不甚愉快地撇了一下嘴。! X0 z9 n7 o$ h8 v4 ?
“里英姐姐就会如此要挟我。”
名叫里英的少女没再管她，向着指原道：“随我们回去吧，少主到处找你呢。”
听见是高桥南找自己，再是手脚发软，指原都赶紧用太刀支撑起身子，随这两名少女回城。2 `! R* b# C3 d" s/ h' ~4 m% D
此时的高桥南已回到城中，众家老跪坐在她身前，作战后分析。指原随着二人在帘后候着，她看着这些都上了年纪又战功累累的大汉，在娇小到几乎可以忽视的高桥南面前，毕恭毕敬，心中忽来感叹，能让这些人臣服，想必高桥南靠的不单是战场上的英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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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罢战况，高桥南便将篠田宗明欲将高桥家推荐给柏木大家主做家臣的事，与众家老说了。众家老自是大喜，北原樱治更是拍着大腿高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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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若再开辟领地，现今将领，未能满足。”北原樱治才开心完，便开始牵挂日后之事。9 p; `& r X7 u' R, L- h- f
高桥南点点头，“正因如此，我才与诸位商议，诸位乃父亲大人部属，以后也是要追随于谦的，然而前田一众家老也应以我岳父大人为重，故而日后受封，将领缺乏，便成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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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原樱治与秋元智互看一眼，向高桥南禀道：“如今各家都有子侄，且都随父辈出征多番，论能才，秋元才加自是众后辈翘楚，而论智慧，属下小女里英，虽无绝顶之智，但遍及九州，也可算一等。再论战力，松井家的小孙女珠理奈，纵观所见，城内实在无人能及其一二。此三人虽年轻，但辅助于少主，必能为少主建下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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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三人选正合高桥南心意，除了秋元才加自幼追随在她身边，另外两人虽有能耐，但一直留在宝满城，偶尔随父辈出战，已是牛刀小试。高桥南一心欲将二人收于旗下，但又担心这些家老痛惜家中女孩，不愿其追随自己，才没直言。如今由他们自己提出，就免去高桥南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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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诸位舍得家中女儿随我，那么南，就此谢过诸位。”说罢，向众家老行大礼。$ C7 R9 P C2 ^1 [/ V9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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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北原樱治家中无子，得里英一女，苦恼于以后家老之位能否续存。当高桥南女担子名，战出一番名堂，又见秋元家的女儿随着高桥南，官位甚高，便萌生将女儿送入高桥南营内的心思。只是苦无机会，如今高桥家将成柏木大家臣，若能追随高桥南，便可一跃成为高桥家的大家臣，现得此等良机，岂能错过。. F U2 X* A( H
这些心思高桥南岂有不知，只是任人为贤，北原里英的才智确实九州难觅，而松井珠理奈的战力，又是远胜同辈男子，如此良材，高桥南岂会错失。0 [+ @" Q/ g* G3 E4 |
散去众人，高桥南便让才加将指原、里英、珠理奈三人唤过来。+ w+ h1 _8 F) V,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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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看着跪伏在自己堂下的四人，笑道：“今日一战诸位已是辛劳，无需拘谨，都坐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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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原听此，揉了揉膝盖，便要盘坐下来，但见另外三人都端端正正地跪坐着，又慌忙重新跪坐。珠理奈瞥了她一眼，尽是轻蔑。
高桥南笑着，向里英与珠理奈说道：“半年没见，你二人可好？”
“一切安好，劳少主挂心。”里英躬身道。
“当日便想将你二人一同带去立花城，无奈珠理奈还小，政之大人舍不得，里英又……”高桥南顿了一下，“种种原因才拖至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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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理奈听此，连忙道：“珠理奈已满十一岁，不是孩童，早就想追随少主驰骋了！”# H @- ?-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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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你才十一岁？”话出口，指原才知道自己鲁莽了，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向着众人点首示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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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理奈转脸向她，挑着眉，“怎样，十一岁怎样了？”; R2 S2 ]8 h2 M
指原见她如此气势，又缩了缩脖子，“没、没怎样，只是感叹十一岁就已长得比我高了。”; Z! Q) m" s, L$ E
珠理奈斜看她一眼，回过脸去，“你不要拿你与我比较，我可不是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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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这般抢白，指原噎了声，只能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w' O2 O0 L! w7 a) B2 R
里英轻轻拍了一下珠理奈的手背，示意她不要胡言，转向与高桥南道：“珠理奈就这性子，少主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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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盘坐下来，看着二人斗嘴也没任何不悦，“珠理奈自小就这般，我欢喜着呢。”% I( [% I' \9 w- O4 U1 V
闻言，珠理奈当即得意地向里英抬了抬下巴，又不忘瞥了瞥缩到一旁的指原。# N( p7 I" Z) w1 Z5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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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以后不比家中，日后征战不断，奔波劳累，又无家中呵护，你们可还愿追随于我？”
里英与珠理奈直起身子，同声道：“属下愿舍命追随！”+ [ r, a. v! o, c4 ~9 f0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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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点点头，指着才加道：“暂时尚未有编制，你们先入才加营中，听我调遣。”9 U$ T) ?3 X" S& X& L
二人转过身，向才加行礼，才加也连忙回礼。) }- [+ C$ d. N' g* n/ {
而后高桥南又指着指原，“此乃指原莉乃，乃我近身，日后份属同僚，理应多相照料。”
二人又转过身，珠理奈虽然十分不愿，但还是随里英向指原行了礼，指原受宠若惊，慌忙回礼。6 J( O" u- x7 j+ T1 U'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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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就依赖诸位了。”4 s4 @0 T0 D6 V d8 {+ ^
此后一个月，高桥南都留在宝满城里，因为雨季将来，护城河被挖缺，急需弥补，她命工事兵与筑家修复，又就宝满城之险，在城后修了屏障。随后因为攻打博多的高桥统绍部队因为兵弱节节败退，高桥南将一半兵马留守宝满城，就带兵往博多增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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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高桥南增援，高桥军很快就攻占博多，继而往西进发攻入塚崎，在此遇到敌军顽强抵御，苦战了半月，始终未能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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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立在营帐前，看着略显疲惫的众将，思索若再攻不下来，是否应先行撤回，待休整过后再来。4 d$ x7 Q; s: m- ?3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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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可是为后战苦恼？”里英见她眉头深锁，便问道。
高桥南也不掩饰心内所忧，点点头，“再无进展，只会徒损兵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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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军只是仗着城池坚固，一味死守城内，才能顽抗至今，若真出城作战，他们又能有几人是才加大人和珠理奈的敌手。”
“里英可有计策？”! M* I- K4 _" ?& M" \
里英沉吟片刻，“计策也不是没有，”她抬头看了一阵天象，“明日雨季便到，当日少主护城之策，便可用于攻城。”; g# X9 F0 z$ t/ A: w& a
高桥南点着头，很快又摇了摇头，“此计不妥。”6 U3 f: H" ?6 ?1 d- x/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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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不妥？”& D9 L$ q s3 `
“当日挖堤护城，实非得以，且河水只淹敌军以及少量农田，并未至百姓伤亡。但若挖了这护城河堤，让河水漫入城中，损伤的，便不只敌军，还有城中百姓。战不及百姓，因战成灾，此等策略，绝不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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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英知道高桥南心怀天下，却没想她连敌方百姓也一并顾及，心中大感佩服，当即一躬身，“是属下考虑不周，望少主责罚。”
“里英无错，何来责罚。”高桥南摆摆手，“其实得里英相助，充我军智囊，是我大幸。”. F0 A8 x2 C3 P* d4 D
“少主见笑了。”( H' U& F( P! } v, ~# n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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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入战场呢。”高桥南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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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留在家中也是徒劳，不若追随少主，替他完成未完心愿。”里英脸上神色清淡，让高桥南觉得，那件事似乎并没发生过。1 a C9 }) E- J# Z% ~+ S
北原里英本来早有婚约，夫家正是松井政之的长孙，也即珠理奈的兄长松井仁贵。二人自幼交好，情谊甚深，就等着松井仁贵到元服之岁，就让二人成亲。怎料在元服之前，松井仁贵随军出征，遇了埋伏，以致小分队全军覆没，政之痛失爱孙，里英失去了爱人。
每每说起这事，政之都扶心长叹，高桥南见此，更为失去爱人的里英痛惜。
见高桥南没了声音，里英便又说道：“要真无攻陷之法，少主意欲如何？”
高桥南回头看了看众将，“大家都累了，且回去休整，此战，欲速则不达。”, g. p+ f0 }( f
“少主是要回宝满城，还是立花城？”6 @! b! b- A: w( @
高桥南怔了怔，想到早已回立花城的敦子，那些因为忙于战事而深藏心底的情愫，在这时，悄悄流溢了出来。) J# a- |& ^! P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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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高桥南做了冗长的梦，敦子在樱林中奔走，在漫天飞花下予她微笑，然后牵过她的手，叠声道：“回来吧，回来吧……”3 r. _4 l/ `) a5 j: j! _6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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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之后，高桥南又与父亲高桥统绍作了周详研究，明白再苦战已是无益，便提议先回居家城休整。统绍也觉得此举无不妥，便答应了。怎想才答应，敌军城门大开，横举太刀，投降来了。
原来城中早因为连月战乱没了粮食，城主苦撑了半月，最终敌不过饥饿，领着一众兵将百姓出城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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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就回不去了。乘着胜势，高桥军辗转塚崎四城，并逐一攻破，最终将塚崎全面收服。这时已经是夏末，立花城里的紫阳花都快开败，那个依在窗台的人看向城外，桌上摆着一朵已成枯形的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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