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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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数日,高桥南都随军操练,少有在前田家,直到前田信正受篠田宗明之邀,前往鹭岳城,她才不得不替信正守在府中。临行前信正交待家老指原中和好好侍奉高桥南,不要怠慢了。

高桥南送着前田信正出了城,延来路回前田家。家老指原中和见天气尚好,便问高桥南要不要巡城一遍,权当了解立花城。高桥南想着闲来无事,随他去转一圈也无妨,便在指原中和带领之下,走了一遍立花城。

午间在外面用了膳,便才回前田家。由馆子这边回去,定须先行偏门,才能入正门。一行数人踏着雪,转入横巷,就是前田家的偏门。却见一个人半蹲在墙角位置,然后往前田家里面掷东西。众人见此都互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随从立刻由后冲上来,对着那人大喝:“你是何人!胆敢在前田大人府前作乱!”

那人先是一怔,见两名大汉奔向自己,吓了一跳,正要转身逃去,却见在前田家里掷出一物,他看了看雪地上那物件,又看看即将扑上来的随从,一咬牙,弯身将那物件拣起,然后塞入口中,再要逃去,已是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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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从将他扑倒在地,然后举拳相向,那人即时没了声息。

指原中和护着高桥南来到那人面前,那人一脸的血,依稀可见是个少年,分明晕过去了。随从掰开少年下颚,在他嘴中挖出一物,双手奉到指原中和面前。指原中和由腰间取出筷子扇,用扇面接过那物,是纸团。( c) _4 `: Y! a3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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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从见此,便将纸团展开,上面沾了血,又被唾沫所湿,纸上字都化去八分,剩下两分也只看出个棱角,全然不知写了什么。指原中和本是要当场处理,但见高桥南在此,也不好忽视她的身份,便将纸奉到她面前,说道:“请南世子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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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地上的少年,便摆了一下手,“一切由家老定夺便是。”

指原中和也不多推搪,收起纸团,让人将地上的少年押回府中审问。高桥南跟在后头,看着晕厥过去的少年被两名大汉拖进府内,不由蹙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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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跟去刑房,回到偏院,解了雪衣就坐在炉火边看书。才加见她没跟去旁听,一改往日逢案必听的习惯,有些奇怪,但见她一心书中,便不再打搅,退到房外候着。0 ~" c: X  b+ u" }2 y5 M! ?

直到傍晚时分,才加轻敲拉门,得高桥南应答,才拉开门禀道:“少主,敦子小姐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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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合上书,向她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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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由侍女领着进来,脸上有些苍白,眼中带着惊恐与担忧,但在一众家仆面前,强作镇静地向高桥南行着礼,然后吩咐众人退下。

高桥南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待拉门拢上,敦子便一下子伏在地板上,肩头微动,不知是哭还是笑。0 U0 i3 p9 K% Q+ A! b2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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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当真与你有关?”高桥南等了许久,见她始终伏在地上没作一声,便忍不住问道。早在看见那张纸时,高桥南就认出,这是敦子房中的书写纸张,而且由仅可窥得棱角的字迹内,从字体着力可知,写字的人,用的是左手。然而,高桥南清晰地记得,敦子是用左手写字的。2 ^" u# a) n" {! S- G* Z3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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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已洞悉此事,能否帮我一忙?”敦子抬起头,眼内已哭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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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救不可?”高桥南蹙着眉问。7 j0 s, G8 u' ?9 w. H2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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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救不可。”+ |' s8 m+ q# ~0 U

高桥南到刑房的时候,那少年已经被脱光了衣衫,丢在雪地里,几乎冻成雪条。身上鞭痕累累,想来受了不少苦刑。指原中和见高桥南过来,便连忙前来行礼,笑问:“南世子有何指教?”

“探出些什么了吗?”她坐到一边,没看雪地里的少年。$ t+ b$ a' P( T2 Y" H

“这小子相当口实,除了厨子认出他是屠夫的儿子之外,就未能由他嘴中探出一二。”指原中和听见高桥南是来察看讯情,就如实禀报。

“既是屠夫之子,可有寻过他家父亲?”; {9 n0 U& E$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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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了,那屠夫也是打死不知这小子为何会来府前,更不知他与府中何人通信,惊慌之色不似虚伪,见属下不信,还当场和这小子断了父子关系,以示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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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接过侍从送上来的茶,并没有喝,拿在手中,“那么,家老可有想法?”1 c2 N9 c0 B6 o4 S. u6 q8 T

“属下恐防这小子是敌军细作。”指原中和想了想,“要真如此,那么与他通信之人,只怕会亡我立花城。”& u6 O! n8 J3 {! o; l"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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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真凭实据?”

就是因为没有真凭实据才需用大刑,指原中和听她这问,似有追究之意,便回道:“防范于未然。”' a8 t! b4 p1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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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向才加使了一个眼色,才加便领会地让旁人退下,只留下她与指原中和二人。+ X2 ^, _& K# {+ c# t1 c4 N4 p

“家老可有细看那纸张?”高桥南见旁人退去,便直入重点。: c) A) a+ `/ s  ^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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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原中和垂下头,没接话。' p3 l+ v; v, G& n+ _. E/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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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纸张纤薄润韧,沾水不化,实非一般人家可有,即便是前田家内,也非任人可用。”高桥南把茶杯放置到桌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淡声道:“且那墨香浓郁,化而后凝之,当属进贡佳品,更是府中大人才能用之。由此可见书写此纸张的,必是府中位高之辈,若是那小子当真与这样重要的人物私通,确实是可怖之事。”

指原中和依然没说话,只是低头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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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原家老,这些,你可察得?”高桥南看着他,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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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察得。”  ^5 R/ y# \5 f( p# l4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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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那剩余之字的行文用力,想必,家老也是能窥得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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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原中和再次缄言,其实连高桥南也看出端倪的事情,身为第一家老的指原中和又怎么没能看出呢?只是这种事情有损家体,不便声张污了前田家名,才非要将那少年置诸死地。如今高桥南将事情明言,不禁让他难为起来,高桥南插手此事,不知是要救那少年,还是责备自己处置不周。虽说高桥南是女儿身,但与敦子是有婚约在身,此事有损她的颜面,于情于理,对那少年自是多有不爽。

“那小子想来也是初犯,现今事情败露,又被家中除名,他以后也是堪虞,家老只为难于他,于他也是有失公允。”高桥南见指原中和不语,知他心中也是明了事情大概,才敢开口求情,“此事你我皆看透,只怕日后还有第三人知晓,贸然将那小子处置,恐有咎话。不若将此人押回宝满城,由我父处置,处个别样罪名,就断了他与前田家的关系,没人会知晓当中实情。”

其实指原中和也是在苦恼,此人真如自己心中所想,与城主千金有关,自己处置他不是,不处置他也不是。如若前田信正在府内,还能听凭他的意思,但无奈信正在外,这事处置得好便是分内事,处置不好,恐怕有性命之忧。如今高桥南这般提议,倒是解了他心头忧,但又不好当场答应,露了心思,便回道:“属下怕这小子真乃细作,那……”

高桥南笑了笑,“当真是细作,家老如今也是无计可施,交给我父,或能探得清楚。”+ c. }( U- J( y2 i'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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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原中和想想也觉是,便又道:“但前田家事扰到高桥城主,这恐是失礼。”

“你我两家已是姻亲至交,代为处理也是情理之事,家老就无需客气了。”; J+ ?/ V/ m: L/ p&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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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个地步,指原中和也不再虚礼了,向高桥南行了礼,“那么,一切听凭南世子之意。”他已不管高桥南出手将这人揽下是出于何种心态,是要救人也好,是要亲自处置这人也罢,这个大麻烦能有人接手,他也乐得闲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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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原中和让人给少年穿上粗布衣衫,然后套上枷锁,送上牛牢内。* }/ ~0 z) B/ @! t  ], \

高桥南走上前,撩起少年散得满脸都是的头发,虽然遭受这等磨难,但仍能看出是个俊美的少年郎,多少明白敦子的心意。她探了探他的鼻息,尚存一息,便嘱咐押戒兵一路好生看照。又让才加派了亲信陪同回去,将亲笔书信交给亲信,着其转交给才加的父亲,也即是高桥家的家老秋元智亲启,略略交待事情始末,当然是省去与敦子这层关系。

待牛车出城,已是亥时。高桥南紧了紧身上雪衣,由才加在前掌灯,步行回前田家。! I  r, i: k9 M&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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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进门,等候多时的侍女就上前来,请高桥南到敦子的寝院。/ G8 N/ Q! _; N9 x: |, }; o" N" O

敦子在寝院设了酒席,高桥南看着那些酒菜,并无食欲,但不好逆她好意,便随便吃了一些。敦子跪坐在她身旁,细细看着她嚼食的神情,见她眉眼有稍稍不同,便认定她喜欢该食物,继而亲自将该食物夹到她碟中。1 E% I) J3 T9 s! E1 d(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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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用袖巾拭着嘴角,看了她一眼,“敦子小姐无需如此。”

敦子怔了怔,她堂堂前田家大小姐,从未侍候过任何人,如今是感激高桥南救了心上人的性命,才这般纾尊降贵,侍候她饮食。如今听她如此说,倒像是觉得自己此举多余,一直高傲的心,被无形的小刀剜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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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没看她,将袖巾收回袖中,“那人虽受了重伤,但性命应无大碍,我已经着人照顾,到宝满城自有名医医治,休养一段时日,定然安好。”$ y' D/ i- M9 n* i0 i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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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无回应,高桥南侧过脸来,只见敦子垂着眼,似有所思。“此事我已交待家老,不会走漏风声,前田大人绝不会知道此事。”她想了想,就又补了一句。6 q8 j- ?  ~6 `7 C6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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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抬起头,不明深意地看着她,“为何肯帮我?”3 s- `: D$ d8 f; s, }

高桥南愣了一下,她想起敦子适才声泪俱下地求自己救那少年,声声说着无论怎样的要求都会应允自己,心莫名一紧。自己帮她,从来没想过要她什么报答。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何就会帮她。这事若往大处说,是通敌卖主之事,如果那人真有这等心思,然而自己冒险把他给放了,别说自己是前田信正的未来女婿,即便是他亲生女儿,只怕也会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I2 ?: |# V6 u( ~6 A% @* M$ m- ?

但是尽管知道后果会是如此,她还是答应了。或许,自己见不得女子哭泣,特别是敦子此等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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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没回她的话,支起身子,便要起身离去。/ a' a: N  P3 [1 Q)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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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要帮我?”敦子见她要离去,一时情急,拉住她衣衫的下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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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低下头来,看着她的脸思索了片刻,终于想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因为你是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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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话出口之后,高桥南便觉得不妥当。如果当真把这个人当作妻子,那么作为妻子心上人的少年,也就是自己的情敌,就更是有非死不可的理由。不可否认地,在敦子求自己救那少年的时候,这个念头第一时间涌上了高桥南的心头,但是很快地,又被她的理智强压下去。

自己也是一介女子,怎么可能做她的丈夫,怎么可能成为她的心上人?自己与她的婚约本来就是九州最大的笑话,多少大名多少城主以此为谑,父亲与前田信正只是碍于主公的威严才不得不当真,一直念着主公哪天心情大好,就将这门婚事推翻。身陷其中的她,怎么就当真了呢?

就是不能当真,高桥南才要出手救下少年。终究,敦子是会与她心上人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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