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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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过去,敦子刚好渡过十二岁生辰。前田信正把婚嫁之事告知了她,她只是茫然地在脑海里搜索着高桥南这个人,待母亲过来,抱着她失声痛哭,她才多少知道些原委。; d2 \; R2 @! N2 \

及后终于知道,这个未来夫君,是个女子。她歪着脑袋想了想,想起那人的脸,恍然大悟,难怪会有如此白的脸色,原来是个女孩子。( k8 y8 S( R1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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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坐在庭院里面,手中拿着一把侍女采来的七色小花,又任由侍女给自己编了不大好看的草花圈,套在头上,她问侍女,“婚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9 K0 ?+ W% c5 J2 e. ~' h-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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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们虚掩的嘴,笑道:“就是与心爱之人在一起一辈子呢。”* @+ c( b7 B$ _- @# e%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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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爱之人吗?敦子首先想到大神祭的时候,躲在厨房窥探自己的那双眼睛,后来这人被家老唤了出来,她坐在竹台上,把这人看得仔细。长着相当俊俏的脸,身子比一般小孩高出许多,因为家老的话,而低下头腼腆地笑,敦子就不禁对这人怀上别样心思。+ a9 R# S; _$ N/ U" B*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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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人是屠夫的儿子,为神灵所离弃的,且不说婚嫁之事,即便是简单相见,也是不得允许的。

如真要嫁与一个女子,那么,宁可嫁给麻里子姐姐,敦子是如此想的。麻里子是她所见过最美丽的女子,也是最温柔的女子,天底下没有一个女子能及她三分。能与这样的人一起一辈子,敦子想想也觉得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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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与她有婚约的,不是这两人。

前田信正和高桥统绍北上出战,这一战便是三个月,回来的时候,已经下了这年的第一场雪。在宝满城和立花城的分道口,前田信正看着第一次随军出征,就大有收获的高桥南,思索了片刻,说道:“南可要随我回立花城?”& g- I3 X3 w3 [5 F+ c. D. j- i#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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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还与随行说着此战种种,听见前田信正如此提议,便勒停坐下赤马,先是看向父亲统绍,高桥统绍自是明白前田信正这般提议是为何,便顿了一下首。7 R/ v( Z9 T* m+ P- i  |

“那么,南就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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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与父亲作别,带着随行就随前田信正往立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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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前田家,高桥南还一身戎装,前田信正已在路上说了要她与敦子见一面的提议,她不由得有些苦恼,这般样子去见未婚妻子,始终有些不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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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先行梳洗一番吧,我也让人知会敦子,你们同年同辈,无需过分拘谨。”前田信正着人送高桥南到偏院去,又将日常衣物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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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拿着这些男子衣物,有些恍惚。近身秋元才加见她如此,便低声说道:“少主,前田小姐还在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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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加。”# D/ T/ F3 k6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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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5 _3 l2 a" d$ a  I' \7 b/ K/ k

“你说……”0 y: C) S% V6 Q+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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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加侧耳听着。: i: d2 m- r$ [1 w+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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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高桥南没再说下去,把到嘴边的话忍下,叹了一口气,换上这身男子衣物,往东院去。; s# x7 u8 @7 Z

因为下了一夜的雪,庭院内雪白一片。已然秃顶的樱树被白雪压了满枝,高桥南穿着小皮靴子,走在雪地里,留下不深不浅的脚印。快到敦子的寝院,随行便都原地留下,只得同是女子的秋元才加陪同进去。3 o, U' B' f) n

敦子早就在前田信正入城时,便获悉要与高桥南相见的事,原本还伏在案上写着字,听侍女这么来报,手一抖,才写好的帖子就花了一片。没了心思,又煮起了茶。

侍女跑到楼阁上看着大军入城,见着高桥南的身影,便相互问道,“是那人吗,是那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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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瞥了窗外一眼,只见与父亲白马齐头并进的,是一个骑赤马的人。穿着银闪唐绫铠甲,露出里面玄黑战衣,腰间别着黄金鹿皮太刀,背后是与身形明显不符的巨大涂笼弓,头上戴着银色梵文前立兜,脸上戴着漆金面甲,以致未能看见她的容貌。想起当年那副白得近乎羸弱的样子,敦子当即回过头来。; _7 E/ {& v; w, k! j2 D3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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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前来通报,说高桥南在门外侯见,敦子便让人在案上放置笔墨,摊开书本,认真地一字一句书写。0 I* h3 d! I2 _' ^. ]  y

如此,侍女也不好贸然请高桥南进来,只得立在一旁,等敦子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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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与秋元才加在院门外,一边低声说着此次战役大概,一边等着传话的人出来请她们进去,但那传话人进去许久却不见回来,心中不禁生了疑惑。又不好让人去催,唯有继续守在院门外。其时下着小雪,高桥南想着在外不过极短距离,所以并没穿狐皮大衣,如今细雪顺着她的立领落入她的颈项内,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7 u; j6 y5 u) Y9 b# {8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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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元才加见此,连忙把大衣解下,正要披在她身上,高桥南当即拒绝,“连这小小风雪也抵御不来,又如何抵御千军万马呢?”( y4 e5 H6 j8 r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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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加知她性情,也不好勉强,大衣也没再穿回,随她一起冷着。8 ?- m$ D$ B4 C8 v

如此一等,就是一个时辰。两个人都冷得嘴唇发紫,却始终不敢着人去催。守门的侍从看不下去,给前田信正请了话,信正嗔骂女儿胡闹,便让家老指原去请二人进屋。

敦子还在写字,原本是有戏弄高桥南的心,但写着写着字,倒真的专注起来,把在外侯见的高桥南给忘记了。待侍女把高桥南请进来,看着她冷得一脸青灰,全然不是适才一身盔甲的威武之态,不禁忍俊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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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本以为这位前田小姐有何不适才迟迟不肯相见,如今见面,这人完好无恙。这个大冷天,她还赤着脚坐在地板上,墨绿大袖上衣穿得并不整齐,对襟领口微散,隐约可见淡绿里衣。房间燃了炉子,却始终披着裘皮大衣,支着脑袋靠在书案上,打着笑眼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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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长得别致的女孩子。高桥南在看过她一眼之后,就如此认为。因为没有施上任何妆色,相貌全入了高桥南眼中,这让她稍稍分了一下神,但很快就回过神来,低下头不去看这个笑得明媚的女孩。

根本就没有任何不适,不差人去请,想必是存心要自己难堪。高桥南明白敦子刁难之意,当下便没了好好相谈的心意,只是向她行了礼,就在门口位置跪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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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给高桥南上了茶,便都退出去。

敦子自顾自地笑了好一会,见高桥南没理会自己,也没了兴致,盘着腿回过身,继续写字。写了满满一页纸,她眼尾余光扫向门口,高桥南依然端坐在那,茶已没了缭绕热气,却一口也没有动过。2 g5 G. U/ F( b3 W& W  @4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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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她转过脸去。

高桥南闻言抬起头。

“会写字吗?”1 e* i0 l$ ~; l0 y  d' O3 m

高桥南点点头。

敦子一边向她招手,一边往旁边挪开一个位置,“可有跟师傅练过?”( R& p1 i+ W8 j% d: d! e9 P

高桥南跪行过去,“一直有练,不曾断过。”

“这就好。”敦子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把书本摊开,指着上面的字句,“把这些抄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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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虽是不解,但仍听言接过毛笔,在新纸上,按照书本的字句,认真抄写。; D0 v/ G0 ^$ d; l; j/ Z8 z' @6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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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坐到一旁,看着她下笔有力,笔随心意,没有丝毫停顿,一页纸不消片刻就抄完了。当即又把新纸接上,指着书本后面一篇,示意高桥南继续。高桥南看着她,心中大致明白她此举意思,抄书这种事情,她从来没少抄过,以前师傅在旁看着,笔序稍为有错,戒尺就会落下来。高桥南看了敦子的手一眼,纤细且润泽,想来少有受罚。& [' y- k6 M, @, {! O, f

有人帮忙抄书,敦子也就闲了下来,把高桥南的茶杯取到她身旁,然后把冷茶倒去,煮了新茶给她。4 \9 R+ g& N: @, V! N3 u- A

高桥南接过抿了一口,头也没抬,又疾笔抄写。- F4 C( n+ M$ [/ o; L% L

敦子端着茶杯,靠在软榻里,细细打量这个对自己无理之举不问因由又不作拒绝的人。脸色较之刚进屋的时候好上许多,虽然始终白皙,却有了淡淡红润。脸上棱角分明,目光凛然凌厉,加之嘴角总是紧抿,脸颊处显着酒窝,一副小大人的神色。因为尚未到元服年纪,并未戴乌冠,长发用白绢束着,露出了耳朵,刘海搭在额前,如此倒是让她原本硬朗的脸柔和几分。) c. L5 U+ V8 O! F  W

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夫婿吗?分明就是一个小孩子,还是一个女孩子。她撇了撇嘴,在身旁书架取过另外一本书,摊开,挡着自己的脸,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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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抄了一个下午,竟然把一本书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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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把抄好的纸章整理好,按顺序排列妥当,然后放在案上。这才得有空闲拿起茶杯,把早已冷却的茶水灌下。敦子窝在旁边一动不动,高桥南把她脸上的书本拿开,只见她蜷缩在软榻里,枕着自己一只手臂,熟睡如婴。初见未婚夫婿就这般失态,这人到底是不屑礼俗,还是不屑自己?

敦子往里缩了一下,高桥南四顾一眼,没看见可给她御寒的衣被,便起身出去,找了侍女,给敦子添了棉被,自己就先行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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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加见她指头被墨汁染污,不禁奇怪,“少主的手,是怎么回事了?”1 x; c: {& K4 W% T# i9 c2 v4 O' c+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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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没回话,随意地拿了樱树枝上的积雪,在手中搓化,墨汁就被洗去。在院外与随行汇合,便到正厅去见前田信正。9 ?7 k! R; G" L) d) @, {) R, n7 d

信正早在指原口中知道敦子冷落高桥南的事,嘴中虽然斥着女儿胡闹,但是想到要女儿嫁与一个女子,又着实是难为了她。当日也是被主公逼急了,才做了这么一个决定。只是,与其嫁到小笠原家,信正当真认为,把女儿托付到高桥家更为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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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前田家与高桥家情谊深厚,相互知根知底,将来如要悔婚毁约,高桥家定会看在两家多年交好的情分上,体谅自己,予以退让。二来,九州之内有谁不知高桥南只是挂名公子,男风、女风虽有,但终究不能作实,日后解约,敦子还是清白之身,再嫁高门大户做个大夫人,当是容易之事。故而思前想后,信正还是冒险逆了主公意思,把女儿许配给高桥南。# L) z, K* p: \2 k+ o8 x#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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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战之时,信正将心底话向高桥统绍坦白,并一再向统绍恳求原谅。统绍也是为人父者,女儿已经因为自己鲁莽而不得不担着男子之名存世,如今再来婚嫁之事,也苦恼了好一阵子。但见好友说得悲凄,心中一软,想到前田家也是女儿,又得信正承诺把立花城作为嫁妆,女儿以后就是立花城城主,这桩也算是只赚不赔的买卖,当下就答应了。# V) Q  x& P/ T! K0 i$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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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正看着高桥南坐在堂下,样子有些累。征战连绵,最后阶段她带着部下追着敌方跑了四十里,连续两天没合眼,回来之后还被敦子戏弄,帮着抄了一个下午的书,若说不累,便是诳人。心内有愧,就让人早些备宴,好让高桥南早些回房歇息。

席间信正问了些话,据悉最后高桥南将敌方大将堵死,却让功给家臣松井政之取其首级。信正有些不解,何以就将大功让给了家臣。

高桥南笑了笑,“围剿之略乃松井所献,且随我一路追去,功劳本应不少。但家中论赏以首级论,这首级若被我占了,于其不公。”' y# c! W" Z+ O% C# y

信正明了地连点首,如此为人处世,既显了英勇又取得家臣信任,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统帅之才。想到这人就是自己乘龙快婿,不由暗自欢喜,但想到这人乃女儿身,便不由得一阵长叹。4 Q! _* Y# ]: I! z. z! G

高桥南想是累极了,用膳之时分了神,被鱼骨头哽了喉,才加慌忙给她拍背顺气,鱼骨头始终卡在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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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正正要着人去唤医师,便见侍女端着小碗从旁出来,然后将小碗置到高桥南面前,“这是米醋,可使南世子喉中鱼骨软而化之。”

高桥南也不待多想,将米醋含在口中,等了片刻统统咽下,喉中异物便没了适才针芒,再咽了几口米饭,鱼骨随之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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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没事,众人才松了一口气。信正看向那侍女,问道:“你由何处得知这等法子?”

侍女俯身道:“此乃敦子小姐所吩咐。”$ y/ h( k/ \# l4 v5 T: o7 \" N

信正看向帘画,一道身影淡去,无奈地摇头轻笑。2 _  @$ _% @+ s/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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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各位厚爱,此文是我胡乱脑补,有胡闹的地方,还望指正。

至于内里关系,篠田并非皇帝,只是所在封地大名,高桥家与前田家均乃篠田家臣。篠田之上,还有大家主,大家主之上,才是皇帝。总之现在的高桥南,还在中底层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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