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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

「阿……雪……」被禁锢住的心智,在少女眷恋而深情的目光中裂了个豁口。
「要走了呢……」
少女温柔的抱住她,如抱住一块易碎的勾玉,如一个寂寞的孩子抱住另一个寂寞的孩子。
「呐,我的傻瓜小天使,以后别再让人骗了……」

怀中一空,曾经的温暖就像宿命里的幻影,已是烟消云散。
晶莹的泪滴,带着灼人的温度,第一次从天使的眼中流出,砸在空无一物的夜风里。
啊,原来流泪的感觉是这样的……是这样的烫,就像你的每一个拥抱,每一次亲吻,把我生生烧成了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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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履行诛邪灭罪的天职,我深感欣慰,光天使,你将继续沐浴在我永恒的荣光里。」神自空中显出身形,满意的俯瞰着她。, J( B+ b9 Z$ ~" z
「神,你自诩全知全能,却从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6 C. a' f5 {2 f: C1 A$ A* M" k
在泪水里,天使咯咯笑道:1 `0 f) @( q9 K* M& B. w. B
「你以为逼我杀了她,我就能忘了她,但是,她在我心里留了点东西,一点就连你也抹不去的东西!」
「光天使,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想背弃你唯一的信仰吗?」& u; y4 X" g  O0 ]: Z% I
神皱了皱眉,略带诧异的看着她,难道自己用来禁锢住她的心咒已被她挣脱了?
「背弃你?」; a! M. w) |* X& R5 a
天使冲她诡异一笑,原本漆黑如夜的眼睛里突然泛出一点血样的红芒。
「既已不信,谈何背弃!」4 o' [! d# I' q6 I
她将手中的光刃向前一挺,刃尖遥指着她曾经唯一信仰的神悍然咆哮道:「你,把,她,还,给,我!」, `5 ~% c# N! |6 b' f0 |* u/ W
「你竟敢堕落成魔!」, w+ h% {" B8 i! Z
见天使背上的六翼,顷刻间已从洁白变成了漆黑,神不禁又痛又怒。7 s+ k" m0 l% g1 ]
「你可知道变成堕天使只会让你永坠地狱,成为六道轮回外的魔物!」* _9 C7 l% @4 Q- U
「成魔也好,永坠落地狱也罢,没有了她,这座乐园已是地狱,所以我现在就去真正的地狱找她!」
在决绝的声音里,天使展开漆黑的羽翼,飞到镜湖上方。# ]7 s+ L' z" x5 a# |, [3 z4 f$ Y
手中光剑向神奋力掷去的同时,身体就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一头扎进了湖水里。
神拈指一弹,光箭化为乌有。就在这弹指间,天使已从湖水中飞出。6 g& E' F3 h, Z* p
水珠在她的羽翼上四下飞溅,她紧紧抱着被神抛回到湖中的黑匣,清秀绝伦的脸上露出一股执拗的魔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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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见已无回旋余地,脸上再无任何表情。2 j8 W3 u, Z6 ?: @; L' P# w
嘴唇轻动一下,一股赤焰从天使的脚下凭空燃起,转瞬蔓延到她全身。
这股能毁尽天地万物的神火,炽热无比,一点点吞噬着屏弃了光明的天使。
站在烈焰中央的天使,强忍着酷刑似的灼烧,双手用力一捏,捏碎了这只连神也为之禁忌的黑匣……6 A" u$ o7 R$ E7 ^
「骗子,去吧……」她用手心护着从匣中掉出的一点萤光,向遥远的夜空用力抛去。0 P- H' u. x7 W$ m+ i+ t$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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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见被封印的原罪从烈焰中脱困而出,食指轻轻一弹,一滴金色的神血自她指间飞了出去。
眼看那点微弱的萤光就要被神血追上时,困在火中的天使仰天长啸了一声。
「阿雪,来生,我一定会再找到你!」
耀眼的光自天使体内骤然炸开,在以生命为代价的爆炸声里,封印的乐园被撕开了一道裂缝。3 y/ T( F8 B/ q/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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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萤光和神血一前一后,消失在乐园的上空,神的脸色灰败如土。* ?' _' u1 |1 C3 E$ [% }8 \# {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就像一个丧失了理智的凡人那样,开始疯狂的嘶吼起来,吼得镜湖巨浪咆哮。
她那颗本该无情无欲的心,在这一刻,扎进了一根无法拔除的尖刺。' P# \/ A+ Q0 N* a- \4 e" @) h: C) H
她开始恶毒的诅咒原罪,诅咒她曾宠爱和眷顾过的天使!
她诅咒她们永远也记不起曾经相爱过,她诅咒她们只要相遇就会迎来末日降临。
她不但要她们生生世世相互残杀,还要让所有人都跟她一样憎恨她们,忌讳她们......% J* s, x  L#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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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发了这些诅咒以后,神的脸上再无笑容,一股腐朽气息渐渐从她肌肤上飘散出来。/ Z# W+ V. b- l0 ?& k
她知道自己已被天地所弃,便将自己放逐到虚空中,进入了永远的沉睡。+ o2 T* \  _  w% U, z8 f# d/ M
在岁月的脚步声中,旧的神死去了,新的神又诞生了,尔后,重复着连神也无法抗拒的轮回。1 j9 }+ f+ Z6 V6 c* s# z, L
但是无论神生神灭,渺小的人类却生生不息,曾被神取走的感情,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再次滋生在每个人的心中。4 L: q) i- D4 C9 q1 @/ C6 g' M
因为有些东西,即便是神也无法抹去,譬如爱,譬如恨。# N6 V0 n( @  C( f% r; F" P0 u

神的乐园在神死后渐渐荒芜,见证了一切的镜湖,从乐园里跌下凡尘。
它化作一面能倒影人心的小小镜片,安静的躺在荒野中。( B+ G0 Q! ~) q! }4 h
不道过了多少年,一个人类女孩捡到了它,当她看到镜片里发生的一切,心中唏嘘不已。
怀揣着神镜,她向红尘走去,成为了这世上第一个观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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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镜屑包围着的三人,依旧静立在空中,优子还给她们的记忆,如隔世的灯影,从她们的灵魂里缓缓淌过。( S* m: o' ]5 [
在浮光掠影的画面里,那两颗千年一遇的灵魂,一世世的毁灭,一世世的绝望。
而追赶着她们的神之子,也在杀戮和沉睡中,寂寞入骨。
无人能够获得幸福!神的一念之私,种下了宿命的残酷......' o/ \: i& g4 [  c. O
但是,命运之手终是在不变的轨道上,轻轻抖动了下。+ ]: l+ e% ~+ j6 ]
一颗小小的并不起眼的种子被埋了进去,并在千年后的今天生根发芽。

镜中的世界继续折射着它的光影,流水浮灯般的移动到千年之前的京都。2 ^  n- ]5 I( d5 [9 B
在那里,她们再一次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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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悠远的太鼓,敲破了寂静的嵯峨野。6 N3 s! Q, b2 R" Q; T: T
竹子系成的小舟,自溪水的上游慢慢飘来。
舟上一个白衣红绔的少女,头束金冠,柔顺笔直的黑发垂至足踝。/ j0 L1 E) ?/ \/ g1 `$ a5 n
她独立在方寸之上,数片凋零入水的红叶在舟前轻逐,衬得她肤如凝雪。2 `3 [: a# E4 ?1 _. V

「来了,来了……」
「快看,她就是守护京都城的雪巫女。」! S; m  F7 H9 _: I# K
「没想到皇上真把雪姬从天照宫叫来祈福……」# _2 A' x, o# J/ S7 e1 p& `/ w
「左京亮大人,不是祈福,是镇魂!上月我们与坂东诸国一战,不但输了,还死了不少将士……」( E9 t! y8 c0 @% |
「在一年一度的赏枫会上叫巫女来镇魂,实在不是什么吉兆……」
「我同意内寮大人的话,而且听说她出生时,萨摩当地竟然七月飘雪……」
「唉……这也是无奈之举,平将门那个孽种已经称帝了,皇上现在的心静不下来……」. h% i5 s# t. w) Z) o
「宫泽大人,别说了,左相大人正往我们这边看了……」8 n5 T' b0 x3 s1 H. M; Y0 P7 K
「……」% k7 f5 k/ Z&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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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彤彤的枫叶,渲染的两岸似着了火。, Z9 g* H- \9 y, N
围坐在朱雀皇周围的臣子,远远见到少女的身影后,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咚——」再次响起的太鼓止住了所有人的私语。' [" S' }5 S* h1 y8 s# b
再看去时,竹舟已经飘近,坐在白色帷幕内的众人禁了声,一起把目光投在舟上。+ `* z7 o  n0 O# [$ r) E& W
在万籁无声中,原本聍立不动的巫女举起了一只皓腕,笔直的指向空中。
尔后,自上至下一划到底。( y9 I0 D) |: ?5 F5 P( d, o" e
一串清脆的铃声从她手腕间响起,敲破了远山近水。! V4 Q5 b" S0 t
伴随着摄人心魄的脆响,她开始翩然起舞,红白相错的衣饰在水面上跌宕回旋,轻若无物。8 g  ?+ j2 |- ]5 Y, S
她的舞姿从清丽婉娩,到魅惑多情;从缓慢轻柔,到快疾如风……" Z9 [  f# y$ I* D+ H
恰似普天下所有巫女的鼻祖——天钿女命,曾在天照大神面前献过的一舞那样,曲终处,已载满了生命的秘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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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银铃声嘎然而止,如痴如醉的众人才醒过神来。
年轻的朱雀帝倚在卧塌上,神思追逐着兀自空流的溪水,飘然远去。, e& y2 w' j! O3 r) m7 a5 ~
好半响,他才吩咐侍卫去把雪姬迎回来,心中却依旧因雪姬的身份不能纳为己有而怅然若失。
与此同时,有一双隐藏在枫海里的妙目,正静静的窥视着这一幕,眼中同样流露出心夺神往的情思。# w1 q; L6 C/ p- u. }7 C/ G" \; ?

竹舟随波逐流,向下游飘去,尽完巫女之职的雪姬观赏两岸的秋景,心情甚是舒畅。
小舟行至一片茂盛的竹林时,她被青翠欲滴的竹叶所吸引,弃舟跃上岸边。
嗅着淡淡的竹香,她往竹林深处信步走去,阳光穿过密密的竹梢,在她的肩上留下梦幻般的斑驳光点。8 Z/ H" _9 x7 m
被身份所束缚的少女心性,在这片了无人迹的竹林里,悄然醒来。- J1 T  S9 Y! C! G
她随手摘下一片竹叶,含在樱色的唇中,轻轻吹奏起一曲小调……
那是她有次出宫时,隔着轿厢听到的市井之曲。. K9 ?  ?2 M. b9 V+ {( U$ w
曲子从一把暗哑的三弦上低低弹出,夹杂着歌妓的吟唱,和平民们的嘈杂声。1 s) k9 J0 v7 n/ \: r* u3 q8 h
在那一瞬间,她的心莫名的渴望起来,渴望能走近这个被隔绝的世俗世界。
但是,轿子终是一路远去,她唯一能做到的事,就是牢牢记住了这段并不高雅的俚曲。" U  g, |. V" t: a( _

隔着苍翠,那双原本躲在枫叶丛中的眼睛,已移到了竹林里,入神的听着她的吹奏。3 x2 c* J" }, i5 w- x
听着听着,脚步不由自主的向她移去,直到一伸手就能碰到她纤细的背部,拥有一双星眸的主人才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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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 A( l  J4 h3 |2 v8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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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这唤声已极尽柔和,但还是让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雪姬吓了一跳。
竹叶自唇上飘然落下,她转过身,惊讶的看着打扰了自己的人。
那是个身材异常娇小的女孩,年约十五、六的摸样,身上仅穿了件鲜红单衣,容貌端是清秀绝伦。2 a  ~0 Q4 I" H9 ], e9 H
「给你......」女孩用指尖夹住那片本该落地的竹叶。2 b' g" O0 s0 i3 X: N: d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看着女孩那双略带孩子气的干净眼眸,雪姬的心就似突然被什么东西挠了下,一股莫名的怜惜凭空生了出来。
「为了找你……」女孩眼中泛出一丝盈盈水气。4 K) l. [& U; W' c/ m
「为了……找我?」9 W3 f& O+ c. v0 p0 D$ p
就像中了毒一样,女孩眼中的那丝水气,袅袅的缠上她的皮肤,再一点点渗透到她心肺中。% W) h7 T5 k/ D$ |! H' b& O. K1 w
她喃喃重复着女孩说过的话,一时间宛如失神。
「你的舞跳得真美……」
没容她思考,女孩已把柔软的指腹移到她脸上。& p7 y3 f( j4 P) k5 I
自眉眼到脸颊,自嘴唇到下颌,一路向下,在她洁白的肌肤上一点点轻抚而过。
「你究竟是什么人?」5 k0 s/ w+ o/ P, w
女孩指上的冰冷触感,让雪姬的巫女天性醒觉过来。
她惶恐的退后一步,避开女孩的手。
「为什么要躲开?」* r( H' b% z: _. L9 J: i
女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垂首望着自己被悬空的手。+ N1 s. c* a; a' ~
等再抬起头时,女孩的眼中已带了一抹霸气。
「你想做什么......」
心知不妙的雪姬,刚想逃开,却被女孩看似不经意的一抄手,紧紧的纳入了怀中。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人!」
宛如一个国王宣布自己的领土的主权一样,女孩理所当然的宣布道。

 

八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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嵯峨野赏枫会过后,天照宫里多了个来历不明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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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沿着溪水前去接回雪姬的侍卫们,见到她们从一片竹海深处并肩走出。0 v/ N( U; [, a+ Z# G
负责天照殿防卫的右卫门佐——宫泽亮,在服侍雪姬上轿时,瞥到那女孩竟若无其事的抓住了雪姬的手。
而自己这位向来不与任何人亲近的主子,在那一瞬间,脸上似被夕阳染上了一抹红霞。
她不但没有甩开女孩的手,反而轻轻说道:
「上来和我一起坐吧。」+ N; V* `$ D  F7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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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京都的路上,狭小的轿厢里一直静默无声。
随行在侧的宫泽亮,却忍不住想,巫女刚才那副异于平时的表情,究竟是自己的错觉?抑或真的发生过?6 ~8 k: I" N; d: ~

入了冬,性子本就娴静的雪姬今年越发疏怠起来,连朱雀天皇赐给的供赏也懒得亲自过目。
宫泽亮在巡夜时,隔着矮墙,见她与女孩夜夜坐在内院的木廊上闲谈,心中顿时别是一番滋味。
等大雪催开了园里的红梅,雪姬更是难得离开寝殿。" Y2 X# ^  a# N0 v) a
放置在大殿上不容他人触摸的几样法器,也因她的懈怠蒙上了尘埃......

天虽已冷的彻骨,女孩却依旧像初来时那样,穿着一身单薄的红色单衣。- R$ H' P9 a! X3 L" n+ K- Y. S
月亮升起来时,她会斜倚在寝殿前的地板上,一只手支着头,一只手端着浅碗。) ^5 K/ V2 @$ W/ ^
尽管雪夜里的梅花开的那样洒脱,但是她那双清亮亮的眼睛,始终停留在巫女的脸上,似乎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人。2 Y7 ~% t( P2 n4 ]5 X) K
披着御寒紫袍的雪姬,被女孩这样看着,会边往女孩的碗里添上点酒,边轻轻微笑起来。
那笑容,是宫泽亮从未得到过的东西。
每当这个时候,嫉妒与不甘就像一剂毒药,在他心里悄悄蔓延开来。. Q4 X$ r* D: e6 e

来年三月,前往猿岛郡平叛的征东大将藤原忠文,传来了捷报。; I6 w5 ?& {7 V  c; U- Y
自立「新皇」的逆贼平将门,被他麾下的平贞盛将军一箭射死在上野。
至此,日本历史上这场唯一一次公然反叛天皇朝廷并自立皇号的叛乱终于告结。
年仅十七岁的朱雀天皇闻讯大喜,除了封赏出阵将士,还大赦了天下。
数天后,藤原忠文带着平将门的首级回到京都。9 }) B. t* i/ Z9 p. P$ l2 ~
但是当众公卿在殿上打开装着首级的木盒时,平将门那双怨毒的眼睛和口里发出的牙齿咬合声,吓得朱雀皇差点一命归西。
随着朱雀皇卧床不起,鬼魂作祟的谣言开始在京都城里此起彼伏。
太政大臣藤原忠平为了平息流言,发了安民告示,并下令阴阳寮的阴阳师向百姓派发平安符。
可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在半夜时看见穿着铠甲的无头亡灵在城里出没。
无奈之余,藤原忠平只好请朱雀皇下旨,让身份特殊的天照巫女给京都城布下一道驱邪结界。. p! ]3 J% k- ?  b3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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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布完结界的雪姬回到天照宫。
才入寝殿,女孩就从床上一骨碌爬了起来。
「怎么去了那么久!」+ P. u$ h  z1 M4 D
「才三天就嫌久了……」
雪姬见她依旧鼓着腮帮子一脸的不满,只好哄她说:
「生气了?以后不会再撇下你出去那么久。」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女孩这才满意的拉了她的手,和她一起坐在卧塌上。& d- x; j& C! Y2 V- N" H6 |* I
「雪姬,你的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是不是太累了?」' S6 G$ W+ Z% b/ a0 F9 x* V
「我没事。」边轻抚着她光滑如丝的长发,边柔声告诉她:" O( E# a# s( Q# W' }
「因为太久没有布过这么大的结界,所以消耗了点灵力,养几天就好了。」, G2 w/ Q: @0 u) K
「骗人!真有这么简单,他们就不用请你去了。」
女孩不依不饶的继续说道:" q4 x  l- u/ p/ T. o
「况且为了支撑这个结界,你以后每天都要消耗很多灵力!雪姬,我早跟你说过了,管那个鬼魂有多厉害,有我在,自然可以护你周全,可你偏不听……」
「知道啦,知道啦。」
雪姬忙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她唇上,堵住她的满腹牢骚。
「知道我的女王陛下最疼雪姬了......但是你护得了我一个,却护不了京都城里所有的人,我这结界就是为他们布的。」* |% N1 ?# R; o5 \* Y
「雪姬......」女孩轻叹一声,把头枕在她肩上轻轻说道:, U; z) E: f7 r/ q8 B& c# Z! A
「你明知道我也是异端,为什么还对我那么好?」; x* e6 K- V, m4 s$ F  i7 F
「你不一样呢。」
把她小小的身体护在自己温暖的怀里。- `; I7 m, V7 U  O! @! i2 ], d% m
心中默默说道,因为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喜欢上了你。; H% T, E4 d6 O, @  p" i
「什么地方不一样?」
女孩把脑袋从她肩上抬起来,满脸期待的追问道。  n& R4 ?" u6 H  Y. l$ u" O
雪姬沉默了会,嘴角露出一抹坏笑。
「让我想想看......恩,也许是我打不过你,所以只好让你赖在我身边。」" m! J& k" s8 {0 f7 x+ K2 t
「你!」( j7 E# M8 W2 o( ~+ F
对这个回答超不满意的女孩,不由气呼呼的把她推倒在柔软的被褥上。- d! J2 i/ i8 C' M* R
就在这一推一扯之间,松开的领口里,露出半边雪白的肩膀,牢牢地固定住了女孩的视线。- _% E8 F8 R9 A" \
「我啊,说的都是实话哦,我的灵力还没有强大到可以收服你……啊……」
雪姬的话还未说全,锁骨已被舔舐了下,女孩唇上的清冷,激得她从心底颤抖了下。
「既然你收不了我,那就由我永远的收下你……」. T4 @: w4 Y. g& d1 Y4 ]
看着她白如凝脂的肌肤渐渐泛出樱花的粉色,女孩的眼睛变得润泽如水。, }3 @9 q/ a' L1 _# }$ t, Z0 f
「那就收去吧……我的女王陛下……」: g) L7 `( E1 F* f
被她这样凝视和渴望着,雪姬心里的最后一丝清明,也飘向了遥远的彼岸。

手指与手指开始交缠在一起,紧贴的身体,摩擦出无法控制的细碎喘息。
月光透过殿门,将院中樱花的光影摇曳在窗棂上。
在起伏情欲间,雪姬仿佛又回到了她们初见时的那片竹林。
透过密密的竹梢,阳光斑驳如梦,星星点点的晃动在自己和她的皮肤上。
那时的自己就像此刻一样,彻底迷失在宿命的低语里。
那是自己无法抗拒的东西,那是爱走近时的脚步,有点蛮不讲理,却又理所当然......# F$ A) [) r- v# E8 ~) Y& _

三月下旬,雪姬的父亲和哥哥从萨摩前来探望她。0 z1 a- d7 _" J$ q5 @
因是年年的惯例,三人只在正殿坐了个把时辰,柏木苍仁就带了儿子退了出来。
经过外苑时,正撞见宫泽亮,柏木苍仁说自己正要去见他父亲。
宫泽亮忙与其他侍卫交代了几句,准备亲领了他前往家中。
等快出天照宫大门时,柏木苍仁突然停下了脚步,望了望泛青的天空后,他问道:$ U' B; A# C4 g
「世侄,最近这宫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怪异的事?」" _' Z* n/ p8 Z" f* d3 v
宫泽亮愣了下,随即想到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孩。
但是雪姬曾经明令过,不准宫里任何人对外提起女孩的事,所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柏木苍仁瞄了眼他脸上的难色,又缓言说道:* U1 v8 ~$ F9 i/ H  n
「你父亲与我是多年好友,所以有什么你尽管说,不必忌讳什么。」
经他这么一鼓励,本就憋了一肚子怨气的宫泽亮不再有所顾忌,前前后后把雪姬和那女孩的事说了一遍,最又补充道:
「柏木家主,那女孩真的十分怪异,大雪天也不畏寒,只穿了一身单衣,而巫女大人也似被她迷惑了一般,天天……」- ~# p: u$ `, R+ w0 g& f: H
瞧着柏木苍仁越来越紧绷的脸,他把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难怪我一进宫,就感觉到一股邪魅之气,而且刚才与雪姬说话时,她身上隐隐透着血腥,原来已有异物入主天照宫了……」
「父亲,妹妹她会不会出什么事?」雪姬的哥哥柏木源忍不住插嘴道。3 ]! g3 M* Q/ b
「雪姬的灵力从小就强过柏木家历代巫女,暂时应该不会被这邪物毁了根基。」
说到这里,柏木苍仁叹了口气,如果真如宫泽亮所说的那样,雪姬应已被那个妖女迷惑了。: |% V: e8 S2 e4 `
他沉思了片刻,心里已有了盘算。
「世侄,这事我自会料理,你就装着什么都不知道。我们现在还是先走吧,休要让你父亲等久了。」0 C1 k, ?: I$ ~, u) M6 e# L9 t

柏木苍仁在宫泽家盘恒了数天后,再次进了天照宫。) O) m! ?! D0 N" T& L  t" L7 p
这一次,他单独与雪姬在正殿里坐了一夜,离开时,天已大亮。2 l0 C& U! O, k
守在殿外的宫泽亮见送他出来的雪姬,双眼微肿,似哭过了一样,心里不由纠结起来。
自十四岁领了右卫门佐这一职以后,他忠心耿耿的守着天照宫,在他心里,雪姬就像女神一样凛然不可侵犯。# w4 w5 E- Q- ~# Q
可是自己默默敬慕着的天照巫女,竟然在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孩面前露出少女怀春般的神情。- f6 V# \$ h0 x8 Q
这让他除了难以接受外,还生出了无尽的怨责和失落……, `0 k) ]* F,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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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雪姬的寝殿里传出来前所未有过的激烈响动,碎物声和女孩愤怒的责问声交织成一副让人心惊的画面。- M7 S$ O6 t! y1 u0 \: E9 D5 N
负责雪姬起居的侍女前去询问,得到的结果却是「谁要是敢踏进寝殿一步,马上逐出天照宫!」
隔着殿门,雪姬的声音听起来像结了冰,落在宫泽亮和其他侍卫的耳里,让他们的后背直打冷战。

当月亮升到最高处时,殿门被推开了。- t& m  ]6 A' v5 f2 H4 Z
从中走出的女孩,仰望着天上的月光,漆黑的眼睛里溢满了痛楚。
「好,我走,既然你那么讨厌我……我现在就走!」
背对着寝殿说完这番话后,女孩向院外走去,不多时,身影便消失了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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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离开后,寝殿恢复了往昔的宁静。; d( p2 l9 y# ^- t% V, m9 l
站在墙外的宫泽亮,却错觉似的听到殿内传来的压抑的哭泣声。
从出生起就抛弃凡人感情的天照巫女,在那一夜,却哭了……0 F/ q2 B+ `/ y% q+ E8 a! V(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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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

京都的东市,看起来十分破旧,但是沿街店幡林立,是城内百姓最喜欢的去处。9 s8 \! e8 P/ x. Z1 n( P
当地的小贩和外地来的行商,把这条狭窄的土街搞的有声有色、热热闹闹。  R% [$ W% D9 j. R! \
在街中央的位置,有家不起眼的拉面店,每天四更起,放在门前的大铁锅就开始冒起了热气。
父母早逝,孤身一人支撑着这家面店的小南,为人十分勤快,经常天不亮就在面档前忙里忙外。
她那真诚的笑容与和略带点男孩性格的爽直,让她在这条街上拥有很高的人气。
街上的走卒小贩们,很喜欢在她那里叫了一碗拉面以后,与她闲聊上几句。6 j* ~" Q* v# Y4 G, S, G2 y* {5 A% J
而她总是笑着边干活,边随意的搭着他们的话,从不会露出厌烦的表情。2 ]. f. B+ i/ V" ?  u: b; n
街上的人私下经常说,这孩子虽然出身低微,但是人又漂亮,心地又好,将来谁能娶到她,绝对是修来的福份。9 Z" K. w5 R% B  f  I
随着年龄的增加,说媒的人也成了拉面店前的一道风景线。: v1 y" e0 R5 e9 h% V8 x0 h
但是埋头在汤锅前的小南,总是对这些人的话一笑置之,然后端上一碗免费的拉面答谢她们过份的热心。) D# P+ J) `' U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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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南,信远斋的松本夫人自从见了你一次以后,心里喜欢的紧,这不,都等不及她家新铺开张,就巴巴的叫我来提亲。小南,他们家虽然是小姓,但是他家的大公子长的一表人才,年龄也与你相当,听闻他亲叔就在藤原大将军的府里当差,这次跟着大将军平定了逆乱,已经被赐了武士身份……」
总之,今天和往常一样,说亲的媒人坐在她档口前不厌其烦的劝说着。
给锅里添了点冷水,小南直起腰笑着打断了她的话。" s3 |$ e3 x! E) g
「婆婆,端给你的拉面就快凉了,你先吃完了再说吧。」: \6 H" v' Q) k  b0 X3 k. L
「小南,不是婆婆唠叨,你今年已经十九了,女孩子家还是早点定下一门亲事的好,我啊,从小看着你长大,你妈在的时候……」
说到这里,媒人开始眼泪汪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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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哄走了充当媒人的邻居家婆婆,小南在松了口气的同时,浑身上下充满了脱力感。7 w  d$ S# f* G! f/ l$ \- O
这一拨一拨的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但是她们也是出于好意吧……所以,算了,就让她们说吧……
正当她烦恼纠结时,小方桌前传来了几声清脆的笑声。
一个穿着男孩子才穿的短衣裤褂的女孩,坐在桌前憋着笑说:
「那个,那个超受媒人欢迎的面店老板,给我来一碗拉面。」9 {- p$ s% F3 [5 L1 H3 ]
「马上来。」小南脸一红,忙把面条扔进沸水里。/ E* X2 A% z  M2 h# O
被同龄人见到这一幕,即使淡定如她也不禁别扭起来。5 p  w9 e4 T" ^; k& O
况且,这女孩子那双贼亮的大眼睛里满是调侃的意味。
等拉面摆上了桌,看起来有点坏坏的女孩用鼻子嗅了嗅后,大大咧咧的说道:& C7 `( B! g+ H- d( Z7 M* x, K
「你脾气真好,换了我,早用鱼胶把她的嘴给封住了。」
「那怎么可以,婆婆她也是出于好意……」; [& T+ P0 [1 z4 p! i0 z
「呵呵,你难道看上了她说的那个松本家大少爷,所以才帮她说话。」. Q' b8 e$ ]' v" r
「你!你别胡说……」$ ?& y  d9 c; b" J
「啊,你的脸又红了哦。」穿着男装的女孩往嘴里塞了一大筷子面条,高兴的嘟囔道。
「你,你……」
不惯与人斗嘴的小南,你了几下就泄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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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时已是过了用餐时间的下午,小南干脆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她打量了会女孩奇特的衣着打扮和随意披在肩上的长发,好奇的问道:8 m3 R+ k+ _5 p1 N4 q0 E
「看你的样子不像是京都人,你是从哪里来的?」4 q- \' G& o$ m& Z6 M
「很远很远的地方。」女孩津津有味的吃着拉面,头也不抬的答道。' H; R. o" T0 E4 J& z% p3 t
「多远?是萨摩还是北海道?」. s+ F& c4 r' K! j, T
「还要远哦……」
「诶,难道你是从大唐那边来的?」4 ~* V- U; O& C" Q( _+ l
女孩怪异的打扮,让小南误会起她是近些年开始来往于京都的汉人。& z& j$ }. o8 l* a! D
「你还蛮有见识的嘛,居然知道大唐。」女孩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真好呐,不像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京都。」
小南一脸向往的说道:9 }! |- i( k! P* l/ O3 ]
「能跟我讲讲大唐的事吗?」
「可以啊,但是你得先告诉我你的姓名,我不想一直那个那个的叫你。」
「我只是一介平民,没有姓氏,你叫我小南就行了。」: _7 I' r' T5 G: T
「真是个落后的国家。」6 h9 Q8 ]. C3 V; m; g: P! [
女孩吐了句槽后,一口气把面汤灌进了肚子里,然后心满意足的摸着腹部说:
「我呢,虽然也是平民,但是我给自己起了日本名字,大岛优子,这名字听起来怎么样?我觉得大岛两个字读起来很有气派。」! |/ V  G/ h" ?7 C
女孩的满口胡驺,非但没有让小南心生反感,反而添了几分亲近。: I% b' q& o  E: F
她连连点头道:「恩,这名字是很不错。」
自称大岛优子的女孩冲她咧嘴一笑,开始眉飞色舞的讲起大唐的逸闻趣事来。
她说话的中气又足,讲得又异常风趣,搞得许多路过的人都停下脚步,凑在面店前听她说故事。
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傍晚,女孩看了眼渐渐偏西的太阳,突然停下了话头。
「啊,已经这个时辰了,小南,我今晚还有点事要处理,明天再来给你讲后面的事。」+ q7 H" K8 k& T! f# S" _
她起身从怀里掏出几枚制钱,手才伸出去,就被小南挡了回来。
「不用了,算我请客,你明天要是还来,我还会请你。」
意尤未尽的小南,心想若能有一个像她那么见多识广的朋友就好了。/ a6 ?6 y" F: W( h* l$ P0 @* F
可是自己的身份低微,恐怕......; F. [( ]/ d* }
「既然白白吃了你的拉面,那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不料那女孩却似能看穿人心般,拍了拍她肩膀,豪爽的说道。
「优子……」& E0 F2 \1 ]$ s+ L
被女孩那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注视着,小南的心中涌一阵莫名的感动,就像被亲人的目光温暖的笼罩着那样。* G, F* Q3 O; H" d8 v$ ]; ?4 u
「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我明天一定等你来!」# b8 Z* p4 X) d6 t4 d/ r7 U
「那好,小南,明天见。」6 j. O! C! ~1 R( e! `( N/ S; N- I
女孩迈着潇洒的步子向街市的一头走去,走到一半时,突然又折回来说:
「小南,有件事你要牢记,今晚京都城里无论有什么动静,你都不要出门。」3 ?1 r+ F9 i# P7 ~4 T. d
「恩,我知道了。」
由于鬼魂作祟的流言早已传遍了大街小巷,小南略猜了下,已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o, A7 Z) H/ B8 a+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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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离开后,小南一直忙到天黑才把汤锅和桌椅收回到铺子里。
其实,往日这个时间,东市上依旧人声喧哗。  [$ {1 O* s" M8 E$ p1 R# {9 A/ c) E7 s
可是自有了平将门鬼魂之说,商家们都吓得早早关了铺,把原本热闹非凡的东市搞得像个鬼市。7 b  D' ^! I9 g5 O8 e1 G
在关店门时,小南见今晚的夜空黑得糁人,心神也跟着不宁起来。$ S0 V. X! S" B- j5 t  b$ S
正当她想换件衣服就寝时,寂静的街道上传来木屐的踢踏声。& S' v2 Q/ Y: {$ C4 s( U
她忙跑到门边,隔着缝隙张望,接着飞快的打开门冲了出去。; ~9 T4 O# r. d5 |
不一会,一个漂亮到让人惊叹的少女,被她拖进了屋里……% w* y* n- f7 K* x-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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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她这一拖,命运自此偏离了轨迹;她这一拖,每个人的宿命破茧成蝶;
她这一拖,从此有了姓氏……4 O( D; e! ~3 C# S$ H% ^8 \
当「高桥南」三个字,从这个陌生的少女嘴中缓缓说出时,她的灵魂被刻下了一个超越时空的烙印。7 N+ |' n6 S4 a" v

同在那夜,轮值上半夜的宫泽亮,午夜一过,就离开了天照宫。
可是才行到半路,阴风夹杂着鬼叫已笼罩了城市的上空。* [. L" b1 l/ Z, j* c/ v. k+ ?' h
远处,近处,不断有人在发出惨叫声,因为恐惧而逃窜到街上的人群,把他挤得几乎寸步难行。( k) f+ a  y" r7 i
他好不容易跌跌撞撞的冲回家,见到的却是一个人间地狱。
被恶鬼摄去了魂魄的父母、仆从,全都变成了一具具僵直的尸体。* a. g$ P7 p6 [% }. A4 M& W
他迈着像踩在软棉花上的步子,一间间屋子寻去,终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妹妹。9 [1 @3 r( u' b1 r7 {* H  x
他的妹妹宫泽佐江,脖子里挂着一个他从天照殿求来的平安符,正是这道符才让她逃过了一劫。( k8 ?. ]3 g- Y3 s
无法唤醒妹妹的他,在此时想起了无所不能的雪姬,于是他背起妹子,向天照宫奔去。

一路上,鬼魂们如同万千野兽,在京都城上空咆哮嘶鸣。
凡被鬼魂缠上的人就像中了尸毒,掐着自己的脖子在街道上翻滚。
运气不好的他,在快走到天照宫门前时,被一个冤魂缠上。
黑气顿时侵染了他全身,竭力求生的他在还剩一口气前,拖着妹妹逃进了宫里。6 W( N$ {; V' o8 s; L6 L$ c. o
在正殿前,他看到正要赶往御所的雪姬,他爬过去拦住她,向她求救,但是得到的回答只有一声叹息。- E! q1 U' p! }
从这叹息声里,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救了……, |) e0 e9 J/ ^7 R9 l7 [

望着雪姬远去的背影,一种彻骨的悲哀让他嚎啕大哭起来。6 Q- ?! d; @1 y! a; a
渐渐的,他的身体越来越冷,举到眼前的双手变成了青紫色。( B5 V7 {( R# ~* t3 z. E
就在生死际分的朦胧中,一个红色的纤细身影走到他面前。- X0 _* H% x( R# h% _# p: T2 c2 H3 S) \
「你是雪姬的侍卫……」! M" {: }9 b& |% M
来人自言自语了句,接着有些怜悯的问他道:2 w$ L( \7 @3 _* E& z- v
「就那么不想死吗?」
「救……我……」0 c+ [9 E& T7 P% b4 k) y
当他看清来人竟是那个已经离开了天照宫的妖女,心中不由生出了一股生机。
也许这个让连柏木家主都为之忌掸的女孩,会有什么办法拯救自己。3 _1 Y3 B  j* _' U8 _4 X
「救你可以,但是你从此以后必须要以血为生,即便这样,你还想让我救你吗?」
「我愿意……」强烈的求生欲促使他毫不犹豫的答道。
女孩略微沉默了会,再开口时,语气间已带上了王者的威严。/ H) u. m" L8 G* D0 t0 b
「你既是雪姬身边的人,本王就破一次例。」, Q) D. y5 S& x3 T* y( ]8 r' M
她用指甲在自己手腕上轻轻一划,一滴血珠自她的腕上浮起,没入了宫泽亮的眉心。
在意识陷入黑暗前,宫泽亮隐约听到她说:
「本王以血族至尊之名,赐汝永生……」

 

八十四

宫泽亮醒来时,唯一的感觉就是很饿很饿很饿很饿很饿很饿很饿很饿很饿!! y$ P5 F2 j0 Z( d- g, }9 n
这种似从骨髓里渗出来的渴望血液的空腹感,令他几欲疯狂。
他跌跌撞撞的走进大殿,原本无法穿透黑暗的视力,轻易就看清了墙角的虫蚁。7 V$ p  ~; m# h; d% o
抓了供桌上的一个苹果塞进嘴里,很快又吐了出来,那不是他想要的东西......6 Q: T7 E% _0 ~# ^9 u
他开始像一头穷途末路的野兽,四处搜寻,可是除了黑压压的殿宇,天照宫里已空无一人。

「哥哥……」
一声虚弱的呼唤声传到了他的耳中,顺着声音寻去,他看到宫泽佐江躺在殿宇的阴影里。
喉咙深处不由自主发出低低嘶鸣,无法抑制的渴望从心里蔓延到全身。: b5 X* D( x* w' f+ y
他慢慢走下台阶,尖利的獠牙划破了他的唇角,他用舌尖贪婪的舔着自己的血。3 D% |0 ~% W3 t) I: `
「不……你不是我哥哥!你别过来!」6 E$ A, d1 J! U+ h
当他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和露在唇外的尖利獠牙,映入佐江的眼里时。
佐江惊恐的大叫起来,她用双手撑着地,向后退去。  {0 }$ }, d8 ~1 A
「为什么要逃?亲爱的妹妹,我是你最喜欢的亮哥哥……」
宫泽亮四肢着地,探手抓住她一只脚,把她拖回到自己面前。
「放开我!放开我!」被恐惧包围的佐江下意识的拚命挣扎。
「啊,真好闻……」/ U# M' k$ k& \+ _9 M& M8 A
宫泽亮深吸了口气,用力按住她,血红的眼瞳宛如来自地狱的魔火。
「哥哥好饿……别怕,哥哥不会杀了你……」
「不,不要……」
看着他恶魔般的表情,佐江的眼泪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
曾经那样呵护自己的哥哥,一夜之间竟变成了怪物!
「哥哥,你醒醒!我是佐江,我是你唯一的妹妹!」& s2 R  {4 S1 {( u/ A9 e
「呵呵……你的确是我的唯一了……因为宫泽家的人都死了,连看门的狗都死了,宫泽家只剩我们俩了。」
「你说什么……都死了……」) W3 y0 O  Q% g6 Y
从鬼魂侵入府内起就晕过去的佐江,猛然间知道这个噩耗,眼前不禁一黑,再次昏死了过去。2 T+ ~# M  W* B  }
「所以,你就永远地陪着哥哥吧……」
宫泽亮喃喃自语着,把獠牙对准她脖子,一口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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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姬赶到御所时,广场上已叠满了阴阳师的尸体。0 V, l4 {& `, J5 N5 y/ C
一个裹着黑袍的光头男人,踩着粘稠的鲜血向宫里走去,身后留下一串鲜红的脚印。; _4 _6 ^! E7 D  g; p! M& {
她心中一凛,下令所有侍从远离此地,而后祭起动术掠过他,守在宫门前。
黑袍男人没想到居然有人敢挡他的路,停下来辨了辨她衣服上的纹饰后问道:( R- W. u- [3 ], c
「你就是天照殿的天照巫女?」
雪姬沉默而警惕的看着他。
男人摸了摸自己的光头,那张纹满了蝌蚪似的怪异符咒的脸上,突然露出个邪魅的表情。
「柏木家的娃娃,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不然这些不知进退的阴阳师就是你的下场。」. R! A; o& k1 l3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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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应该知道我绝对不会放你过去。」
早听说平将门麾下有个身手诡异的鬼巫,想必就是此人。
本以为自己布下的结界能把邪灵挡在城外,但是没想到真正作祟的不是鬼魂,而是活人。$ ~% O+ y( ^9 J4 J4 f/ K5 O3 r
一想到那些因被他破了结界而无辜死去的百姓,雪姬的眼中顿时积满了寒气。. {+ C" V7 d* `/ H: u2 s4 ^
「鬼巫,你不但蛊惑平将门作乱称皇,还在他死后利用他的怨气作乱京都,我今天一定要替京都城的无辜百姓收了你!」. N7 ~3 q5 ~  i+ K; b

「就凭你,哈哈,也想挡住我的鬼军!」
鬼巫桀桀大笑着,将一根食指贴在唇上默念了几句,大片的黑雾从他背后腾起。1 g$ {; j- ?/ h2 o& J
这些黑雾中似藏着千军万马,无数狰狞的鬼脸在其中尖啸翻涌。) R8 V# P# h  e% j' C
「杀!」随着他一声刺耳的断喝,黑雾铺天盖地的向雪姬涌去。1 Y6 S% a( t' ?4 }

「破!」
雪姬抬起左手,自上而下直直一划,系在腕上的银铃发出一阵脆响。! o" ], K# a! N8 ]+ `1 `
刹那间,一道巨大的白色风刃凭空而现,向黑雾笔直斩去。
白刃到处,就听到黑雾里发出重重叠叠的凄厉惨叫,似有无数魂魄同时受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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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巫冷笑一声,嘴唇开始无声的轻动,而刻在脸上的蝌蚪就像活了一样,竟在他五官间来回游动。
「给我回去!」/ z. h& r- A, ~* d2 Q4 s: T2 m5 X
他双掌合十,忽然用力一拍,足有几层楼高的白色风刃,竟被生生震了回去。: D8 Z5 [, i/ @! m2 @( F$ ?" G1 T3 @0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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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5 o% G# [2 J0 [- a9 v" A
随着一声轻叱,雪姬脸上的肌肤变得苍白如雪,连头发也覆上了一层霜辉。
被逼回的白刃,光芒一增,将空气生生拉出道口子,再次向黑雾斩去。& n1 Z7 W) u' c* z!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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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广场上的光线变得泾渭分明。" R. t2 K4 O& ~8 t4 }! g; q
黑色的雾和白色的光就如两条纠缠不清的缎带,震得空气嗡嗡弦响。
而操纵着它们的两个人,似凝固住了一样,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只有嘴唇不停地默念着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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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白色的光开始黯淡下去,而漆黑的夜看起来却更加昏暗......「咔」一声,白刃终是折成了两截。% n3 t- I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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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姬闷哼一声,一缕血丝顺着她的嘴角蜿蜒而下。
一咬牙,吞下满口血腥,硬是重又聚起被反噬之力打散的灵气。
对手不但修为高过自己,而且用的是违背常理的御鬼之术。
可即便如此,也绝不能让他白白得逞!8 K# R: L0 I6 H2 J. Q+ N
哪怕杀不掉他,只要能重创到他,已守在天皇驾前的父亲应该能收拾他。7 ]- m/ i$ i; w( E
想到这里,她单足一踏地面,一股风自地下卷上来,托着她凌空飞起。/ Z( h( |% x8 o" h) U3 @
在空中,她从贴身处取出把形状古朴的匕首,人刀合一,向鬼巫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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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本大爷就不客气了!」
见她转眼间刺破黑雾杀到自己面前,鬼巫单掌一立,将掌心迎向匕首的尖端。
雪姬把匕首向前着力一顶,她自信这把柏木家代代相传的『诛邪』,足以刺穿普天下所有邪物。
可是事与愿违,鬼巫脸上的符咒,竟像活物般一个接一的游到他掌心里。& _  e0 ]4 g! x" k+ ^
「哈哈……天照巫女,我早与鬼军合为一体,这些魂魄你想杀多少有多少!」. @- @7 F& z. Q
虽然黑色的符咒一个接一个的在匕首下四分五裂,可是匕首破一个,符咒就显一个,尤如一支前赴后继的军队。
以此同时,鬼巫腾出空着的那只手,并起两指,闪电般的戳在她腕间的银铃上。) Y: ~  K" D% [" G3 G, M& X

雪姬的眼中顿时露出痛苦之色,原本托着她的风逆转而上,撞的她向后飞跌去,重重落在尘埃里。
挣扎了许久,她才单膝跪地的爬了起来,身体却无法控制的颤抖着。
要战已是无力,与自己命魂相系的本物差点崩坏,根基已然受损。# f$ ]0 n* E( u2 {) d# Y' x
现在不要说杀他,就是用来逃跑的灵力也聚集不起。
——看来今晚自己劫数难逃!
看着慢慢走向自己的鬼巫,她的心结成了冰屑。; g0 @9 ?) a+ r) Y$ e" _
身为巫女,自己早已堪破生死,但是藏在心底里那个身影,却让自己突然留恋起生命来。
啊,真想再看你一眼……被我赶走的你还在生我的气吗?5 n/ o- l7 E& w8 h2 _  s
但是你若不走,父亲他……
她在心里叹息一声,缓缓闭上了双眼。
如果还有来生,希望自己会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这样就能永远陪在你的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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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鬼巫抬掌向她头顶击下时,她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再见了,我的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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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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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的一声怪声,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她睁开眼,见那只本该击在自己天灵盖上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x4 a1 p! Q3 X6 A% v
而手的主人大睁着双眼,喉咙就似被人掐住了般,发出「咯咯」的响声。7 V, R; F/ ], k# K1 M3 M5 c6 i
尔后,鲜血就从他脖子上倾泻而出。
随着他渐渐涣散的眼神,笼罩了大半个广场的黑雾,也奇迹般的消失在空气中。
又僵立了数秒后,鬼巫仰面倒在地上,一个红色的小小身影从他身后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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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姬,伤到哪里了?」
红色的身影上前拥住她,急急问道。
「我没事……」+ e: s' j* Z: V+ ]3 _- h9 |0 C
在此情自景下能再见到自己心爱的人,雪姬鼻子一酸,人未语,泪先流。( J, s. H0 S; r3 B" T/ J
「你的灵力涣散成这样,还说没事。」  p+ J. n9 O& l1 L9 |; h" r
红袍少女愤恨的把目光移向鬼巫,见他还满脸不甘的死盯着自己,冷笑道:0 x$ G) Y0 ]$ o' v  ?1 \/ y
「你不要妄想可以不死,本王不是六道中人,本王割的伤口除非本王亲手修复,不然神也救不了你!」
说话间,感到靠在自己怀里的身体因痛苦而在不停颤抖,心中不由更加迁怒。* x! C0 @; K) F& u$ f( a! q
「你胆敢伤了本王心爱之人,本王非把你碎尸万段不可!」
一股凌厉之气自指间发出,切在鬼巫脖子上,将他的头整个削了下来。

雪姬见鬼巫的头滚出老远,知道女孩已动了戾气,忙拉住她手摇头道:
「他既已死了,就别弄得血淋淋的。」
「哼!没把他的心挖出来,我已经很仁慈了!」# L4 e" j6 O* p. U4 w% f0 [
少女这才住了手,一脸不爽的把头埋在她肩上。- n& W. F# }3 Y, |) u) r
雪姬沉默了会,把掌心覆在她发上摩挲道:
「还在生我的气?」
少女轻声回道:「我没有生你气,我只是有点难过……雪姬,别再赶我走了好吗?」! `1 X1 x1 `7 d" K" a
「陛下,我……」
「我还是喜欢你叫我玉儿。」5 O( {6 q; M* g( y! g% f4 {) X  c
「玉儿……」
雪姬心中顿觉一痛。# G8 ]/ R7 V2 o! {' A5 z- y
自己玩笑时给她起的呢称,却被她如此珍爱着。/ M& G1 n" @( ^. C  d
可是父亲第二次来找自己时,在扔下『诛邪』的同时,给了自己两个选择。
自己若不杀了你,父亲他就会剖腹自尽,去向柏木家的祖先谢罪。* U# _3 s! {; q: r
无奈之下,自己只好口出恶言,逼你离开,可是到头来,你还是赶来救了自己。
但是如果父亲发现自己不但没有杀了她,还跟你在一起,以父亲的倔脾气,一定会做下让自己悔恨终生的事……
如此境地,玉儿,你让我如何是好?$ A. x& w  V& o" @: r- a7 T

「雪姬,你怎么了……」为什么你的样子看起来那么悲伤?9 h. Q! B. |# G' Z3 S
少女的手不由环得更紧了些,一些往事,从她心里缭绕而过。* `6 X( }, }+ }9 w
想自己从血月中降生,在遥远的西方国度统治着夜族,度过了平静而缓慢的岁月。2 a# w+ r7 P6 ]1 ^8 Z2 h
直到有一天,自己的梦里出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自此以后,自己的心就乱了。' t& C  u) {( V, j
为了梦里的身影,自己抛下血族的子民,一路向东。
穿过了寒冷的冰原和繁华的中土,乘着一艘商船来到这座岛国。" t( }; z  B/ M
在枫叶似火的嵯峨野,我终于遇到了梦里的你。
本以为从此以后,自己能永远地守在你的身边,可是到最后,你却绝情把我推开了。( P" e3 `& o) H1 Y0 g- A/ `
啊,即便如此,雪姬,我还是贪恋着你曾给予我的温暖。% Z$ q: t/ K; _# n! [
为了这看似微不足道的温暖,我放弃了自尊,放弃了一切,徘徊在你看不到我的地方。7 O7 y9 d( i5 ]0 B+ Y* d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当我再次出现在你面前,你的表情看起来还是如此悲伤?9 C1 M% Q, K& \5 c! P% C! u3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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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我只是有点累了。」4 ^4 f; r$ g" e: d1 T, k
生怕自己再次沉溺在她的温柔里,雪姬避开少女痛楚而关切的眼神,强忍着疼痛站了起来。
「玉儿,谢谢你救了我,但是你该走了……」
「不要!」少女一把抓住她抽离的双手。+ b; b+ q% B1 @, d6 f' K# f
「不要再赶我走,我不想去没有你的地方。」
「玉儿……」
终是无法对她难过的表情弃之不顾,眼圈一红,把她冰凉彻骨的脸颊贴在自己脸上。! I# \/ d, N6 h8 x  ?  W
「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明知道我们不能在一起,却还贪恋着你的爱,害你身陷其中……」6 ]+ w5 T5 Y4 N: h! D
「别这样说,雪姬,我是心甘情愿和你在一起的。」% p6 j2 z% T/ H9 Q: I& T
擦去她夺眶而出的泪水,少女深情的望着她的眼睛问道:
「我只想知道,你还爱我吗?」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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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女儿,你果然没有辜负为父的期望!」6 s7 x  c% {5 y2 _; A; [0 l( V; x
夹杂着大笑的洪亮声音从宫门内传出,雪姬心里一惊,忙向前一步,挡在少女身前。
「皇上知道鬼军已灭,颁下旨意赐你紫袍加身,从此与公主同等礼遇。」
「父亲……」雪姬心乱如麻的看着从宫内独自走出的柏木苍仁。
柏木苍仁冲她笑了笑,走到鬼巫尸体边,捡起掉在尸体边的匕首道:
「来,给为父说说,你是如何杀了他的?陛下和左相大人还等着为父回去跟他们细细详说。」! s8 U, W: |7 O8 a% M2 ]
雪姬低头想了想后说道:「杀了他的不是我,是玉儿。」
「哦?」柏木苍仁颇有兴致的把目光投向了少女,看了会说道:5 h- d% }/ [7 z+ z. ?  \
「你虽不是六道中人,但是能够帮雪姬诛了犯上作乱的鬼巫,柏木家一定会重谢你。」
「父亲,你真的不再……」一直身陷两难的雪姬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喜色。
柏木苍仁大度的摆摆手说:「过去是为父太狭隘了,不应对六道外的存在一概而非。」' N$ R) s3 d% A  ^( X; d: g9 k
「父亲……」
雪姬心中一热,几乎掉来泪来。1 g6 O/ z: h+ D5 R9 e. s( N. ~
她转身执了少女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前道:
「玉儿,这位是我的父亲大人。」
「伯父好。」少女听说来人是雪姬的至亲,忙恭恭敬敬的问候道。
「好好好……」柏木苍仁嘴角含着笑,连说了几个好字。! E& l0 f# m: n5 ~9 _7 e
「你既立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只管说,相信天皇陛下一定会答应你。」! E1 A! d* h1 _, L' i' @
「我……」少女犹豫了下后,鼓起勇气道:2 h2 Z, A  j/ m
「我想要雪姬!」$ ^; K& n" E& C8 _6 d
「玉儿......」听她说的这么直白且让人误解,雪姬的脸马上涨的绯红。
「不不,不是的……」少女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连摆手道:$ `4 Y- m( W1 Y! c0 f# q
「我的意思是想和雪姬在一起……」
「哈哈……这有何难!」& V4 N( C  @1 T1 N! p9 E0 p; k
柏木苍仁爆笑道:「你以后就尽管呆在雪姬身边好了。」
「太好了!」少女情不自禁的欢呼起来,转身抱住雪姬激动的说道:
「连伯父大人都同意我留在你身边了,你以后再不准赶我走了!」
「留在我身边就那么值得你高兴?」被她的情绪所感染的雪姬,回搂住她,任在粘在自己身上。
「是天下第一值得高兴的事哦!」$ E- k7 W! l+ V3 a4 ]/ {* V4 [
沉浸在惊喜中的少女,全心全意的看着自己的爱人。2 X: g; m) ]5 \  Z) Z$ V! c6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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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站在她背后的柏木苍仁,将执在手中的匕首,悄无声息的向她背上捅去。
面朝着他的雪姬,瞥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阴翳,随即意识到他想做什么。4 A% c7 @0 ?9 t  x: I. h
情急之下,她干脆一拧身,与少女交换了个位置。
顿时,锋利的匕首深深地扎进了她的后背......

 

八十六0 E. _0 i, j4 c' n/ g8 [+ g" E! N

公元940年,年轻的观察者在前往扶桑的途中,邂逅了百年难遇的海上星耀。
铺天盖地的流星从天琴座飞向海面,宛如成千上万条银色的海豚,在潮汐间跳跃。  ~  g& T! {2 L, F3 C6 u
与她一起见证了这个奇迹的除了已经开始顶天膜拜的渔民,还有个同样远道而来的女子。
说不清是命运的玩笑,还是糟糕的缘分,生命里有些景遇总像一条首尾相咬的蛇,诡异到可笑。' Q0 _. W% f- {7 h* R: ?# m  p
望着离自己只有数步之遥的沉默背影,年轻的观察者不禁咬着下唇无奈的苦笑起来。
看来前代观察者曾再三叮咛自己的事,在命运的坚壁前,根本就避无可避。3 t! X1 V1 i: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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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年轻的观察者去过的地方很多,但是最终还是会回到设得兰岛,因为那里是她的家。4 P! Q' W8 O9 A- d4 D9 z
那是栋建在悬崖上石头房子,面朝北海的石墙上,镶着几扇布满螺旋年纹的实木窗。
从每年九月起,厚实的木窗就像个忠实的守卫,把从冰岛方向吹来的极风关在小屋外。
等来年四月,蒲公英草钻出冻土时,木窗就久久地敞开了。
这是一年里的好时光,阳光从高处斜落下来,直至海平面的尽头。! i* H( c- X, {' W
每到这个季节,因年幼还没有获得观察者头衔的她,会趴在木窗前,数着路过设得兰的维京人龙骨舟。7 b$ F; i! C$ x6 a
那是群好战的维京海盗,每年破冰后会准时前往大不列颠,然后和丹麦人一起从英格兰国王那里捞上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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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挂着十字架的传教士会前来拜访,提着黑袍的下摆吃力的爬上悬崖,然后被自己的老师用微笑婉拒在大门口。% _& s0 n9 k8 f) q6 g! r
「教皇大人非常仰慕您的才能,希望能与您亲自会晤……」! z. h) ~' A6 u  x! Y' e/ v
从记事起,小女孩就重复听过无数次这样的邀请,也无数次看着传信人失望的离去。4 g' t3 q$ ?% l

「老师」小女孩在某个特别安静的晚上,用亚里士多德尊称苏格拉底的古希腊语轻轻叫她,并且提问道:
「我长大后会像您一样无所不知吗?」
「没有谁能无所不知,老师我也只知道我所知道的。」
「这样啊……」小女孩有点失望的叹息了声。& K9 {5 N: ~, Z$ `3 ?
「YUKO」观察者宠溺的叫了声她的小名,抚摸着她搁在自己腿上的小脑袋问:) c# z& O/ N& [: u1 m: V
「如果有天你能无所不知,你最想知道的是什么?」
「我想知道……」就像只趴在暖炉上的猫,小女孩犹豫了会,才闷着声音说:
「我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于是,她的老师开始沉默起来,难以辨别年龄的美丽容颜间,闪过一丝黯然。+ [7 t6 |  j7 q0 o0 a' ]- V3 o% \
终于到了提这个问题的年龄了……6 a/ }9 j3 y! W; o: G* F; J
先代观察者在心里轻叹了声,抚在女孩发丝上的手愈加温柔。2 L# X& K. C# P7 ~  u
「YUKO啊,是星空的孩子,是命运女神馈赠给老师的宝物。」  @7 A* o( t. y2 u9 m! r6 H0 d
拥有一头月光发色的女子,微笑的俯视着女孩那双开始闪闪发亮的黑眸说:
「所以,我的孩子,无论你出生在人世的哪个角落,总有一天,你会和老师一样,回到浩瀚的星空里。」
「是跟设得兰一样美的星空吗?」
「比这里更美哦。」0 w6 E4 E- l3 m% R" w% `" b' J. l0 W
「那太好了……老师,我困了,可以吻我下吗?」
「当然可以,」观察者在她额上亲吻了下,「睡吧,我的孩子,因为等你长大了也许会忙到没有时间好好睡觉......」

女孩十四岁那年,既是老师又如母亲一样的先代观察者永远的离开了她。
在此之前,她们已经一起游历了许多国家,见证了人世间诸多悲欢离合。0 d2 v! d/ z  R
有天,在经过罗马斗兽场时,先代观察者突然停下了脚步,她说:「我们回家吧。」
「孩子,我能告诉你的都在里面。记住,不要介入人世的轨迹,我们只是观察者。」
回到设得兰的第三个晚上,先代观察者把镜和这番叮咛一起赠送给了女孩。/ R; {9 Z* c4 Y. ], Z
当那个一直庇护着自己的温暖身影,化成漫天相屑,融进了设得兰的夜空,女孩终于明白了『星空的孩子』的真正含义。! w; C8 w5 }6 z& G;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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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遵照镜的提示,年轻的观察者向东方跋涉而去。
绕过白令海峡,穿过古老的丝绸之路,风尘仆仆的她在长安终是遇到了她。1 h8 h3 O+ x9 k' M9 p- l
此时的华夏,其实早已不是扶桑人口中的大唐,也许出于习惯或是仰慕,所以扶桑人至今还惯把这个东方古国称做大唐。9 S* h' u# I) f- q8 c3 ^
以至于她在京都城那家小小的面店里,被小南谬认为大唐使节。- x- ^9 p1 c1 z) N4 \% P& i
作为观察者,她比谁都了解世事的荒谬,同样冠着『唐』字年号,公元940年的『后唐』却与盛世无缘。
可即便如此,已被战乱摧残的不复辉煌的长安,依旧顽强的谨守着中元节的传统。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璀璨的烟花,在一条长街上,她看到了那个为之禁忌的身影。

自从踏上了中土,审判者的脸几乎都是紧绷着的。% {8 |* @1 N) T& N1 U5 y# e2 J
这是个说话大声到像吵架的民族,不存在任何绅士风度,一路上兵荒马乱。
幸而这个民族的人深韵美食之道,只要上了一张饭桌,诸多纷争就能暂时抛之一边。
被教会藏匿和膜拜的神之子,唯一的爱好的竟是吃,这是她在梵蒂冈无法启齿的事。+ ?, l% p% C" U; _
再者,罗马教会里那些所谓的私藏菜单,不是油腻到死,就是生冷难咽。
可是这趟旅程却在食物方面让她有所安慰,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
色、香、味、意、形;拌、炒、蒸、煮、煎、炸、焖、焗、炖、煨、烧;只要人类能想到的,这里一样也不缺。
唉,尽管很烦这个打来打去自相残杀的国家,可是又无比深爱这里的每一道菜!4 [# Z9 Y4 P6 W3 w) z
难道处理完原罪之事,要回这里再逗留些日子吗?
咬着一串冰糖葫芦走在长安街道上的审判者,纠结的望着绽放在夜空之中的烟火。! y$ H2 u7 T( r, f
「中元节的甜元宵,芝麻馅的,吃了保证你还来一碗。」# p! X4 ?, f6 K4 j
「热腾腾刚出炉的油饼,客官,你要来几张?」' s* q. L7 W6 e, T9 [: k! a
「如假包换的陈年太白酒,喝了包您见到蓬莱仙景。」" P+ j  e9 ?. b
「饺子、春卷、刀削面……」
耳边听着这些叫卖声,那颗因一睡千年而变得空荡荡的心,突然间有了滋味。+ L! U4 T; ]8 j; r
似乎那些缭绕在锅灶上的蒸汽,带着食物的香气,能一点点填满她虚无飘渺的记忆......

观察者发现她时,她正站在一家饺子店的大锅前,出神的看着锅里翻滚的饺子。
沸腾的热气扑在她如玉般皎洁的脸上,蒸得她两颊染上了嫣红。
观察者的心猛跳了下,埋在体内的镜已告诉了她对方的来历。
她记起老师生前曾告诫过她,让自己绝对不要接近这个比自己还要难以言说的存在。
可是,还没等她掩身在人群里,原来盯着饺子的目光已移了过来,堪堪的与她撞了个正着。* n$ i/ ^' _  E; X! `
在那一瞬间,街道上的人似乎全部消失了,嘈杂的世界变得一片死寂。
「你是新的观察者?」似乎无意于她的回答,那直抵心底的声音又淡淡道:「不管你是什么,别防碍我。」7 f" }' g% a- j2 q5 ^" P, r6 x/ C- N
街道随即又恢复如常,挂在屋檐下的彩灯来回摇曳着光影,宛如什么也没发生过。
只是,站在饺子店门前的那个身影,已是消失不见。+ M- k( P+ G" `$ x6 k0 q2 M
「真是个蛮横的女人……」年轻的观察者发了会呆,笑着走到汤锅前,让掌勺的给自己盛了一大碗。7 c, e7 u0 E) u8 M& R9 ~' u* c7 a1 R
吃下一个以后,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嘴里自言自语的嘟囔道:「因为我错过这么好的东西不值得哦……」

 

八十七

有道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 \: E6 J5 P
在泉州的一个码头上,两个企图避开对方的人又遭遇了。
此时正值九月,海上的飓风变幻莫测,即便渔家的顶尖好手也放弃了出海捕捞。( l) C8 W' `' i: p: d$ }* V) m6 c& q
几乎化了能买下整座码头的银票价,年轻的观察者才买动了一条渔船前往扶桑。; S5 S* F+ b! C9 {
可是帆刚扬起,一个不速之客就踩着理所当然的步调上了船。
正和手下抽踏板的船老大一看就不干了,说载女人出海本就不吉利,现在又来了一个。
观察者见不请自来的那位开始脸色发黑,赶紧抽出张大额银票塞给船老大,才阻止了他的唠叨。
又得了笔意外之财的船老大欢天喜地拔了锚向港外驶去,浑然不知自己捡回了条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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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者知道中土有句古语叫做: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但是若按现在的情形来看,这种百年同船的缘分绝对是种孽缘。8 }; R! h: K: v. i
首先,这位没付一个铜板船钱的人,一上船就霸占了船上最好的内舱,并且不准任何人踏足那里一步。
到了晚上,原本可以舒舒服服睡在内舱里的观察者,只好窝在又闷又热的下舱。0 y' U7 J/ u+ b+ J/ [
尽管渔民们格守着男女授受不亲的教条,识相的睡在甲板上,但是他们长年残留在下舱里异味,硬是熏得观察者彻夜难眠。

到了第二天晚上,再也忍耐不下去的观察者,抱着鱼死网破的情绪冲进了内舱。( X) O3 w0 |, G, }; z1 ~; A$ V
然后直接扑倒在床上,摊开手脚摆出一副我死都不走的架势说:
「我今晚就睡这里,如果你想动手随便你!」
正品着一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茶的审判者,有些诧异的看着她耍无赖的样子。7 I/ ~8 ~7 O4 ]6 W+ i# U4 b  R
或许是命运的捉弄,自己每次醒来时,总会在无意间遇到这些观察者。# ?* A6 W' t2 w3 o& t9 |1 @
并且即便进入沉睡,惟独消除不了的就是关于观察者的记忆。* C4 Y/ o! c$ d( j( |8 J0 B
所以,只需要稍微想一下,就能想起来她们中的每一个人。2 v1 C$ B+ g2 t  R! Y7 O! y
可是,偏这次遇到的,却与以往遭遇的观察者截然不同。/ b% p7 l4 ^' Y( n# N
在她身上,没有观察者惯有的淡漠和沉静,一举一动倒像是个表情丰富的世俗之人。2 D6 Z% {! c& D, z2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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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究竟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见她不理自己,年轻的观察者干脆用脚后跟跺起床板来。
「随你便。」叮叮咣咣的吵闹声,终于换来审判者有些不耐烦的回应。. u0 @* Q5 _+ I, B6 t9 F
年轻的观察者欢呼一声,卷着被子在不大的床板上来回翻滚起来。
见她滚得忘乎所以,审判者那颗本该平静似水的心里竟泛起了小小的潋滟。
她开始偷偷看着观察者,一种前所未有的恶作剧心态莫名的滋生了出来。5 m% v3 N9 C* Y3 \6 j' V
「呵呵,你是不是在心里盼着我掉下床去?」+ Z5 w3 y9 m/ G3 O6 {
眼看半边身子已经悬在了床外,年轻的观察者突然止住了动作,侧着脸笑看着她。
被看穿了心思的人赶快避开她的眼神,绷着脸道:0 E# i* u! K  V) T
「你再敢用镜窥视我,信不信我把你扔到海里去。」
「你心里想什么都已经写在你脸上了,根本不用镜就能一目了然。」
「哼!」审判者努力维持着神之子的端庄形象,对于她的话,只在鼻子冷哼了声。  u2 X$ m8 v) v6 N8 ]/ s. c
「啧啧……」赖在床上的那位,砸着嘴道:
「你又不是一尊神像,干嘛总绷着脸,小心以后想笑时却变得满脸皱纹。」: I# ]; M4 A! _$ A
「你!」没容她真的动怒,就听扑通一声,挂在床边的家伙已四脚朝天的摔在了地上。
「活该!」
审判者咬着唇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后,笑容恰似撕裂云雾的阳光,已铺满了她的眼底。3 l; B  I3 z) a0 [) @0 y4 j' `
「嗨,你笑起来跟我老师一样好看呢……」8 l  H. E; ]- m' s) D
年轻的观察者,痴痴的把目光定格在她笑容间,尔后,背部稍动,人已弹回到床上。2 t" ^4 r7 c; z( M5 o: |
缄默了会,已知道她就是睡在一根绳子上也不可能掉下去审判者,不禁好奇的问道:, b) }1 [- U( Z5 f
「为什么故意这样做?」
「因为希望你能笑。」
「你真多事……」审判者把凉掉的茶杯端到嘴边,遮去一些她不想流露的东西。+ m  N& W, ^5 P, P# q
「不过还是谢谢你,观察者。」: ]' Q; r1 G  }5 W% @0 V( M
「你还是叫我YUKO吧,我的老师就这样叫我。」) B- B# z8 B3 Y( t
「YUKO……」  v& Y; O" ~! V% S8 Z, K* Y
「那你呢,除了审判者这个头衔,你有其他名字吗?」5 d, N5 v! e1 f
审判者摇了摇头,从一滴神血中生出的自己,又怎会有世俗的名字,即便审判者这个叫法,也是世人硬加在自己头上的。
「那就起一个吧。」瞄了眼对方逐渐黯然的神色,YUKO坐起来轻松的说道:
「我呢,来扶桑之前就想好了,入乡随俗,我给自己起了个扶桑名字,大岛优子,听起来如何?」$ Y. U0 x3 ~+ ?- f# t
「你可真随便,哪有人自己给自己起名字的。」# P- ~$ O7 @# U/ Z
「我可不是随便起的,YUKO的发音在扶桑国是为优子,而我又是在岛上长大的,所以用大岛为姓也算有理有据。」
她边说边跳下床,大踏步走到审判者面前,没等她反应过来,已将她一只手抓在自己手里。
「你……」从不与人肌肤相触的审判者,下意识的想把手抽回,却不料被她更紧的裹住。
「你的手原来也是暖的呢……所以不管别人怎么看待你,在我心里,你依旧还是个人类哦。」5 P. l! Y2 W: v$ Y; A! g% U4 N) A
「YUKO……」
「老师曾跟我说过,天地万物都有自己的名字,我想你也应该有一个。」
「可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起……」
「这个好办!」略想了想后,口中默念了几句,一道光束自她掌心中亮起,其间竟有一行行汉字神奇的上下滚动。
「你随便指,指到什么就以什么为名。」
「这也太随便了……」审判者瞧着这些密密码码的文字,不由皱眉道。. x/ f$ P/ P( m+ b
「你既不受天地约束,名字也当信手拈来,别磨蹭了,我可是耗费了镜之力才给你搜到这么多字」
「好吧……但是你要把眼睛闭上。」; v- G6 i3 x% @, i2 x
「这太不公平了,主意是我出的,你却不让我看!」$ y8 f- i$ V& [5 q1 a- u0 \
嘴上虽埋怨着,却也只能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审判者在她一脸的不甘中,浅笑了下,慢慢将手指移到了光束中……/ `% n9 ?' b- ]0 L* W

 

八十八. ^. ?' L5 F$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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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醒来,寂静无声,船舱如摇篮般随波涛慢摇轻荡,人仿似置身于半梦。( d" h2 b/ C3 H  C$ f* T$ @+ a
鼻息间嗅到一股独特的清香,原来是那人的斗篷覆在了自己身上,可人却不知所踪。
抓起斗篷发了会呆,下床步到舱外,一抬头,夜空中星落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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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漫天流光,自己想寻的那个人,一袭白袍,站在船头上,背影孤寂如雪。. Q! e: A% U1 s; L: D' O2 n; l
心中不由微叹了声,走到像要融化在星海里的女子身后,将斗篷轻轻披在她背上。
「谢谢……」许是眼前的夜色太过撩人,观察者那略带沙哑的声线也变得如海绵般细腻动人。& B7 K: P! w7 U0 ]& o
沉浸在百年星耀中的女子,侧过头,默默的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投向了璀璨的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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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过后,星潮渐渐褪去,夜空恢复如常。
年轻的观察者,望着不再闪耀的海面,不禁叹息出声。7 O& W# W4 j* c
与她并肩而立的女子,瞄了她眼后说:
「如果运气好,以后应该还能遇到。」
「我不是你,一百年才一次,只怕此生是再也看不到了。」
被安慰的家伙苦笑了下,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爽朗。
「不过我已把今夜看到的一切全都记在镜里了,如果想看了,我可以进梦镜里去看。」1 Y' \4 q3 g) S3 ~# @
「你的镜真是件好东西呐……」如此说着,忽又想起她定是把自己也收在镜里了,心中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
观察者捕捉到了她脸上的异样,好奇的问道:「你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
「骗人!」观察者瞪着又大又亮的眼睛,略带点恼意道:' ~" x& ^* V. c; ~
「还有,为什么不肯把你取的名字告诉我?这个主意明明是我想出来的,你太狡猾了!」
「我……我没取好,怎么告诉你!」
「骗人骗人骗人!」见她还抵赖,观察者祭出了指责三连发,逼得向来淡定从容的女子倒退了好几步。( U( }8 N' t' S" T
「够了!」6 O; f3 U$ L) t3 p, x3 j
已退到船弦边上的女子,喝止住她还想追过来的脚步。7 B* t+ _9 P3 U6 X/ u
避开她执拗的目光,缄默了许久后,才开口道:7 y" [" R( W# E
「观察者,你的老师应该警告过你不要接近我,我想她是对的。我本就不该接受你的好意,所以很抱歉,我不能把那个名字告诉你,那样做会扰乱我们命运的轨迹。」
「原来如此……」# _" |( r% s, `1 B
就像体内最柔软的部分被利器扎了下,观察者惜痛的看着她,如同看着自己的灵魂倒影。+ f" [8 h. E  g0 ^- V+ e
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在命运无法延伸的末端,划下一条属于自己的痕迹。
哪怕因此割破了手,哪怕因此鲜血淋漓,我也绝不甘心行尸走肉般任凭命运的摆布。
所以,我想对你说:  z) ~2 T) K8 c
「我不在乎什么诅咒!如果我生命的全部意义仅仅只是为了履行一个职责,那么我情愿不要它!」. C1 c- e5 l& T8 O8 z7 D
「可我在乎!」
本应像神一样无情的女子,发泄般的吼道,惹的一船的人全都偷偷看向她们。
她竭力克制着翻滚的情绪,停顿了许久后,才用一种寂寞到刻骨的声音说道:5 ]( F2 Y9 s8 [
「有时我真羡慕你,可以随便说出这种任性的话。也许职责对你来说,只是今生背负的一个枷锁,最多不过百年,你就能放下它。而我却永远也没有办法放下它……你明白什么是永远吗?我想你不明白……所以,都结束了……」
在如泣的海潮中,她的声音逐渐失去了温度。! i( m. z2 ?+ b) Q) X  O+ x
「别再靠近我,观察者,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警告。」
「我若不答应呢?」哪怕我只能活百年,至少我能让你在这百年间不再孤独一人!7 s2 C0 B, o  e+ O
「那我只好杀了你!」
「好,很好!你果然像传言中一样冷酷无情。」" ^0 P4 x: W2 x" |4 o- U4 _
观察者直视着她隐在发丝后的冷漠表情,一字字问道:
「但是,如果你的心里真的只剩下杀戮,为什么还能露出那么漂亮的笑容?如果你没有一丝一毫的人心,为什么还愿意让我帮你取名?如果你真的那么无情,为什么把衣服留在我身上?」
她边说边伸出一只手,固执的向她走去......  ^0 U+ m5 Q) E* a

一道薄如蝉翼的光,自女子的指间亮起,横在两人中间。8 f& K  y6 D/ T! Y) E& ]
观察者,本以为同是异端的你,可以成为我第一个朋友,可是那终究是个妄想。
因为当你把世俗的名字馈赠给我的一刹那,我听到了死神的脚步。
所以,对不起,为了让它没有机会走近你,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你远离我......1 C9 |5 P4 ?# O. x2 J$ y$ h
指间的光威胁性的迎空一斩,断喝了声:「别再过来!」
「不,我不会停下。」6 I% i% J4 u3 `% r* @& D/ b
观察者倔强的向她祭出光刃的手一把抓去,还没触上,银光陡然一亮,鲜血顿已如岩浆般从她的臂上涌了出来。
「为什么不躲......」本以为她能轻易避开的神之子,脸色变得苍白如纸,定定的看着她臂上的伤口。- S+ X% q; Q$ |4 t
「因为如果命运让我们相遇,只是为了折磨我们,那就由我来背负这道伤痕。」$ R, M7 D" l' E  V, \8 r; q5 J
观察者用力凝视着她,尔后,义无返顾的用那只受了伤的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2 j8 t* h0 F* |' ]5 j1 F

在这一刹那,世界变得安静无比,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她们两人。/ u( ~, q9 M# D: X/ t6 _
温暖的血顺着观察者的手臂滴落下来,滴在她们握在一起的手上,再渗进彼此的体温中......

被世人尊为神之子的女子,沉默而长久地凝视着这世上唯一一个敢于握住自己手的异端。
明明是那么纤细的一个人,可那副比自己还娇小的身躯里,却有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r. R/ h& Q  y; Z# K
被你用如此清澈的眼睛包围着,黑夜也有了光,真想拥抱你一下呢,命运的叛逆者......6 ^2 O* j. P4 @) S" Q. z
只可惜,我你的身份宛如白天和黑夜,终是无法交汇,若你逆天而行,非要接近我,定会被我所累。
所以,原谅我的不近人情,有些伤还是由我一个人来背吧。
想到此处,眼中的那抹留恋随风而散。
缓缓抽回自己的手,飞身跃上一根船栏,立在上面道:; c. M4 N% \7 S- R( M
「谢谢你,观察者,虽然终有天我会忘了你,但是谢谢你今晚给我的一切。」% d6 ~) Q) w: f& o& S
「叫我优子。」3 D% C) e+ L7 x) \: W4 z
「优子。」女子宛尔一笑,顺从的叫了声她。
「那么在我有生之年,我们能成为朋友吗?」观察者热切的问道。" o2 F0 o0 |& O& H$ h, a
女子冲她决绝的摇了摇头,然后忽然纵身跃入海中。( W1 M; u* P7 b/ g9 x* K# H
她如一叶浮萍般站在波涛之上,对留在船上的观察者沉声说道:
「优子,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从现在起,你若敢再靠近我,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观察者被她这番话激得一跺脚道:
「审判者,你个胆小鬼,你既是我大岛优子认准的朋友,我绝不会放弃你!」
女子见她边说边想要跳下来追自己,脸一冷,冲着海面反手一掌,一道巨浪猛得腾起,差点把渔船掀翻在浪里。
「你敢下来我马上杀了你!」
女子话语里透出的逼人杀气,终是让观察者失去了追她的勇气。$ s. r, \1 S; ^+ k+ \& z
她的脚步停在船弦边缘,怔怔地看着女子在海中渐行减远的背影……这一停,自此后缘尽似水,咫尺天涯。




八十九2 j  L% s$ }; g) A( R

第二天上午,渔船停靠在九洲佐贺的一个荒滩上。5 L3 @. N; f0 O. A, _
年轻的观察者刚一下船,船民们连招呼都不打,忙不迭的驾船离开了。$ i' r2 j4 s" ^. w* Z! m
观察者知道他们是被踏水离去的神之子惊吓到了,也不以为怪,只按照镜的指示往京都方向而去。1 `4 f; v1 F8 o; U3 O
等到了京都城外,她放开神识辨别了会,已捕捉到了城里发生的种种异样。

进了城后,她在街上瞎逛了会,路过一个拉面摊时,她无意间结识了小南。
不知道她真实身份的小南,以一个普通女孩的真挚打动了她,成为了她生命中第一个朋友。
离开闹市之后,她心中百味交阵。
交朋友明明不是件特别难的事,可是为什么那个人宁可选择永世孤独,也不愿意成为自己的朋友?9 C0 e6 a. ]* Y0 j# W
想着想着,天就黑了下来。
未及半夜,京都城里就开始鬼影憧憧,有镜护身的她,毫发无损的来到邪气最重的御所前。( L" v) b6 M1 U% u  V" x; m7 s
在广场旁挑了棵枝叶繁茂的松树,上去后坐在树枝上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3 G4 I3 [- H  l
从鬼巫虐杀护在宫门前的阴阳师们,到雪姬与鬼巫斗法,她都一丝不漏的把它们全部记录在镜里。) z$ Z+ `) i) G
接着血族女王现身,诛杀了鬼巫救下雪姬,她亦不为所动,谨遵着观察者不得插手人间诸事的信条。* W9 U9 m7 Y7 Q7 {3 M
直到雪姬父亲出现,口蜜腹剑的误把匕首捅进了雪姬的身体里,她才禁不住动容于色。! X) o0 x0 @& Y" l7 x; g5 X
而被雪姬唤作『玉儿』的红衣少女,更如丢了魂似的。/ X3 G" S0 V2 k9 F2 B
直到雪姬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她才下意识的抱住她,浑身却颤如落叶。$ m' U. \! Q6 N& `7 P

雪姬忍着背上钻心的疼痛,将一只手圈在她颈上,尽力摩挲着她抖个不停的肩背。- E- F; I- c" Z, B
「雪姬……」少女茫茫然的低喃道:「不是说好了,我们从此要在一起……」* x: f8 m. L8 c( z* `, ]" \
雪姬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眼眸深处尽是留恋和不舍,从背上流出的鲜血,瞬间浸湿了衣衫。

「妖孽,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女儿!」
错手捅了女儿的柏木苍仁,此时回过神来,他狂吼一声扑向少女。: [4 o# i# U" c* F7 U# V: g% @- H; z
原本陷在迷惘中的少女,被他这样一吼,醒转了过来,眼中的戾气炙如烈火。
她凌空一掌,将柏木苍仁拍飞出去十来米,从齿缝中逼出一字字道:1 q) p8 e  q7 h$ f& P" H$ c: p
「我要杀了你!」
「不要!」雪姬见她起了杀意,忙死抱住她,悲痛难抑的冲她摇头道:) d& f! y+ E# o  T$ {
「玉儿,玉儿,求你别杀他,他毕竟是我的生父……」
「雪姬......」少女看着她哀求自己的眼神,心中有如刀割。; w: R- \; ^1 u/ k( v
「玉儿……我好冷……抱我一会好吗?」5 e, C  b5 ^4 Q+ p
如同抱着一个随时可能消失的气泡,少女小心翼翼的搂住她说:7 W  a. B6 c2 x4 f) x& n
「别担心,雪姬,我不会让你离开我,我现在就与你订下血契,这样我们以后就能永远在一起……」0 B7 P. f, a, f" ^: |. R; |; k
雪姬望了眼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柏木苍仁,又把目光停留在少女脸上,然后在少女充满期盼的眼神中,轻轻点了点头。
若能和你永远在一起,哪怕成为六道轮回外的存在,哪怕成为柏木家的悖逆者,我也绝无悔意!8 }7 ?; N0 b2 @3 p* o

得到了心爱之人的允肯,少女不禁喜形于色,她迫不及待的划破胸前的肌肤,唤出一滴心血。  Q1 n) M- p  z4 e+ g; z
这滴心血不同于她赐给宫泽亮的普通血契,而是她身为血族之尊一生只能赐于一人的契约。
躲在树上的观察者,见雪姬还有救,顿时松了口气。+ F) Q2 ?( B0 u
心想着只要雪姬不死,原罪就不会现身,如此一来,那个人也许就能从此卸下身上的重担....... ?" K; g/ ~4 \( `% p0 w, l8 \9 @3 S1 q
就在她思忖的弹指间,少女的那滴心血和雪姬的一滴血已交换完位置,没入到了彼此的体内。
可是还没等少女开口询问雪姬交换契约后有无不妥,柏木苍仁已狂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5 Y" K& Z0 Y7 z- [3 L5 _" F
他怨毒的指着少女道:" n% f- U" P( u* d% r. C7 q1 G. T
「哈哈,妖孽,没有用的,我早料到总有一天你会这样做,所以我早在她身上种下了禁咒。」
在他的狂笑中,一口鲜血从雪姬口中喷了出来。
随着这口血,她光洁的皮肤上裂出了一道道细小血痕,这些血痕交叠在一起触目惊心,宛如一个即将碎开的瓷器。7 e& E) |/ S0 n5 O5 O1 t, U/ U
「玉儿……我好难受……」遍布全身刺入骨髓的疼痛,竟让从未叫过痛的雪姬大声悲鸣起来。5 K! p; n" N$ [1 z5 [
「雪姬!你怎么了,你别吓我......」8 w4 e( R; v: s/ v
慌乱中,少女紧抱住她因疼痛而挣扎的身体,伸出舌尖舔着她皮肤上细密的伤口,就像给同伴疗伤的野兽,企图用最原始的方法为她治愈。3 \/ f7 `+ s5 ], c4 ?9 c
可是就连致命外伤都能马上治好的吸血鬼能力,在这些看似不起眼的血痕面前却毫无作用。

鲜血终如一道道细小的瀑布流了下来,已经完全绝望的少女,痴痴的看着快变成血人的雪姬。5 `1 q3 b/ g$ y5 l
两行深红色的眼泪自她的眼中悄然猾落,落在雪姬渐渐冷去的脸颊上。
在陵迟般的剧疼中,雪姬拼尽全力抱住她,就像平时那样,将她的头埋在自己胸口依偎着。2 T2 Y. r( |! [! @6 H3 o6 [( k: D( W
「别难过……玉儿……」身为六道外的你,竟为了我而流泪,我已死而无憾……只是我又怎舍得你为我如此伤心。6 D0 f4 t8 A+ ^# i0 K
「不要离开我……不要……」已经束手无策的少女,尤如受伤的小兽,绝望的呜咽着。
「答应我……好好活着……」: F: N# a- A/ L/ H
「别走......雪姬,求你别走……」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你走了我怎么办?
「我哪都不去……我会一直,一直陪在我的玉儿身边……」
少女抬起头,就像把她刻在自己灵魂里一样看着她说:「雪姬,我爱你......别扔下我......」; i; I4 I9 o  b+ i+ p: `! M
「我也爱你……我的女王陛下......」5 m5 X% w4 y6 g5 x: `- z$ r9 Q) A
雪姬给了她一个温柔到极致的笑容,尔后把一只手蒙在她的眼上……别看,我的玉儿,这已是我能给你的最后怜惜。

遍布全身的裂痕,在她的不甘和牵挂中猛然炸开,曾经温润如玉的身体化作漫天血雾,随风消散在夜色中。8 t* E( i$ _1 H" X
当遮住少女眼睛的那只手也消失无踪时,轮回千年的诅咒,再一次踏响了逼近的脚步......

 

九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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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消失了,什么都没有了……& G- G9 |# O- }. z2 S8 ]% R
那些轻荡在暗夜的浅笑密语,那个紧拥着自己的温暖身体,统统消失了。9 j7 M2 e8 ^1 u
剩下的只有永无至尽的黑夜和一颗被撕碎的灵魂。4 w; o$ `) S$ \% K% @% N( h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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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死她,难道她不是你的女儿……」7 [) j5 E  T- g
少女盯着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声音空洞如梦。
「害死她的人是你!」柏木苍仁固执而怨毒的盯着她说:
「她是我的女儿,但她更是柏木家的子孙,我宁愿她去死,也绝不会让她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0 s" k: J, K) K3 J& B4 `4 D
说话间已将『诛邪』召到手中,冲御所门后下令道:「杀了这个妖孽!」
埋伏在那里的柏木家侍卫,马上一拥而出,将少女团团围住。0 Q  p0 d9 U8 w0 L# C0 v9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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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仰起脸,望着云层中的血月,悠长而空虚的叹道。
「雪姬,你看,今夜的月亮多美啊……如果你喜欢,我可以让它变得更艳更美……」
杀戮在叹息的末端展开,残肢和尸块伴随着惨叫飞向空中,再沐浴着鲜血散落一地。
当诺大的广场只剩下柏木苍仁,她踩着血肉,如同走在地狱中的修罗,慢慢向他走去。8 B' [0 g! Y1 a$ V) d; U

躲在枝叶间的观察者,见她那张纯美可人的脸变得残忍如魔,不禁伤感的闭上了眼睛。9 v) B" P  M4 |2 u6 m
为什么会这么悲伤?悲伤到眼泪都似枯竭了。
无法救赎的宿命,就像一把爱恨两刃的利剑,把每一个微小的希望砍成了绝望。8 I  b$ b# \( z
而自己能做的,就只有眼睁睁是看着诅咒一点点露出它那张狰狞的脸……$ E! ^4 _7 _/ x  N) f+ U9 `5 D%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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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木苍仁有点茫然的环顾了圈周围的尸体。
他没料到,自己想除掉的妖物竟是个强大到无法理解的存在,弹指间就虐杀了所有侍卫。4 Q  d4 |2 d) J1 m3 T
但是向来以除魔正道自居的他,即便走到穷途末路,也绝不会向他认定的一个妖物求饶。
「妖孽!我和你拚了!」2 P0 f, M3 Y' d
绝望中,他举起匕首,朝少女悍然刺去,想做垂死一博。
少女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抄手,已将他的手抓在自己手中。
「把她还给我……」0 j2 k! w/ z" P& z, L* r2 U
双手左右一分,两条胳臂便从柏木苍仁的肩上被硬生生扯了下来。) |) B/ N/ r# e0 c7 R5 V- }, C# Y
「啊——!」3 j6 J$ S! r5 x$ Y
柏木苍仁惨叫着向后踉跄倒去。7 j  @# J0 ?9 D5 G
少女一把抓住他胸前衣襟,将他提到自己近前,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脸上的痛苦表情。8 Z, f7 g" K* t! k5 j1 b
柏木苍仁自知在劫难逃,干脆咬牙怒骂道:3 t9 g+ H' G7 A. S* J3 J6 \2 Y
「妖孽,你一定不得好死!柏木家的子孙迟早会杀了你帮我报仇!」9 |( E& \3 \: B  X$ i
「没有谁会帮你报仇,本王现在就去把柏木家的人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少女的声音宛如机械,不带一丝人类的感情,终于让柏木苍仁心寒彻骨。; r, o! S( G! ]4 N  S
他为了保住全族,只好用雪姬威胁道:
「你……你如果敢杀了柏木家所有人,雪姬她就是在泉下也会……恨你入骨!」
听他提到雪姬,少女呆了呆,人偶般漠然无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3 {2 s2 M, t# t- d
雪姬哀求她不要杀了父亲时的样子,一点点浮现在她心底……7 o5 ~' U+ v: C0 y/ D8 S
沉默了片刻后,她把半死不活的柏木苍仁扔在地上一字字说道:
「凡是让她伤心的事,本王可以不亲手去做……但是本王将以血月之魂诅咒你和你的家族,总有一天,出生在柏木家的女孩,会替本王亲手毁掉你们全族,到了那天,本王就是已经步入了时间的轮回,也会在柏木家的鲜血中以血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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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血归来……这有如魔咒般的誓言,落在飘满血腥的空气中,让人不寒而栗。; M& w: n8 H4 o$ U$ r
本就深陷黑暗的宿命,在那一瞬间,又被捆上了一道沉重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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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的夜空,开始飘起了末世之雪。: v2 [& z' O3 e( a) s
当背负着原罪的独角兽降临天空时,自街道的尽头,传来了一串孤独的脚步声。& r* {  W6 B5 R, i3 s
观察者倾听着这仿似踩在命运齿轮上的脚步声,不禁叹息出声。
啊,还来了呢,终结一切又开始一切的你……

「血族女王,只要你不护着她,我可以不杀你。」( R8 a1 w  W2 x' p$ f  Q8 B% ~
「要我不护着她,除非你杀了我!」
就像重复了无数次的剧情,在故事落幕时,化身修罗的少女依旧挡在了独角兽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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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箭终是带着破空声,穿透了浓重的黑夜,也穿透了少女和独角兽的心脏。
「我一定还会再找到她……无论你还是你的神,都阻止不了我!」
在最后的最后,少女抓着金箭,以一种藐视众神的姿态,向名为审判者的女子傲然掷去。

许是少女眼中的那抹倔强勾起了她的某些心事,又或者是不想直视着她们消失在虚空中。" t4 P# ?( w& |; S4 n
审判者没有理会飞向自己的金箭,而是若有所思般将目光垂向了地面。
「小心!」
就在那一瞬间,一声急促的提醒声,打破了寂静,又嘎然而止。6 s# r$ p- s2 x9 s. S; F
审判者抬手夹住金箭,诧异的看着从斜刺里冲出来的身影。* a7 r9 ~& x* {4 s+ a0 d" S1 L5 X
等她看清挡在自己身前的人是谁后,平生第一次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前田小姐……你没事就好……」
来人转过头,冲她勉强的笑了笑,张开的手臂就像在等着谁去拥抱她,接着就直直的载倒在地。# h9 C1 S7 [1 r; ]. w- x

「小……南……」! N* `) i% }+ M' [7 E* d+ @
她痴痴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小小身影,胸口就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似的,隔了许久,才鼓起勇气轻唤了声。
可是除了风,没有任何人回应她,天地如死了一般沉寂。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死掉?为什么你会因为我死掉?
没有理由,没有原因,没有瓜葛,没有动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情绪冲击着她的灵魂,令她声嘶力竭的呐喊起来。
广场在她的悲鸣中开始剧烈震动起来,金色的光如魔焰一样在她皮肤上窜动,将周围的空气烧得炽热无比……

本应置身事外的观察者,见她似被自己的心魔所控,再也顾不了诸多禁忌。' U* U; t! e* Y+ Z( |/ p% R" ~. \
跃下树枝,飞身过去抱住她的同时,强行将一股镜之力输入她的体内。
直到那双几乎入魔的眼睛恢复成黑色时,观察者才舒了口气。& Y& \6 i4 g: n7 J
「没事了,现在没事了。」5 X' @7 `  [2 [0 x( v$ o/ L
话音刚落,腕上已沾上了些许温热。
抬起头,才发现曾被自己斥责为无情的女子,正在无声的流泪。
再看了看躺在那里就似睡着了的小小身影,眼中不由也蒙上了一层雾气。8 j1 _- E1 S! n& t4 D!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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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害死了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审判者才自言自语般哽咽出声。
「别太过自责了,这只是个意外。」
自己明明已告诫她今夜不要出门,但是结局却为什么让人如此难以接受。2 r: R/ A$ }( v' _% k
想到这里,观察者的眼泪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是我害了她……」离开拥着自己的温暖怀抱,走到尸体前,盯着面目如生的脸喃喃道:) F" {1 H% @* E/ O: J* d) X$ h
「我本以为她只是个普通人,渺小到不会卷入神的争端,但是我错了……优子,我好后悔,我不该让她接近我,不该贪恋她的好意……她说她没有姓氏,我就随口帮她起了个,没想到……是我杀了她,优子,是我的自以为是杀了她……」+ c7 F4 W3 M. F7 G" I, N
「不!」观察者突然用力打断了她的话,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用一种沉痛至死的声音说道:' [* A7 j' r8 F6 g$ F8 L
「不是你一个人杀了她,是我们两个一起杀了她,因为我对她做了跟你一样事……」3 g# Y/ L( ?& d5 s9 `
因为太渴望拥有一个朋友,因为她的笑是那么单纯美好。/ E9 X/ X6 r2 g2 I7 t' z
因为太想摆脱命运的束缚,因为一时的冲动一时的疏忽。# L. W1 T; r0 M/ r
所以你若是凶手,我就是那个帮凶,是我们共同背负的宿命害死了这个无辜的生命。
但是我好不甘心!
不甘心我们的宿命只是神手中的一个玩偶!
不甘心连触摸温暖的愿望都被死亡禁止了!9 E0 G) @: f& E0 J: d8 k
不甘心不能爱不能笑不能拥抱任何人的活着!/ j+ `, X- C; `+ x
不甘心黑夜的尽头依旧有黑夜!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呐!
所以,帮帮我,帮我一起挣脱这个让我不甘心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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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我你给她起的名字。」。' p! S9 {7 S0 E2 i) J* k6 t/ f: H
「高桥南。」
「为了记住我们在今夜所流的每一滴泪,我会把她的名字永刻在镜里面。」6 E0 J2 X8 I' Q% l/ E
用力注视着她悲伤的眼睛,重重地起誓道:
「千年之后,我会再当一次观察者!这一次,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一定会打破这个末日诅咒!」8 k( H1 }" [; q  a$ ~- q7 X% v
「优子……」& ]. z  z- h9 Q$ g7 S8 u3 ^
「别难过了,你忘记的我会帮你记住,千年之后,无论我们是敌是友,我都不会改变初衷。」0 O7 V' \1 o1 h7 S& {/ }
最后一次拥抱了下与自己一样孤独的女子,怀着对未来的期待和决心,她转身向广场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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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后,已经不再年轻的观察者终于返回了位于设得兰岛的家。$ V1 [; N/ G7 {/ _
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小女孩,女孩长的眉清目秀,有着一头深棕色的卷发。
站在石屋的门前,女孩子拉了拉她的衣角问她:「优子老师,这是我们的家吗?」" O3 P- L/ [, t. z3 O* {
「是啊,这里是我们唯一的家。」观察者眺望着悬崖下蔚蓝的海水柔声答道。
从那天起,大岛优子再也没有离开过设得兰岛。& c" @, g! A) {7 n2 f' g
在小女孩年满十八岁的那天夜里,她把女孩叫到悬崖上说:
「时间到了呢,优子老师要去见自己的老师了……」* Y# S+ k8 Y: L6 q

当她的身体化作漫天萤光,飞向星空时,有一个孤独的身影站在设得兰岛前的海面上。
那身影遥望着悬崖上的光点,用一种温柔到忧伤语气轻声说道:: i5 S5 q5 E# x
「再见,我的朋友。」

在大岛优子离世的第二天,被世人诵为神之子的审判者,也走进了教会最深处,进入了千年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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