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路卡的部落格

六

为了换掉沾了血迹的床单，她抱起熟睡的麻友。+ d* M" c9 P7 {! N
麻友比看起来还轻盈的体重，让她有点紧张，似乎只要一用力，怀里的这个吸血鬼女孩就会碎掉。
感到怀里的身体蠕动了下，低头看去，正撞上麻友欲醒未醒的双眸。: t/ j# I; j/ P
那略带了点懵懂的眼瞳就像清晨飘满雾气的湖泊，纯粹的让由纪心头一紧。! R5 u- W1 @5 ?
为什么身为吸血鬼的你，竟有着比人类少女更清澈的眼睛……7 W3 ?! E8 b& g! Z
她有点慌乱的移开视线，把麻友放在地板上说：
「我要换下床单......」
隔了会，见躺在地上的人没有什么动静……原来又睡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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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完床单，见麻友身上也沾了斑斑点点的血迹，就去浴室拎了桶热水来，给她擦了擦身。
在擦身时，麻友再次醒了过来，一声不吭的盯着她看。9 g$ `# W+ |) x) [% r/ y
等帮麻友穿好自己的一件睡衣后，平时很少出汗的由纪已是满头大汗。0 M4 m7 V( g+ }. Y; i- |
顾不上擦掉额上的汗珠，她又抱了药箱来，拆了绷带发现伤口虽然还没有收拢，但是已经不再往外渗血了。7 O8 b' g/ K% z2 o( O
心想吸血鬼的恢复能力果然惊人，如果换了受伤的是自己，大概昨天晚上就已经死掉了吧。
小心翼翼的用新绷带把腿上的伤口重新缠好，做完这一切后，她把麻友抱回到床上。
麻友在那张并不宽敞的床上滚动了几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沉沉睡去了。

洗完澡出来，发觉原本睡在床中央的麻友已蜷到了一边，把自己昨天睡的半边床空了出来，就关了灯躺在上面。
在黑暗中，一条纤细的手臂伸了过来，搭在她的腰上，她的后背紧了紧，侧过身，在黑暗里看着麻友。3 t! ^0 s# e2 v' a
麻友无声的把上半身挪过去，像一头小兽那样把头埋在她胸前。& r( ~6 D7 O8 U- k
她迟疑了下，托住麻友的臀部，把她无法动弹的双腿也挪到自己身前。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的紧紧依偎着。
过了会，由纪把脖子凑到她嘴边说：「饿了吧？别把床单再弄脏了。」3 b% a+ ?3 j3 X7 q
但是等了许久，也不见麻友有任何动作。  j$ m$ ~" i3 x6 a5 @" {3 ~
轻叹一声，向她的嘴唇摸索去，尖利的獠牙果然已经长了出来。
控制不住了吗？也是呢，这是你的本能，这样忍着一定很辛苦吧……
用小指留着的指甲在自己脖子上用力划了下，破开的皮肤上渗出了一丁点血珠。
这丁点的血腥味飘进麻友的鼻子里，无疑是致命的诱惑。' O- o$ I( Z9 |9 N
她在喉咙深处低低呜咽了下，伸出舌头舔上那道细小的伤痕，接着一口咬了下去。

一种前所未有过的迷乱感随着獠牙的插入，注入了由纪的血液中，她下意识的将头向后仰去，后脑却被麻友的双手牢牢的禁锢住。  o; H) T4 @0 u- F3 v, ]5 x
吸血鬼獠牙中渗出的迷幻成分，让她虚弱的像个溺水的孩子，她无法克制的抱住麻友的后背，嘴里发出哭泣般的呻吟。
不受黑夜影响的麻友，清晰的看着她每个细微的动作。* |! u" K" ^# R7 ^
由纪平时的冷漠态度和此刻的迷乱表情所产生的巨大反差，让她兴奋到浑身颤抖。# ?1 a2 Y3 y  a& {, M' m' }5 t  s
她拼命压抑住自己对血的强烈渴望，吸了不到十口，就把獠牙拔了出来。

宛如断了气的人猛然回过气息来，由纪大口喘息着，涣散的瞳孔重新找回了焦距。% z' W8 F5 T; ^! i0 _/ U; N% z
从没想过，被吸血鬼直接吸血的感觉是如此难以描述，兴奋、迷乱、欲望、痛苦、绝望，在电光火石间全部涌进了心底。
在迷乱中，她看见自己还走在威尔士的小镇上。, M0 C* i! F. |! _  F: I
那个她一生也无法忘记的人，嘴里叼着根草叶，靠在临时车站的木板前朝她远远的挥手，脸上的微笑就像威尔士浅蓝色的天空，一尘不染......" O" H% a,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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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这个梦就醒了。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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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充满了闹哄哄的人群，每个人都在寻觅和自己一样寂寞的人。. D% o+ _! Z*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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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养我吗？」; I, K8 {6 O5 N) K$ z7 i# M- m
在由纪第三次帮她换绷带时，麻友突然这样问。+ a7 j! g! n) A/ I" |' X
由纪停下手里的动作，将视线在她脸上定格了几秒钟后，说了声「好」。
麻友脸上顿时透出河津町早樱般轻灵的笑意。/ R0 i& N7 }8 O! P+ H  @) r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柏木由纪」仍然是简洁到让人有点不爽的柏木式语境。
「那我以后叫你由纪好了，」心情不错的吸血鬼擅自作了这个决定。
「我在日本的名字叫渡边麻友，听起来怎么样？」
由纪没搭她的话，全神贯注的把绷带的两头绕起来打了个死结。2 O$ m) Y% O/ n
「你这个人什么都挺好，就是太沉闷了！」等不到回应的麻友开始不满起来。
「我没见过宠物会向主人提意见。」由纪忍不住反驳道。
「我只是问你养不养我，又没有说要认你做主人！」躺回到床上，边享受着她细致的盖被服务，边气愤的说：
「看清楚了，我不是小猫小狗，在你眼前的是个身份高贵的吸血鬼公主！」
「那又怎么样？」自己的睡衣穿在她身上似乎有点大？由纪边开着小差边随口回了她一句。- k) v7 t2 X4 |6 X- k' w0 p7 \
「吸血鬼的能力不是你们这些凡人可以攀比的！你要是受伤了，我随便舔一舔你就会痊愈，我愿意留在你身边，你应该感恩才是。」+ l0 M) G( k0 N  d! [! A- T5 Y
「那你应该先舔下自己的腿。」抱了一堆脏衣服准备离开卧室的由纪，回过头丢下句让她彻底无语的话。7 x9 M: l. H6 U' `2 q  W/ U

一个星期后，麻友就能在屋里活蹦乱跳了。; \4 n& q- i7 y' a3 t; Z
「如果不是因为银弹里含有圣水成份，本公主三分钟之内就能恢复这点小伤。」
在解说自己为什么不能那么快痊愈时，麻友照例标榜了一下自己的高贵身份。
由纪看着她无聊到满地打滚的样子，就去电器店买了台电视回来。
自此，由纪每晚回到家，都能看到麻友支着下巴趴在塌塌米上看深夜动画片的专注身影。: p0 b, j0 A2 u% M( Q% l
其实，身为吸血鬼的你很无聊吧。当生命成为了永恒，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伴随而来的只能是永无止尽的寂寞......( Q2 L, a. G( `+ p

「由纪，一起来看。」深夜回到家，视线像被屏幕固定住了的麻友，总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端了碟快速加热的咖喱饭，坐到她身边，长期过着自我放逐生活的由纪，糊里糊涂的看着动画片里那些陌生角色。( y5 |  R) C0 d3 E( z# d% U  p
每当这时，麻友总是情绪高涨、不厌其烦的向她介绍每段剧情和每个人物。
由纪默默的听着，直听到上下眼皮象被胶水粘在一起......
躺到床上不多久，麻友就会关了电视跟进来，宛如一只猫科动物，姿势不变的蜷进她怀里。% B6 F+ d' l  n1 e: E& [0 k
由纪搂着她一年四季冰凉的身体，朦朦胧胧的想，夏天还好，到了冬天怎么办？. r! z/ n7 G) D# F/ }
然后心里猛得一惊，难道自己真的要留她到冬天吗？" O. D, D9 U( r0 y9 B2 s; Z" _8 ?9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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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麻友没有心跳，但是渐渐习惯了的由纪，每次抱着她时，都有种把热水袋捂在肚子上的错觉。% R* v# G4 e! y- m3 }
虽然自己什么都不在乎，但是毕竟就像麻友说的那样，她并不是小狗小猫。
抱有饲主意识的由纪，为了照顾周围邻居的安全，还是买了两部手机。6 m5 f. j6 k7 ^% s$ A& ]
至少在买手机时，她是用这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的。$ |0 J- u% ~1 C1 ?7 ^. Y
当她在便利店掏出手机面，无表情的给麻友回短讯时，店老板的儿子不禁绝望的想：$ t# o. M) @1 O9 g1 u
银河系最顽固的一座堡垒也被不知名的强大火力攻陷了！. U6 d4 c  ^, U7 W( d* F3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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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过去了。吸血鬼少女和人类女孩相安无事。& g' w1 ^- Q& y2 F/ U+ \
除了麻友受伤时，由纪喂过她那两次血，麻友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吸血鬼的身份。4 S' e0 R+ j" y2 |
这期间，由纪好几次问过她饿不饿，得到的回答都是摇头。
到了八月筷子节那天夜里，由纪还是忍不住在厨房里割破自己手腕，给她放了半杯血。
本来正对着电视傻笑的麻友，在接过这半杯血后，脸色马上阴了下来。
在由纪带点监督意味的眼神里，她把这半杯血一饮而尽，接着一个晚上没有搭理由纪。, o$ r% M3 y' M" U2 Y
等由纪去睡觉时，她也没像往常那样很快跟到床上去，而是一直一直坐电视前，直到天色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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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纪一觉醒来，见她正抱着腿坐在床上，脑袋搁在膝盖上望着自己包着绷带的手腕。
僵持了会，由纪轻轻说：! E, R* F: v$ |6 V4 Q# Z# w. Y
「如果过意不去，就帮我舔下吧。」3 f7 x6 S8 p7 Q6 t3 Q3 C; X
麻友缄默的把她的手捧在自己手心里，拆了绷带，像小孩子吃棒棒糖那样，顺着刀痕细细舔了会。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既然答应过要养你，又怎么能饿到你。」收回手腕，刀痕已奇迹般的消失了。" P9 ^9 ~/ i" H# u7 z- K
「我不像你们人类那么脆弱，就算三年不吃东西，我也能生存下来。」* J5 f5 {' K: ^8 U
「你有试过三年不喝血？」
「虽然是被那个臭老头强迫的，但是我真的有三年没喝过一滴血哦。」3 y5 V$ a! @, z1 W+ |9 \' S" Z
由纪胸口不由滞了滞，不顾她轻微的挣扎，把她拖到自己身边躺下，摸了摸她比陶瓷娃娃还精致的脸说：! q4 E! T4 }: ^- ^8 K; m- N8 _/ \
「我的血虽然不多，但是我绝不会让你挨饿，所以以后别再喝其他人的血了。」
「你这样做，总有一天会被我杀死。」5 k/ d4 @# C$ N0 F
如同一只寻找热源的小动物，更紧的贴到她怀里。
就象行走一个黑暗梦境与另一个黑暗梦境的裂隙间，由纪，能遇到温暖的你真好呢。" i  Q0 q/ s( w. ~9 x% H
所以，请别死掉……因为那样我会寂寞的。7 e) a, \, L6 |9 h4 y% y
「是人都会死的......」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连肩胛都在颤抖，是想起了过去吗？
「麻友，答应我，我死的那天，别把我变成吸血鬼。」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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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天空开始高远起来。* [( V! D9 e& v! `7 B. \
在东京巨蛋举办的世界棒球经典赛预赛，把这座本来就很拥挤的城市搞的更加杂乱。! O# T2 f5 S( y# E3 D) \. R
大批游客涌进东京，凑热闹本就是人类的天性，每场盛典除了带来宣泄式的狂欢，还有病菌。  l# p. m3 D" v4 q9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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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纪被传上了流感，硬撑了两天以后就病倒了。- _$ H* d3 M- S3 ~
麻友把药箱里能吃的药全喂给她吃了，包括一些跟感冒根本不沾边的维生素。# ]( q9 T  n$ q" T) ^1 |( O
不知所措守了一夜，天亮时，由纪昏昏沉沉的醒来，见她正在衣柜前翻什么东西。, L* l$ }2 F* |3 w7 w
无力的闭了会眼，再睁开时，见她已穿的像个打劫犯，把自己的一件连帽卫衣的帽子严严实实的罩在头上，脸上还蒙了个口罩。
「我出去一会。」8 Y8 [1 B  v6 x% z6 x3 Z
麻友用手指冲她比了个V，不等她开口就一溜烟的跑了。
由纪在她风急火燎的关门声中，带着沉重的鼻息又昏睡了过去……

由纪做了个梦，在梦里，她又来到了威尔士。
那是个很宁静的地方，没有特别高的山，没有特别深的湖，并不繁华的小镇之间，穿插着星罗棋布的农场。
在那里，她遇到了SAE。6 X2 z; X9 i$ Q, G/ U3 e( R/ u7 r
SAE靠在小镇车站的壁板前，深蓝色的西装校服搭在肩上，凌乱的棕色短发下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
在只有两个人的车站，她对穿着相同的校服的由纪说：5 g5 k! k; |' H. A( \# @; N
「新同学？我是SAE。」

——暗夜里，是谁在唱歌，歌声象大朵的蓝玫瑰悄然凋落。

厨房里传来的破碎声，把由纪从这个重复了无数次的梦境中拉了回来。
不多时，麻友就端了个饭碗跑进了卧室。( h' {8 J+ u* r5 p( D6 _
「不好意思，把杯子打烂了......」
麻友的表情显得有点尴尬，她单手扶起由纪，把饭碗递过去说：「把它喝了。」
由纪狐疑的看了会那碗色泽不明的液体，接过来喝了下去。
虽然样子很可疑，但是实际上并不难喝，甚至带了点甘甜的味道。
「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l0 V0 v& S  V3 f6 F9 ?
「本公主亲手炮制的特效药。」
「里面……不会有奇怪的东西吧？」
居然被怀疑了！吸血鬼少女的嘴角开始往下撇。# `- O/ N, v9 B; H# h3 e5 k9 l
「是蒲公英！」她把空碗重重的顿在床头柜上说：「在我故乡，得了感冒都喝这个，很管用。」
「谢谢......」把自己裹的象个木乃伊，原来是为我给我弄药。5 b3 e/ k& ^3 Z
「你要是病了，我会饿肚子的。」吸血鬼少女给自己找了个大白天冒险跑到外面去的理由。/ [; K* }6 N7 u' H% M4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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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友……」3 }, v) i1 @2 f2 ^* z
「恩。」
「你的故乡在哪里？」
「特兰西瓦尼亚的哈尔吉塔。」4 R4 P0 W) _! K* @& M
「你是罗马尼亚人？」特兰西瓦尼亚，吸血女伯爵Elizabeth Bathory的故乡，你是因为出生在吸血鬼的故乡才变成吸血鬼的吗？
「我有一半日本血统，我爸爸是日本人。」
「你家人还在罗马尼亚呢？」! e1 j  `: j* n0 y  u
「爸爸很早就死了。」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
「没关系，你能跟我聊天我很开心。」麻友突然灿烂的笑了起来，钻进毯子里和她并排躺下。$ O! Z# ^0 ~/ T& L
「虽然我已经忘记爸爸长什么样子，但是我还有个很爱我的妈妈。由纪，我家有一座很大的城堡，就在哈尔吉塔的森林里，那里的夜晚特别美，星星亮的一伸手就能抓到。妈妈还帮我养了一头叫哈吉的小鹿，它的身体跟由纪你一样暖......由纪，我可是真正的吸血鬼公主哦。」
「真是个好地方......」+ c# d5 g( k- p) V! c# o5 q
「由纪，你的爸爸妈妈呢？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他们......都去世了，在一次车祸中......」( L; ~/ Y! y8 z
就像触到了不能碰及的伤口，两人陷入了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麻友转过身，把嘴唇贴在她额头上，轻轻亲吻了下。
「我难过的时候，妈妈就会这样亲我。」她把脸埋到由纪温暖的脖子上，小声说：( L. U  [; h3 h8 m$ r0 `& m
「由纪，我喜欢你......」

阳光从黑色遮阳布的缝隙中渗进来，尽管很微弱，但还是让黑暗无法完全侵占这间小小的卧室。
在带着光的黑暗中，由纪仿佛又听到有谁在唱歌……" X  R6 Y: o9 i/ |1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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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纪小时候，见过一次车祸。一只穿越公路的山羊撞上了一辆过路轿车。) U/ k5 R5 B! l! I9 _- l+ R7 M1 x
父亲停下车，跑去帮那个轿车主人的忙。
她透过车窗，看见满地的碎玻璃，那只山羊的头挂在方向盘上，黏黏的血从鼻孔里流出。, D8 G/ n: L& F4 D
父亲和那个车主就象忘了这只山羊的存在，聚在冒烟的发动机前愁眉不展。: n; A! E3 x9 W% L
由纪隔着车窗看着这只山羊，看着它的尾巴垂下来，看着它一点点死去。6 s# c3 O6 a1 I8 `! T
在它死去的那一刻，由纪看见它流泪了。

不知道是麻友的故乡土方起了作用，还是因为先前吃了那么多感冒药。
第二天，由纪的感冒症状就退了。
那句「由纪，我喜欢你」的告白，在由纪恢复后，无论语言上，还是行动上，麻友都没做进一步的动作。
两个人依旧维持着先前的生活方式，过着平淡无奇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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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来临时，由纪想，也许真的要留她过冬了……+ c5 G5 g+ ~0 [8 F+ u7 V9 y& m
按照平常的步调回到公寓楼，打开门，发现麻友并没有象往常那样固定在电视机前。* ^* c$ ~% `! L3 X. A6 A7 t: P
用了不到五分钟，就把屋里每个角落检查了一遍。
打开衣柜，麻友当初穿来的那身哥特式的黑裙子也不见了踪影。4 d) D0 o& @" e& V% V/ E: i$ j6 |
发了会呆，拿出手机拨通了麻友的号码，可是铃声却从枕头下传了出来。
掏出枕头下的手机，看着待机屏幕上自己那张过份严肃的脸，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从她心里慢慢溢了出来。. ~/ z3 p' B1 D
还是走了吗？
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把手机扔了进去，和衣倒在了床上。

临晨时，由纪听到开门的声音，动作异常迅速的冲到客厅里，把刚进门的麻友吓了一跳。
「由纪……你还没睡？」麻友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含糊。" }! S* _% |7 ]8 X" Y
「你去哪里了？」由纪的声音冷的象结了冰，一下子把麻友勉强挤住的笑容冻住了。
就象个被警察逮个正着的小偷，麻友揉搓着自己的裙边，隔了好半天才低声说了句「去散步了。」- d8 s2 H+ w% n
话音刚落，脸上已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她有点难以置信的用手心按着自己的左脸颊，愣愣的看着由纪。
「你答应过我只喝我的血，为什么还要杀人！」8 l1 N7 g, `0 K9 `5 a6 }/ n9 L
「……我没有……由纪，你听我说…….」' \* k' M, @  p4 Z5 ~: G; N
「我不想听！」由纪用力打断了她的话，「你说谎前应该把嘴角的血迹擦干净！我居然会相信一个怪物的承诺……」
怪物吗？果然你也是这么想的。
麻友的头深深的垂了下去，再抬起来时，双眼已变成了暗红色，尖利的獠牙露在唇外。2 E9 H1 i# E& T- `8 Y
「柏木由纪！好好看清楚了，我是吸血鬼，不是你养的宠物！喝人类的血是我的生存方式，就象你吃牛和羊一样，你没有资格教训我！」6 x; h, z; r% y0 V1 `9 Q4 F
啪——  {$ o0 i' L+ J; Z! _9 {
吸血鬼少女的脸上又重重挨了一掌。5 A8 q1 i* p) ]) m' E2 K9 J
她从嗓子发出一声咆哮，抬起一只手也向由纪脸上扇去。
可是当掌心快要触到由纪的脸颊时，她猛的顿住了，因为由纪那双很少有情绪变化的眼睛里，竟然溢满了悲伤……
她默默的对视了那双眼睛一阵，冲进卧室，把自己关在了衣柜里。

由纪在客厅里站了半夜，然后象忘了她的存在，照样去上班，照样回家睡觉。7 D( ^3 a# r0 y4 f, M7 n, `" `
唯有那个衣柜，似乎成了屋里的禁忌，她始终没去触碰它。

第二天晚上，她回公寓时，看见门口停了一辆派出所的警车。
有个警察正把一个大纸箱往车后厢抬。
她飞快的往纸箱里看了眼，见一条身体干瘪的流浪狗躺在里面，脖子上的黄毛上凝固了一片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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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衣柜前沉思了很久，她缓缓的拉开了衣柜门。
在衣架和衣服之间，麻友的头深埋在两膝间，单薄的后背象个问号般一动不动的躬在那里。
「麻友……」她试探着叫了她一声。
麻友没有给她一点反应，默默的坐在原地。5 Q' |7 r5 C1 @& Y
撩开衣服，探进身去，轻柔的抚摸着她又黑又直的长发，直到她把头从膝盖间抬了起来。
「对不起，我不该打你。」, U. I- q$ a4 I
「由纪，我没有杀人，我只是舍不得再喝你的血……」
即使在阴暗的衣柜里，麻友的眼睛还是清澈的象没有受过污染的湖水，被她这双包含着些许委屈的眼睛望着，由纪的心变的异常柔软。  l) L) }. w% J6 ~1 ]7 Z6 J
把她从里面拉出来，紧紧的抱住，在她耳畔柔声说：「我知道……我知道……」1 R( P  a6 t" g! U* e7 ^
「你让我等了好久，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打开这扇门了。」用力的回抱着她温暖的背，就象个全身心依赖母亲的稚子，她说：3 M0 O) ^; T% C% c# s0 M" B0 {
「由纪，以后如果我不见了，你一定要快点来找我，别再让我等那么久，因为我会难过的。」9 i. b8 I  H0 F2 H

那晚，由纪一夜没有松手，即使睡着了，她的手臂还是紧紧的抱着麻友。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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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罪就是死了也必须偿还。上帝从来不仁慈，何况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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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补偿自己的过失，从不逛街的由纪挑了一天提早出门，跑去了秋叶原。
混在一群莫名其妙的宅男宅女之间，她就象个外星来的土包子，好不容易弄清楚了什么叫限量版手办。
在动漫周边店的店员强烈推荐下，她慌乱的买了一个长的和麻友有些神似的限量版手办。
当那个店员为了证明这是正版出品特意把那条蓝白小裤裤给她看时，她差点把手里的信用卡扔到他脸上。" u4 \' ]+ Z6 P: [

抓紧时间赶回便利店，正好是下午四点。
换上工作服以后，她进入了打工模式。/ Y* V9 K' m7 a" t" }, `4 B  u! K
下班时，她取了放在更衣柜里的手办，和来接班的男孩略点了点头就出了门。4 p4 H; r% _3 G) d3 d* U$ m  \
走到地铁站入口那里，她突然停住了脚步，猛的转过身。
在她身后，一个邋遢的西方老头，穿了件风衣，站在离她五、六步远的地方，眯着浑浊的眼睛看着她。
脚边还跟了条长相凶恶、瞎了一只眼的大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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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应该叫你Black，还是你叫你柏木小姐？」% H( V$ x7 I0 i* q& \" F
老头向她走过去，故意越过她身边，然后突然停下脚步，用一口纯正的北欧英语慢慢说道，声音里满是戏谑和嘲讽的味道。
由纪没有搭理她，但是也没有离开，她就象雕塑那样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没打算轻易放过她的老头，继续说道：「东方有句古语，凡事都有先来后到，」
他略停了停，语气变的阴沉起来。0 E  o( F) m8 M$ P- g$ P& y' y
「请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她现在是我的。」由纪终于开口了，没有一丝余地的拒绝了他。
「我的狗被你的鹰弄瞎了一只眼睛，这笔帐我们还没有算。如果不是你的鹰突然出现，我真还没有料到那个站在雨里的可怜女孩就是曾经闻名猎魔界的Black。」+ K0 d$ N3 R' f/ H' }" G9 e6 G4 d
「你的狗如果守规矩，黑羽也不会攻击它。」
由纪淡淡的回复了他两句，不再准备和他纠缠，但是她的脚才一动，老头忽然大笑起来。6 l1 \) R4 _8 B$ [2 b, f
「守规矩？哈哈，据说你的手里从来不留活口，柏木家的人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你父亲跟我也算是旧相识，你难道忘了他是怎么死的？你居然会护着一个吸血鬼，如果被禁魔会的人知道了，恐怕不是笑话那么简单。」8 G5 V. m& ]6 U6 ~. L+ W
「你究竟想怎么样？」! g' y1 {3 h4 f" k- E8 X& x5 D9 p) P+ e- _
「把她给我，我们的事一笔勾销，我保证不跟任何人提到你的行踪。」, [3 H1 i+ c& z" e( B
由纪低头想了想，接着很轻但是很肯定的吐出两个字「不行！」0 e* h4 |/ d; o6 Q9 K7 \$ Q
「你！」老头的眼里开始燃起憎恨，他阴着脸挡住由纪的去路，观察了她冷漠的表情一会，突然诡异的笑了起来。
「你该不是喜欢上这只小怪物了？」
由纪保持着沉默，老头身上散发出来的腐朽气息，让她直想作呕。
「这也不能怪你，你还太年轻，吸血鬼女孩都是天生的荡妇，受到她们诱惑是值得原谅的，仁慈的上帝会宽恕你的灵魂，毕竟你曾是他最忠实的仆人。」* x) ^5 w  w& U$ ^- w
「我没有你那么下流！」由纪愤怒的看着他肮脏的嘴脸，从牙缝里一字字的逼出这句话。8 u8 X- O8 K0 l; P2 w' I
「Black，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老头狠狠的反击道，把脸几乎凑到由纪眼前。
「我知道你被她迷住了，她的确很特别，你见过吸血鬼的眼泪吗？我见过，在我告诉她她妈妈死了的时候，她居然流眼泪了。而且更可悲的是，她的妈妈从来就不喜欢她，甚至憎恨她，她把她象个畜生一样养在吸血鬼情人的城堡地下室里，在她十六岁生日那天亲手把她变成了吸血鬼，准备把她献给那个活了两百年的老吸血鬼！是我带人杀了那个龌龊的老吸血鬼，所以她是属于我的玩具，谁也别想抢走她！」

由纪用力握着自己的拳头，指甲刺破了掌心也感觉不到一点疼痛。9 U/ d! x' B& H- H
麻友躺在自己旁边笑着说她的妈妈很爱她、她是个公主......# b8 z6 n/ L3 f7 {9 o
还有自己说父母都去世了时，她在自己额头上留下的那个干净到让人心痛的亲吻。
一一掠过心头。
麻友，你明明一直活在黑暗和痛苦之中，为了安慰我，却编织出了世上最动听的谎言......
她的眼角开始湿润，久被遗忘的泪水顺着脸颊悄然滑落。0 d& C+ y- K! k

「Black，别忙着哭，还有更精彩的。」老头心满意足的说「你知道她妈妈是谁吗？」
明知道由纪不会回答他，他还是拖延了一会时间才说：
「她叫格琳薇尔，我相信你记得她的样子。虽然她从我手里逃脱了，逃到了英国，但是却死在了你的手里，禁魔会的除魔档案上记录了这件事。你难道不觉得小怪物的脸有点似曾相识吗？还是因为她妈妈死的时候，被你弄的很难看，所以没法把她们两个联系起来……」
「别说了！」4 J" h6 x9 b0 A8 u! a
「不！我要说。其实你跟我没什么两样，你留下她是因为她太干净了，她虽然是个下贱的吸血鬼，但是远比你我都干净。你有没有仔细看过她的眼睛，那是双天使的眼睛，却被囚禁在魔鬼的身体里，没有人能拒绝这种存在，她实在太美了，美到你也控制不住的想毁了她，用你自以为仁慈的方式！」1 J8 E8 _2 U. g1 J: o
「我不会毁了她！永远不会！」* ^! D  c* k& o6 r7 i
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激荡的情绪，由纪逃也似的冲下了地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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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恶毒的微笑。1 ]' ]5 `' W' A) _
他拍了拍狗脑袋，自言自语道:「老伙计，好戏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