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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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美术学院位处塞纳河边的波拿巴路上,过了河,就是卢浮宫。周末的早上我会沿着塞纳河边步行到河对岸,穿梭在来自各地的游客间,穿过卢浮宫,然后越过皇家花园,顺着大道步行二十分钟,就能到达导师布尔热瓦教授的家。* p5 e7 u5 ^ w2 b;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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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尔热瓦教授是上原先生的学长,与境田先生有深厚交情,我来巴黎的事,全赖他鼎力相助。如今他在美术学院任教,名声在业内相当高,当初爸爸听见我是师从这位教授,欢喜得在电话那头连连高呼几声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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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院的课程并不算紧凑,除了要努力学习语言之外,其他尚算得心应手。不过我们都有笔在手,有些指导有些沟通,无需非通过语言不可,寥寥几笔,就能把各自想要表达的意思跃然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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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步入布尔热瓦教授的家门,教授家的帮佣就指手画脚地跟我说着什么,她不懂英语,我来巴黎三年也只是懂得一些简单的法语词汇,大致知道家里来了客人,是日本人。" D* W" p4 ~+ g8 r! b$ L
我快步行入厅内,便看见了小宫山先生。
离开日本之前我去与小宫山先生告别,并且把我和麻友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我和麻友虽然已经结束了,事情亦尘埃落地,但是胸口压着让我无法宣泄的抑郁,我急需一个出口,一个可以听我倾诉、听我哭闹的出口,一直爱护着我,并被我深深信任的小宫山先生成为最佳人选。
他一言不发地听着我说的话,数次给我递来纸巾,也数度摁掉试图打断我倾诉的电话铃响。* O# M. Z/ N-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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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最后,他这般说道,“原来藏在由纪心里面的高墙,是渡辺小姐。”他把已经放凉的茶倒掉,给我换上热茶,“事到如今,由纪真的能放下吗?真的已经翻过那堵高墙吗?”: z! d1 G. p4 n" {
我看着他,回答不了。
他拍拍我的肩,“无需急于去证明什么,也无需急于去认定什么,最糟糕的事情不是全都发生了吗?你就无需担心日后会有更坏的事端。”他轻叹一声,“坦白言,如果你们至今还没分手,我也会极力劝阻你们,毕竟你们都还年轻,虽然都经历了许多事情,但是往后的人生道路还有很长,你们并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真的能陪对方走到最后。所以,先放下吧,专心学习,专心画画写字,等心境清明,等事情真的都过去了,你再来审视自己的心,是否还需要她。”- `1 U" c5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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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我都记在心中,也真的渐渐把心思放在学习里面,偶尔午夜梦回,还是会念起麻友,会念到泣不成声,但总觉得我会好起来的,没有了麻友的我,会好起来的。! d! Z& }8 P; P. [' w
“看见由纪过得这么好,我总算放心了。”我和小宫山先生在布尔热瓦教授的庭院里坐下,友善的帮佣给我们上了茶和点心,又做着手势问我是否需要其他。$ k8 O+ g4 }4 ]( [) c
我笑着向她点首致谢,然后与小宫山先生说道:“先生怎会过来了?”: W' y' d* `# F+ D*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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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宫山先生笑了一下,由随身挎包里取出一本卷册,递到我面前,“国内有出版商希望能再版你的字册,并且希望能以续集为题,出版你的新字册,所以我特意过来,先行拜访你的导师布尔热瓦教授,询问你如今可有空闲写字,当然,也希望他在续集里面给予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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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卷册打开,是我来巴黎后练习的字帖。来巴黎后我并没有放弃书道,在不影响学业的情况下,每日会腾出一小时练字。有写得自觉不错的,就会寄回国内,给小宫山先生参详评点,没想这些寄回去的字帖,变成了新字册的内容。
“那布尔热瓦教授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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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是赞同的。”小宫山先生满脸笑意地回头看了眼室内,“布尔热瓦教授认为你技法上已经娴熟,构思意念也甚为独到,笔风画风更是别树一格,此际出字册,于你往后的艺术道路大有帮助。”3 z% \! A9 b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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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两位老师这样认同,我连忙躬身以示感激。
“此回应出版商要求,字册会加插水墨画,而你专攻西洋画,与你的字总觉得有些相左,所以我擅自做了决定,寻了一位新晋水墨画家给你作插画。”这般说着,小宫山先生又由挎包里取出一本画册,“这就是那位新晋水墨画家的画作,你先看看。”
画册很厚,题为《夕拾册》,落款是寄居蟹君。我不禁觉得好笑,这位水墨画家倒是有些玩世不恭的做派。翻开画册,迎面一幅西海落日图,让我由心称赞。这位寄居蟹君似乎有相当扎实的素描功底,笔画干净利落,画面简单,却意境甚深。再往后翻,或花或景,或人或物,都是浑然天成。有这样造诣,为何肯给我画插画?) I' A6 r( h9 L4 W'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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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宫山先生似乎看出我的疑惑,笑着解释道:“你这几年一直在海外,想必对国内一些动向并无所知,这位寄居蟹君,在大概一年前以这本《夕拾册》登场,这甫一登场就教业内震惊。众人都纷纷赞叹这人才华横溢,均觉得能与这人相提并论的后起之秀,只有由纪你了。故而业内各位前辈都希望你们二人能联手出版书画册,上原先生那边早就收到数家出版商的出版合作请求,协会里更是希望你们能联手成功,给予业界一个新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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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啊……”我把画册合上,“既然先生觉得合适,那就随先生安排了。”
小宫山先生笑着点点首,“这样就好了,等我回日本,就与上原先生着手出版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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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劳您了。”
“对了,”小宫山先生再次由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到我手中,“这是成美给你的信。”7 u7 u, l7 r e
我连忙将信打开,只见信内确实妈妈的笔迹,如以往许多封信一样,问候着我的现况,说着她和爸爸的事情,又说起下月会与爸爸到京都旅游。妈妈是在我离开日本半年后才渐渐有好转的,认得爸爸,逐渐记起以前的事,也能相对正确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医生说对于一个三番四次病发的病人而言,妈妈的渐愈实在出乎大家意料之外,当中自是因爸爸不离不弃,也有妈妈对生活的不放弃。
病情好转没多久,妈妈就记起我了,我给她打电话,她只是听着不说话,想必是语言能力尚未能完全恢复。然后没过十日,我就收到日本寄来的快递邮件,是妈妈给我写的信。信内行文流畅清晰,字句通顺,看来她心里面早就清醒过来,只待一些时候,就一定能完全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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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为这个时间会很长,会是十年八载,甚至是到妈妈老去,她才会由病症之中解脱出来,怎想去年秋末,爸爸忽然在一天深夜给我电话,声音高亢地告知我,妈妈康复了。3 J4 V; h: o0 i E4 ^# }7 r%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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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以为听错,以为是我没睡醒出现了幻听。
“真的康复了,完完全全的康复了!这事本来两月前就确诊了,但医生担心你妈妈是短暂性康复,观察了一段时间,又拿你的画像来做测试,最终她都没有再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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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我有些不敢置信,我们辛苦这些年,终于有所回报了。
小宫山先生看着我如获至宝地把信放回信封里,有些感叹地说道:“成美能获得重生,实在感激那位为她修补画作的人。”5 r7 n& y J& g& \
我点点头,后来我才知道,妈妈之所以能完全康复过来,是因为心病消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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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让妈妈病发的,是一幅画作,妈妈遇到了瓶颈,数次努力都未能突破,过分执着才导致精神崩溃。这幅画成了妈妈心里面一堵墙,她怎么努力都翻不过去。但是某一日,由不知名处寄来了一个包裹,送来的是妈妈当日没能完成的画,这画被修补完整,以几乎和妈妈一模一样的笔触,同出一辙的构思,将妈妈的画完美修补。于是,妈妈在看见这幅画的刹那,心里的高墙瞬间倒塌,人就由里面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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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画者我们一直都找不到,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如何获得这幅画的备份,又为何要把修补好的画寄来。这一切都成迷,但唯一肯定的是,我们都很感谢这个人,若是能找到这个人,无论是什么报答,我都会满足他。6 R8 S- N3 x7 p p, x
小宫山先生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桌面上的画册,“这个人这样做,肯定是有他的想法吧,或许想在你父母面前展示自己的才华,希望得到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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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样的才华,被赏识也是常理。”( P$ U$ K) i& K( Q4 d. N: s#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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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宫山先生点了一下头,呷了一口茶,就回屋里与布尔热瓦教授谈话。
- Sep 12 Fri 2014 1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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