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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一辆军用吉普飞驰在德罗贝帝国的边境线上,捆着防滑链的车轮碾过荒原上的血色花,夹杂着些许冰渣泥水,如鲜血般四下飞溅。尽管还是寒冷的初春,这些红色小花已顽强的盛开,零星的摇曳在风中。

——血色荒原就是因它们而命名的吧。

开车的大岛优子,德罗贝帝国的军事总参,被赞誉为德罗贝军事史上最有智谋的女性,虽然一身帝国戎装,领章和肩章上却没有任何军衔标记,因为没戴军帽,一头微卷的褐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已年近三十,但是容颜依旧象少女般清秀,眸子里灵光流溢。

她在心底感慨,比起帝都奢华的府邸,自己的眼睛和心灵似乎更习惯血色平原上冷冽的风景。在这层冻土下,沉睡着无数年轻的英魂,这些灵魂才是德罗贝帝国真正的牢不可破的边境线,而不是那些靠钢筋水泥构筑起来的战争堡垒,德罗贝今时今日的和平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优子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叹息了一声,右手不由自主的离开方向盘,轻抚上摆放在副驾驶座上的一个黑色木匣,当指尖触及雕刻在匣面上的小小天使,鼻子一酸,热泪不禁滚滚而下。

“你又哭了......”双手绕过颈项,帮她轻轻擦去泪水。

“阳菜,你醒了,对不起,说了不再哭了,还是忍不住让你担心。”将手心按在帮自己拭泪的手上。

——这世上,唯有这双手我不想再放开。

坐在后座的阳菜感受着优子传达过来的心意,尽管隔着座椅,她还是尽量将身体往前倾,以便更紧密的用双手环住优子有点纤薄的身体。一起走过了血与火的年代,无论是在残酷的死亡面前,还是在无法回避的不归路前,优子掌心传递过来的温度,似乎有种百折不回的力量,一次次将自己拉离绝望……

无言的情愫逐渐弥漫在两人之间,剩下的路程里,不再需要任何语言,只要在一起,足以抵御这世间所有的悲凉。


吉普车终于在一座山坡前停了下来,远处,一座废弃的边境堡垒象巨兽一样卧伏在那里,那是优子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恍惚间,她仿佛又看见一个身影从堡垒中走了出来,小小的个子,腰背却挺的笔直,军帽下一双坚定的眼睛注视着自己。必要时,她会强硬的说:“优子,这场战役不准你去前线,你给我留在总部做全面协调。”如果自己稍露不满,这家伙就会皱起眉头说:“这是命令,作为我的首席参谋长,你必须服从我的命令!”

抱着黑木匣子的手微微颤抖起来,眼前这座小小的山坡竟然有种关山万里的感觉。

当她们登上坡顶时,月已升起,血色花奇迹般的在坡顶开成了灿烂一片,在花色血海中,一个小小的墓碑孤独的聍立着,月光披洒在无字的石碑上,越发的清冷,有如墓中安睡着的那颗坚忍灵魂,即使已经拥有了人世间最极限的荣耀,却没等到真正渴望的那个怀抱。

优子走近前去,俯下身,一脸柔色的把黑色匣子轻轻放在墓前,整了整戎装,郑重的行了个军礼,然后蹲在墓前说:“南,我和阳菜把你最想见的人带来了,敦子临去前对我们说,她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你了,你这家伙现在可以知足了......”

话到此处,竟已无语哽咽,阳菜跪坐到她身边,将她深深裹进自己的丝绒披风中,想借彼此身体的温度驱散巨大的悲痛。

呼吸到熟悉的令人安心的甜美气息,优子的心渐渐平复下来,她边象唠家常一样对着墓碑诉说,边用携带的小铁铲在墓地里挖掘起来,她说:“你知道吗,帝都广场上树起了你的军神雕像,看起来非常高大帅气,其实你个子比我还矮,这些该死的御用马屁雕塑家,让我无比妒忌。今天是德罗贝帝国和平纪念日,整个帝国都在庆祝,很多民众去帝国陵园悼念你,可惜他们不知道你从来就不在那里。皇家剧院甚至还在演出你的传奇剧,连我也被编排了进去,我偷偷去看了,演我的那个演员一股子风尘味,更糟糕的是他们给演友美的演员装上了吸血鬼的牙套,理由是找不到长虎牙的演员,这简直是一场灾难。还有由纪的事,我也办妥了,她死前受尽折磨,死后被世人误会,我们都很不甘心,陛下本来要让外交大臣亲自把她的遗骸迎回帝国陵园,但是我说服了陛下,因为我们知道她不想离开那里,据说那里的樱花比鹰院那几株开的还美……”

不多时,将墓挖开,墓穴中已静躺着一只黑色匣子,阳菜把带来的那只黑匣也放了进去......月光下,两只黑匣上一模一样的小天使露出同样动人的纯真笑颜,摄人心神,摧人魂魄。

优子仔细的把泥土慢慢掩盖上去,想必这匣中的两个灵魂早已等待对方多年了。

——虽生不能同衾,但死能同穴,这也是人世间最刻骨铭心的缘份吧。

当一切归复原样,两人携手站在墓前,往事有如流金碎片,一幕幕流过心坎,岁月匆匆,情如丝织,欲理还乱,欲说还休。放眼处,满天繁星挂在荒原上,一如最初时的风景。

“阳菜,我已经辞了总参职位。”无论世事如何消亡,如今只想守着眼前这个至爱的女子。

“我很喜欢这里的景致,干干净净的。优子,你知道我不喜欢应酬,我们不如搬来这里住吧,就在这小坡旁建个木房子,这样南和敦子也不会太孤单。”

原来她从来都能看穿自己的心思,号称帝国最有智慧的自己在这个叫小嶋阳菜的女子面前向来无所隐瞒,也无法隐瞒,她总是可以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心底。优子忍不住抱紧眼前人,一时动情的去吻她的唇,阳菜脸上一热,只任她轻点了下就躲开了,并用眼神示意她在南和敦子的墓前这样做很不妥当。

优子一阵尴尬,但转眼间又意气风发的说:“这个......这个,都是生死之交,看了就看了嘛。”

“谁能和你这个厚脸皮比,敦子可是出身名门,想当年……”说到这里,却想到曾经的风华绝代已化作烟尘,不禁黯然神伤,再也无法说下去了。

“阳菜,南和我约定过,无论我们谁活下来,都要带上其他人的那份幸福活下去,所以不要再难过,要微笑着幸福的活下去!在我们身上,有着太多人的托付,她们在天国注视着我们,我们一定要幸福!”

“是啊......我们一定要幸福!”

似要把对方揉进身体里一样,紧紧拥抱在一起,虽然彼此眼中带泪,但是脸上已露出笑容,那些美丽而炽热的灵魂仿佛夜空中最璀璨的繁星一样,静静地注视着她们。

直到深夜,两人才牵手走下山坡。

“明天起,我们就开始搭建我们的新居。”优子站在吉普前豪迈的说道。

“那今天晚上睡哪里?”

“离这里十几公里有个边境小镇,但是我想我们今晚还是在前面的48号堡垒过夜吧,如果没有意外,那里的地下室里我还埋了件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一箱massandra葡萄酒。”

“难道就是那箱塞国赠送的massandra葡萄酒,当年可是把帝都闹的沸沸腾腾,没想到是你藏起来了。”

“那可不是我一个人干的。”抬头望了眼坡顶又说:“南也有份。”

“我看不止吧,板野和才加就没参与。”

“呵呵,什么都瞒不过你,亲爱的,其实你才是帝国最聪明的人。”



吉普向48号堡垒轰鸣而去,此时,车上两人若回首的话,也许可以看见山坡上显现出两个身影,一个英气逼人,一个风姿绝代,两人相视而笑,风过无痕,天地山川在她们眼中有如介子。

有一个哼声道:“优子这个小气鬼,当年我要开一瓶喝,她竟说什么等胜利那一天再喝,她以为我不知道她把酒藏哪里了。”

另一个笑道:“你是不是早偷喝了。”

“何止是我,个个都喝过了,我甚至还让人给由纪送了瓶去,哈哈,现在箱子里就剩下一瓶了。”

“你这家伙,表面很老实,心眼不是一般的多,你说,这些年,你还干过什么鬼心眼的事。”

“哎呀——哎呀,你怎么还是改不了从小喜欢掐我的习惯。”虽嘴上这么叫着,却还是把对方的身体拉进怀里,把唇贴在耳旁柔声说:“敦子,我们以后再不会分开了,所以我们有的是时间,让我慢慢告诉你,我对你的爱。”

“南,我听着呢。”

(序章完)

 

第一章:

风华大陆最具才华的历史学家斯洛曾说过:没有战争的国家有着相同的幸运,而有战争的国家却有着各自的不幸。

打开斯洛的书写的《风华大陆兴亡史》,你会发现德罗贝帝国和阿尔泰公国之间的战争源于一个疯子,一个女人,和一场谋杀。

原本德罗贝帝国和阿尔泰公国由于国情和风俗十分相近,两国又有着垄长而相连的国境线,在爆发战争前,无论两国邦交还是民间往来都极其友好。

风华大陆历公元1949年,德罗贝帝国的国君秋元庆迎娶了阿尔泰公国的公主渡边•爱瑞斯,这种政治联姻使两国的关系也进入了蜜月期,但好景不长,公元1966年6月7号的深夜,阿尔泰公国的公主、德罗贝帝国的王后爱瑞斯抛下年仅6岁的世子突然去世。事件过去一个多月后,阿尔泰公国的渡边大公突然在边境线上聚集了大量军队,并正式向德罗贝帝国进行军事讨伐,理由是秋元庆谋杀了爱瑞斯公主。

据德罗贝皇室起居录记载,自爱瑞斯王后去世那晚起,曾被赞誉为德罗贝帝国建国以来治国最英明的君主秋元庆突然性情大变,开始为了一点小事杀戮无常。到了阿尔泰公国开始讨伐德罗贝帝国时,大帝的心智已经处于颠狂状态,他不顾群臣劝阻,一意孤行的带上帝国军队御驾亲征,这场突然爆发的战争只持续了三个多月,并以疯狂的秋元庆大帝战伤不愈为告终。

为了稳住朝局并扶持年幼的世子续位,秋元庆的妹妹——帝国神圣教会的圣女秋元真,从教会赶回宫廷主持朝政,并与阿尔泰公国签下了以割让国土为代价的停战协议。她的这一做法虽然暂时让德罗贝帝国躲过灭顶之灾,也稳住了秋元家族的皇室地位,但是她割让的这五分之一的国土,正是德罗贝帝国大部分矿石的来源区。自此往后,德罗贝帝国国力日下。

公元1966年,年满16岁世子秋元野正式登基,其登基不到一年,雄心勃勃的秋元野为了夺回失却的国土和报杀父之仇,发动了前后长达35年的复仇战。而在战争开端前,心地冷酷的他不念亲情,下旨命令已被朝野上下指责为辱国罪人的姑姑秋元真自尽,但依旧保留了神圣教会作为德罗贝帝国国教的地位。

公元2002年,秋元野病逝,临终前给世子秋元康给下遗言,让他势必夺回国土。

25岁的秋元康即位后,仅仅休整了三年就又对阿尔泰公国发动了战争。

长期的战乱让德罗贝帝国的国局产生了变化,原以贵族和领主为基础构建起的旧时代格局,已被以军事为主导的新格局所取代,德罗贝帝国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军事帝国。

由于缺乏矿源,德罗贝帝国在与阿尔泰公国几十年的消耗战中大部分时间都以失败告终,如果不是帝国的顶梁支柱鹰司大元帅善于运兵,又耗尽国力在血色荒原上建起了48个战争堡垒,也许阿尔泰公国的军队早攻入德罗贝帝国的腹地。但是即使如此,德罗贝帝国也已风雨飘摇,战争让帝国的男性快速减少,到秋元康大帝继位后,兵源已成为帝国的首要问题。

早在秋元野时代,为了战局考虑,帝国已允许女性加入军队,随着战争的白热化,女性渐渐成为军队的重要存在,这是帝国旧时代不被允许的事情,但是一切为了战争,帝国的观念每天都在产生巨大变化。

支撑德罗贝长年征战的的另一个支柱却非来自帝国名门,而是世代经商的大岛家族,大岛家族开辟的海上之路解决了德罗贝帝国的矿源难题。大岛家的船队越过无尽之海,向远在另一块大陆的塞国和其他国家购买矿石,再运回德罗贝帝国治练,经过几十年的苦心经营,大岛家族掌握了帝国大部分的武器供应。

昂贵的运输费用和购买费用几乎掏空了德罗贝帝国的国库,帝国税收日趋加重,民众的负担已经到了极限,若说为什么在这么痛苦和沉重的压力下依旧没有人出来反抗,其根本原因竟然就是战争本身。

几十年的战乱让帝国每个家庭都失去了亲人,这种失去亲人的仇恨又理所当然的被记在阿尔泰公国的头上,翻开历史,毕竟是阿尔泰公国先挑起这场战争的。为了帮死去的亲人复仇,民众已无法从战争这辆巨车上心安理得的走下来,而且战争让平民子弟有了晋升贵族阶层的机会,以军事立国的德罗贝帝国,军功已成为一切。

终于,德罗贝帝国彻底与战争恶魔绑在了一起。

事到如今,已说不清楚这场仗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但是从政治角度出发,战争结束也许就意味着德罗贝帝国步向灭亡。有这一点理由就够了,帝国高层的铁算盘打的万年不破,所以,这仗必须打下去,哪怕它已变成一个无解的螺旋。



公元2008年7月10日
德罗贝帝国首都加尔罗尼的前田公爵府灯火辉煌,门前车马如流,为了祝贺前田公爵的独生女前田敦子的15岁生日,帝国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到齐了。

前田家族是帝国的名门望族,作为全力支持帝国开创的古老家族之一,前田家族向来受到秋元王室的重用,这种千丝万缕的依存感即使到了今时今日也无法忽视,更何况前田公爵虽无突出军功,但是还顶着帝国财政大臣的头衔。两年前,前田公爵帮女儿与和塞国的二王子定下了婚约,这让前田公爵的地位更加炙手可热,虽然这个塞国二王子的风流韵事即便隔着无尽之海也广为流传,但是作为帝国战争矿源最大供应国的权力核心成员,这个小小的缺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可惜,本该事事顺意的前田公爵此时却烦躁不已,今晚的女主角,他的宝贝女儿前田敦子从傍晚起就失去了踪影。面对众多贵宾和特意从塞国赶来的皇室使者,前田公爵脊背上直冒冷汗,边强作镇定的应对宾客,边吩咐管家无论如何要把小姐找回来,因为再过会,自己向大帝请求为女儿祈福的神圣教会圣女就要驾临了。如果敦子再不出现,自己脸面不好看是小事情,但是被一向有过节的国丈星野亲王跑去陛下面前告自己无视皇家恩典就麻烦了,这头老狐狸刚才已带着儿子星野隆一话里话外的试探过自己,甚至还说出敦子小姐是不是病了需不需要我叫御医来瞧瞧这种丧气话!

天哪,我的宝贝女儿,你到处跑哪里去了,如果你再不出现,你父亲的半条老命就快没有了,前田公爵在心里哀叹不已。




此刻的前田敦子根本无意理会公爵的心急如焚,她现在唯一能够感受的只有自己逐渐燃烧起来的怒火,眼前的这个叫高桥南的女孩象白痴一样的话语令她的神经即将崩溃。

你还能不能再白痴一点啊!敦子在内心愤愤不平的怒吼着。

什么叫配的起前田小姐的也只有王子了;什么叫今天晚上是你生日你跑到花房屋顶这么脏的地方会把你的漂亮的裙子弄脏;什么叫一直很感激前田公爵和前田小姐收留自己所以一定会报答你们;什么叫我会为前田小姐将来的婚礼种植全德罗贝帝国最美的玫瑰……

这个笨蛋,说了无数次不准叫自己为前田小姐!而且现在仅仅只有两人相处,该死的敬语,比自己运用的还熟练,可惜用错了地方,用错了对象!还有,那些每隔10分钟就想把自己赶回宴会厅的可恶念头!

终于忍不住了,终于要出手了,敦子怒极而笑,象以往做过很多次那样突然伸出双手捏住高桥南的颈肩位置,眼底露出灿如春花的笑意说:“你那么为我着想,想想我又不会种花,不能在你将来的婚礼上送你些什么,所以我现在决定帮你按摩会作为谢礼!”

话音一落,也不管还愣在那里的高桥南愿不愿意,双手一扣,用尽全身力气抓捏起高桥南的颈肩位置。

“啊......痛痛痛......啊,前......田小姐,不......用了!”高桥南果然发出阵阵哀嚎,扭动着身体企图躲避,但是敦子的手如影随行,毕竟这是她们从小玩到大的把戏,而反应慢半拍的高桥南一次也没有躲掉过。

“求你饶了......我吧!”既然躲不过就求饶,反正每次都以这样的形式结束,在哼唧了不到两分钟,骨气全无的高桥南习惯性的说出如此丢脸的话。

“哼!如果我愿意帮谁按摩,帝国不知道有多少人排队求我,你竟然说什么饶了你!”敦子不依不饶的继续按下去,但是手中的力道已减了一半,借口是反正手也捏累了,如果这家伙能马上说出几句好听话,那么自己可以考虑放过她。

“诶诶,这样啊,虽然小姐你的按摩手法越来越高明了,而且扔下整个帝国的人不理只帮我按摩,但是我还是想请你赶快回宴会厅去。”

“你!”被这些不伦不类的话打败的敦子用尽全力猛捏一把后,推开仰天长叫的高桥南,别过身再也不看她一眼了。

隔了会,敦子感觉高桥南真小心翼翼的扯她衣角。

无视。

又过了一小会,高桥南终于忍不住问:“我又说错什么了?”

继续无视。

“别生气了嘛,大不了我再让你按会。”高桥南自说自话的移动位置,站起身走到敦子前面坐了下来。

看着一脸失落的高桥南象小狗一样看着自己,敦子的气渐渐消了下去,但是有些话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高桥南,你是个笨蛋,我说了一万次了,不准叫我前田小姐,可你偏要叫!今天是我生日,我不想看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可你偏要赶我走!你明知道我不喜欢那个塞国见鬼的二王子,你还老提婚礼之类的话!高桥南!你是不是想气死我!”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虽然敦子从来没有在高桥南以外的人面前说过这样的话,但是在内心深处,她真的无法接受这种婚姻安排,可又说不出拒绝的理由。为了帝国和前田家的利益,这样的联姻在世人眼里不但非常合理,甚至令人羡慕,但是,但是为什么内心会这么抗拒,明明没有爱慕上其他男子,为什么?

高桥南看着因百感交集流下泪水的敦子,胸腔有如被铁锤硬生生击打过一样,一阵阵的闷痛。从那双清澈无比的眼眸中流下的每滴泪水,如同碎裂的宝石,砸在高桥南心底,让她有种眼生着这世上最美好的事物瞬间破碎的剧烈疼痛。

不知从何时起,守护敦子的笑容已经成了高桥南下意识的使命,“对不起,敦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如果可以话,即使要我用生命去换取敦子的笑容我也会这样做的。”

“小南——”

“不要哭了,再哭我都想哭了。”伸过手帮她擦去眼泪,当手指触到她脸上细腻的肌肤时,高桥南心头突然涌过一阵悸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是近年来才出现的,因为它已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所以从来没有去细思过。

也许在高桥南心里,前田敦子本身就代表了全部的美好。从小失去母亲的高桥南是在前田家长大的,八岁时,当在前田家当花匠的父亲也去世后,只因为敦子非常粘她,所以前田公爵非但没有把她赶出家门,还让她当了敦子的贴身玩伴,并以陪读的身份和敦子一起接受了上层教育。也许对前田公爵而言,这仅仅是收养了一只小猫小狗的随意心态,只要女儿高兴,即使是天上的星星他也会为她摘下来。但是对于高桥南来说,如果没有敦子的存在,她早已饿死街头,在这个连成年人都无力维持生计的战乱年代,有谁会去救助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八岁孤女......

“这个送给你。”收回思绪的高桥南鼓起勇气,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递给敦子。

“是什么?”敦子疑惑的打开纸包,一只银制的小天使静静的躺在纸包中。

“这个,这个是我送给敦子的生日礼物。”脸有点不争气的红了起来。

“谢谢你。但是你哪来的钱?”在金属严重缺乏的帝国,任何金属都非常昂贵,更不要说已经雕刻成型的工艺品,这不是高桥南可以负担的起的物品,所以敦子忍不住追问。

“诶……诶……这是我自己刻的,上次厨房碎掉了一只银盆子,我问管家讨了一小块碎片,但是碎片太小了,所以很抱歉,只能送你这么小气的东西。”

“把你的左手伸过来。”

“为什么。”敦子越这样说,高桥南越把左手往后藏,似乎想隐藏什么秘密。

“拿过来!”霸道的脾气再次发作,手被拖到眼前,借着月光,敦子还是看到她手心里那一道道细小密集的伤口,心中一痛,发作道:“你是个笨蛋,谁允许你把手弄的那么难看!”

“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高桥南挠了挠头说。是心疼自己了吧,每次都用这样的口气骂自己是笨蛋时,脸上明明写着很担心。

“我会一直带着的。”隔了片刻,敦子轻轻说道。

“其实今天来公爵府的宾客送的东西个个都比我的贵重。”

“你,你又想气我。”

“诶诶,我有吗?”

“就有就有!”

“对不起......还有,我又看见管家他们找你的灯光了,你再不去大厅,公爵大人真要生气了。”

 

从屋顶上望去,已经第三次看见管家带着下人在找自己,前两次从花房底下喊着自己名字走过时,自己捂住了南的嘴不准她回答。

因为坐在屋顶上,所以寻找自己的人一直没有发现自己,就象南说的那样,已经赖在这里太多时间了,如果再赖下去父亲真的会生气,而且如果发现自己是因为和小南在一起才没有出席生日宴会,自己倒没什么,但是小南有可能会被狠狠责罚。

想到小时候有次因为自己调皮,硬拉着小南偷跑出府去玩,回来后小南被管家鞭打后的伤痕,心里不由的紧了一紧,所以还是乘管家他们没有发现什么,自己偷偷走出去反倒合适。想到这里,将银天使贴身收好,顺着花房后面的楼梯爬下了屋顶。

临走时,突然在高桥南的额上轻轻亲了口,好在天黑,想必那个迟钝的家伙没有发现自己脸红了。


看着走进宴会厅的女儿,前田公爵满腔怒火突然化为乌有,纵横整个风华大陆,还有谁比自己女儿更配的上风华绝代这个称谓,即使有相同美貌的女子存在,哪有女儿高贵,高贵的又没有女儿美貌,这种得天独厚万千恩宠集一身的福份,绝对是上天赐与前田家族的恩惠。

敦子迈着优雅的步子向父亲走去,身上穿着出自帝国一流服装大师设计的粉色晚礼服,剪裁流畅,裙摆飘逸,耳上戴了一对与裙子同色的粉色钻石耳钉,黑色柔顺的齐肩长发上别了一枚精致的百合花头饰,每走一步都引起宾客的阵阵赞叹。

虽然打心里厌烦这些衣冠楚楚的上流人士,因为自己如不是顶着公爵小姐的头衔,这些所谓的名流还不知道会露出什么样的嘴脸,而那些小姐和夫人们想必也会露出妒忌的真面目。出生在贵族圈子,这点觉悟自己还是具备的,所以越是面对虚伪,越是要仪态万方。想到这里,敦子举手投足间越发迷人,让许多今天才见到她的人沉迷不已,甚至有些激进的军方人士已在私下批判起前田敦子与塞国二王子的联姻,恨不得马上扔几颗炸弹去塞国皇宫炸死这个二王子方泄心头嫉恨。

无视这些龌龊之辈的心思,敦子挽住父亲的胳臂,在前田公爵的引导下与帝国的权贵们一一见礼,轮到塞国皇家使者时,敦子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我谨代表塞国皇室和二王子殿下给尊敬的公爵大人和前田小姐带来最真挚的敬意和问候,同时祝前田小姐生日快乐,永远美丽动人。二王子殿下因有国事出访银月国所以不能亲自前来祝贺,但是殿下让在下给前田小姐送来了一份礼物,呈上来吧。”

什么出国访问,明明是去银月共和国会情人了,前田公爵在肚子里冷冷的拆穿着这个可笑的谎言,但是脸上波澜不惊的吩咐管家接过使者随从呈上来的礼物,亲手揭开盖在上面的天鹅绒盖头,露出一顶精致钻石冠,从打造的规格和钻石所用的分量来看,这顶冠只有正式成为塞国二王子妃后才能佩戴的。

精如狐狸的前田公爵已明了塞国皇家使者送来这件礼物背后的深意,但是舍不得女儿这么早就离开自己的私心让他决定把糊涂装到底,借着假意欣赏钻石冠思忖片刻后,滴水不漏的对使者说:“本爵代表小女对二王子殿下的如此厚爱表示由衷的谢意,其实本爵也希望能早日促成好事,但是帝国律法规定未满18岁的女子不能成婚,作为帝国的臣下,本爵更是要成为遵守律法的楷模,不然不足以服众,所以请贵使者回复殿下,礼物本爵可以收下,三年后定当让小女带上此冠前去贵国。”

德罗贝帝国的由于连年征战,人口紧缺,关于女子18岁才能成婚的这条法律早就成为一纸空文,如果不是碍于风华大陆其他国家的谴责,官方早就把法律年限修订到14岁。尽管明面上没有改动,帝国私下里小于18岁的女子出嫁在民间早已普遍存在,地方官员全部睁只眼闭只眼,作为与德罗贝帝国有长期贸易往来的塞国,又何尝不清楚这一点,所以垂涎敦子美貌的塞国王子想借着送礼的名义暗示公爵赶快把女儿嫁过来,但是他没有计算到前田公爵对女儿超乎寻常的疼爱之心。

话已至此,塞国使者只能躬身应允,心里却后怕回到塞国后会不会被欲求无法得逞的王子殿下重重处罚。

才打发完塞使者,却见人来报,圣女已到公爵府门口,公爵连忙带随从迎上前去,众宾客也纷纷将手中酒杯交给侍者,伺手而立,而敦子也走到人群的最前端静候。

在德罗贝帝国,神圣教会的圣女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象征,而两年前刚继任的圣女是当今国君秋元康大帝的外甥女,帝国丞相小嶋健树的女儿,身份异常高贵,加上圣女除了参加国家重要庆典和给上前线的军队加持祈福外,基本上深居简出,平时很难谋面,所以在场的宾客个个翘首以待,其实有些许宾客就是冲着圣女驾临才推掉所有事情来参加这个生日宴会。


不多时,公爵已迎了圣女进入宴会厅,虽然人人好奇,个个争先,但是到底不敢践越。

圣女一步入厅内,所有人无分身份高低全部躬身行礼,直到圣女说:“免礼,愿神圣之主保佑你们。”

众人才立定身形,目光不约而同的全部集中到圣女脸上。

非常遗憾的是圣女脸上戴着黑色面纱,除非象公爵那样近在咫尺才能隐约看清容貌,但是又有谁有胆量借故上前窥探。众人在心里暗自惋惜,这个叫小嶋阳菜的女孩在成为圣女前就以国色著称,与前田家的小姐并称为国之双颜,有人甚至在心里后悔,早知道有天她会成为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女,早些年无论如何都要借故去丞相府一睹芳颜。

抛开各种复杂的心思不谈,身着白色圣袍的小嶋阳菜在公爵的引领下径自走到宴厅主位前,跟随而来的宗教所侍女也随她分站两边,本来气氛热烈的宴会厅因她的出现突然变的圣洁起来。

前田公爵悄悄偷窥着老对头星野亲王的羡慕表情,忍住志满意得的情绪,向圣女躬身一礼后端正神色说:“臣下作为神圣教会的忠实信徒,万分感激陛下和圣女对臣下的如此厚爱,臣无以为报,今后唯有尽忠竭力,以报国恩。”

“公爵大人,不必多礼,愿神圣之主保佑你,今天我来贵府是受皇舅所托,为公爵小姐祈福,现在就请公爵小姐觐前吧。”小嶋阳菜淡淡的说道,其实如不是自己听说过前田家有个风华绝代的女孩,她才不愿意跑这么一趟,即使大帝是她的舅舅又怎么了,教义里没有圣女必须听从国君安排为个别私人祈福这一条规定。

性子懒怠的自己,凡事能避则避,这是小嶋阳菜圣女的一贯信条。

公爵招手示意敦子走到圣女面前,而自己则退到旁边静候。

虽隔着面纱,敦子却能感受到面纱后面美好的容颜,而那身简朴的白袍也无法遮挡圣女曲线优美的身材,一瞬间,敦子甚至有种撩开圣女面纱看看的冲动,但是身份的巨大差别还是让她只敢在内心大不敬的想想而已。

而当敦子偷偷打量阳菜时,阳菜也在注视眼前的这个女孩,只不过一个偷偷摸摸,一个光明真大。

15岁而已,虽然比自己小3岁,面容却当的上风华绝代四个字,天真与成熟之间的诡异交融,竟然可以天衣无缝,再过几年,自己不一定能比得过眼前的这副容颜。

感慨一多就会不由自主的发起呆来,这也是小嶋阳菜圣女的一大习惯。

前田公爵见圣女盯着自己女儿好半天却不做任何举动,又不便上前,正想要轻咳一声提醒圣女,就听到宾客群中有人发出一声轻笑,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在寂静无声的宴会厅里却无疑象扔了颗重磅炸弹。

前田公爵顺着笑声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穿嫩黄色礼服的女孩子憋着笑站在人群中,大大的眼睛流光溢彩,因憋笑憋的有点狠,脸上的两只酒窝也跟着忽闪忽闪,别的宾客都垂手而立,偏她手里还端着个酒杯,前田公爵怀疑从圣女踏进宴会厅起,她就没有行过一个礼。

看着这个长的有点象栗鼠或者松鼠,不,是可恶的老鼠的女孩,公爵一股无名火直冲心田,这是谁家的女孩子,敢上公爵府来捣乱,他用眼神示意总管上前,总管忙俯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大岛”两个字,公爵所有的愤怒就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漏到爪哇国去了。

帝国民间有传,宁可得罪权臣,不能得罪商人,这个商人指的就是大岛家族。虽然旧时代时,商人是粗浅下贱的职业,但是如今的帝国却少不了大岛这个姓氏,即使是大帝和大元帅也要给大岛家族一点薄面,不然用不了多久前线就会支撑不住。

尽管具有悠久历史的豪门望族在私底下压根瞧不上发了战争财的大岛家族,但是明面上又有谁有胆量直接交锋,所以前田公爵决定装聋作哑。不就是个小丫头,如果圣女真恼了,就让圣女自己向大帝去告这个状,这样一家便宜两家着,自己既不得罪大岛家,也能出口恶气。

“前田小姐,请接受我代神圣之主给予你祈福。”被轻笑声提醒的圣女小嶋阳菜开始履行她的职责。

当敦子单膝跪下受礼时,隐约感觉到面纱后面的那张脸已经红成一片,处变不惊的圣女竟然为了一声轻笑窘迫如斯,还真是可疑至极。

等祈福仪式一结束后,圣女没有理会公爵的热情挽留,带着神圣教会的人马上离开了。也许是眼花,敦子看见那个发出轻笑声的女孩在圣女经过她身边时,做了个举杯的动作,而圣女的身影也因为这个动作而变得僵硬起来。

敦子想,圣女真的生气了。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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