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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章

在心底,沉寂的虚无,灵魂就象残叶,瑟瑟抖落。

“阳菜,我对这个国家已不抱希望了,我要离开这里……”

“你要去哪里?”把头稍离优子的肩头,发丝拂下来,散落在优子失去表情的脸上,阳菜哽咽着问道,双手却依旧紧紧抱住她。

“人生微芒,来日无寄,心死了,人去哪里都无所谓。”优子的语气间飘忽不定,似是没有了躯壳,只用微弱的魂魄在说话。

阳菜心中一凛,咬着唇,呆看了她会后,含泪轻轻道:“好,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想到也许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她了,胸口痛的象是无法呼吸,闭上眼,积蓄在眼眶里的泪水划过脸颊,滴在优子的唇上,“但是即便你要走,也要把身体养好,不然我放心不下。”

“阳菜……”她的眼泪渗进优子的嘴里,苦涩的令人心碎,看着她因伤心而紧闭的双眼,优子心弦一动,往事历历在目。

记得那个夜里,她约了自己去学校的花园,那个晚上月光很好,映的她黛颦横波,宛如流辉。

自己痴痴的走在她身边,却听她说明天就要回国去做什么圣女,以为她在骗自己,还眉眼轻笑的说你是烦我了才跟我开这样的玩笑。她听后,突然站在那里不作声,自己跑到她身前,才见她阖着双眼,脸上满是泪痕。

那一刻,自己心碎欲裂,第一次明白到,自己早已爱上了她。

此时此刻,你又是这般模样,明明难过到了无法正视自己的地步,却还怕我糟蹋了我自己,阳菜,这世间哪怕千般不好,唯有你纯净的没有一丝污垢,可是现在的我已经心灰意懒……想到自己对她的那个承诺,因自己的绝望再也实现不了,优子痛愧交加,伸手抚住她脸颊说:“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没关系的,优子,好好活下去,别让我担心。”将脸颊紧贴在她冰冷的掌心中,希望自己的体温可以捂热她,连同她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优子!请你自由的、微笑着活下去,这才是我小嶋阳菜唯一的愿望。

这么多年,你做的一切,我感念在心,虽然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很想你,但是我无时无刻不在挂念你。可是你我之间的那道鸿沟比无尽之海还深,若我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以你的性格定会做些冒险的事来,而我却不愿意你为我面临险境…….所以我选择沉默,选择不见你,希望你可以放下我,象我与你邂逅时那样,自由自在的在这个广阔的世界里遨游,脸上永远是那副灿烂的笑容。

现在你要走了,这未尝不是件好事,这个国家对于你来说,已经沉重的近乎残酷。

虽然我因背负了整个国家的信仰而被禁锢在这片土地上,但是你还能够飞翔,就由我来帮你修补残破的翅膀,然后,更加自由的……活下去!

——现在,请你凝视着我的双眼,那里面,有我全部的愿望!



两人沉默的对视了许久,虽没说话,却读懂了彼此灵魂的话语。

担心优子身体的阳菜,克制住绵长的心痛,把粥碗又端了过来。

这次优子没有抗拒,勺子送到嘴边,她一口口吞了。

喂完了粥,已过中夜,阳菜坐在床边想了会,脱了袍子,揭开被子躺在优子旁边。

优子愣在那里,说了声“你……”

阳菜忙说:“什么都别说!”

隔了会,叹息一声,伸臂揽过优子的肩头,把她护在怀里,轻声说:“医生说你体温太低……今晚就这样……睡吧。”

说着说着声音渐小下去,贴着她颈窝的优子感到她皮肤上一阵滚烫,知她脸红了……

虽然自己过去老粘她,但是她这么主动可还是第一次,心中不由感动万分。

被圈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身体一点点温暖起来。

真好啊,进入睡梦前,优子想,天涯海角,也不会忘记今夜的这份温暖……




沙砾画廊座落在巴兰市最古老的城区,该区是阿尔泰著名的艺术品交易区,大量的古董店与纪念品店、画廊及餐室,令这个区看上去别有一种风味。沙砾画廊由一栋朴素的两层旧楼装修而成,画廊主人辛西亚,不但是个相貌出众的美女,而且神通广大,从不令客人失望,堪称收藏家的福音。

四轮马车行驶在铺了圆石的路面上,上下颠簸着,坐在车厢里的渡边麻友穿着浅色驼绒大衣,戴着白色麂子皮手套的手里拿了一份艺术品拍卖画册,饶有兴致的翻阅着。

车子前后晃动了下,停在了沙砾画廊门口,坐在车夫旁边的石原总管跳下车,敲了两下车厢门后,打开车厢,麻友扶了下他伸出的手臂,借力走了下来。

“石原总管,你就在这里等我。”

“好的,公主。”

石原总管微躬了下身,看着麻友迈着轻盈的脚步走进了画廊。



画廊里聚集着三两个客人,画廊主人辛西亚正带着他们参观挂在墙上的一幅作品,见麻友走进来,低声吩咐了站在她身后的一个女孩几句,又跟客人们说自己有点事,暂时由深雪小姐为你们讲解作品。

迎着麻友走过去,刚想行礼,麻友却微笑着托住她手说:“辛西亚小姐,不必多礼了,今天我来是想询问一幅画,听说你们画廊购买了50%的冬季展作品。”

辛西亚看了眼她夹在臂弯里的画册后说:“渡边公主,欢迎你光临沙砾画廊,如您所说,沙砾画廊的确卖下了50%的冬季展作品,不知道公主想问的是哪一幅?”

“这一幅。”麻友友指着画册的一页说。

“这些画昨天晚上才全部送到,所以我也记不太清楚有没有这一幅。”辛西亚皱眉盯着画册想了会,又说:“不如我带公主去楼上找下,那些作品全部放在二楼收藏室里,还没有公开展示。”

“那就有劳你了。”



两人上到二楼,进了收藏室,辛西亚关上门后,再转过身,原本轻柔的气质马上冷清了下来。

“渡边公主,有太多人在暗中观察公主府,所以我只能叫你到这里来。”

“辛西亚,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吗?”

“塞国那边有消息传来,星野隆一帮着塞国的二王子发动了宫廷政变,现在塞国的国王和大王子都已被软禁。”

“父王知道这事没有?”麻友沉思了会,问道。

“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辛西亚棕色的瞳孔收缩了下,塞国这场政变,极有可能影响到阿尔泰和德罗贝的战局,身为影卫的自己,虽然只忠于大岛家族,但是还是不希望留在德罗贝的大岛家的人因这场政变受到牵连。

“德罗贝那边知道此事了吗?”麻友追问说。

“还不知道,他们这次的行动特别隐秘,二王子的母亲,洛丽大妃把持了内宫,塞国国王虽已被他们控制起来,但是外面的大臣和民众都以为国王还在主政,所以塞国表面上看来依旧风平浪静。”辛西亚冷静的分析着她所了解的情报。

“看来星野隆一就要对德罗贝出手了。”麻友走到一幅画满紫罗兰的油画,那些暗紫色的花朵,恰似凝固后的血液,用不了多久,那片战场就会血流成河吧……

“辛西亚,大岛家知道这个消息了吗?”

辛西亚点点头说:“家主现在就在塞国,我今天叫公主过来,除了告诉公主此事,就是想跟公主告别。”

“你想去塞国?”

“是,不但我会去,我会带上留在阿尔泰的全部影卫。家主现在很危险,星野隆一帮二王子政变的条件就是让他出兵攻打德罗贝,他们一定会要挟家主,利用大岛家的船队从海上出兵进入德罗贝。”辛西亚面色越来越凝重,稍隔了会,她走到麻友身前,单膝跪下说:“公主,非常抱歉,辛西亚以后无法再帮你了,今后你要自己保重!”

“辛西亚!”麻友心中一阵难过,忙扶起她,辛西亚自从受命优子照应自己后,暗中为自己扫清了许多障碍,如今为了救大岛家的家主,要身犯险境,影卫的身手虽然厉害,但是人数太少,如果直接对抗一个已经掌握了国家的敌人,亦是以卵击石……

“这几年,你就象我的老师一样,教会了我许多事,辛西亚,谢谢你,希望你能平安回来!”知道无法挽回她的心意,麻友只能由衷的感谢和祝福她。

“公主,我也谢谢你,你给了我很多快乐,如果不是你,我想我只是个杀人机器。”辛西亚目光开始柔和起来,多年的影卫工作让她的心变的很冷漠,但是这个渡边公主的身上,似乎有着神奇的魅力,与她相处时,心灵会变的纯静起来。

这么美好的一个女孩子,却要在充满阴谋的环境中成长,希望她永远不要失去那颗水晶般透明的心。



辛西亚从墙上取下一副画说:“公主,请带走这幅画,这是我亲手画的,我想送给你做个纪念。”

“好漂亮的樱花……”麻友用手指轻轻抚摩了下画上灿烂如织的樱花,抬起头来时,眼中的笑意似乎有着别样的情绪,她想了想说:“辛西亚,不要叫我公主了,我想听你叫我麻友友。”

“麻友……友。”辛西亚笑着叫了声,公主明明叫渡边麻友,为什么多个了“友”字,这种叫法应该是与亲密之人之间的叫法。

“很高兴能听到你这样叫我......”麻友友脸上笑意更浓,意味深长的说道。

拿了画作,临离开时,麻友突然问:“辛西亚,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名吗?我想记住你。”

“大岛麻衣。”辛西亚轻轻回答道。

 

在医院呆了两天的秋元才加一回到虎贲营,负责看守河西的部下就面有难色的告诉她:河西小姐捶了一早上的房门,吵着要见你,现在又开始砸房间里的东西……

扶了下胀痛的额头,才加让部下把门打开。

在门拉开的一瞬间,一个茶杯冲她脸飞过来,她敏捷的侧了下身,茶杯子砸在过道的墙壁上摔了个粉身碎骨,可见砸杯子的人心中的愤怒。

才加定了定神,走进去,装着若无其事的问了句:“TOMO,吃过早餐了没有?”

河西没有回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她没想到扔那个杯子时,才加会突然打开门,心里多少有些尴尬,但是这点尴尬根本盖不住她愤怒的情绪。从她下火车起,就被才加抓了关在这里,每天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惟独一问到友美的情况就避开话题。整整七天了,她的耐心已到了极限,她能感觉到才加知道些什么,可是为什么不告诉她。

“我会叫人来收拾屋子,如果TOMO还没有吃饭,我去让伙房给你做一份来。”

河西用力盯住才加闪烁不定的双眼,突然走过去,猛的把才加没有关上的房门关上,巨大的撞击声吓了才加和门口的守卫一跳。

“够了,才加,别再敷衍我。友美究竟怎么样了!”

“对不起,还没有确切……消息。”才加走桌子旁,拾起掉在椅子上的碎瓷片,扔在地上坐了下来。

河西象只毛发竖立的小狮子,跟过去,坐在她对面。“才加,这两天你去哪里了?友美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即使是最坏的消息,我也想知道,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朋友,就告诉我真相。”

“友美她……她被大帝关在一个秘密的地方。”才加鼓足勇气,把友美事先教她的说辞说了出来。

“才加,你跟友美在某些地方很相似,你们都不会说谎,为什么要骗我?”隔了桌子,河西把才加绞在一起的双手握进自己手里。

“我只能告诉你,她还活着,其他的事我不知道。”才加低下头说。

“这就是你能告诉我的全部?”河西松开了握着她的手,走到窗前,透过铁护栏,静静的看着外面的天空,隔了会,她用冷静到透明的声音说:“你可以走了,等你想说实话时再来见我。”

“TOMO。”才加愧疚的喊了声她的名字,想说的话却沉甸甸的卡在嗓子眼里吐不出来。

与河西相处的这几天里,她发现表面上很柔顺的河西,骨子里是个犟胚子,这满屋子的碎片,更是彻底显露了河西出人意料的烈性。但是她已经在友美面前发了誓,答应友美不告诉河西真实情况……想到友美残破的身体和面容,她的心里就被刀刺一样疼痛。

绝对不能再让友美难过了!她硬起心肠默默走了出去。



友美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凝视着天花板。

这五天来,身上的伤口一天天恢复,心里的伤口一点点扩大。

半个小时前,她让护士拿了面镜子来,当她看着镜子里那张已经拆了纱布的脸,她有种想把镜子砸个粉碎的冲动,但是她做不到,因为该死的手已经不听她使唤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冲镜子放声大笑,笑到护士不得不提醒她不要把脸上的伤口弄裂了。

护士离开后,她开始盯着天花板发呆。这片白净的天花板上的每道细微缝隙,早已被曾是王牌狙击手的她数了个遍,想到以后大部分时间都会对着天花板,她心里涌过阵阵悲哀……这样的自己不如死了算了。



病房门被轻敲了下,侧过头,映入她眼帘的是才加略带疲惫的脸。

“友美,对不起,”才加站在她面前却不敢看她的眼睛,艰难的说:“我带了个人来。”

“你把我的事告诉TOMO了?”友美用不敢相信的神情看着才加。

“我不能不告诉她,”才加抬起头,捏紧拳头说:“她为了逼我说出来,绝食了三天,我不能......不能看着她……”

“这个笨蛋!”

“可以让她进来吗?”才加试探着问了声。

“你觉得她会离开吗?”友美有点赌气的反问道。

心中虽是惧怕,但是始终还是要面对,TOMO,你真是够绝,这样的我,你见了只会徒增伤心,比起身体的疼痛,你的眼泪更加致命。



“友美,干嘛躲着我!”河西一进房间就瞪着她质问道。

友美惊讶的看着冲她发脾气的河西,这家伙看见现在的自己不但没有哭,还气呼呼的质问自己,那口气,仿佛自己扔下她一个人跑去旅行被她半路上逮到那样……
这多少和自己想象的场景完全不一样,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轻松了很多。

“我没有躲你!”友美死硬的回了句嘴,扭头继续对着天花板。

“你还想抵赖!”河西把脸凑到她上方,强迫她看着自己,又狠狠盯了才加一眼说:“你还让你的朋友帮你一起说这么劣质的谎话!”

才加脸一红,脚底抹油道:“我突然想起还有点……重要的事要办。”

“才加!!!”友美冲着才加逃跑的背影怒吼了声。

“啊咧,没想到才加的胆子这么小。”河西嘀咕了声,把视线放回到友美的脸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让她的五脏六腑都痛的象在流血,可她偏偏装出什么也看不到的样子,一字字的说:“板野友美,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了,让我们来好好谈谈!”

“你……你想怎么样。”友美恨不得背后的床能够沉到地下去,这样就可以拉开河西恶作剧般渐渐逼近的脸。

“让我想想……”河西突然停住下倾的身体,捞起友美铺在枕上的一缕头发,认认真真的说:“友美,别再离开我。”

这是我唯一的要求,我纤细敏感的情人,这次我不会哭泣,因为我知道那样做会让你难过,你躲着我就是为了这个吧,所以我会微笑着注视着你,直到我们一起消失的那天。

“TOMO,对不起,我没……”

嘴唇被竖起的手指轻轻按住,连同抱歉的话语一同按在了唇齿间。

“别道歉,因为你什么都没有做错。”移开手指,俯身在她嘴唇上轻啄了下,抚摩着她脸上的轮廓轻轻说:“在TOMO眼里,没有谁比友美更动人,包括这道伤痕,不但不难看,还让友美看上去很酷。”

友美疑惑了下,但是当接触到河西眼中的笑意时,心中全明白了,看似何时何地都需要人照顾的TOMO,原来拥有一颗远比自己成熟的心。“TOMO的眼光一向很好,能被TOMO这么称赞,我很高兴。”

友美眼中也一点点绽放出笑意。

“友美说TOMO我眼光不错是在变相的夸耀自己吧。”

“窃!难道我不好吗?”

“哼哼,好!而且是最好的!”河西捂嘴笑道,看着习惯性傲骄起来的友美。

“TOMO,你吃过东西了没有?”别扭了一小会,友美忍不住问。

“吃过了,才加逼我吃了一堆东西才肯带TOMO来见你,呜呜,明天开始要减肥了。”

“TOMO,你真是个笨蛋。”

“TOMO再笨也轮不到比TOMO还笨的友美来说TOMO!”

“喂,你那自称象饶口令一样,烦死了!”

“友美这会儿看起来超有精神哦。”

“笨蛋!”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们的身上,再厚的云层,再冷的季节,也不可能完全遮挡它温暖的身影。

隔了会,友美象下定决心般说:“TOMO,我不能动了,下半辈子要拜托你了。”

“TOMO我等你这句话就快等到不耐烦了。”

“其实我有点怀疑TOMO你能行吗?”

“你是在怀疑TOMO的能力。”河西斜了她一眼,自豪的说:“不要忘了TOMO我是专业护士!”

“专业护士小姐,麻烦你现在就做件事?”

“什么?”

“带我离开这里。”

友美的这个要求让河西呆了下,随即问道:“你要去哪里?”

“回家。”友美轻轻的吐出两个字,隔了会又说了句:“回家前先陪我去个地方。”

尽管心中有许多不解,但是看着友美期待的目光,河西不再考虑什么,她用力点了点头。

只要是友美的希望做的事,哪怕再出格,自己也会顺了她的愿望。




河西从不知道,帝国的都城加尔罗尼还有这么凄凉的去处。

她推着友美,穿过一个个被被枯草覆盖的墓碑,轮椅压在被时光风化的甬道上,发出细碎的磨擦声,如同躺在这的灵魂发出的哀哀低喃。

按照友美所说的,来到第六排,第四个墓碑前,一只黑猫蹿出来,瞄了她们一眼后飞快的跑开了。

“TOMO,帮我拔一拔草吧。”尽管友美身上盖了条厚厚的毯子,墓地里阴冷的风还是让她的心缩紧成一团。

河西应了声,蹲在墓碑前,摘下手套,一下下拔掉那些蔓延在墓碑上的枯草和藤蔓。

这个极其普通的灰色墓碑上,简简单单的刻了一行字:斋藤悠子 1972年—2004年

才32岁就病死了,河西暗自叹息,因知道这座坟墓里埋的是友美的妈妈,她忍不住偷偷看了眼友美,见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才低下头,用随身带的手帕,把墓碑仔细擦拭了一遍。

“友美,还需要做什么?”河西站在已经很洁净的墓碑前问道。

“那块怀表呢?”

“在这里。”河西把怀表举到有美面前,打开表盖。

“TOMO,把它埋在墓地里。”盯着表盖里的照片看了会,友美轻轻说。

“可是……”

“埋了吧。”友美打断了河西想要说的话。

河西点点头,捡了根枯枝,在墓碑前的地上挖了个洞,把怀表埋在里面。

友美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每个动作,心中祷告道:妈妈,我已知道我的父亲是谁了,就象你一样,我也无法面对他。昨天夜里,他坐在那里睡着了,我听见他喊了你的名字。我相信,他是爱过你的,只不过他太懦弱了,尽管他是帝国最合格的军人,但是在感情上,他是个逃兵。妈妈,我并不恨他,但是我也不爱他,你的友美不会做逃兵,我会选择和她共同承担我们的未来,她叫河西智美,现在就在你面前,她很爱我。这块怀表我还给你,它承载了你和他的故事,而我也会有我的故事。再见了妈妈,现在的我,很幸福。

“友美,以后我会经常陪你来看妈妈。”河西拥住她,在她额上亲吻了下。

“谢谢你,TOMO。”友美笑了下,“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

“好的!我们回家。”推起轮椅往墓园外走去,快走到等着她们的出租车那里,河西突然烦恼的说:“晚上吃什么好呢?这可是TOMO第一次和友美在自己的家里吃饭。”

“你难道除了煎鸡蛋以外还会做别的菜?”友美豪不留情的吐槽道。

“呜——现在就开始欺负起TOMO来了,TOMO会的东西超多!”

“晚上就吃煎鸡蛋,我可不想做你超多厨艺的试验品。”

“反正友美是味痴,吃什么都说好吃。”

“那也不行……”

“……”

两人斗嘴的声音传的很远,那只流浪在墓园里的黑猫一直静静的倾听着她们的对话,金色的瞳仁弯成了一道奇特的弧线,就象人们微笑时的角度。

 

优子是第二天早晨知道友美被元帅救下了,听到阳菜说到鹰司元帅竟然是友美的父亲时,她的嘴张在那里半天没能合上。

阳菜看着她几乎石化的表情,狠下心隐瞒了友美被动了私刑的事。

也许是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突然松了下来,不再拒绝治疗和进食的优子反而发起高烧来,迷迷糊糊的过了三天,烧才退了下来,但是整个人已经虚的动弹不了。

人稍微清醒点,她猛然想起高桥南托自己带给敦子的信,忙拜托阳菜帮她送去,阳菜跑了一趟回来后说,敦子十天前就离开帝都了,府里的管家说她去见高桥南了。

优子苦笑了下,心想,这两人倒是心有灵犀,一个才写了信,一个已经跑去了。

被隐瞒了一些内情的优子,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老老实实的养起身体来。

而阳菜为了不让人烦扰到她,更是下了严令不准任何人在优子面前提到外面的事。




一大早,萌乃刚上岗,就有士兵来报告,说在血色城车站抓到个怀疑是奸细的女人。

萌乃走进关押了这名奸细的房间,一个长的非常漂亮的女孩子站在屋子里,见她进来就怒道:“你们凭什么乱抓人?”

“小姐,你应该不是军人,为什么一大早在车站到处打听怎么去48号堡垒?”萌乃没有搭理她的质问,而是严肃的反问她。

“不是军人就不能去前线了?我去那里是为了找人。”

“找谁?”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萌乃看着背过身不理她的女孩,转念一想,就她这副大小姐脾气,怎么可能是奸细,于是压下火气说:“你不想告诉我要找谁也可以,但是你总得说清楚你自己是谁。”

“长官,我的姓名是前田敦子,家在加尔罗尼市东区,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你就是前田敦子?”萌乃吃了一惊,她已经不止一次在指原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你知道我?”被莫名其妙抓到这里来的敦子终于收起愤怒,同样惊讶的问道。

萌乃本想告诉她自己是谁,但是一贯谨慎的她还是克制住了冲动,扔下句“你在这里等一下”就跑了出去。



过了半个多小时,她拉着指原回到房间,指原见到敦子,高兴的扑过去拉住她手说:“敦子,你怎么来了?萌乃,她真的是我经常跟你提到的前田敦子。”

“对不起,前田小姐,我的属下鲁莽了。”

“没有关系,怨我没有解释清楚。”敦子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刚才因为很生气,所以对萌乃的态度很差。

“敦子,我正式介绍下,她是仁藤萌乃,也是鹰院十九期生,我们都是同学,你不必在意态度什么的,呵呵,而且这家伙脾气比你糟糕100倍。”

“指原!有你这么介绍人的吗!”萌乃怒道。

指原冲她吐了下舌头后,敦子看着她们两人的神情,忍住笑说:“小指,我是来找高桥南的。”

“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指原不放心的问。

“没有。”敦子摇摇头,“我有点担心她,前段时间我接到她一个电话,有点不放心她。”

“那个电话我知道的,她在电话里没说什么啊。”指原回忆了下,见敦子疑惑的看着她,压低了声音说;“你可能不知道,凡是从前线挂出去的电话,都必须先经过机要科转接,并且会有专人监听和记录电话内容,高桥南打给你的那个电话是由我监听的,所以我才会说她在电话里没提到什么特别的事情。”

“原来这样……”敦子心想,幸亏自己没在电话里说什么出格的话,看来不但是电话,连信件也是被拆看过,自己和高桥南都是怕羞的人,所以信里最多就是写了很想你之类的话,倒也没写爱不爱什么的,不然被人看到了就麻烦了。

尽管如此,心中还是一阵后怕,抓着指原的手不自觉的用力起来,直到指原问她怎么了,她才缓过神来。

“虽然她没说什么,但是我还是感觉她有心事,我了解她,她是那种遇到难过的事也不肯说出来的人。”

“前线很危险,即使这样你还要去吗?”指原突然想起高桥南给敦子挂电话的时间,正是友美被抓的第二天晚上,心中一凛,一字一句的问敦子道。

“恩,再危险我都想去。”敦子斩钉截铁的说。

“我记得今天正好有一队运输车要去48号堡垒,我去跟车队的人打个招呼,让他们带上你,这样会安全很多。”萌乃在旁边说。

“那就麻烦你了。”敦子感激的看着她,想到自己刚才的任性,越发有点歉疚。

指原见她这副表情,忙打着哈哈说:“都是自己人,所以任何事都不要放在心上。”

敦子这才收起愧色,跟着她们去运输队那里。

(三十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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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章

高桥南被敲门声惊醒过去,只装了排气扇的房间里黑漆漆的,凌晨两点才和衣睡下的她,头有些昏沉沉的。

房门又被连敲了三下,这种敲门方式她认识,门外站的一定是她的副官。

她清了清干涩的嗓子,提高声音说了声:“来了!”

打开灯,手表上的指针告诉她,现在才凌晨五点十分,取了挂在墙钩上的大衣穿上,房间里的温度有些低。

当她打开门,副官面有歉色的报告说:“总长,这个星期的配给已经运到,跟着车队前来的还有个叫前田敦子的小姐,她说……”

“她人在哪里?”这意外的消息让高桥南惊讶不已,忙打断副官的话急急追问道。

“在堡垒门口。”副官追在快步跑向堡垒门口的高桥南身后,解释说:“她说她是总长你的妹妹,但是我没有听说过总长你有个妹妹,所以我没敢让卫兵放她进来。”

“她是我妹妹,不过不是亲生姐妹。”高桥南心不在嫣的说道。心想,敦子怎么跑到前线来了,难道前田府出了什么事?



一走出堡垒大门,见空地上停了十来辆卡车,正在往下卸货,敦子站在一堆物资前,秀美的身影被雪亮的车灯映的有些迷离似幻。

高桥南深吸了口气,有些不敢相信的喊了声:“敦子!”

她的声音让敦子震动了下,想要回应她,却因为心绪太过激动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两人相视了片刻,敦子突然飞奔过去,直撞进高桥南怀里,紧紧的抱住她。

高桥南也展开手臂,拥抱住这个朝思暮想的心上人,胸中热浪翻滚。

“……南,你瘦了。”敦子圈着高桥南的背,隔了好久,才喃喃的说了句。

这句话仿佛是她内心的闸门,一但打开,积压在心中的想念和担心化作清泪喷涌而出,滴落在高桥南的身上。

“我挺好的,别哭。”高桥南边帮她擦眼泪边安慰道。

“你……你这样也叫很好。”敦子看着高桥南憔悴的脸,心里越发难过,但是旁边有许多人的目光已投向她们,这些目光让她克制住了想要去抚摸高桥南脸颊的冲动。

“敦子,我真的没事……这里太冷,我们到里面再聊。”同样注意到士兵们惊诧眼神的高桥南建议道,想了想后又故意大声跟副官说:“伊副官,我给你介绍下,这是前田公爵的女儿前田敦子小姐,也是我的妹妹,你应该知道我自小在前田家长大,所以很早以前我和她就认了姐妹。”

副官听后笑着与敦子打了个招呼,在场的士兵们也纷纷收起了心中的疑惑。

亲人见面,这些亲密举动都属人之常情。



回了房间,关好门,高桥南这才问道:“敦子,突然来找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敦子摇摇头说:“家里没事发生。但是……南,我很担心你,我能感觉到,你一定遇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所以我想来看看你。”

“还是被你发现了……”高桥南苦笑了下。

在友美杀人后的第二天,她内心悲伤到了极点,那一刻,她抑止不住的想听到敦子的声音。电话接通后,她尽量用若无其事的平静语调与敦子闲聊了几句,原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可终还是瞒不过她。

“南,让我帮你分担一些好吗?”揽过她的肩膀,敦子靠在上面轻轻说:“我了解你,你总是把痛苦的事情一个人抗下来。南,这样的你,会让我心疼,所以说出来,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听。”

“敦子!”积压在心底的悲伤,仿佛厚重的积雪,被敦子温暖的声音渐渐融化。

伴随着压抑的哭泣声,高桥南把那些痛入骨殖的事一点点的说了出来。

明香的惨死,优子的绝望,友美的生死未卜……敦子静静的听着,心痛的无以复加。

这副并不结实的身躯里竟隐忍了这么多铺天盖地的伤痛,敦子禁不住更加用力的搂紧她。

——南,即使难过到心如碎屑,你依旧会努力的去安慰身边每个人。
——很辛苦吧,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守护这样的你。
——这世上,有无数被世人盛赞的宝物,但是与你那颗南风般的心灵相比较,它们也会黯然失色。



无论痛苦还是欢乐,生存还是死亡,太阳还是照常升起在这片充满硝烟的土地上。

在神的眼里,尸体就是尸体,阿尔泰的,抑或德罗贝的,一切豪无意义。

也许,只有成为神,才能无动于衷的活下去。可是没有谁能做的到,那些妄想成为神的人,最多也只能变成魔鬼。

但是,至少,魔鬼还有愤怒。而神,是最无情的存在。




罗格局长兴冲冲的来到书房前,这段时间来,渡边公主对她的重视度在不断升温,他敏锐的嗅觉完全能够感觉到。

又到了自己挣表现的时候了,他跨进房门,优雅的朝正在等他的渡边公主行了个标准的贵族礼。

“罗格大人,以后单独见面就免了这种见外的礼节。”渡边麻友微笑着对他说道。

“公主,您是我心目中的女神,缺乏礼节的见面,即使只是私下,也对公主您的不敬和亵渎。”罗格舌吐莲花的拍了下马屁,偏偏脸上还摆出一副肃穆的忠诚相。

麻友笑了笑没作声,罗格忙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公主,这是您让我调查的事情,这绝对是第一手资料。”

“罗格大人,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超乎寻常的情报能力。”麻友知道适当的赞扬,可以让她的追随者更有干劲,她边打开文件,边对罗格说道。

果然,罗格马上很带劲的说:“公主,塞国的形式非常复杂,星野隆一大人看来马上就要成为阿尔泰的功臣了,大公殿下昨晚还跟我说,如果您哥哥有星野隆一大人那么能干,他就不会为了公国的继续人而烦恼了。”

麻友把目光从文件上移到他脸上,看着他说:“我的那位干哥哥的确非常能干,但是我不认为他能解决父亲的烦恼。”

“您说的对,不但解决不了,说不定还会让大公殿下更加烦恼,毕竟星野大人连阿尔泰人都不是。”对星野隆一颇为妒忌的罗格,眯着眼睛把他独到的看法说了出来。

“呵呵,”麻友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干脆扔下文件说:“你其实想说的是,他姓星野,不姓渡边,所以我亲爱的父亲很头痛。”

“公主真是睿智无比。”

“可是世事难料。以后是以后,现在他的风头马上就要盖过公国的任何一个人,甚至是你。罗格大人,你看这事应该怎么办?”麻友撑着下巴,故作烦恼的问。

“在下一切听公主的。”比猴还精的罗格马上把问题甩了回去。

麻友沉默的看了他一会,慢慢收敛了笑容,站起来走到窗前,背对着他说:“罗格大人,有句话你应该听过,权力和野心的分量一样重。不知道大人追求的权力有多重?”

“公主您知道的,在下并非贵族出身,可以得到今天这样的地位,在下已经很满足了。”

“谨慎是种美德。”麻友的声音变的清冷起来,她说:“我认为公爵这个头衔很适合罗格你。”

罗格盯着麻友的背影看了会,那背影虽然象世上所有美丽的女子一样曲线分明,惹人怜爱,但是却透射出一种无形的威严和决断,他能感觉到那种象神一样无情感,那种感觉让他心跳加速,此刻的公主,谁敢阻挡她的路,都会被她的无情清除掉,即使最亲的人也不行。

“殿下,我愿意接受您给予的任何荣耀。”罗格单膝跪倒在地,用晋见君王的口气说道。公爵的头衔,只有大公才能给予,公主的话已经挑明了她的志向,没有退路的罗格只有两个选择。

“现在叫殿下为时过早,虽然我并不讨厌这个叫法。”麻友转过身,抬手示意他站起来,罗格的最终选择让她很满意。

“罗格,既然星野隆一已经起程去德罗贝,我们也该动一动了。”

“我明天就把国安局所有的特工派去塞国,公主请放心,塞国那边我早就排插了内应。”

“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罗格离开后,石原管家走了进来,麻友走回书桌前,用掌心轻抚了下放在上面的文件说:“管家,大岛家的影卫已经全部死了。”

“这是预料中的事,可惜我们劝不住他们。”石原表情沉重的说。

“有些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哪怕要付出生命的代价。”麻友眼前闪过了辛西亚美丽的容颜,心里突然一痛,本以为自己不会再为任何人难过,但是……

“公主你也在做一样的事。”石原轻轻说道。

麻友沉默不语,如果不做,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管家,晚上有几位将军和大人要来府里参加宴会,我要和他们几个单独聊会,你安排下,不要让其他宾客发现了。”

“我会安排的。公主,还有其他吩咐吗?”

“没有了,我想单独呆会。”

石原管家点点头,退出书房,慢慢把麻友寂寞的身影关在门后。

 

秋元绅瘫坐在小会客室里,屋里只开了一盏壁灯,昏暗的光线与他的影子交缠在一起,让他看起来仿佛象一只幽灵。

他面上神情古怪,似笑非笑的盯着虚空处,脑海里一遍遍回荡着秋元康冷漠的声音。

“老叔父,本帝可以不卖任何人的帐,惟独大元帅的面子,本帝不能驳回。”
“本帝给洋介追加个伯爵封号,这事就算了……”
“不必多说了,江山和亲情之间孰重孰轻,相信老叔父还分的清楚。”

一个伯爵的封号,就买断了儿子的一条命。就象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秋元绅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眼中却分明写满了怨毒。

这时,门被推开了,有个人走了进来,面容深深隐在宽边礼帽中。

秋元绅没有抬头看这人,只嘶哑着嗓子说:“蝎子,去告诉星野隆一,他的条件我答应了。”

“秋元绅,其实你早答应主人的建议,你儿子也不至于白白死了。”蝎子呵呵的轻笑一声,对他而言,每一个绝望的神情都是这世上最美味的食物,值得细细品尝,甚至亲手再撒上一把盐。

“滚!”果然,蝎子这些火上浇油的话,让秋元绅爆怒起来,他狠狠的盯住蝎子隐在黑暗中的脸。

“如你如愿。”蝎子无所谓的说道,就象来时那样,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房间。

屋子里又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隔了会,秋元绅自言自语道:“秋元康,江山和亲情之间孰重孰轻,我会给你一个正确的答案。”




距离德罗贝最隆重的节日神恩节还有三天时,大岛家载满矿石的船队,顺利的回航至加尔市港口。为了尽快把元矿运到军工厂,大岛家的三十艘货轮没有停歇,直接顺着加尔罗尼河驶向帝都。

到神恩节那天的清晨,帝都的城市轮廓,已远远的显现在船队面前。




麻里子起床时,听到厨房里有东西摔烂了,跑进去一看,珠里奈正蹲在地上收拾一个碎碗。

“早。”珠里奈有点尴尬的问候了一声。

“珠里奈,你脸上是什么?”麻里子指了指自己的腮帮子。

“诶……”珠里奈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手指上沾着的白色粉末说:“是面粉。”

“你在做饭?”麻里子惊讶的问。

“恩,今天是神恩节,我做了团子。”

“瞧我这脑子,竟然忘了今天是神恩节。”麻里子边帮她把碎瓷片捡进垃圾箱里,边说:“我来帮你吧。”

“不用了,已经做好了哦。”

麻里子看了眼炉子上冒着热气的锅,和珠里奈期待的神情,知道这小家伙想表现一下,笑着摸了下她的头,离开了厨房。

洗漱完回到客厅,见珠里奈已盛了两碗团子,端坐在小餐桌前等她。

麻里子走过去坐在她对面,说了声:“我不客气了。”

“好吃吗?”珠里奈眼巴巴的看着麻里子把一只团子送进嘴里,连忙追问道。

“咦……”麻里子故意拖长了声音逗她,隔了会才展颜说:“很甜哦,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神恩节团子。”

一脸紧张的珠里奈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也大口吃了个团子说:“过去过神恩节,第一顿饭吃的都是姐姐做的团子,这是我第一次做,所以很担心麻里子会说难吃。”

“珠里奈……”麻里子听她提到姐姐,心里紧了紧,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舀了个团子进退两难。

“麻里子不用担心什么。”珠里奈知道她担心自己难过,笑的很灿烂的说:“能和麻里子一起过神恩节我很开心。”

“我也一样。珠里奈,谢谢你能陪在我身边。”

“应该道谢的人是我吧。”

“不,珠里奈你可能不明白,如果没有你,我就快忘记和亲人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我也一样。”

两人停止的对话,注视着对方,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麻里子鼻子一酸,忙掩饰说:“年纪大了,突然变的很唠叨,珠里奈,赶快吃,不然要凉掉了。”

“麻里子才26岁就说自己老了。”珠里奈也岔开话题,边吃边说道。

“和你比起来绝对是老人家了。”

“哼,老人家,吃多点,不然没力气去上班。”

“真这样叫我!”麻里子见她已把一碗团子吃了个底朝天,怕她不够,又从自己碗里舀了两个给她,“下午我会早点回来,我们一起去东区逛街。”

“太好了,住在什么也买不到的西区,这个冬假就快闷死了。”

“哎呀,怎么直到今天才来抱怨。”

“因为冬假就快结束了,等开了学,想去玩都没有时间了。”

“对不起,怪我太忙了。”

“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原谅你,今天整个下午,不,加上晚上,麻里子你都必须陪着我。”

“知道了。”麻里子忍不住伸手过去,隔了桌子捏了下她的脸颊说:“珠里奈,你就快被我惯坏了。”

“呵呵,谁让我那么可爱。”

麻里子放下空碗,笑道:“是。就连厚脸皮也很可爱。我先走了,在家等我。”

“恩,一定等你回来!”珠里奈元气十足的答道。




星野隆一站在船弦上,看着两岸熟悉的景观从眼前慢慢掠过,心潮澎湃。

加尔罗尼市,德罗贝的心脏,我又回来了!这次,我要把这颗心脏握在手心里,捏成齑粉!

回首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大岛彻,回想起在塞国时,那些悍不畏死的影卫,他大笑出声,说:“大岛彻,希望你遵守你的诺言,不然大岛家几千人,包括你那个宝贝妹妹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大岛彻没有作声,望着天空中厚重的积云,心中叹道:优子,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不要卷进这场已经无望的战争。



第一声枪响是在上午十点,守卫连接东区和西区桥梁的守军,突然被从大岛家船队里的冒出来的塞军包围,当一个德罗贝士兵反抗时,塞国军人豪不犹豫的冲他开了枪,这声枪声划破了帝都三百多年的宁静。

随着第一声枪声的响起,帝都开始陷入混乱中。负责这次行动的塞军指挥官特洛斯少将,作战经验非常丰富,他先切断了东西区四座连接桥梁,又把四万塞军分成两部分,自己亲率两万五千士兵攻占帝都的军事区西区,剩余一万五千名士兵交由星野隆一指挥,用于攻下东区和皇宫。

根据情报,西区的守军连同各军事部门的现役军官不到九千人,而东区的军事力量更是微不足道,除了人数只有三千人的虎贲营还有作战能力,其他都是没有作战经验的地方性武装,而帝都最重要的一支武装力量——宪兵,已然倒戈。




当麻里子了解到全部情况时,塞军已突破了西区守军防御,大批的塞军象恶狼一样涌进西区,占领各个军事单位。

麻里子的一个情报官冲进办公室跟她说,军部已开始撤离,命令所有单位的人烧掉文件后,马上撤往西边最近的城市吉隆市。

由于情报局与其他单位不同,机密文件实在太多,麻里子知道烧毁已经来不及,过不了多久,这栋楼就会被彻底炸毁,于是不再多作停留,在抽屉里取了自己的手枪与情报官出了办公室。

这时,整栋楼里已经混乱成一团,因各种原因来往奔走的军官不停在她身边穿梭而过,在下楼梯时,麻里子看见有几个人正把炸药按楼层一层层的布置,长长的引线绕着楼梯直达顶层。

等出了楼,楼前的空地上停满了撤离的车,激烈的枪声已越来越近。情报官催促她说:“署长,赶快走吧,再晚塞军会切断西撤的路线。”

“元帅走了没有?”麻里子分辨了会枪声的方向,急急问了句。

“元帅已被军部的人带走了。”

麻里子听说鹰司元帅已撤离,心里缓了口气,但是她没有听从情报官的安排,而是走到一辆军用吉普前,赶下司机后对情报官说:“你们先撤,我还有点重要的事,办完马上跟上来。”

不等情报官再说什么,她把油门睬到最大,向枪声密集的地方飞驶而去。

(三十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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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章

珠里奈捂着耳朵坐在床上,虽然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是那些枪声和爆炸声让她的心里充满了恐惧感。

她几次想冲出门外去看个究竟,但是却没有这个勇气。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她,这种感觉她曾深刻的体验过,一次是父母死在血色城时,一次是知道姐姐死讯时。

她在心里大喊,麻里子,求你活着回来!别扔下我一个人!

“珠里奈!珠里奈!快开门……”

麻里子急促的敲门声从外面传了进来,那熟悉的声音让她从床上一跃而起,飞奔到门前,拉开门,麻里子有些苍白的面容映进了她的眼帘,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用力抱住麻里子的身体。

“珠里奈,别怕,我回来了。”麻里子回抱住她颤抖的身体,用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头顶,尽量让她平静下来。

“我好怕麻里子出什么事,别扔下我一个人。”珠里奈的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失去了太多,已经无法承受失去仅有的你。

“我绝对不会扔下珠里奈!”麻里子帮她擦去眼泪,听到枪声更加密集,她知道再不走就走不掉了,忙说:“不要怕,我们现在就走。”

拉着珠里奈的手走出宿舍楼,才坐上车,就看见一小队塞军冲过来,正好堵住了去路。微微皱了皱眉头,当机立断的发动车子,加大马力向这队塞军冲过去。

塞军见有辆吉普车飞驶过来,全部端起抢向车子射击,麻里子单手操纵方向盘,腾出一只手来把珠里奈的身体压在自己膝盖上,“珠里奈,伏着别起身。”

等珠里奈相对安全后,她又拔出手枪,把身体探出车窗,边开着车边开枪回击,片刻之间,就撂倒了两个射击的塞军。这队塞军眼看辆吉普车不但没有停下,反而快速冲到他们面前,全部吓到躲到一旁,直到车子冲过了他们身边,他们才继续聚拢在一起,追着车子射击了会,但似乎这驾车的人非常熟悉地形,拐了两个弯就失去了踪影。




麻里子见追赶她们的塞军已被甩掉,这才让珠里奈坐了起来,对西区地理非常熟悉的她,尽量避开枪声处,顺着曲折的小巷,往西面开去,等枪声渐远时,她才定下心来。

又往前行驶了会,她赶上了撤退的队伍,一丝笑意终于回到她紧绷的面容上。

“珠里奈,可以下车了。”她踩住刹车,把车子停在路边,侧头微笑着对珠里奈说。

惊魂未定的珠里奈受她的这个笑容感染,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她点点头,打开车门,刚想下车,却见麻里子还坐在那里,奇怪的问:“你怎么不下车?”

“我还有点事情要做,”麻里子紧紧的握着方向盘,嘱咐她说:“你跟他们先走,他们会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

“不要!要走我们一起走。”珠里奈关上车门,用力说。

麻里子看着她因生气鼓起的腮帮子,笑了下说:“听话,我一会就来找你。”

珠里奈仔细的端详了会麻里子的脸,那种不好的预感突然又冒了出来,她抓住麻里子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当她把麻里子的手拉下来时,她看见麻里子的胸前有两个弹孔,鲜血正从那里象泉水一样流淌出来。她失魂落魄的用手掌按住弹孔,温热的液体瞬间把她的手染成了红色。

“真糟糕,不能陪你走了。”麻里子吃力的说。她想起来在宪兵部时,因为自己的疏忽,没能保护好友美,这事一直噬咬着她的内心,让她痛苦到无法再去面对友美。但是现在她很欣慰,因为她守护了自己最想守护的人。当她中弹那一刻,她甚至没有感到疼痛,唯一的念头就是一定要把这孩子带出去。现在,她做到了,即使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那也是值得的。

“麻里子,你骗我,你说过今天会陪我去买东西……”珠里奈喃喃的说着,爬过去,俯身抱住麻里子越来越冷的身子,心里空荡荡的难受,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下次……下次带你去……”麻里子象平常那样,一下下摸着她的背哄她说。

“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珠里奈重复这麻里子的话,把脸贴到她脸颊上说:“今天是神恩节,麻里子,明年我们也要一起过,我还给你煮团子。姐姐说过,在神恩节吃团子可以团团员员……可是你们都走了,你们都骗我……”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一直一直陪着你……即使这个世界已经模糊到马上就要消失,麻里子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对不起,珠里奈,又要让你一个人了……”

“求你别离开我。”

“好好……活下去。”

“麻里子姐姐!”

“太好了……你终于肯叫我……姐姐。”

珠里奈感到麻里子抚在自己背上的手,一下子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她把沾满麻里子眼泪的脸颊更紧的贴在麻里子脸上,轻轻说:“对不起,到现在才说出来,我真是个笨蛋……”

……

当军情局的人找到麻里子的车时,麻里子已经死去,在她身前伏了个昏死过去女孩。军情局的人认出她是篠田署长收养的女孩,抱了她上了撤退的车……




板野友美的家位于帝都东区边缘地带的贫民区,临街破旧的楼房中的其中一栋。打开窗,就能望见楼下嘈杂的杂货市场,刚回到家时,友美还担心河西会不习惯,但是河西不但没有被这套狭窄破烂的房间吓到,还兴致勃勃的把房间亲自整理了一番。

原本满是污迹的墙壁也被她刷成明亮的米黄色,回家才短短半个月,原本破败不堪的房间已变的让友美目瞪口呆。

今天一大早,河西又去市场买了些食品回来,随便带回来的还有一盆开的正旺的水仙。友美靠在床上,看着河西把水仙摆在靠窗的桌上,白色绣花的窗帘垂下来,连同水仙白色的花瓣一起在晨风中摇曳着。

“友美,这样放行吗?”河西左右的摆弄着花盘,想把它调整到最佳位置。

“往左边一点……别动,可以了。”友美指挥道,脸上严肃的神情就象在指挥千军万马。

河西瞄了她一眼,扑哧笑了出来,扔下花盆走过去,在她额上亲了下说:“喂,经常绷着脸会老的快。”

“谁绷着脸了!”友美回亲了她凑过来的脸颊,恨声说:“TOMO你天天笑个没完才容易长皱纹。”

“还说没绷脸。友美,笑一个嘛。”

“讨厌!”友美看着河西越凑越近的笑脸,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即又不好意思的撇开脸,过了会,想起个事来,就问道:“TOMO,前几天为什么叫人在门外装了道铁闸。”

“因为怕人把友美抢跑了。”河西吃吃的笑着,把脸埋在友美的肚子上,趴在那里说道。

“是不是……是不是有谁跟TOMO你说了什么?”友美低头看着河西,表情凝重的追问道。

“没有的事!因为我们俩都是美女,为了安全考虑,装多道铁闸是必须的。原来那个木头门,也太不结实了,力气大点的兔子都能推开。”

“你天天忙来忙去也不嫌烦。”

“怎么会呢,可以和友美一起,TOMO不知道有多高兴,怎么会烦。”河西坐直起来,很认真的说道。

“恩,其实……其实能和TOMO在一起,我也很……高兴。”

“哎哟,快10点了。今天是神恩节,友美,我们吃团子好不好?”熟知德罗贝传统的河西建议道,刚才她特意从市场上买了点糯米粉回来。

“恩,就吃团子。”友美高兴的说。

“TOMO现在就去做,友美稍微等一会。”

走进厨房,河西轻轻舒了口气,刚才友美的问题让她心里有些难受。

虽然才到这里十来天,但是她敏锐的感到,这附近的人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异样,甚至有些人在她去市场时,会在她背后窃窃私语,当她望过去时,这些人又会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联想到友美过去告诉过自己的一些往事,她不得不提防起来,由于害怕自己出门时,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友美会遭遇到不好的事情,她马上让人在门外装多了道铁闸。而且她准备等友美的身体再恢复些,就带着友美去贝隆市,这个地方始终令她无法安心。

 

水开锅时,河西听到了枪声,手一抖,本要下锅的团子掉在地上。她冲出厨房,见友美侧着耳朵正在分辨枪声来源,两人谁也没有说话,隔了不一会,枪声如爆竹一样接连响起,这种只有在战场上才会出现的密集枪击声,让她们意识到,外面出大事了。

“我出去看一下。”河西脱下围裙扔在桌子上,取了钥匙就往外走。

“TOMO,小心点。”友美忙嘱咐了声,尽管她不愿意河西出去冒险,但是如果搞不清外面的状况,也许接下来的情形会更危险。



从三楼一口气跑到大街上,河西逮了个看上去有点面熟的小伙子问:“出什么事了吗?”

小伙子挠挠头说他也不清楚,听说水果店的老板刚从外面进货回来,他好象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家都去他哪里打听情况了,自己也正要去哪里。

河西说我也去。

跟着小伙子跑到街口的水果店那里,见一大堆人围在那里,水果店老板通尼站在小货车上,脚边那里堆满了苹果,他顾不上卸货,叉着腰,神情激动的冲人群大声说话。

“妈的,是塞国的军队打过来了,我在加尔罗尼河边上上货时亲眼看见的,他们从大岛家的船上冲出来,见了穿军装的就开枪,起码有几万人!完了,这个国家算是完蛋了!!”

“为什么是塞国的军队,我们和塞国没有开战!”肉店老板摸着光头疑惑的问道。

“鬼知道!”通尼跺着脚回答道,大脚丫子踩碎了几个苹果,他在胸口划了个十字说:“神圣之主,这是闹的哪一出!”

“那我们的军队呢?”带河西过来的小伙子挤到最前面问道。

“我们的军队都在前线,这场该死的战争!”脾气暴躁的肉店老板冲地上啐了口口水,回答了这个问题。

“不是还有负责帝都守卫的宪兵?”小伙子依旧不死心,又问道。

“你就死了这份心吧,靠这些猪一样的宪兵还不如老通尼我亲自动手,他们除了对付我们这些穷人,就是个摆设!而且我回来时,碰到他们的巡逻车在喊话,说什么塞国友军前来平叛,任何人不得反抗,否则格杀勿论!”通尼苦着脸说。

所有的人都静默了下来,除非是傻子,不然没有人会相信宪兵的这些鬼话。

“这些兔崽子。”整条街年纪最大的井上爷爷用力顿了顿手里的拐棍,“大家都回家吧,锁好门,我们是平民,留条命还是可以的。”

“井上爷爷说的对,大家散了吧,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反抗,为了这个破国家,不值得!”肉店老板帮腔道。

人群开始散去,每个人脸上表情麻木,看不出悲喜,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人,除了死亡,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剥夺的了。



河西一回到家,马上把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了友美。

其实仅从枪声和爆炸声来判断,友美已经可以肯定这并非小规模的武装冲突,而是正规军的进攻型战役,但是河西带回来的消息还是让她很震惊。

“友美,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你是担心……”

“是,宪兵应该已经叛变了,我担心秋元绅这个老贼不会放过你。”河西提到秋元绅的名字时,忍不住咬牙切齿的起来。“我现在就收拾东西。”

“TOMO,别因为我恨上谁,恨一个人很辛苦,这点我比谁都清楚。”友美垂下头,轻轻说道。

正在衣柜里取衣服的河西停下手上的动作,没有作声,随即又麻利的把证件和钱塞进包里。取了友美的外套和一条围巾,回到床边,托住友美的后背,让她的上身稍离一点靠枕,靠在自己胸前,把围巾绕在她脖子上问:

“这围巾怎么样?本来想今天晚上再送给你的,神恩节礼物。”

友美低头看了眼围巾,黑色的绒线上缀满了金色的星星,“很漂亮,我很喜欢。”

“TOMO知道你喜欢金色。”河西颇为得意的抓过外套,披在她身后,又把她身体放回靠枕上靠着,小心翼翼的托起她的一只手,把它放进衣袖里。

“我又不是玻璃做的。”友美轻声说。

“玻璃不会让TOMO心疼,你会。”河西把她另外只手放在自己手心里,虽然每天都会化上数小时帮她揉搓四肢,但是依旧阻止不了肌肉的僵硬和萎缩。每天都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她一点点瘦弱下去,靠在自己身上的这具躯体越来越轻,就象一个泡沫,随时可能消失。

藏起心酸,帮她把衣服穿好,推了轮椅过来,在上面铺上毯子,才想去抱她下床,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声,刚想冲到窗边去看个究竟,突然被友美叫住了。

“TOMO,过来,抱我一下好吗?”

“可是……”

“不用去,是宪兵,他们的脚步声我听的出来。”

河西的眼睛黯淡了下去,低下头站在那里,友美也不催促她,只若有所思的注视着她。隔了会,河西抬起头来,漆黑的瞳仁里焕发出柔和的神彩,她快步走过去,一下子把友美抱进怀里。

“啊,”友美满足的叹息了声,这个用力到几乎要把自己镶进身体里的怀抱,是世上最幸福的去处。那些身体冰冷到僵硬的夜晚,是这个怀抱把自己纳入温暖处,紧贴的肌肤传递着疼爱和不舍,感动的几乎要流泪,“真想也抱抱TOMO。”

“一直抱着的。”抓起她垂落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在这里,友美一直有抱着TOMO。”

“浴室的窗口外面就是屋顶,TOMO爬出去以后往铁匠铺方向去,在红瓦顶的房子那里有个天窗,这么多年,插销一直是坏的,TOMO从天窗进去以后,可以从铁匠铺的后门走,那里通到另外条街……还有,屋顶很滑,TOMO要小心。”

“怎么可能,你明知道TOMO不会接受。”

“我知道的,可还是想试试说服TOMO。”

“笨蛋。”



杂沓的脚步声停在门口,有人用力踢了几下铁闸,大声叫嚣着开门。

“是不是这里?”秋元坤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是这里。”水果店老板哆嗦的回答道。

“板野友美,我知道你在里面,门我会自己打开,不劳烦你这个残废过来开门了,哈哈哈。”秋元坤狂笑着说。



友美对门外的这些对话视若惘闻,她专注的看着河西的脸,“TOMO,有句话我在心里说了成千上万遍,但是一直没有亲口跟你说出来,把耳朵凑过来,我把这句话告诉你。”

河西听话的把耳朵凑到她嘴唇边,友美小声把那句世间最俗气,同时又是最动人的话说了出来。

“TOMO,我爱你。”

河西一下子笑了出来,原以为这个腼腆的家伙这辈子都会把这句话憋在心里,已经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友美,我也爱你。”

“下辈子,还要见面。”

“约好了,TOMO会找到你的。”

“谁都不准开枪,我要活的,死了就不好玩了。你们几个滚去铁匠铺,叫那些杂碎过来把这铁闸弄开,快点!”秋元坤的声音又传了进来。

“外面好吵,TOMO,让我清静点。”

“恩,不会再让谁吵到你。”河西深吸了口气,用平静的语调说道。

扶友美躺下,一点点亲吻着友美的脸,最后停在嘴唇上,闭上眼把嘴唇覆盖上去,用最温柔的方式亲吻她。友美热烈的回应着她的亲吻,舔噬她送过来的舌尖,又将自己的送到她嘴里,让她含住。

脖子上的围巾被用力勒紧,河西滚烫的眼泪流进了她的嘴里,她笑的象冬天的暖阳,在心里感激的说:TOMO,谢谢了。

河西死死的拉住围巾的两头,她最深爱的人在自己嘴唇里一点点失去呼吸。

已经心痛到泪流满面,可她不能放手,一放手,她的爱就会落在魔鬼的手里,哪怕一丁点的折磨和羞辱,她都不想再让她的爱人再承受。

——友美,TOMO虽然很迟钝,但是这次TOMO会很快,很快就会追赶上你的脚步,所以,请稍微等我一会好吗?

(三十八章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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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章

铁闸被打开后,门被一脚踢开了。秋元坤有点惊讶的看着屋里的情形,他走到床边,见一个女子伏在板野友美的身上,手里死死的抓着一条围巾,他上前探了下友美的呼吸,发现友美已经死去,脸上带着一丝甜美的笑意。

他勃然大怒,拖住河西的衣服,把她拖下床,扔在地上。

河西从地上爬起来,扑回到床边,痴痴的看着友美,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下,俯身深深的亲吻了友美一下,说:“友美,要等TOMO哦。”

“是你杀了她?”秋元坤楸住河西的衣领,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前,难以置信的问道。

河西侧着头,目光依旧停留在友美的尸体上,对秋元坤的问话毫不理睬。

“你知道我为了她付出了多少代价!你竟然先动手杀了她!”狂怒之下,秋元坤用尽全力,扇了她了一耳光。

“……因为你恨她,因为我……爱她,恨永远比不过爱。”河西趴倒在地,吃力的说道,血从鼻子和嘴里流出来,滴落在地板上。

“别以为我就这样算了!我会让你这个贱人明白什么叫恨。”秋元坤气的五官挪位,他踢了河西一脚后命令道:“把这个贱人,还有这具尸体给我拖到楼下。”

“别碰她!”河西挣扎着想去护住友美的尸体,手臂却被两个宪兵死死扭住,眼睁睁的看着友美被两个宪兵拖下床,她痛叫一声,心如刀绞般疼痛。



市场的住户全部被宪兵从家里赶了出来,他们围立在那里,不知所措的看着秋元坤他们。

秋元坤扫视了一遍人群,指着友美尸体说:“这个人你们应该都认识,板野友美,一个妓女的孩子,说不定你们中有人还光顾过她的妓女老妈。”

人群果然有几个人低下了头,他阴笑了几声后又说:“这个下贱的女人曾经谋杀过帝国的一名贵族,虽然她已死了,但是按照德罗贝的传统,杀死过贵族的贱民,即使在死后,也要受到所有公民的唾弃。在场的各位公民,石头已经帮你们准备好了,请你们按照传统,给予她最严厉的惩罚。”

全部的人站在那里没有动弹,虽然他们是没有多少见识的贫民,但是并不代表他们是傻子,关于友美杀死秋元洋介的事,他们多少也听说过,尽管秋元坤说的冠冕堂皇,说到底还是在帮自己儿子出气。

人都死了,还要踩上一脚。这让在场的所有人多少无法接受。

“看来大家的积极性不怎么高,我来帮帮你们。你,过来。”秋元坤指着水果店老板说。

水果店老板才愣了下,有个宪兵用枪托在他腰上狠狠的捅了一下,他一个趔趄,出了人群。

秋元坤捡起一块石头,塞在他手里说:“你是想让这块石头砸在她身上?还是砸在你脑袋上?”

水果店老板哆嗦了下,走到友美尸体前,心里说了声对不起,一狠心把石头砸在友美身上。

“不——”河西发出一声悲鸣,就象那块石头砸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好象还忘记了件事?”秋元坤无视河西的惨叫声,冲着想离开的水果店老板说。

水果店老板在他的逼视下,回到尸体前面,闭着眼冲尸体啐了一口口水,秋元坤哈哈大笑起来。

河西顿时象疯了一样,用尽全力挣脱抓住她手臂的宪兵,向友美的尸体冲过去,那个宪兵想要追上去制止,秋元坤伸手拦住了他。

河西扑到友美身前,用衣袖擦掉她身上的口水,“别这样对她!她为了守护这个国家,守护你们,流过很多血!你们这样对待一个帝国军人,我为你们感到羞愧!”

她的话让所有人面有羞色,友美的事迹曾经刊登在报纸上,这里的人不是不知道。

“大家不要被她的话蛊惑了,忘记告诉大家一件事了,板野友美就是被这个女人勒死的。”秋元坤抱臂说道。

人群一阵骚动,井上爷爷拄着拐杖走到河西面前,问道:“河西小姐,这是真的吗?”

河西沉默了会,点点头。

井上爷爷盯着她眼睛看了会,叹息了声“我明白了”,正想转身想要返回人群,一个宪兵拦住了他,硬往他手里塞了块石块。井上爷爷托着沉甸甸的石头眯眼瞧了会秋元坤,松手把石块扔在了地上。

秋元坤呆了下,他没有想到有人胆敢反抗他。他拔出手枪,朝井上爷爷开了两枪,井上爷爷抚着胸口的枪眼倒在地上,人群吓的集体倒退了几步,又被宪兵们黑洞洞的枪口逼了回来。

“今天……今天是……神恩节,神……在看着……你们……”说完这句话,这条街上岁数最大的井上爷爷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一个个排队去砸,砸不到的,手下留情的,统统和这老家伙一个下场!听明白了没有,你们这群贱胚子!”秋元坤挥着手枪威胁道。



人群被强迫排成了一队,每个人手上都拿着石块,第一个走到河西面前的是市场里卖面粉的男人,今天早晨,河西还从他手里买了一小袋糯米粉,他面色死灰的走到河西面前,用力吞了口口水说:“让开一下。”

河西趴在友美身上,坚决的摇了摇头。

“求你别为难我,我不想死。”

河西依旧一动不动的护住尸体。

男子转头望着秋元坤,手脚不停的发抖。

“她愿意护着就砸她好了。”秋元坤大吼一声:“砸!”

男子吓的忙把石头砸在河西背上,河西感到背上一阵剧痛,咳嗽了几声才缓过气来。

她把友美的头颅护在自己胸前,看着友美栩栩如生的面目,喃喃道:“友美,对不起,生前没有保护好你,这次TOMO一定会保护你到最后。”



暴力是一种恐怖的传染病,一但开始了,就无法停止。

麻木的人群一个个走上去,把手中的石块砸向这个让他们无法正视的女孩。

皮肉一点点绽开,骨头一点点碎裂,血肉模糊的河西一直在喘息着,偶然发出闷哼声。她一下都没有让开,绝对不让那些肮脏的石头和唾沫触到友美的强大决心,支撑着她的生命。

她想,队伍再长,也有结束的时候。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这也许就是最后一个……

早晨被河西逮着问出了什么事的小伙子,走到了她的面前,他无法相信,眼前这个血流成河的女孩子就是早晨遇到的漂亮女孩。他低头看着河西还在微微蠕动的身体,和她身下的友美,心里突然明白起来。蹲下身,轻声说了句:“放心吧,我是最后一个。”

河西似是点了下头。小伙子笑起来,用尽全力,把石头敲在河西的头顶上,他相信这一下,一定能让这女孩彻底解脱。


秋元坤本来还想继续玩下去,但是部下告诉他秋元康从皇宫里跑掉了,星野隆一让他赶快过去。

秋元坤临离开前说:“谁给这两个女孩子收尸,我就吊死谁。”

 

优子听到枪声时,正与阳菜坐在暖炉边闲聊。

今天是神恩节,身为圣女的阳菜必须回神圣教会去履行她的职责,在深夜十二点时用钟声为帝国万民祈求平安。本来一大早阳菜就该回教会,但是她为了多陪优子一会,她还是准备赖到吃完午饭再走。

由于丞相府离加尔罗尼河比较远,等优子听到枪声时,西区已进入激战,东区前沿区域也开始沦陷。

听到枪声后,还没等她出去打探究竟,小嶋丞相已急匆匆的奔了进来。

等小嶋丞相把外面的大致情况说了一遍,优子不由眉头紧锁。

她万万料不到塞国的军队会攻打帝都,而且是乘坐了自己家族的船队进入德罗贝,难道哥哥已和星野隆一联手了吗?再转念一想,如果哥哥早有叛变之心,不可能不与自己商量,定是事出突然,甚至是被挟持了,所以才来不及通知自己。

怎么办?是撒手不管,还是……她心中阵阵纠结。

自从经过友美这件事后,她对这个腐朽的王朝已经心灰意懒,本想等身体彻底恢复后,说服阳菜与自己一起远走他乡。但是现在塞军突然攻入帝都,如果秋元康被俘,星野隆一定会挟天子以令诸侯,到时那些奋战在前线的战友会落个什么下场,她完全可以预料的到。

可是如果自己插手,哥哥怎么办?大岛家上千族人怎么办?哥哥现在还在星野隆一手里,难道置他于不顾!想到这里,她心乱如麻,抬起头,正对上阳菜清澈的双眸,更是茫然若失。

“父亲,你出去一会,我想和优子私下说几句。”阳菜叹息一声,突然对小嶋丞相说。

小嶋丞相张了下口,想要对她说什么,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就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她们后,阳菜走到优子面前,凝视着她说:“优子,不要为难自己,离开这个国家,有时逃避也是一种选择。”

“要走一起走!”优子想了片刻,咬唇道。

阳菜摇摇头说:“我不但是帝国的圣女,还是小嶋家的女儿,而且身上还流着秋元家族的一半血统,在这种时候,我无法置身事外。”

见优子还是站在那里不作声,知她心中万分为难,拉过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优子,你生性是个自由自在的人,我知道是我无形中束缚了你,其实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如果我可以早点让你死心,又或者干脆答应了你,也不至于让你执念到现在。对不起,是我的错,我现在只希望你能远远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阳菜,我本以为可以放下一切,但是真的到了这个必须选择的时刻,我才知道其实自己根本放不下,不仅是你,还有我那帮战友……阳菜,我也不想骗你,说不为难是假的,但是不管是执念也好,犯傻也好,已经这么多年了,你让我怎么放的下!”优子说话间,已是泪流满面,阳菜见她苦不堪言,眼中热泪也是滚滚而下。

“你还是赶快走,你过去不是发过誓,说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会听我的话。”

“我不走!事到如今,要死也死在一起算了,反正活着相守也是无望。我可以护多你一刻就一刻,只当是我自私,我无论如何都不想你落在别人手里。”说完后竟象个孩子一样抱住阳菜号啕大哭起来。

阳菜知道优子说的这些看似无赖赌气的话,其实已无回旋余地。她知道优子平时看起来虽不拘小节,甚至有时还会任性妄为,但是天生一颗赤子之心,如果对谁动了真感情,或下决心去做一件事,绝对是死不回头。想到优子不管不顾的非和自己生死一处,阳菜也是哭的泣不成声。

拿定了主意的优子用袖子抹了眼泪,定了定神后,在心里发狠说,星野隆一你个贱人,我就是死,也要拉你来垫背!

“阳菜,你知道我的脾气,主意我已拿定了,你什么也不用说了。我们先出去找你父亲,我有话跟他说。”

“你又想怎么样?”

“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优子胡乱帮她抹了下眼泪,拉着她就往外走,嘴里还愤然说了句:“秋元康,这次又便宜你了!”




走到门外,见小嶋丞相正在集合府里的卫士,也不管他看自己和阳菜的目光中充斥着疑惑,径直上前说:“丞相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大岛参谋,说说你的看法。”小嶋丞相知她足智多谋,把问题抛还给她。

“如果丞相知道的情报都是正确的话,那么东区和西区已经被截断了,我们不能再指望西区过来救援,而且我没有猜错的话,西区的军事单位现在已经开始撤离。东区除了医院、电站、警察局、消防局、电台、报务局这些打击目标外,星野隆一肯定会集中兵力攻打皇宫,所以我们先赶去皇宫,看一下那里的情况后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现在去皇宫会不会扑个空?也许大帝象军部那样,已经离开皇宫往东部其他城市撤离。”小嶋丞相思忖了下说。

“不会,大帝这会一定还在宫里,你刚才不是说宪兵已经叛变,我了解星野隆一,他这次是势在必得,肯定会让驻守在东区的宪兵在行动前就切断了东撤的路线。”优子断然道。

小嶋丞相点头表示赞同,“我们现在就去宫里。”




载了他们的车队出了丞相府,街上已乱成一团,争相奔逃的民众互相踩踏,拥堵了整条路面。丞相府的卫士朝天开了几枪,才硬挤出一条路来。

不远处,轰鸣的爆炸声和枪声震耳欲隆,一团团浓重的黑烟翻滚升腾,直冲云霄。

优子下意识的用力捏紧阳菜的手说:“一步都不要离开我!”

阳菜心头一热,用力点了点头。




只穿过几条街,优子他们已到了皇宫正门前,刚下车,就看见才加带着虎贲营的士兵边开枪边往皇宫这边跑。

优子忙让小嶋丞相带了阳菜先进里面,自己朝着才加迎过去,等两人隔了数十步远,优子大喊道:“才加,把你的人全部撤进宫里。”

才加听后,命令跟在她身边的传令兵马上吹号,号声一响,虎贲营的士兵都暂时放弃抵抗,向宫门涌来。

与优子会合后,才加让先到达宫门的士兵爬上建筑和围墙,架好武器,掩护跑在后面的队伍。

优子说:“你让宫里的内侍也都集中到这里来,星野隆一这次从水路来,肯定没有带重炮,你借着地形顶一会,等我让你撤时你马上就撤,别忘了先布置好炸药。”

“他们人太多,我顶不了多久,你赶快想办法。”才加擦了把额上的汗珠,为了给宫里争取撤退时间,她的三千部下已经死伤了许多,但是刚才有人来报,说往东面的路被宪兵堵死了,想撤出去的内侍已被打回了皇宫。无奈之下,她才把虎贲营赶回皇宫,准备尽最后的力,拼个鱼死网破。

“相信我,才加,我会想到办法的!”优子说完这句话就和一直在等她的阳菜和小嶋丞相往议事厅赶去。

进了议事厅,见里面乱糟糟的站满了人,大部分是上早朝还没有回家的大臣,和一些事后赶过来的皇亲贵族。他们表情紧张的在那里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把议事厅弄的象菜市场一样喧哗,而秋元康紧锁着眉头在玉阶上来回的度步。

“陛下。”小嶋丞相上前喊了声。

他抬起头,见是小嶋丞相,忙跑下台阶问:“丞相,外面怎么样了?军部有没有派救兵过来?”

小嶋丞相苦笑了下,说:“陛下,西区遭遇的敌军比东区还多,他们已无力营救,并且一个月前,帝都包括周边城市的军队全部调去了西线……”

秋元康感到一阵晕眩,脚下不由踉跄了下。为了赢得最后的胜利,是他自己下令军部把所有兵力集中到边境,到如今,落了个坐困险城,无兵可救!想到数百年的基业终是毁在自己手里,他不禁失魂落魄般自语道:“没救了,帝国没救了……”

“陛下,我们还没有到绝境。”一直低头思考的优子突然抬起头来,走到大厅中央大声说道。

“大岛优子!”秋元康惊讶不已,转而狐疑的看着小嶋丞相问道:“丞相,大岛家已经叛变,为什么她会和你一起?”

其他大臣也议论纷纷,脸上惶恐不安。

优子不待小嶋丞相答话,抢先道:“陛下,虽然我不清楚塞军为什么会乘坐大岛家的船进入帝国,但是我可以肯定我哥哥并没有叛变,他一定另有苦衷。”看了眼始终站在她旁边的阳菜后,她又肃然说:“而且即使哥哥他真的叛变了帝国,我大岛优子也不会叛变帝国,因为我绝对不会让一个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落在敌国的手里!”

“最重要的人?”秋元康盯着优子的脸看了会,追问道:“是谁?”

“恕我不能告诉陛下。”

“本帝凭什么要相信你!”

“陛下,相信不相信我并不重要,但是我也许能帮陛下躲过这场劫难!”

秋元康不再作声,慢慢走回到皇座前,缓缓道:“说来听听。”

(三十九章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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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章

“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了。”优子用食指碰了一下眉侧,又立刻放了下来,就像一个正在思考的人扔下手中的笔头。

“我们之所以陷入绝境,最根本原因就是没有兵力进行反击!但是军部在撤退前,一定已致电血色城,让他们分兵前来救援,我们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坚持到援兵抵达。”

“大岛优子,你这是痴人说梦!现在外面有数万塞军,还有上万名反叛的宪兵,前线援军抵达最快也要五天,你让本帝拿什么坚持?”秋元康激动的反驳道。

“陛下,稍安勿燥。如果我们继续留在宫里,不要说坚持五天,就是半天也坚持不下来,但是如果我们换个地方,我担保星野隆一在五天内肯定攻不下那里。”

“哪里?”

“神圣教会!”

优子的话象一把火焰,瞬间点燃了议政厅里消沉的情绪。

在群臣的赞同声中,小嶋丞相抢上几步,朗声说:“陛下,臣赞同大岛参谋的这个建议。神圣教会离皇宫不远,又建在山顶上,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教会里还养着上千名护教卫士,配合虎贲营和内侍,只要调配得当,相信塞军一时之间难以攻下。”

秋元康绷着脸想了会后重重的点点头。其实当优子说出神圣教会几个字时,他心里已认可了优子的想法,但是他生性多疑,还是担心身为大岛家一员的优子其中有诈。可惜形势比人强,衡量一番后,他决定赌上一把,反正信错了的下场和什么都不做的下场没有太大区别,唯时间长短而已。

“陛下,臣还有一个提议,臣希望陛下让大岛参谋全权指挥现有的兵力。”心思慎密的小嶋丞相,又向秋员康讨要道。

“准了!”秋元康一咬牙应了下来,目光却逼向优子,“大岛优子,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本帝和丞相的信任!”

优子从鼻子里轻嗤一声,冷冷道:“大岛优子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信的过我就赶快走,再迟点想走都走不了!”

不再理睬被自己噎到的秋元康,转身对小嶋丞相说:“丞相,你带他们从南边小门先撤,让内侍给你们开路,到了教会以后,守住上山之路的第二个转弯处,那里落差很大,只要架几挺机枪就能守住。”

“那你呢?”阳菜忍不住问道。

“我和虎贲营垫后,随后就到。”优子知她不放心,乘众人忙乱,飞快的凑到她耳边说:“放心吧,没回到你身边之前,我可舍不得死掉。”

阳菜没想到她到这节骨眼上还说调侃的话,面上不由一红,低声嘱咐了句:“小心点。”

优子灿然一笑,冲她眨了下眼,转身跑去了出去。




一路奔到宫门口,见才加趴在围墙上朝外射击,奔过去问:“炸药准备好没有?”

“准备妥了!”才加提着枪跳到她面前,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知道她已有了主意,忙问:“现在怎么办?”

“去神圣教会。”答了才加的问题,又从门缝里张了眼外面的情形,优子在心里骂了声猪!星野隆一虽是个阴险小人,但是论到领兵打仗却是只菜鸟,如果换了自己,肯定采取围而不攻的战术,等人马全部到齐了,再采取四门围攻的战术,到时宫里兵力不够,很容易就突破一门。可是这头猪急于求成,仗着人多势众想从正面强攻,搞广场上躺了许多塞军尸体。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才加一拍额头,有点气馁的说:“还是你脑子管用。”

“这还用说!不过你也不差,换我守在这里说不定已经挂掉了。”

“窃,想打中我的人还没有生出来。”才加点燃长长的炸药引线,又冲部下吼道:“全部人撤去神圣教会!二排断后!”

她的这些部下都是特种兵出身,身手敏捷,听到号令后,马上有条不紊的行为起来。

“优子,你身体刚好,要不我背你走?”才加看着与她一起撤离的优子,担心道。

“……我还没……七老八十……”优子边跑边气喘吁吁的答道。其实她的确有点力不从心,但在这种生死关头,她哪肯成为才加的负担。

才加白了她一眼,也不管她原不愿意,伸手把她一只手捉在自己手里。

优子胸中涌过一阵感动,朝她笑了笑,任由她有力的手臂拉着自己向南门跑去。

这时,只听到几声巨响,才加埋下的炸药爆炸了,顿时砖石瓦砾横飞,硝烟冲天,炸的杀到宫门前的塞军一阵鬼哭狼嚎。




逃到神圣教会后,优子见小嶋丞相已按她的布置,派人守在那个“之”字形的山路上。等虎贲营的士兵退进路口后,她马上派人炸了路口的一面山壁,碎石滚滚而下,在这条唯一能够登顶的路上搭起一道石头屏障。

优子这才稍微松了口起,清点人马后,发现虎贲营还剩下一千六百名士兵,内侍只剩下三百余人,加上一千名左右的精会卫士,总兵力不到三千。她盘算一番,将这不到三千的人马分成两组,一组守住这个主路口,一组派到山的北侧,那里的坡度比较缓和,塞军有可能会从那里进攻。至于山的西面和东面,都是陡峭的悬崖,稍派些人在那里巡逻即可。

因为不清楚援军几时才能抵达,考虑到这也许是场持久战,她又吩咐才加和准备带队去北侧的副营长,尽量让士兵轮流休息,以保存实力。

等安排好一切后,她登上山顶进了教会,又忙着清点了教会内储存的物资,发现粮食和食水只够支撑三天,思忖之下,对陪她清点物资的审判长说:“从现在起,实行配给制,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私自动用水和食物,。”

“那陛下和圣女,还有诸位大人?”审判长小心翼翼的问道,优子才进来时,他已发现优子就是当年因为逛妓院被自己鞭打过的女子,心里不禁阵阵发毛。

“一样,同样按配给供应。”优子直截了当的答道。

“......这.....这......”

“不要这个那个的,你只管按我的命令做,他们不会怪罪你的。”

“是是……”

出了仓库,过去为了偷偷来见阳菜,早就把教会内部摸的一清二楚的优子,熟门熟路的往军火库走去,审判长跟在她身后直纳闷,心想她怎么会那么熟悉教会……

检查过教会的军火库后,优子相当满意,为了镇压所谓的异教徒,教会这些年攒了不少家底,足够武装一个师。

不多久,山腰部分的枪声大足,优子站在军火库前倾听了会动静,咧嘴笑了下说:“你叫些教士,搬些弹药去山腰和北面山坡,如果发现伤员就抬回教会里治疗,我知道教会里有医生和受过医疗训练的修女,这事就拜托你了。”

审判长哈了下腰忙去安排这些事项,优子这才得空去主教堂见秋元康他们。见了后把大致安排说了下,秋元康和众臣都很满意她的安排。

再出到外面时,已是下午时分,机枪的声音象爆竹一样传山腰那边传来,她抬头看了看灰蓝色的天空,叹息一声,拖着疲乏的身子向枪声处走去。




阳菜独自守在教会门口,直等到月上半空,才看见优子落寞的身影。

急步迎过去,借着手中的提灯,见她脸上似有泪痕,呆了呆后问道:“优子,怎么了?”

“没什么。”优子掩饰的笑了下,可惜这个笑容太过勉强,完全没有说服力。静静的对了会阳菜执着的眼神,她只好说:“刚才哥哥冲我喊话了。”

“他说什么了?”阳菜心里一沉,知道优子果真要面对这最为难的一幕。

“他提到父亲生前常说的取之有道……哥哥他并没有背叛这个国家,他提取之有道就是让我选择自己要走的路。正因为如此,我才很伤心,如果他真的心甘情愿成为星野隆一的帮凶,我就不会落泪了。”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让你这么为难。”阳菜的眼泪涌了出来。

“不怪你。”优子摇摇头,帮她擦去滴落在面颊上的泪水,慢慢说道:“阳菜,其实没有你,我也不会扔下才加,也不会背叛高桥南她们。”

“优子,我留下来是因为我了解自己的父亲,他忠于这个王朝,绝不会选择投降或逃避。优子,当面临生死时,我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亲人和你的安危,实际上,我已背叛神圣教义,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圣女。”

“如果信仰化做桎梏的话,灭亡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优子目光深邃的看着阳菜,洒满月光的脸看起来异常柔和,“一个缺乏感情的宗教,只会把人们拖入愚昧冷酷的境地。阳菜,其实你能因为亲人留下来,我很高兴,说明你没得变的跟神一样无情。”

“有时我也希望自己能够变的无情,但是我做不到……”

“如果你真做到了,我会难过的。”

“优子,我还是那句话,你应该离开这里。我知道你痛恨这场战争。”

“我也做不到,尽管这个国家让我很失望,但是它毕竟是我的祖国。”

阳菜深叹一声,望着优子苦笑的表情说:“其实你一点也不聪明,甚至还是个死心眼。”

“在你面前,我从来都是个笨蛋。”

夜晚的山风吹来,寒气凛冽,她们却因对方的话语充斥着暖意。

阳菜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心中前所未有的宁静,“今夜是神恩节,我要去尽我最后的职责。”




当神恩节钟声回荡在帝都上空,那些枪声突然变得渺小而苍白。

钟声抚慰着每颗受伤的灵魂,代他们向神明祈求平安。

人们静静的倾听,眼中满是泪水......




优子站在钟楼上,阳菜一下下敲击钟声的身影,落在她的眼中,撞击着她的灵魂。

在钟声里,优子笑的那样温柔,心中默默道:阳菜,你如同我生命中一道永不停歇的暗流,始终在我心底最深处的某个地方流淌,即使今生今世都无法真正与你相守,我也会舍生忘死不顾一切的守护着你。

——这也是我唯一向神明祈祷的愿望。

 

老旧的升降梯哐当一声,停在六楼,门打开的瞬间,指原偷笑了下。

萌乃侧身走进来,点头说了声早。

指原上前一步,和她肩并肩站着,兴高采烈的说:“神恩节早!”

听的出来,指原在说的神恩节时,故意加重了语调,萌乃在心里嘀咕:幼稚!

“萌乃,今天是神恩节哦!”指原见她无动于衷,又提示说。

“那又怎样?”

“你……你忘了?”

“你到处想说什么。”萌乃一阵火气,狐疑的打量着一脸失落的指原。

“没什么……”明明一个月前就约了她今天一起吃饭,自己还特意去俱乐部订了位,原来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指原赌气想,自己算哪根葱啊!要别人记住自己的话,而且还是这个对自己从来没有好感的人!

升降梯一停下,满腹委屈的指原直冲了出去,萌乃莫名其妙的在身后喊了她几声,她装没听见,一溜烟的跑了。




到了机要科,指原收拾起情绪,象往常那样工作起来。

约莫十点半左右,部下给她送来了一封军部加急密电,她对着译码本一翻完,顿时汗湿脊背。

当她飞跑到报务室,才坐到报务机前准备转发这封密电时,一队血色城守军冲了进来。

“全部人到中间来,反抗者格杀勿论!”为首的军人大声喝道。

“谁是指原莉乃?”一个穿便装的男人随后走了进来,阴沉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扫了一遍。

“我就是。”尽管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指原还是硬着头发答道。

男人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尖削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笑容,“把其他人带去别的房间,我要和指原科长单独聊聊。”

“指原科长,你可以叫我蝎子。”男人走过去,一把抓过指原的右手,掰开手指,把她捏在手心里的密电夺了过去,“帝都此刻的状况我想你已很清楚了,跟我合作是你唯一的生路。”

指原一声不吭,低头站在那里。从密电和现在的情形判断,她知道血色城的守军已经倒戈。

“我来是想指原科长帮我一个忙。”蝎子的目光落在指原一直搓着衣角的左手,他来血色城前调查过指原的背景,知道她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性格也比较柔弱,所以在制订这条计策时,他选择了指原作为他的重要棋子,并且他认为自己完全有把握“说服”这个看起来胆子不大的女孩子。“据说鹰院十九期生之间情同手足,我希望你把高桥南叫来血色城,我相信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不可能!”指原的心脏猛跳了下,断然拒绝了这个建议。她明白蝎子想借她之口把高桥南骗到血色城,如果身为总指挥的高桥南落在叛军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真不行吗?”从唇齿间用力挤出几个字,蝎子突然把手枪顶在指原的太阳穴上。

指原闭着眼站在那里,虽怕的要死,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口答应,心中默念着,要开枪就赶快开,死了就不用害怕了。

“别怕,跟你开个玩笑而已。”蝎子把枪移开,抱臂笑道:“别闭着眼了,看看谁来了。”

指原慢慢睁开眼,只见萌乃反绑着双手被人拖了进来。

“萌乃!”指原呆了下,随即回过神来,见萌乃右臂上的军服被血染成了红色,知道她受了伤,急着想扑过去。

蝎子一弩嘴,上来两个士兵把指原抓住,反剪双手押在原地。

“萌乃,你不要紧吧。”

“我没事……他们想干什么?”

“他要我把高桥南骗来。”

“指原!千万别答应他!”

“你太吵了!”蝎子狠狠的在萌乃肚子上踢了一脚,转过身问指原道:“我再问你一遍,行还是不行?”

指原瞧瞧他,又瞧瞧萌乃,一咬牙说:“不行!”

她的话音才落,蝎子抬手一枪,正打在萌乃的大腿上,萌乃闷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两个士兵架住她胳臂,把她从地上提起来,鲜血瞬时顺在裤管淌了下来。

“啊——”指原看在眼里,声嘶力竭的痛叫了声。

“行还是不行?”

指原泪流满面的望向萌乃,萌乃冲她用力摇摇头。

“我没有多少时间跟你耗。”蝎子见指原咬着唇不说话,又开了一枪,萌乃的另外一条腿上也多了个血窟窿。

“不要!”指原拼命挣扎着,奈何抓着她的两个士兵都身强力壮,任她怎么挣也往前不了一步。

“高桥南是你的同学,仁藤萌乃也是你的同学,但是指原科长似乎有点厚此薄彼。”精通心理战的蝎子阴阳怪气的说道,把枪口顶在萌乃的左肩上,再次扣响了扳机。

“萌乃!”指原感到自己的心象撕裂开来那样疼痛。

“这一次我会朝这里开枪。”蝎子把枪口瞄准萌乃的额头,眼睛却望着即将崩溃的指原说:“如果你还说不行,就得跟她永别了。”

“住手!”指原大喊一声,用颤抖的声音说:“我……答应你。”

血人似的萌乃吃力的抬起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望着她,一字字说:“指原......我......我看错你了......”

“把她的嘴给我堵上!”蝎子怕萌乃的话会动摇指原,忙命令部下捂住了她的嘴。

“对不起,萌乃,对不起,我不想你死……”士兵松开指原的身体,她象丢了魂一样走到电话交换机前,嘴里似不需要听众那样自言自语道。

蝎子拿起电话听筒,塞进她手里,威胁道:“你最好别说错话!”




“喂,先锋军团报务组吗?我是机要科指原科长,有重要军务要和高桥南总指挥通话。”

“请稍等一会。”

“小指,是我。”

“总长,军部的特派员到了血色城,让你明天来血色城参加紧急作战会议,时间是明天中午1点,地点还在前线参谋部二楼会议室。”

“知道了,我现在就动身,明天中午应该能赶到。”高桥南听出指原的声音有些怪异,又追问道:“小指,你是不是刚哭过?”

“被你听出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

高桥南的问话让一直在旁边监听的蝎子紧张起来,他把枪端到指原的眉心。

指原象个人偶般无动于衷,对着电话说道:“萌乃她病了。”

“严不严重?我明天来了就去看她。”

“很严重,一直在发高烧。她今天早晨还跟我说,小指,真想见见所有的同学。她还说好想念鹰院的樱花树。我刚才就是想起她说的这些话,才忍不住哭了一场。”

沉默了会,高桥南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又何尝不想回到过去。小指,别哭了,照顾好萌乃,我明天就到。”

“明天见。”

“明天见。”




计谋得逞后的蝎子,命人把指原和萌乃关起来。

在被拖出去前,指原大闹着要医生,蝎子冷漠的说:“等抓到高桥南以后再说。”

指原听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直到她被士兵架进一间空屋子,狠狠扔在地上,她才被撞醒了过来。

一睁眼,看见萌乃躺在自己旁边,忙连拖连抱的把她弄到墙角靠着。

想要解开绑着萌乃的绳子,手脚抖的用不上劲,只好俯下身,用牙去咬绳头,绳上的血渗进她嘴里,令她心碎欲裂。

把绳子解开后,她除了外套和毛衣,把衬衫脱出来撕开,绑住萌乃的几处枪伤。

失血过多的萌乃醒转过来,见她只穿了内衣在那里忙乎,轻轻叫了她一声。

“萌乃!你终于醒了。”指原抱住她哭的泣成声。

“不要哭……我不要紧……”

“你还说不要紧,你流了好多血,萌乃,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你先把衣服……穿好。”

指原抓过外套,胡乱穿上,随便扣了两个扣子。见扎在萌乃伤口上的布条,根本止不住涌出来的血,控制不住的冲到门前,用力捶着铁门哭喊着开门。

直捶到双手血肉模糊,也不见外面有人应一声。

再转头望向萌乃,见她脸色已象纸般苍白,腿一软,跪倒在地,四肢着地的爬回她身前,定定看着她。

“.......指原,对不起。”萌乃心知自己时间不多,冲她温和的笑了笑。

指原摇摇头,平时话最多的她,此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不该说看错了你,别担心,高桥南会……明白的。”歇了口气,又强撑着说:“我后来想起来,我们今天有……约会。”

“萌乃……”

“一直对你很严厉,别怨我。”

“不会。”往事一点点浮现在指原眼前,那些过去曾让她苦恼的记忆,此时此刻却珍贵无比,她把头埋到萌乃身前,“萌乃,别走,你走了就没人管我了。”

“会有的,指原以后会找到……比青蛙王子还好的人……管着你。”

“比青蛙王子还好的是什么?”

“牛蛙王子。”

“原来风纪委员也会说笑话。”等了一阵,萌乃没有回她的话,指原心知她已去了,却依旧把脸贴在她胸前,就象她还活着那样,用聊天的口气说:“喂,你还欠我一个约会,牛蛙王子。”

(四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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