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路卡的部落格

章六


休息了一段时间后再重回工作环境其实一点都没有难倒我，买了一杯超浓的卡布奇诺，九点钟就开始埋头在办工作上完成手下的计划案，麻里子如预期般的准时，一早就把预算账目递交到我手上，然后一脸笑意，拍了拍我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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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里子的假期就交给南来决定了哦！” 放下重重一叠的文件夹，麻里子朝我笑笑挥了挥手，离开前还记得关上门。; k8 W" i# v0 |#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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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我昨天才借了她宝贝的奥迪，现下是要履行承诺给她完成手上的预算案，好让她能如期放假。只是这么一大堆文件，我看今天又得加班才行了。不过想了想，上一次已经吸取过教训，办不完的工作，比起留在公司加班，我决定还是带回家完成，这样来得更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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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办公室其实没多大，书桌加上电脑桌，对着的是正门口，右边有被窗帘遮着的大片玻璃窗，听总经理说是设计来监督员工的，但我可没那种闲情，大部分时间窗帘都是被放下的。我比较喜欢自己的办公室的地方是左边的休息桌和小沙发，偶尔会锁掉门，然后躺在沙发上小睡一阵子，虽然比起总经理那种大型沙发是没那么舒服，但却是满足了我想休息片刻时的小冲动。! ^4 _% e$ n*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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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桌上没有什么摆设，只有一张自己和母亲的合照，就是这么一张合照，常常给自己带来无限的能量和精神。


埋头苦干了不知道多久，到我发现自己的卡布奇诺已经没完的时候，抬头看时间原来已经是接近傍晚六点了，再看了一看窗外的员工桌，一早就已经空光了，想了想，原来自己对工作的投入还是那么强烈，居然连午餐都给忘记了！说时来那时快，腹下马上传来了阵阵胃酸感，我皱了皱眉，开始吃痛的抚着腹部呻吟了两下，如今公司的咖啡厅大概也关了吧，这下可好，要到哪里才能买到晚餐呢，至少是隔两条街的餐厅才行。( p% {4 O6 b0 b7 ^' T0 p;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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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车子从车祸后已经没办法再使用，靠着双腿黑着脸走到附近的餐厅时，肚子已经是叫苦连天了。在餐厅里磨蹭了许久，把猪扒饭的碗都添得干干净净的时候，我开始犹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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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是该打车回家好，还是去一趟医院好。然后我看了看自己的复诊时间表，明明叫还早得很，这种时间想去医院，其实无非是想去探望一下前田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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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该用什么理由去？也许她根本就不想见到我，不，是不想我出现。但想起她无亲无戚，独自一人在医院里熬日子，怎么说都是有个人陪伴会比较好吧？还是说，带一些她喜欢的食物去，也许这样会吸引到她？怎么说医院里的食物也太混蛋了，不是清菜就是淡鱼，我在那里熬了一段时间，如果不是麻里子常给我带来好吃的，我的舌头就快被淡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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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下定了决心，我向老板再要了一份打包的猪扒饭，准备领去医院探望前田敦子。猪扒饭啊，她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呢，我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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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车抵达医院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接近七点钟，我冒着被高城护士赶走的风险，以老鼠般飞行的速度飘到十七楼，十号房。站在门前我犹豫了几分钟，又重复的深呼吸了好几次，在高城护士出现之前终于敲了门，没听见里面有回应，我就自顾的把门打开进去了。( g5 R% a) B: D+ [9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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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像以往的那么冷，我看见窗口又是没关上，床上的前田敦子盖好了被子，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我看了看手中的探病佳品，心想是不是派不上用场，搞不好她才刚刚用过晚餐来，现在正休息着。
“报告刚才医生已经拿走了哦。” 前田敦子在床上突然对我这么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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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误以为我是高城护士了。我见她没睁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还想休息，于是想走到窗边替她关窗，这个举动没有一次成功的，这次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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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关窗。” 她这么喊了一句，我有些疑惑的望向她，只见她依然闭着眼睛，用着略带着急的口气这么命令我。”关了窗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又再说了一句。* g' N' C+ j( ~3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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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叹了一口气，捶下想关窗的手，往她的床位走去，仍然一言不发。  A( B2 J6 e. Q- I/ h" w4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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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出院了是不是？” 我愣了一下，她居然向”高城护士”问起了我。脑海了当机了一会，我才想起，如今她无依无靠，我才刚替她办完父母的身后事，她大概担心我这会这样就拍拍屁股了事，那么她就无法向我索取补偿了。0 D# H5 [, W7 G$ g9 ?, F


我放下手中的食物，没问过她的允许，坐到床边去。”是我。” 7 x* @1 ]; a- v4 _  u* {


她的脸眉立刻皱起来，扁了扁嘴，马上往我坐下的反方向翻身转过去，背向着我。我心里被她这么一个背对的打招呼方式搞得十分不悦，叹了一口气，转身想拿起桌子上的食物交给她，下一刻就听见了她从床被里传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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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干么。” 前田敦子的声音隔着被子布料，轻轻的，十分冷淡的语气，传入我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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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马上回答她，自顾的站起身，把打包好的食物打开，里面芬香的气味马上散播了整个房间。”今天傍晚吃午餐的时候，经过一间很喜欢的食店，里面的猪扒饭十分不错吃，我试过咖喱味的，不过其实最喜欢还是普通酱油味的，下次还想继续试下番茄味的，麻辣味的。。。哦，所以我打包了咖喱味的，给你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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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语气十分的正常，说不上冷淡，也没有太过热情，就是扮演着那种单纯想让她尝尝猪扒饭的语气。她大概嗅到了猪扒饭无敌的香味，缓缓转过身来，面向着我。# E% Y" f; i! q4 R7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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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扒饭？” 她睁开眼睛，眉毛稍微往上翘，我想她大概不想睡了。


我笑了一笑，果然食物还是最无敌的探病理由，接下来用这招肯定就可以变成她房间的通行证了。走到她的床边，我迟疑了两秒，把桌子推前到中间的位置，然后伸手扶着她坐了起来。7 E3 w4 K& J! k5 z'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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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猪扒饭哦。我吃了十几年，都不会腻的唯一食品。” 说着，我握起她刚痊愈的左手，把汤匙交到她手中，然后再引导她的右手摸到盘子前。看了一眼盘子里的猪扒，才想起她大概需要一些切片的东西，于是拿起叉子，把猪扒切碎一片片，才笑着对她说：”可以了，试下味道。”


没料到，她却对我说了一句：”看不见，吃不到。”2 \' Y4 [! h& Y$ C. p6 V- E8 y


说着她又把手中的汤匙放下，做势要躺回床上。我见她这般的自暴自弃，放弃眼前看不见的美食，心下觉得莫名的不悦，伸手扶着她的背，阻止她躺下，她疑惑的邹了眉毛，下一秒大概要开口骂我了。. _0 j. {( y" C2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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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喂你。” 怎样都好，都不能浪费我专程打车送来给她的外卖啊，更何况是世界一级的猪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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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犹豫了许久，直到我稍微使力把她再次扶了起来，她才放弃了想躺下的愿望。


其实我长那么大，是第一次喂食。母亲离世的早，我根本没有机会怎样去服侍她，日子一直都是一个人过的，如何去照顾一个人，其实我没有多大的头绪。于是我用叉子拿起一块猪扒，动作有些生涩的提着猪扒往前田敦子的口中送去，只见她闭着嘴巴，双唇丝毫没有要打开的意思，我才想起小时候母亲喂我的时候，正确的方式应该是怎么样的。& m- `7 j4 f7 Q. r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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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嘴，啊——“ 我这完全是哄小孩的语气，这居然用在了哄前田敦子身上。9 ^8 J- S7 j'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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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她还很听话，毕竟猪扒饭是无敌的，她张开了嘴，我成功把猪扒送进她嘴里，看着她有些小心翼翼的品尝着那片猪扒，我心里暗自欣慰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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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是不是很好吃啊？那间店十分驰名的啊，猪扒饭一天可以卖断货的，要不是今天特地去打包，可能都未必买得到呢。” 好吧，我承认，我这是十分的夸张了啊！  b, e; }1 p8 h0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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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田敦子没理会我打广告的心情，品尝了两口，她扁了扁嘴，否定了我的猪扒饭的美味。( Z! G2 `9 [% m* Y  |$ j


“不就是猪扒饭嘛。” 她这么说了一句，虽然否定了我的猪扒饭，我心里却是莫名一喜。

章七; }$ n3 b1 d+ B%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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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我每隔几天都会找不一样的借口到医院探望前田敦子，虽然大部分占多数的借口都是买了好吃的，然而其实当中也有真正存在的理由，比如说，到医院复诊，或则交医院费用，有时候还会冒出莫名其妙的理由，有试过说是探望医院后院的小白，那只小狗，更离谱的我还说过是为了来探望高城护士，前田敦子当然没理会我这些自言自语，自编自乐的借口，她感兴趣的，往往只是我带去探望她的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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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进食仍然不是那么方便，除了较容易自己动手的面条或者粥水，其余的食品偶尔会让我代劳喂食。久而久之，我这种奶妈般的服务也逐渐进步了不少，至少能确定以后我喂食的时候，绝对不会给对方敲到门牙。这也得谢谢前田敦子那坚固的门牙，替我挡下了好几次错误的喂食方式。. j+ q' [( e$ v6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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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张嘴，我就准确的把食物放进她嘴里，如此重复了很多很多次，她偶尔会说说食物不好吃，还是好吃，除此之外，她没对我说过别的。我也没想勉强她对我说什么多余的东西，于是拿起了纸笔，也记录下她爱吃的食品，还有哪些是她讨厌至极的。之后想了想，有天我买了一大束葡萄，就摆在她床边，结果隔天就被清光了。那天临走前，其实我又买了一束香蕉，我想大概香蕉她会吃几天，结果临走前，她说，下次要一束番茄。我笑了笑，十足女仆般的答应了她，然后再记录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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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日复一日，展开了她开始对我撇去敌意的开始。


大约是车祸过去后的第二个月，有个星期日我再回去医院做复诊，抵达医院的时候还很早，我的排位在几小时后才轮到我，于是我提着在东京市里刚买的刺身，如以往一样到前田敦子的房间探病。% E3 u: `: B1 @1 w" s)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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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前田敦子的病房比平常来得吵闹，我站在门外都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抬眼看清楚，又是之前出现过的白衣义工，相信这次来的目的也是一样的。高城护士和医生都在场，我看见前田敦子连着被子抱着膝盖，把脸埋在双足间，似有似无的听着义工的解说。没想过要打扰他们的对谈，我轻轻打开了门，靠在门的角落一旁静静听下去。  K' o8 x) v' v" C1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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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工详细的在解说盲人协会组织的功能和他们能提供的帮助，说的东西大概和上一次的没什么两样，我全程也没什么注意在听，只是注意着前田敦子的神情，面对一大班人在她面前解说这，解说那，她也好像全无集中力，若不是她睁着眼睛，我快以为她已经睡着了。看了许久才觉得越来越不妥，前田敦子这根本就是在当人家是透明的，无论是义工问的问题，还是义工讲的任何事情，她根本就没有给予过任何反应，我顿时了解到这就是她的无声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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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工解说完毕后留下了表格交给前田敦子，那是报名盲人协会的表格，整整齐齐的被放在小桌子上。我打开了门让他们离开了之后，自己并没有离开，关上了门，我正等待着前田敦子是否会去理会那张表格。她自己大概也会知道，如果不接受协会的帮助，那么她就得一辈子呆在医院里，哪里都去不成，什么都做不到，这医院的费用自然一直都是由我来付费，大概这件事她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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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的伤一早就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如果不是眼睛有问题，她现在应该已经健健康康的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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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班人刚离开她房间没多久，我正转身也要离开去复诊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了她的哭泣声，十分小声，听得出是埋在被子里发出的闷声，我转过头去，看见她抱着膝盖埋头在痛哭。她连哭泣也害怕被人听见，努力用被子掩盖那种声音，还有努力深呼吸以平息不顺畅的气息，我看在眼里，却是痛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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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种状况，我唯有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重新从外面进来。于是我拉开了门把，装模作样做了开门声，还有一些脚步声，假装自己才刚从外面进到她的房间来。7 V! N9 {+ ^  X: }2 F3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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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带了刺身来哦。” 努力找回平时的语气，我尽量假装自己真的是刚从外头进到房间来。只见她慌了起来，连忙用双手擦了擦双眼，却是掩盖不到发红的鼻子和满脸的泪痕。我再是装傻，也应该看得见那些如此明显的哭痕。, k. T  p5 d% Z  R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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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自己不应该点破她。) N' X' Y& _/ _9 a0 V6 D&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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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边走去她床边一边唠叨着医院里的日常，好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平复回呼吸，脚步慢得连自己都难以置信，我见她好像开始平静了下来，才稍微放心。”这刺身可是东京市里买的，我不怎么爱吃，你尝尝看！” 她最爱就是吃了，为了吃她可以不跟我做太多计较，希望这次她也会为了吃而看开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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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开了包装放在碟上，只见她仍然保持着抱膝的姿势，动也没动。7 W* @2 {! ]9 L


“我没胃口。你走。” 她这么说了一句，如果是之前的我听见一定会觉得十分不悦，难得给她送来好吃的，居然就这样被赶走了，可是这次幸好我有了先见之明，知道她心里正不好受，怎么可能还有胃口要进食呢，怎样都好，做戏还是要做全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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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下碟子，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问了句，”怎么了？”


“走开。” 她翻身藏进被子里，背向着我，要我消失。虽然是不好受，但我没打算计较什么，站起身把打开了的刺身再包好，可能再迟些吃就不新鲜了，不过还是留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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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身在左边的桌子上，伸手就拿到了。醒了再吃，我先去复诊了。” 被人赶走了还能用着如此平静的语气去提醒她，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忍耐功力和包容能力增加了不少，面对她，其实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都能够在我身上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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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诊结束后，我往医院柜台付前田敦子和自己的医疗费，遇见了高城护士。她见到我，先是邹了眉，再是一幅就要责备我的表情，她这种表情怎么都万年不变呢？我心想。8 W. t, |, k9 Y% |7 N9 d


“又来给前田交费用了？” 她抱着一堆报告，站在柜台旁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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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向她，意义不明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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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是要长大的，你如果可以也帮忙劝一下她接受协会的帮助吧。” 她放下手中的报告，叹了口气。”她如果一辈子留在医院里，她就是一辈子残废，你不觉得她应该去外面适应一下吗？” ( J/ O8 u, ?. i


高城护士说的没错。我如果继续纵容前田敦子留在医院里过日子，那么她将无法学习以看不见的形态去过日常，我现在做着的事情，对她百弊无一利，可是她又怎么可能会听我劝呢？没拿枕头抛我都算幸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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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前田敦子的病房时已经是几小时后，我看见桌上的刺身仍然保持着我临走前的状态，知道她跟本没动过，也可以想象得到她的心情有多差了。$ F3 r4 C3 \7 N# |* |" n


她背向着大门睡觉，只是闭上眼睛那种，我大概猜得出她是醒着的，于是绕路特意走到她面前，拉椅子坐下。脸上泪痕还清澈可见，估计是我离开后又继续爆发的情绪导致的，我无法抬手去替她拭泪还是拍拍她的肩膀安抚她，我能做的，只是用口去说服她，让她走自己该走的路。


“我刚刚去替你交了医院的住宿费了。” 她的眉毛动了动，手臂里拉紧了被子，大概因为听见是我的声音，才有如此焦虑的反应。$ O3 \+ C: F7 ^, v-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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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住医院住多久，我都能让你住下去。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有一天我不在了，还是我没有那个能力了，你该怎么办好？” 这句话的确反映了我心里的想法，我不可能一辈子都那么有钱，也许哪一天经济不景气，还是天灾什么的发生，她要如何照顾自己？; Z5 U8 D* L$ Z9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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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田敦子听我这么一说，意识到我的意思是自己无法一辈子都照顾她，大概想着就觉得委屈，眼角处又继续落了几滴泪，咬着下唇，吸着鼻子，哭得甚是可怜，我再是不忍，也不敢轻举妄动去碰她，于是只得乖乖坐在那里，等她平复心情。怎么知道她却越哭越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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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懂。你不懂我，你不懂看不见有多难受！” 她坐起身，有些费力的甩开被子，做势要下床。! f) y) T2 j2 @- x1 D0 U% _


我见她哭得都快断气了，连忙伸手去扶着她，”你要去哪里？”  }0 _- U% R5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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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意识的只是想躲开我，却没有想过要下床去何处，于是听我这么一问，又愣了在原地。”我要去哪里？我哪里都去不到。” 说着泪水又大滴大滴的滚落，她伸手握及我扶着她胳膊的双手，于是沿着我的手臂爬到胸口上，拼了命的捶打我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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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你现在还来责怪我！坏人！坏人！” 她用尽她所能及的力量来捶打我的肩膀和胸口，但我却觉得此刻最痛的是她的心，我放任她的任何报复动作，尽管疼到入骨我也能尽忍，所幸我伤的是腿，肩膀还是很耐打的。于是双手扶着她的腰，让她尽情发泄在我身上。3 u! M/ @0 U2 N! l6 V1 e$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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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记了让她发泄了有多久，直到她开始呼吸不到的时候，捶打的动作才停了下来。我见她有些辛苦的搓着自己的胸口，张着嘴拼命在吸气，却怎么样也呼吸不到，心里着急了起来。不是让她发泄了吗，怎么发泄了会呼吸不到？我急忙扶着她坐到床上，然后在旁引导她重新冷静下来呼吸，续而在一旁给她拍背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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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可以呼吸了吗？” 手上的动作没停下，见她呼吸顺畅了下来也没敢停下，保持着替她顺气的动作，我才擦觉到虽然每天都吃着我带来的佳品，但她还是瘦柴如骨，脊椎的形状我都快拍出来了。


她穿着病服，单薄的衣服使她看起来更瘦小，本来这个年纪的她，应该是肥肥胖胖，在外面的花花世界里享受青春，而不是在医院里历尽这种折磨人的生活。一切都是我的错，她说的一点都没错。



我停下了抚背的动作，寻到她的手背拍了拍。”回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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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田敦子怔了一下，既落寞又无神的眼睛没有对上我的视角，喃喃自语的说了句，”家。” 3 f- Q  o' d+ _! }2 m- z* L' q&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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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里还有家。” 她说。对的，我怎么能忘了呢？是我毁了她的家，我怎么还好意思再重提，但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见她想着想着似乎又想到了已故的父母，刚刚才平复好的情绪眼见又要再崩溃了。  \# d' {7 \9 }7 R# a6 c&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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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忙握起她的手，向她解释。”你总不能一直都住在医院的，对吗？” 我停顿了一下，思考着如何解释才能把心中想说的以转弯抹角的方式，还有不伤害和不中伤她的情况下来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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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白了我的开头，在等待我的接话。- e; w' n! W!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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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的餐单不是很可恶吗？如果每天打车来送外卖给你，也得花上一些时间和车油，如果在外面住，就省下一大笔了，我意思是，更容易的话。。。” 我吞了吞口水，结果还是没能想出更好的表达方式。”来我家住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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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其实这个算盘从陪她去处理前田两老的身后事开始，我就一早都已经在计划着，只是，一直都在等待时机成熟。前田敦子跟我的关系当时还十分的水火不容，之后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探病和食品，她总算能跟我说上一两句话，但彼此的关系还不算能融洽得能住在一起。毕竟这起车祸我得负上好一大笔的责任，我更没打算过要把她寄托在义工那里，到了现在，在医生护士和义工都咄咄逼人之下，正是我向她坦白的最好时机。/ @# O) a6 @2 U5 g. i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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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永远都不会像我心中的如意算盘那么的响亮，前田敦子想都没想，直接甩开了我的手，对我说了句：”不要。”" x( @; L  ^1 s' \2 b2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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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跟拒绝那一班义工有什么不一样呢？也许我真的想得太完美了，虽然说自己有义务要对她负责任，但如果她对我恨意仍然很深，甚至不愿意与我有太多接触，那么跟那班义工比起来，在她心中其实我是她更想拒绝的对象。


我仍然不放弃，见她转过头似乎不愿意再说话，我急忙伸长了颈项，让自己能看清她的脸色。8 d/ Y  x4 o8 {# J# _'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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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如此向前田敦子问道，只见她又习惯性的咬着下唇，此刻我能确定，她在犹豫。毕竟她其实无从选择，如果不去协会，又不接受我的帮忙，那么她将连医院也呆不下去，之后就唯有孤零零一个人了。其实我有些不明白，她怎么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大家的好意呢？  d; Q7 y  B+ d) U


她就快把那片薄唇都给咬破了，我有些不忍心，见她把身子越转越背向我，我干脆伸手扶着她的肩膀，扳回她的身子面向我。她没有使力拒绝我，从我开始握起她的手，她似乎比之前来得更容易相处，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因为才刚刚受过刺激，现下是有些傍徨无助的她，需要一些依靠。: j" |2 h  _# Y* V& V: X+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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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高桥南。女性，今年二十五岁，东京人。普通上班族，家也是普通公寓，三房一厅，不过保安极好，出入有保安人员守着，所以不必担心安全问题。不过家里没有习惯放什么吃的，那么要去补一补才行了。。。呃，除了主房，客房也有一张双人床，之后另一间是工作用的房间，如此就分配的很好了，暂时钱方面有我全方位管着，你不必担心财务。。。” 说到这里，前田敦子脸色微转，有些注意在听我解说了，我心里暗自高兴了一下，嘴上却忘记继续说下去。( t% @9 w! T3 s) L% U)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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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方面也会由我管着，你不必担心会饿着肚子。” 我知道她最喜欢就是吃了，如果拿这一点做攻击的策略，搞不好能行得通。结果她扁了扁嘴，有些孩子气的耍生气。% Y5 B4 O$ d" V6 L/ T6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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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我只会吃吗？” 前田敦子鼓气的说道。我见她十足小孩的模样，突然才想起，虽然她已近成年的年龄，不过整体算起来，她还是比我小七岁，其实有时候，这般小孩的模样也挺可爱的。有些自然的抬起手想去摸摸她的额发，却机械的停在了距离她五厘米前，不知道真的摸了下去，她会不会立即翻脸然后不认人了呢，所以在我还没乱摸之前，收回了手。


“那么来我家住吗？” 我一脸笑嘻嘻的问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被我的食物策略击中，我清楚的看见她犹豫了很久很久，终于轻轻的，并且有些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y2 \4 ^6 L0 y1 _5 D"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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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去跟高城护士说一声！” 照顾一个病人是一件那么开心的事吗？我从来都不知道。我飞奔着往底楼找高城护士，担心过下一秒前田敦子又会反悔说不跟我走了。, V2 e$ n. z8 c# q)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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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护士听了我解说，又是一脸万年不变的表情。”我让你找她谈谈，让她接受协会帮忙，下一秒你就说要带她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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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去协会，她想去我家。” 是不是因为我家有好吃的呢？我怀疑了很久。还是说，她知道我环境很不错，能天天让她吃上好吃的呢？我也怀疑了很久。不过这些都是借口，有谁会为了那么一点点小事跟大仇人回家呢？不过如果不是那些肤浅的原因，她又是为了什么愿意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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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护士点了点头。”跟你走也未必不是好事，不过你要紧记着她有障碍，她有许多事情都很不方便，你一个人照顾她，真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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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想，有什么事情，是很不方便的？于是不解的开口问高城护士：”例如说？”) s6 G/ h# Y$ T2 i; y# {6 [' w9 Y


高城护士拍了拍我的肩膀，居然第一次对着我笑了笑，”来，去填表格，边走边说。”她大概为了自己不必再照顾一个麻烦的病人而欣慰起来了是不是？还是说，那些所谓的“不方便”的事情，是如此的难以言喻的呢？我心里打了一阵冷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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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觉得写文里其中一样有难度的事情是“如何保持在科学的轨道里”，稍微一不留神，剧情又会变得很不科学，其实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写得科不科学了。; I2 M8 M/ o( l7 c  w! `5 p. a0 [7 K
嘛，就当是科学吧。

章九  p9 N: F1 i6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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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人。” 麻里子是这样对我说的。8 ]: u) r( i! r% N1 @$ P.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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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下手中正批改着的文件，有些不解的看向站在我一旁的麻里子，她拿着我办公室里特别买下来招呼客户的摩卡，一边让我签字，一边对我说着一些我不明所以的东西。5 L9 x! f  F; l& E0 y'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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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给麻里子打了通电话，一早就跟她预约好今天傍晚会借用她的车子去接前田敦子回家，于是顺水推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她解释了一遍。当时在电话里，她似懂非懂的应了我几声，我也懒惰再向她解释多几遍，于是她答应借车子给我以后彼此就挂了电话，直到早上在办公室见面时，她才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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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笑，”是说我吗？”: H; x; r' ]" z6 u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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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里子知道我明知故问，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都习惯一个人那么多年了，突然间要你照顾一个小妹妹，而且是看不见的，真的完全没问题吗？” 对于麻里子来说，前田敦子的确是个小妹妹，两人年龄差距挺远的，麻里子今年也二十八了。但是对于小妹妹这个用词，我觉得并不是那么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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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都十八了，不久后就要成年了，怎么能还算是小妹妹？” 我可不打算被麻里子灌上拐带萝莉回家的这项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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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里子拿起我手中已经签好的文件，对我笑了笑。”那就更可怕，居然带未成年少女回家！” 说完，又自己笑了起来，我额上落了几滴冷汗，被麻里子的逻辑言论塞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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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看见了我额上的几根黑线，麻里子收起了玩笑的表情，突然间又认真的想跟我讨论这个话题。( S! f! l) L0 A# X, a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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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我是说真的。有几个人会在车祸后愿意去负上那么重大的包袱？好的人可能会丢下一大笔钱做赔偿，不好的甚至拍拍屁股就走人了。更何况这场车祸，硬要归根究底的话，根本就不能把错的这个矛尖抛向你，这根本就是一场意外。” 麻里子用心良苦向我解释，我明白那是她不想我因内疚而背负上这么重大的责任，但如果像她话中提起的任何一种办法去做，那更不会是我的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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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拍了拍麻里子的肩膀，她的好意我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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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愿意去义工协会那里，那就好办了。可是丢她一个人在医院里，我做不到。你都知道她还是十八岁，这样做对她太残忍了。”  其实认真去考虑的话，我没有想过照顾前田敦子会是多困难的一件事，毕竟没有尝试过照顾残障人士，不过如果我稍微留心去关照她的日常的话，我相信问题应该不会有多大。) y9 v# a) z9 N6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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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你相处得还好吧？” 麻里子大概也察觉到我跟前田敦子的关系并不是那么乐观，硬要把她带回家的话，彼此间的沟通也是很重要的，可惜我跟她的情况似乎并不是想象中的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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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麻里子，也不打算掩饰自己跟她的关系。”说得一句是一句。” 想要做到和睦共处那一天，或许还得花一些时间。) r; g) y4 M4 b4 z4 G) N9 f;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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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里子见我心意已决，知道再劝也是无用，只好默默叹了口气。; _2 F' s+ [) [% V& e; l; {


下一秒，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双眼一亮。”不过话说，你车子虽然撞烂了，不过以你雄厚并且堆积如山的财金能力，买多一辆奔驰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吧？你要方便照顾她的话，没有一辆车子怎么行。” 5 s0 @4 _, h4 d%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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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无言，我什么时候买过奔驰了？上次撞烂的那辆也不过是普通的丰田，我抚了抚额，不过麻里子的确说的没错，我总不能老是向她要车，毕竟让她每天都悬着心担心我撞烂她的车子，是我不对。


工作结束送了麻里子回家后，赶到医院去已经是七点钟了，约好的时间其实是六点钟，我心里有些着急起来，火速赶到前田敦子的房间时，只见她一早已经准备好行李，连床褥也被护士整理过，乖乖坐在床上发着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T6 g! V: ?0 s# b  C* h*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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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田。。。敦子。” 我上气不接下气，见她不知道是谁敲门然后冒然跑到她前面，我用自己的声音让她认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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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见是我，下意识的把头转向我的位置，似乎是一脸少许惊讶的表情，下一秒却又再陷回无表情的模样。”我等好久了。” 她这么说。

“对不起，路上有些塞车。” 其实不是的，是麻里子家距离医院实在是有些距离，我用在几乎要超速的速度下飞奔来医院，但还是比原先预定的时间慢了少许。面对前田敦子，承诺过的事情我总不想反悔或则做不到，大概不想再在她脸上看见失望的脸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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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前去替她检查好行李，确定该用的文件和出院表都带上，然后见她左手握着一支指引棒，右手则是规规矩矩的放在大腿上等待我的牵引。我心里有浮起一阵莫名波动，也不知道是该自己主动去牵她，还是等她自己伸出她的右手？上次高城护士很好人做了媒介，这次没了她，我居然自己尴尬了起来。% U" N  ]/ O1 N4 p7 a3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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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我借意扶着前田敦子的胳膊让她起身，下一秒顺着她的手臂，滑到她的掌心，犹豫了几秒，终于被我牵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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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田敦子感觉到我的动作，也没有反抗，根本没有机会反抗，她乖乖任由我牵着她，慢步离开了医院病房。

章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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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前田敦子的背景和她相关的人际关系，其实我一无所知，只知道她一家原是京都人，最近才迁移到东京，没多久后，就跟我遇上了车祸，我当时在保险公司看着文件粗略算了算，前后才不过半年的时间。8 j9 p6 P% E) ]"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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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我跟她一句话都没说上，说不出是尴尬的感觉，只是静得来，让我有些不自在，但是越想要找什么话题，才发现原来什么话题都找不上。只能怪麻里子的汽车真的太有素质了，隔音的功效十分强，所以我刻意播放了一些抒情音乐，好让气氛不至于那么冷清。


过了十号路转弯处，车子进入了高速公路，窗外再震荡的引擎声始终传不进车子里，我偷偷瞄了一眼副座的前田敦子，见她的坐姿由始至终都保持一样，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我伸手关小了音乐的音量。

“累吗？” 我把车子放慢了速度，移到了最左边的轨道。) b) _# {  y8 S1 H  h6 Z
她没回答我，只是放在大腿上的左手食指动了动，让我更摸不着头脑。


“累的话，先睡一下，到了我再叫醒你。” 她会不会是不放心我驾车的技术呢？我心里慌了起来，怎么说经过上次的教训，我已经明白驾车时的安全有多重要了，只见她摇了摇头，好像准备要说什么。


前田敦子抬手摸了摸旁边的车镜，”以前在车上我总爱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发呆。”* h  ?1 A) d* i.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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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的，她现在看不见了，也许此刻心里会百感交集，又无可奈何。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应了她一声，便闭了嘴不敢再向她搭话，只怕越说越多，又会勾起她车祸时不开心的回忆。# d! D( n9 l4 ~) g1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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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高速公路抵达我的公寓后已是晚上八点多，我向保安人员先解释了一遍前田敦子的情况，让他们多看照，才把车子驾到预定好的停车位。
“这公寓有两栋楼，A和B，我住A栋的八楼，门号是十四，记住了吗？” 一边帮前田敦子拿下行李，一边向她解释我家地址，她下车后站在原地没动，听我说完后，让我牵着她走到电梯处。


如何回家，这项说明是一定不能少的。


“从保安亭那里进来了A楼，会有几部电梯可以搭，我的停车位前面就是电梯了，进去按八楼，然后出去转右大约十步的距离，就是我家了。” 到了家门，我握着她的手腕，往门铃的方向移去。”门铃在左手边，还有门牌也是。”: M! F% P; B!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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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田敦子点了点头，顺着我的指引按了按门铃，随即里边响起了门铃声。* s& F0 b& E) p  @! i) |3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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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起来有些疑惑，摇了摇我的手臂，”怎么没人开门？”1 q1 B4 t4 c  X" [" d; _

我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愣了愣，想了几秒才恍然大悟，偷偷笑了笑，没让她察觉。”我一个人住啊。” 原来忘记告诉她，我家是单身专属公寓，孤苦伶仃的那种，让她这般误会，确实有些好笑。0 N: L& d" T6 P. `9 y% X
她听我说一个人住，先是微微吓了一跳，后便是皱起了眉头，确认般的向我再问一次，”你一个人住？屋子一个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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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继续拿起钥匙开门。”对啊，现在你来了，就不是一个人咯，单身公寓这名称也可以拆了。” 开了门，右手发力拉起行李，左手却牵不动前田敦子，我有些奇怪，回头看了看还呆在原地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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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没跟我说过。” 她带着嫌弃般的语气，似乎告诉我跟我两人同居，很讨人厌，然后继续说下去，”这屋子，以后就只是我和你？” * E/ e2 j/ r* i, o& F/ C$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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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她始终站在门外，便再微微用力拉了她进屋里，把门关上。没错，她想逃也逃不走了。1 M  y3 Q: P# E/ C2 \( D! v+ I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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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是跟妈妈弟弟一起住的，后来弟弟去了外头工作也自己买了屋子，妈妈早年就过世了。” 这的确不是一间单身公寓，只是后来有些转变，才导致我一人独居。不过现在，倒是双人公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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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弟弟偶尔会上来探望我，有时候会很关心我似的问了我最近过得如何之类的问题，他环境不比我差，收入算可观，重要的是女朋友似乎换了又换，每当他问我何时才得来一名姐夫的时候，我就会反击他，未来弟媳是会有多少位，如此的你攻我击，其实我们姐弟俩，对于未来伴侣都是眼前一片茫茫。我的情况比他逊色多了，大学时期交过一名男友，连牵手都紧张得不行的那种，之后不知道怎么样发展，彼此默默的分手了，说不上刻骨铭心，但我还是记得他的样子，他的名字。弟弟常拿这个理由来说我没良心，我倒不是这样觉得，只是他给不了我那种刻骨铭心的恋情而已。就这样，感情跟着这栋公寓一样，单身了多年。- U$ P# [* B& i9 X, q* ^


我放下手中的行李，准备向前田敦子开始描述屋子里的结构和地形。$ ?, y/ k6 g  ?$ V/ r7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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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进屋子的那条走廊开始解释，右手边是鞋橱还有放雨伞的位置，左手边是普通的客厅，有小型扩音器材，LCD电视机，一抬三人沙发，还有一抬双人长形沙发。前方有小露台，是我用做观星喝酒的地方，所以有一张沙滩椅子摆在那里。厨房是禁地，我只是大致上向她解释了危险的器材如刀子剪刀之类的都会在厨房，让她没事干别去厨房。转右边的第一间房是主房，我让她住了第二间的客房，第三间则是工作用的工作室。2 z2 v- q& i# r5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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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我会尽量把摆放的东西都放左边，只是厨房你真的少去比较好。” 领着前田敦子进了客房，她开始摸索附近的结构，我则把她的行李拖到房里，看着她努力的在适应环境中。


等她大概明白了客房的床位，窗位，还有衣橱位后，接下来大概就是收拾一下行李了。我迟疑了两秒，该让她自己来，还是我亲自动手？刚刚在医院，大概是高城护士替她准备好行李的，现下是不是应该换成我代劳了呢？2 R! ^3 ]; U9 Q6 Z&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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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李，要我帮你把衣服和物品都放好？” 我有些犹豫，于是还是决定索取她的同意再决定。: o0 ?$ w1 I  P  q9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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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田敦子没想太多，向我点了点头，自己则继续用手摸索附近的摆设。/ \, h) o* m) z$ f; P


“那我把衣服都放床边，右边的衣橱里面，你记得，我把衣服挂左边，裤子裙子挂右边。” 说着，我打开了行李，慢慢帮她把衬衫，T恤，裤子，裙子都分类好。接下来才发现不得了的事情，居然有内着！我羞红了脸，手心都快冒出汗来了，自己一人在那边懊恼，前田敦子没察觉到我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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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内内内。。。内内衣什么的，我我放，放下面的柜子里去。” 我看了一眼前田敦子，她仍然毫无所谓的表情，继续再探讨房间，我深呼吸了几下，继续帮她摆放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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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感情空窗太久，居然只是对着衣物，都可以独自害羞起来。一定是昨晚熬夜赶计划案导致的体内过火，明明这些东西我都有啊！但是，似乎又有些不一样。1 v1 O( o- h/ N1 x& V0 S
前田敦子的内衣大部分都是白色的。内裤有蕾丝花边，有粉红色，还有好可爱的小裤裤。我居然在帮她处理这些贴近的衣物，脑里浮现了前田敦子身穿这些衣服时的模样，我抚住鼻子，似乎就要流出鼻血的感觉。5 ]6 W# o" ]8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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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我昨晚熬夜过火了，这些肤浅的东西怎么可以就这样污染了我纯洁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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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我有些热，我去喝喝水，你你，休息先。” 快速，火速，光速般的替她把衣服都放好，我随便找了些借口，想让自己去露台透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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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露台，我才想起。”呃。她的型号比我大好多。”2 h/ O- z9 f8 m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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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又是一阵烧人般的温热传到脑里，我猛灌下一杯冷水，但还是灭不掉脑里种种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