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六、' o% I9 V: B) ~;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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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知麻友和爸爸争吵的原因，是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我坐在麻友身旁，脑袋里面一片混乱，还没能理清事情该怎么处理之际，麻友就告知我，爸爸之所以发难，是因为她拒绝了爸爸。
“拒绝了爸爸？”我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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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麻友始终没有抬头，只看着自己的脚尖，轻轻点了一下头，“所以，他很生气。”- C3 N& q, v8 H9 d9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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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让爸爸恼火到这个地步、在意到这个程度的事情，能让麻友为了我而拒绝爸爸的事情，只有一件事。) \* g0 M F' K, S2 V
“难道说，回来之后，你和爸爸，一次都没有？”我试探着问。她和爸爸夫妻间的事我一直很在意，但又一直装作不在意，现在麻友既然肯向我坦诚，那么我自然就想探知。; U' x% ` @( u: A
麻友依然点点头，虽然没抬起脸，我却能由昏黄的街灯，看见她耳朵的绛色。% x8 [- |/ S) v3 i V
“对不起……”口中说着抱歉，心里面却无辜松了一口气。
“和由纪没关系。”麻友连忙打断我的抱歉，“这种事情，根本，就不能勉强……”' [4 {, e2 r8 m4 L$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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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不是我，你和爸爸就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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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由纪是要离开我吗？”麻友抬起脸来，神色有说不出的悲伤，“由纪是醒悟过来，觉得我们不应该，是吗？”5 c$ J4 m+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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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话哽在喉咙，勉力扯了扯嘴角，离开家的时候，确实是抱着这个念头。* M; S( ?) S) ~- v2 p) k \
“所以，由纪是后悔了，是吗？”麻友见我没有回应，死死盯着我的眼，又再问道。4 @9 s' G' P. M% Y* D* ]1 I% ]
这种结果，在一开始的时候，我就预见过。但是当时的我非常天真，以为只要我爱她，只要我留守在她身旁，只要我们手牵着手，就能跨越所有难关，任何事情都能迎刃而解。我把最重要的事给忽略了，在这件事里面，我们是彻头彻尾的背叛者，爸爸从头到尾都是受害者，我们再怎么相爱，都不能伤害爸爸，不能越过道德这条底线。9 F0 \& e ^3 O( p& K: W' R-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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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麻友问着这样的话，我不想承认，但又否认不得。( @5 W* `. I+ E4 {: P8 B- ?
麻友见我一直没有回话，便伸过手来，握过我的手。她的手指冰凉，却握得用力，生怕我会挣开一般，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握住。
“由纪，是后悔了吗？”麻友再三问着。& J" q/ r/ I+ u4 i
我确实是后悔了，在爸爸向我坦露心事的时候，我就悔不当初了。如果不是因为我，爸爸不会伤心失望至此，如果不是因为我，麻友就不会放弃爸爸，转投我的怀抱。所有的一切，所有错误的源头，都是因为我。+ k( O! W4 f M1 M8 J* u; w4 f* C6 G
麻友握我的手又再紧了紧，我任由她握着，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渐渐地，力度缓了下来，慢慢地松了下来。最后，她放开了我的手，缓缓站起身，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我，“对不起，是我让由纪为难了，这件事，由始至终都是我不对，是我不应该，不应该痴心妄想，不应该不知好歹，不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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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友，不是这样子的，不是的……”我急忙抬起脸，只见麻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眸里面闪着晶莹，一直在打转，迟迟不肯滑下。心中不由得一紧，我连忙站起身，想要把她拥入怀中，她却将我推开。
“我不要由纪的怜悯，我不要。”她缓缓地摇了摇头，泪终是没忍住，由眼眶滑下来，“怜悯也好，同情也好，敏行已经给予许多了，我明白这些都是他的好意，只是这些好意都压着我的胸口，让我透不过气来。我很辛苦，由纪，我真的很辛苦……”( ~5 s- O. V6 A* }+ N
我一把将她揽入怀，紧紧地搂着她，“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她有多痛苦，在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我就知道，所以才会妄想用自己的能力，让她欢笑，让她放下心结，让她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只是我并不清楚，她得到这些的同时，必须要放弃爸爸，必须要伤害爸爸，这是我不愿看见的。/ n) r7 u3 @" _
“我该怎么办？由纪，我该怎么办？所有事情都不是我想的，我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明明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希望能待在你身旁，希望能守护着你，我不想对你做些什么，我不想破坏你和敏行的关系，我不想的……”她偎在我怀内，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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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麻友的错，这些都不是麻友的错。”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她在我怀里用力地摇着头，以致我几乎抱不住她，“不是我的话，由纪就不会离开家，就不会难过到这个地步，就不会伤害到敏行……”. ]5 e/ p5 R, D( u, J' P6 r; o
“不是的，麻友，不是的。”我打断她的话，用力地搂着她，“不是这样的，这件事，不是麻友的错。麻友很好，对爸爸很好，对我很好，用尽了心血待我们，不好的，是我，只是我。”
“由纪……”
手中力度再次收紧，制止了麻友要说话的念头，“麻友说得没错，我是后悔了，后悔向你坦白，后悔和你开始，后悔做第三者。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会选择退出，我会选择放手。”+ J) @, q3 O/ Z
一直抱在我背后的手，狠狠地捉着我背后的衣料，继而用力绞紧。能感觉胸口位置即时涌来无法压抑的热烫，透过我的衣衫，贴在我的肌肤上，带着快要将我灼伤的热度。假如我退出，假如我放手，这个人会变成怎样呢？能和爸爸和好如初吗？还能好好地做我的继母吗？我们都能回到什么都不曾发生的从前吗？: [( [6 t7 O5 l, K) S+ D* b! P$ I)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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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换了几次呼吸，才稍稍把快要溢出的泪压抑下去，“爱上麻友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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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着衣料的力度，微微松了一下。/ M- ]4 K1 ^, j# o5 h/ b9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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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后悔都没有。”我偏过脸去，看着屋子里面，漆黑一片，不知道爸爸在哪里，不知道如今的我们有否被他窥探，但是，我已经不在乎了。“一直以来我都在想，这件事我做错了，不应该和你开始，不应该伤害爸爸，不应该这么大逆不道，不应该如此有违伦常。但即便是受着这样的良心责备，我还是选择与你在一起，因为，我希望能看见麻友的笑颜，希望能陪在麻友身边，能让麻友拥有最简单的爱。”
背后的双手松开我的衣料，抱着我的背。% B2 q' n3 j9 H+ d! }+ t- p( t+ L I
“刚才坐着电车，去了不知名的地方，一路上，我都在模拟着该如何回来跟爸爸道歉，如何和你分手，要怎么做，才能把所有事情都抹去。可是，当回到这里，看见了你，我就又觉得，我不可能放开你。我从来没喜欢过谁，没对谁投入过这么多情愫，更没有想过要和谁厮守一生一世。我只喜欢你，只爱你，希望我们能一辈子，不是继母和女儿的身份，而是爱人的身份，厮守一辈子。”3 o3 h. F; Y+ E3 J,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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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止住哭声的麻友，再次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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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后悔是后悔了，但是路还是要继续走下去的，现在我们都不能回头了，对不对？”我松开怀抱，低头看着哽哽咽咽的麻友。4 F5 R) `9 e&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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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友拿手背拭着泪，一边吸着小鼻子一边点头。
“就是说我们就算分手了，事情都不会回到从前，我还是会爱着你，你还是会对我好，我们都已经伤害了爸爸，对不对？”- N0 @& \ t- N$ l# y;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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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友抬眼看着我，眼睛鼻子都通红。* l5 q# `' T( p4 U: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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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做了这辈子最重要的决定，“既然这样，我们继续下去好了。”9 s* C c" d% I( S8 Q
麻友怔住了，凝视着我的眼睛，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9 o# `. @7 b# x
“虽然现在说什么都是夸夸其谈，不过，请你相信我，我用我的性命发誓，我会和你在一起一辈子的，会让你洗掉柏木敏行夫人这个名字，会让你变成只属于我的渡辺麻友。”: h& P7 c7 ]3 b,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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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友没说话，泪顺着眼眶，又再滑落。
“不过，在向爸爸坦白之前，事情还是需要隐瞒，现在挑明只会让我们三个人都落入无法控制的地步。所以，请你忍耐，我会用最快的时间，把这件事解决好的。”. Y7 g* `2 t7 S- I+ e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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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件宛如天荒夜谈的事情，但是我愿拼死一搏，现在的我，并非仅凭一腔热血，并非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事到如今，我已经看得很清楚，前面根本没有路可走，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要凭我的力量，把属于我们的路走出来。
章三十七、) @% f$ I: h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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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并不在家，在和麻友吵架之后，爸爸回了学校，之后又借外出讲学的机会，出了国。这样，总算给了我们三个人一个喘息的空间。; K7 B9 ]5 A/ k1 U( |* e* W, G( E
如常地去小宫山先生家，写了一个上午的字，先生让我到客厅里去坐，吩咐老佣人给我沏茶，自己则拿着我早上写的字，蹙着眉头看。9 H( p, V0 `! J
“有什么问题吗？”我放下茶杯，看着不发一言的先生。
先生微颔首，“倒不是有问题，字写得很好，得上原先生指点不过一个月时间，由纪的字就有了很大的进展。”
他这样说，就是把他之前教导我的功劳抹杀掉，我连忙摆着手，“怎会……”( s/ S4 j: [# M5 }( I1 y
“只不过，”没待我说完，先生打断我的话，把和纸放下，“由纪心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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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了一下，看了看放在桌面的和纸，先生从哪里看出我的心了？我确实有想法，自那天晚上与麻友坦白一切心意后，我的心就不曾安静过。虽然在麻友面前尽可能做出淡然的样子，但是，我的心并没有因为向她坦白所有，而安定下来。以后的路要怎么走，要怎样扭转现在这个局面，仅仅倚靠我们微不足道的力量，要如何说服爸爸，要如何才不会伤害到爸爸，这些难题都摆在我面前。我不敢与麻友商量，她应付着爸爸的责难已经很辛苦，这些恼人至深的事，就让我来想办法解决吧。" o( N/ s& F"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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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思索着，一直苦恼着，精力自然就有所分散，字写出来，便与往日有所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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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的气势不一样了。”先生看出我的疑问，便继续说道：“以前的字，总是谧静安详，今天的字，写得虽好，却带了狠劲。这些日子，由纪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c* `9 T& [! v5 e+ i$ f* h+ }
我张了张嘴，很快就紧紧闭上。这几天只有我和麻友在家，爸爸偶尔打电话回来，也只是打到我的手提电话上。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最后问我，“麻友在家吗？”5 z1 x* X6 e' d8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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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友就在我怀里，拿着素描板对着寄居蟹画着速写，“嗯，在，要让她接听吗？”
“不需要。”爸爸连忙阻止我的提议，“她，还好吧？”, g2 ~8 o2 k) W5 |1 N
“嗯。”
“有问起我吗？”4 `8 v9 b& u r8 w4 v
我迟疑了一下，“嗯。”
“这边的事情遇到些麻烦，估计要拖延几天才能回来。”爸爸解释着迟迟未归的原因，“如果麻友问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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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告诉她的。”
“嗯，谢谢，麻友就拜托你了。”
“以后吗？”忍不住，顺着爸爸的话，问了一句，麻友的以后，都拜托给我吗？但这些不过是自我妄想，爸爸这么在意麻友，怎么可能轻易放手，将她交给我。当下补充说道：“您请放心吧。”% ^. d5 o6 D4 R: G0 I4 t5 M [! s
爸爸并没为意我的那句问话，再次与我道了谢，挂上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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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友并没有问我与爸爸通话的内容，但她一直在我怀中，电话的漏音应该都听得清楚，无需多问，都知晓我和爸爸到底说了什么。她在阴影位置添了几笔，寄居蟹就跃然纸上。& u- p* E8 W( t. A!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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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说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k8 }0 T, V6 Z9 H
“嗯。”麻友低着头 ，在角落处标上今天的日期。
我搂着她的腰，把下巴放在她的颈窝里，“请忍耐一下，好吗？”我知道她的心也处于极度不安之中，以致落款的日期都写错了。$ o% s: X" {3 b; M5 T$ I/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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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3 k) J* C, A2 R% B" M
这些天我都在想，我到底可以做些什么，才能完满地解决这件事，才能让我和麻友还有爸爸都得到幸福呢？但即便几天不睡觉，想破脑袋，都没能想出个所以然。' t# S2 e% j! i* d; _: V5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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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宫山先生见我欲言又止，并不勉强我，给我添了茶水，“如果是无法理清思绪的事情，就把它放一边，你越是纠结在那，就越陷得深，亦无法去看清事情的本相。”
我摇摇头，不可能放一边，我们三人的关系再这样子纠缠下去，最后恐怕会落得三败俱伤的地步。就是不要走到这一步，我必须要想个办法，打开突破口。“我……喜欢了一个人。”眼下，我只能求助于先生。+ r3 V' [% b3 {" a& h
先生不出所料地点了一下头，在此之前，先生就曾开解于我，只是我一直没有向他明言，现在坦白，他就印证了之前所猜想的，“遇到困难了？”, H; i, t2 b; A( w5 W6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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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着点了点头，“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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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哪方面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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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原因，各种压力，我觉得现在的我，没有能力处理好这些事，但是，我不愿意放开这个人，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向先生坦白着。& `$ G8 B+ {) ]0 q2 w J2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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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凝视着我的眼睛，有探究的意味，许久，见我不曾躲开一下，便放弃下来，转而看向窗外，“如果不想放弃，就要努力地去解决所有困难。像做题一样，一道一道题分析破解，把难题放到最后，把最简单的先解决。”* z- ~6 x! k# C- u$ n% \) o: Q- |& c6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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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才答应跟随上原先生学习。”
先生这才恍然大悟过来，他想必不明白一直对跟随上原先生学习并无太大兴趣的我，怎会忽然主动找到上原先生的事务所，并爽快地答应学习之事。现在听见我如此说，便明白过来，“想获得经济基础和社会地位吗？”; H' r- n8 ?9 o) l!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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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为了能和这个人走下去的前提。”0 v# U/ G% T. l. Q! t
“那么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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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摇头，“接下去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了。”
先生想了片刻，“在此之前，我必须要向由纪了解清楚一件事。若没记错，这个人，不属于由纪，是吗？”
我看着先生，轻轻点了一下头。& u( k6 }& @9 r
“你爸爸是否知道这个人？并且因此持反对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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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了一下，为了和这个人在一起，而需谋求经济基础和社会地位，如果是得爸爸认同的人，我就无需刻意去追求这些。先生自是看透了，才有此判定。9 V7 r6 @) T) Q# e2 p;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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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坦白事实，我只能点了一下头。不是爸爸不认同的人，只因这是爸爸爱的人。' Q/ `0 U+ S! V; h5 Q. x# }
“或许我去劝一下，他会有所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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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需如此。”我急忙打断先生的话，“爸爸并不知道这个人，虽然，假如被爸爸知道的话，也是不会得到认同，但是，我就是知道这是一个连爸爸都不会接受的人，才希望通过自己努力，继而与之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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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有些苦恼，抱起手，“如此的话，确实只能先让自己独立起来，才能有与所有人谈判的筹码。但是，即便因此和你爸爸闹到不愉快，你也在所不惜吗？”
“这个就是最大的难题，也是我最后需要解决的事。”/ y* O2 s4 _& C, `2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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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先生抬起头，看着天花板想了许久，才低下头来与我直视，“之前给你出版的字册，数位名家看过之后，都很是欣赏，及后我有向他们介绍，你在专于书法之前，是工于绘画，并把你少年时期的作品交予他们过目，都受到大好评。他们一致认为，你就此放弃绘画实在太可惜，然而书法这里更是不可忽视的后起之秀，故而，觉得你若能字画双修，日后成就将难以估量。”- Z' |+ a- o$ H5 \7 @# x* C5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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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作以往，先生绝不会与我说这些话，他知道我为了什么放弃作画，也知道我秉性清寡，所以再是希望我能多方面发展，也不曾提过一个字。现在明白我急于追求独立，便才有此提议。2 I3 H; p7 f# v0 X, ^9 y+ p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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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方面，上原先生已是当代翘楚，你跟随他，定会受益无穷，然而至于绘画方面……”
“这点请让我考虑一下吧。”我打破沉默，向着先生微躬身。- b4 b( n4 E$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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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怔了怔，“此事确实是我太过冒进，但是单靠书法一项，由纪想在一众新秀里面脱颖而出，估计有些困难。坦白说，较之书法，由纪的画更夺人心，如果你能重拾绘画的心，以后的路，必然无往而不利。”
我暗自叹了一口气，我绘画的心，早因父母离婚尽毁，如今怎么可能再拾回来？8 t& b/ [0 u, ]4 g! C& }' D* l!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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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麻友来接我回家，我们手牵着手步行回去，一路上我反复想着先生跟我说的话，麻友似乎亦在思索着什么，两个人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快到家的时候，麻友终于先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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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敏行打了电话回来。”
我停下脚步，看着她，等着她把话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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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心平气和地谈了大半个小时，他说他不能离开我，说那天不应该跟我生气，说会尊重我的想法，问能不能和我重新开始。”: _* h; r0 C: ~; a2 S+ ^; N5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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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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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麻友垂着眼，看着我们相握的手，“当作不曾争吵过，当作没有任何争执，重新开始。”, G: y3 n1 b* k- S3 _
“那……你怎么回答？”我心中忽来害怕，害怕麻友答应了爸爸。) E( e4 U) J+ k3 i5 X
“我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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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一下，握她的手想要松开，但是麻友紧紧握着我，没许我放开她，“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说明，但是请你相信我，我并不是想要和敏行继续下去，我只是觉得假若维持现在这个状态，我们三个人都过不下去。敏行不可能永远不回家，我不可能永远不和他说话，你永远都是他女儿，对不对？”
她说得没错，家是爸爸的，我是爸爸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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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我们不能把事情挑明，只能暂时保持比较平和的关系。我虽然答应他重新开始，不过也要求他保证，不能再勉强我。”她握我的手紧了紧，“我不知道这样子做对不对，但是我已经没有办法，只有这样做，才能安慰他，安慰你。”2 u) T! \+ r+ s) }) l- P7 M8 O)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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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用力，紧握她的手，我们都没有办法，现在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在不直接伤害爸爸的前提下，慰藉对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完全跳出这个困境，我们都不知道。' _0 U& c3 v# H9 G2 i)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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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既然麻友为了我，能重新接受爸爸，为了家庭和睦，承受所有痛苦与爸爸保持夫妻名义，那么，我还有什么需要执着的？所以，晚上我给先生拨去电话，告知他，我希望重新绘画。
章三十八、' W8 I" a#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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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绘画一事，上原先生由小宫山先生那里获悉，并且就此事，与我详谈了一番。
数年没握过画笔，我几乎忘了要如何下笔才对，当年绘画的感觉早就消失无踪，我只能以写字的笔触来绘画已经陌生的景色。上原先生并没有打搅我，本该练字的学习时间，由着我画了一个上午，最终在秘书小姐轻轻的叩门声下，结束了不知所谓的绘画。, n; y+ s& f- d3 v-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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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小姐看着上原先生满脸不悦，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也大致知道是因为自己叩门所致，当即连忙向我们躬身致歉。
“关东书画协会的境田理事到访，如今正在会客室等候。”原来是有不得不打搅的事情，我也乐得歇息的机会。
听见是关东书画协会的理事到访，上原先生的眉间才稍稍松开，他向秘书小姐点了一下首，权当回应，然后回过脸来，拿起我身前的画板，将画纸取出卷起，“你先去吃午饭，等我会客之后，再跟你详谈这件事。”说着，就带着我的画，离开了和室。* R: Z* g4 |5 q! S' I
秘书小姐将上原家的家佣领进来，帮忙把饭菜由便当盒里取出，一边摆置着，一边小声地向我道歉，“刚才打搅您实在是抱歉。”8 {0 a" Z2 F$ ^: x! p0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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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的。”我连忙摇头，“我的练习也正好结束，你进来正合时宜。”
秘书小姐听我这么说，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好险，我还以为这回做了错事。”她抹了一把额上的细汗，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不过那位境田理事也是位不可得罪的人物，如果怠慢了，恐怕连上原先生也招架不住。”
看着上原家的家佣把食物都陈设出来，然后把筷子双手递到我面前，我赶紧接过，然后躬身致谢。待她离开和室，才问依然坐在我身旁的秘书小姐，“这么厉害？”
“若说厉害，自然还是上原先生比较厉害，毕竟业界里面，他的翘楚地位无人可以动摇。但境田理事除了是关东书画协会的理事之外，又是神奈川县的知事，家族势力非常庞大，不是上原先生家中可比，所以即便业界地位比他高出许多，但上原先生对于他，还是有几分礼让的。”秘书小姐见上原先生今天不会和我一起吃午饭，便把自己的便当也拿进来，对着身前的饭菜闪着星星眼。* _8 q* {5 L0 V)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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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她觊觎已久的生鱼片夹到她的便当里。
“不过相比上原先生专攻书法，这位境田理事的专长则是西洋画。”秘书小姐欢快地嚼着生鱼片，把自己便当里的芦笋分给我，“都六十多岁的老人了，长相也非常顽固守旧，竟然专长于西洋画，这让大家都出乎意外。”; P$ m$ s; q& p& j; m6 c"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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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秘书小姐的闲言碎话中，我吃饱午饭，然后给麻友发了邮件，问她中午吃了什么。在她回复我正与敦子在家中做点心，我好奇着敦子今天怎会到家里找她之际，上原先生的助理叩门进来，神色恭敬地请我到会客室去。
自从跟随上原先生之后，他的社员、学生对我都是恭恭敬敬的。心怀不解，问了和我私下颇多话题的秘书小姐，才知道我是上原先生近十年来唯一收下的入室弟子，与那些听上原先生大学讲座的学生不一样，我是得上原先生亲自教导、亲手提拔的入室弟子。追溯上一位入室弟子，如今已是国学教授，其他更是锋芒尽露的书法高手。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大家都觉得我以后也必将是这样的人物。+ q; w# v/ k5 N. w# `5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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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抱着这样一个妄想，才选择跟随上原先生，但习画写字多年，我明白抱着如此功利的心态，绝对不会有好的作品。没有好的作品，任由我追随着一位怎样名声巨大的业界大物，都不可能获得我想要的地位与名利。在这样的自省中，我不禁自问一句，这个决定是否做得对。: e' C; b9 k$ k- ~3 i9 ?8 L
助理叩了会客室的门，得到允许后，将门打开，请我进去。& X! W4 v9 O1 v/ S0 Y%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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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客室内只有两个人，一位自是上原先生，另外一位穿着和衣的老者，就是秘书小姐口中功于西洋画，却做派古老的境田理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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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原先生见我进来，便一脸欢容地让我过去，向境田理事介绍道：“这位就是柏木由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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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忙躬身行礼，“初次见面，您好。”
境田理事并无说话，等了一会，我微微抬起眼，只见他正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着我，目光流连在我脸上，若有所思，在对上他的眼神之前，我急忙垂下眼来。
“柏木啊。”许久，境田理事才开口说道。6 C2 w7 x; ?( [: R0 t- ]) R,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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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连忙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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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木成美……啊，抱歉，现在应该是户岛成美，柏木小姐可认识成美？”
我怔了一下，缓缓直起身子，境田理事所说的户岛成美，就是妈妈，恢复原来姓氏的前任柏木太太。他知道妈妈的名字，又直呼着她的名字，想必他和妈妈是认识的，想到妈妈在画界的成就，二人认识并不是什么让人奇怪的事。我点了一下头，“正是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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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既然是出自成美的血脉，我就无需怀疑柏木小姐的天赋了。”境田理事手里拿着一张画纸，正是我刚才所画，“坦白说，这种画，连美术学院的入门生也不如。”+ C7 h7 Q( e# A# D.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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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知道多年没画，功力必然大退，但因有年少时的种种荣誉，我以为自己水平还能有所保持，却没想，落入境田理事眼中，便是如此不堪。心中带着失落，脸上尽可能地扯着笑容，他既然知道我与妈妈的关系，想必会拿我与妈妈相比，所谓的天赋，不过是看在妈妈的情面上，但对于手中的画，却嗤之以鼻。
“如果柏木小姐有心要在西洋画领域内发展，请专心一道，心有杂念，只会将你的天赋全部毁去。”初次见面，境田理事就给予我毫不留情面的教训，我站在那，一动不敢动，脸上的笑容也快扯不下去了。( C6 R7 J/ x1 g2 n) e$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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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虽然严厉，但说的都是事实。小宫山先生说的书画双修不过是一个理想状态，他是看着我长大的人，知道我的长短处，又明白我急于求成的境况，才有这样的提议。在这个追求速食的社会里，字写得漂亮，画又有一定修为的年轻女生，想必会成为话题和追捧的存在，名誉与金钱亦会一起而来。但是这样做的话，无论书法还是绘画，都会被毁去。4 i% o5 F- A$ t- |1 c7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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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抱着这样的忧心，小宫山先生才将此事告知上原先生，而上原先生亦是慎重考虑过后，才请来这位境田理事。8 v( s& j, \3 h, V( |) a
见我没有任何回应，境田理事没再管我，向上原先生微躬身，“那么我先回去了，此事我会仔细考虑。”3 _* P* S% I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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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原先生笑着点点头，“辛苦您了。”8 a- p: u7 ]4 I" {
境田理事把我的画收起来，又看了我一眼，微颔首就起身出门。我向他一躬身，直到会客室的门关上，上原先生唤我的名字，我才抬起头来。, P3 c0 P" `3 a" Z" Y8 n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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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把境田先生请来，就是向他咨询你重画西洋画的可能性。”上原先生在大班椅里转过身，面向我，“因为事出匆忙，才让你现场画了那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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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那幅被境田理事斥之连美术学院入门生都不如的画作，我无精打采地耷下肩。: \8 }, E. |: ]4 @1 u.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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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田先生所言虽是事实，但他肯考虑你的事，就证明你有让他动了培养之心的才华。”0 n. U5 A. P9 ~- o& \: v+ d, T& _
“培养我？”我怔了怔，难道这位境田理事要成为我的西洋画导师？
“由纪的父母，我也是知晓的，较之柏木先生着重学术研究，令堂在西洋画上的成就，在国内乃至国际亦是享有盛名的，这点更为我所看重。所以当小宫山先生向我提及由纪有意重拾画笔之时，我既是欣喜又是忧心。欣喜的，固然是希望你能继承令堂的天赋，再创一个传奇，而忧心的，自是害怕你会费心于绘画，而浪费了现在的书法。”上原先生向我坦言心中想法，“但因此固步自封，于由纪不公，所以我请了境田先生前来，用他在西洋画数十年的功力，来看看你有否值得培养的潜力。”! r$ v' k5 `3 k' b; O# B) l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些在业界叱咤风云的人物，为了我费尽心思，这让我万分惭愧。假若被他们知道我之所以这般努力地往上爬，多方元发展，只是为了能和自己的继母在一起，他们还会如此地帮助我吗？
上原先生站起身，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请境田先生前来，一来是看重他西洋画上的造诣，二则，他是令堂的授业恩师。他当年慧眼看中了令堂，今日就让他来看看你，是否亦如令堂一般。”4 N. W# L q: p! p3 \% |6 l-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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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离开我时，我年纪还小，对于妈妈身边的人并不认识，唯一知道并有联系的，只有小宫山先生，这位境田理事，我连他的名字都不曾听过。但上原先生如此说，我只能相信他真是妈妈的授业恩师。只是，他既已认定我如今水平连入门生都不如，那么日后就算真的肯指点我绘画，想来也是看在妈妈的情面上。3 ^9 H8 \4 {1 q2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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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原先生并无察觉我内心的起伏，闲谈了其他，便让我回和室继续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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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下午没能把心思放在写字上，上原先生也看出些原委，当下亦不逼迫我，还没到下课的点，就让我回家休息了。确实坐不下去，向上原先生道了别，坐电梯到楼下，就看见麻友坐在小公园里面，依然拿着画板写写画画。
我看了一眼手提电话，两点四十分，她不是和敦子做点心的吗，怎会这么快结束，并来到这里等我？
对于我提前出现，麻友大感意外之余，便漾着一脸获得意外奖赏一般的欢喜。“既然有空余时间，我们今天就去逛街吧！”麻友挽着我的手臂，雀跃地笑道。! T A$ u5 e!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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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友说的逛街，其实就是去漫画店去手办店。我捂着脸，画风如此写实朴素的麻友，怎么会喜欢那些浮夸做作、人像比例毫不协调的漫画啊？不待我多想，我就被她扯着往漫画店去了。
“啊~终于出新番了~”遇见新番的麻友，在书店陈列柜的角落处小声欢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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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在她身后，抽出一本漫画随意翻着，心里头还在翻滚着上原先生与境田理事的话。既要维持现在的书法水准，又要练回之前的绘画触感，如今的我到底能否做得到。太过急功近利从而失败的例子比比皆是，爸爸和小宫山先生的学生里面见识过不少，我若高估自己的能力，最终恐怕也会落到这个境地。但是不拼死一搏，我就永远攥不够与爸爸摊牌的资本。这种境地，当真两难。
“由纪。”" G3 _# y; d- ?2 h9 s
我看着漫画放空。
“由、纪！”加重力度的声音，将我由思绪中拉回来。麻友拧着小眉头，噘着小嘴，满脸不悦地斜视着我，“到底再看什么漫画，让你这么入迷。”一边说着，一边探过头来，看我手中的漫画，“是不是在看什么H的东西……”
我笑起来，看着麻友就着我的手，前后翻着漫画的内容。最艰难的事，并非书画双修，而是与麻友在一起。这件事我都能应付下来，还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应付的？这般想着，低头轻吻了一下麻友的耳廓。) D) \4 C- m4 ~5 c$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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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玉白精致的耳朵，霎时通红。1 p# V* u+ e6 ]/ V: g"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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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纪！”% E$ U. I/ ?- p! D' |1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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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吓到店员小姐啦！”我连忙退开一步，装作无事人一般。
“腹黑！”麻友涨红着脸大声骂道。# j3 a% [2 Z!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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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不能人身攻击啊！”
“混蛋！”, d) j0 U+ e1 o+ K% l
“都说不能人身攻击啦！”
章三十九、1 L6 v# f! G*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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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花集》在暑假结束的时候，加印了一万册。为此，爸爸特意买了香槟回来，让麻友做了蛋糕，三个人小小地庆祝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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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糕上面写着，祝贺大卖。我笑着与爸爸干杯，笑着切开蛋糕，把祝贺大卖几个字大口大口地吃掉。麻友见我吃得急，便沏了热茶放在我身前，“先喝口热茶吧。”与我说话的口吻，尽量接近家人的语气。- W& e$ H$ L" f6 b+ R" G6 d: q4 z1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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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最后一口蛋糕吞下，放下碟子和叉子，长长吁了一口气，“谢谢。”' t: J0 l, c* V% ?+ G: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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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见我并没有依言喝茶，便又将热茶往我身前推了一下。我拿过来，微微呷了一口，又再吁了一口气。& G7 j- K' [% {; e3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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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看了我一眼，把剩下的香槟都倒入自己的香槟杯中，慢悠悠地喝下。麻友见我与爸爸各自喝各自的，都没有说话，便也不再开口，把桌面的餐具收拾到厨房去。' M2 Y \; J6 T) F* E t
“由纪如果不愿意，其实可以不再继续。”爸爸把香槟喝罢，许久才说道。
我抬起眼，便见爸爸直视着我，脸上满是了然，看来我心中所踌躇的，他都知道。我当真不愿意，又一开始，被出版字册的时候，我就千百个不愿意，只是这是爸爸和小宫山先生的好意，而且这关乎到我能否功成利就，所以，再是不愿意，我也只能接受。无论是绘画还是写字，我都希望能秉持最单纯的心，摒弃杂念，放置欲望。可是现实中不能如我所愿，现在我心怀贪念，不可能再做到无欲无求了。
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被换作金钱，这种感觉，有难以说出口的恶心与厌恶。
“如果觉得为难，其实现在停下来也是可以的，”爸爸把香槟杯放下来，“先沉淀一下，适应一下，习惯一下这种模式，我不希望你有被强迫的感觉，毕竟书法还是要随心，你心里面有杂念，就必然写不出好字。那么眼前所得到的名声，就毁了你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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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道理我都懂，但是如果我现在停下脚步，我与麻友，就会失去抗战到底的基础。所以，我摇了一下头，“没问题的，可以继续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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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凝视着我的眼眸，想由我眼内看出些端倪，我连忙垂下眼，“难道爸爸觉得我不能坚持下去？”3 m/ Y6 v; c: a) j,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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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想了一下，“这点我倒是相信你的，在这方面，由纪继承了你妈妈的天赋，也继承了你妈妈的秉性。”
“妈妈的秉性？”4 e0 c. j5 d. J: T; x$ N* [
“嗯，往好的方面想，便能称之为坚持。若往不好的方面想，那就是固执。”爸爸苦笑了一下，“只要是她决定好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由纪的性子其实像我多于像你妈妈，但你终究是她的女儿，在某些位置上，还是十分相似的。所以，我才坚信由纪也能在书法上获得成就。”5 h: G% ^/ m5 J, R
“所以请您放心吧，我会坚持下去的。”这话不但在安慰爸爸，也是在鼓励我自己，只有坚持下去，事情才能往我所希望的方向走下去。* M; H) W+ S. C! F
晚饭过后，各自洗漱，各自回房。我关上房门，靠在门前等了十分钟，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然后客房开门关门的声音。自从和麻友出现分歧，爸爸重回家中，就兑现了诺言，没有再勉强麻友，主动搬离主卧室，在客房过夜。但为怕被我察觉，然后问及原因，他在我面前装作依然与麻友同房的样子，等我回房了，才去客房，然后早上在我起床之前，返回主卧室。
我自是一清二楚，但在爸爸面前，却要装作完全不知情的样子。麻友在我与爸爸面前也要装出没有发生过任何事的模样，一如往日，给我们做早饭，送爸爸出门上班，送我去先生家。然而我与麻友，在爸爸面前更是要竭力隐藏，不会有一下多余的眼神交流，不会有肢体接触，谈话也是点到即止。
三个人都带着面具，谁也看不清对方面具后面的真实表情，谁也不愿意把自己真实一面告知对方。明明是一家人，却各自伪装起来。
我有点累，不想写字，也不想绘画。' v: s8 c; M) i! Q/ `3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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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麻友由背后贴上来，能感觉她身体的温度，透过我的T恤，传递到我的心。, D$ C# h1 W ~0 a- ^1 B-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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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摇头，往后仰起头，抵着她的额，“爸爸上班去了？”能让麻友卸下面具与我亲密至此，必然是因为爸爸已经不在家。
果不其然地点着头，然后她把脸埋在我劲后，“今天还要去小宫山先生家吗？”
“今天先生去了东京，明日才回来，所以今天不需要去先生家。”; j4 D8 m# A0 L%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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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境田先生那里呢？”她又小心翼翼地问。' D$ I, A% {9 f7 n*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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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要开神奈川县的政务会议，境田先生的秘书两日前就和我确认了时间，我也不需要去境田先生那里。”那日在上原先生的事务所见过一面，我以为此事就会作罢，没想一周之后，境田先生主动找到了我。因为是电话联系，我没能看见他的表情，只知道他告知我一个时间表，要求我针对他这份时间表，每周抽时间到他的事务所学习。我不明白他为何在否定我的绘画水平之后，还会同意指点我绘画，但细想一下，不难得出他是看在妈妈的情面上。$ n% A$ N: d/ m5 H& A2 X6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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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小宫山先生、上原先生、境田先生三方一起进行，我整个暑假分身不暇，亦疲惫不堪。只是应付其中一方，我还算游刃有余，但三方齐来，且三人风格各异，所教所授又是超高水平，我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快速消化，我只能死记硬背，完全不能学以致用。这一切，让我非常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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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我并没有告诉麻友，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要走的，无论多艰难多艰苦，也不能有一丝退意，亦不能诉之于麻友，让她为此而愧疚。不过她似乎察觉到什么，会抚着我眼下的淡青，轻叹摇头，会在我埋头苦书苦画的时候，安然陪伴。尽管因为爸爸的存在，不能对我投诸更多的呵护，但我知道她已经尽了她的全力。1 H+ z( @# ?3 t& S' n5 o
“太好了~”她的声音愉悦，环在我腰间的手微微收紧，“终于能有一整天的相处时间了！”
对此我深怀内疚，我所有时间都放在学习上面，在家的时间亦多是在和室练习，陪伴麻友的时间少之又少，明明这么努力就是为了与她在一起，现在却因此冷落了她，当下回过身来，把她抱在怀内，“对不起了。”# L5 B8 F T0 u: Z/ |) t2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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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着拍拍我的头，“所以今天要怎样补偿我？”& ?+ V2 `. _2 _) v
“嗯……去漫画手办店？”2 d* M8 [2 J5 E, i8 X6 z
“既然是补偿的话，不是应该要特别一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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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为难，“怎么才算特别？”8 E5 d6 @- {# W. W9 C
“由纪不是在画画嘛。”! I+ D# w4 N/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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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9 q$ r2 |4 Q D
“给我画一幅人像画好了。”她笑得眉眼都弯下来，一副容不得我拒绝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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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绘画，都很少画人像，多绘风景或是静物，所以当日看见麻友送我的画册，里面满满的我的人像画，我除了感动，便是佩服。我画不出麻友这种灵动、跃然纸上的感觉，连境田先生，在看过我的人像画之后，也同意了我放弃人像画，专攻风景静物。现在麻友这么要求，让我踌躇了一下。
“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我挠了挠脸颊，“只是怕画不好。”. p2 b d3 }+ D) F0 Z0 d3 I/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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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友噗嗤一笑，拉着我去和室，“就算画得不好，我也要一副由纪给我画的人像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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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办法，只能听命地坐下来，把素描本、炭笔拿出来，对着端坐在我面前的麻友比划了一下，手指带动炭笔一弯，在画纸上划了一个弧。麻友固定了姿态，眼光一直落在我身上，由上至下，从左至右，最后直直地凝视着我的眼睛。. y7 V) n& ] u; `$ T# Y" x!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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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亲密无间，但被她这样子注视着，还是让我莫名地不自在，拿素描本挡住她的视线，“麻友就不能别看着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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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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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样子我就无法专心画画啦。”; [. m6 y$ G8 Z- }0 B
“那么由纪不要看我好了，按照我在你心里的样子，好好地画出来。”/ X% v3 [( R& m( y" }! `" ~ e
我由素描本里探出头来，看着她笑盈盈的眼眸，“这样的话，你根本没必要坐我面前，你让我自己安安静静地画就好了。”' e% p# f+ `' Q, W C
不出所料地摇着头，“我总觉得由纪并不熟悉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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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我小声嘀咕着，相互的身体已经坦诚相见多次，怎么可能不熟悉。
“会哦。”麻友没再看我，把目光放到室外，“由纪不好好记住的话，一定会把我忘记的。”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如此认定，但我很清楚，这辈子都不可能把她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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炭笔或深或浅地描描画画，花了大概三个小时，麻友的样子就落在了画纸上。绘画期间我并没有看她一眼，全凭心中印象，那眉梢眼角，全是笑意，那薄唇贝齿，尽是愉悦，我笔下的麻友，笑得灿烂，如晨曦，入暖阳。
颇为满意地抬起眼，便看见了不知由何时开始，一直凝视着我的麻友。眼眸里面没有一丝光彩，也没有一丝欢喜，嘴角紧紧抿着，像是在强忍什么。全然不是素描本里头的样子，也不是我所以为的样子。; W; b( P' S* s5 @# N2 Y
见我抬起眼，嘴角很快就牵起，眼眸也复回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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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笑脸，我心头却被剜了一下。
章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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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像画修修改改，花了约莫一个星期的时间。不过这终究不是能让爸爸知道的事情，所以我把画像藏在房间里，有空就修几笔，直到最后完成。
我轻轻地抚摸着画像里面，麻友上翘的嘴角，总觉得我是不是忽略了什么。那个哀伤甚至有些绝望的样子，我是见过的，那时的她正在谈及她的父母，谈及那段她不堪回首的往事，有这样的表情，也属正常。但如今，麻友在我未能察觉的暗处，独自伤心，这让我感到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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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对我亦不能告知的痛苦，到底是什么？因为爸爸？还是，因为我？0 }/ u( D6 \+ E. b& n5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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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把这些问清楚，想开解于她，但当她漾着笑靥，拿着人像画高兴地在房间里面转圈，踮起脚尖在我嘴角用力地啄了一下以示嘉许，我便问不出口了。起码这个当下问不出口，我知道那必定是一个教我都伤心难过的答案，我不愿意看见她的笑靥消失，不愿意她展露出那种孤苦无助、悲伤绝望的神情。明明我就在她身边，明明我就正在努力，事情正往着不错的方向前进，为什么还会这样？# ]5 s' p) L6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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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伸手，将她搂在怀内，“麻友。”) n1 N: B: j% u" t% i
“嗯？”小脑袋在我怀内侧了一下，气息就打在我领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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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了咬牙，话还是没能问出口，“我爱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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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起来，“我知道啊。”( I: x1 X3 `% w5 n
“我真的很爱你啊。”, n6 {1 g v% A4 e
“知道啦知道啦。”她把小脑袋靠在我怀里。
“全世界最爱你了！”/ X; s; c: B) `3 ]
“这么忽然？由纪是不是有什么想吃的？鲑鱼刺身？还是意大利面？”9 C. _: X5 J" n
“不是这种啦！”
或许只是我想得太多，事情可能不是我想象那般，麻友只是偶然情绪不适，是我太在意，以致小小情绪都被放射到无限大。我用力搂着她，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一定是这样。6 O t1 M) k% V; k, A: s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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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开学之后，除了主修课程之外，选修课时我基本都弃掉，即便如此，境田先生始终觉得时间不够。我不明白他在追赶什么，由授课的第一天，他便想把他所知道所拥有的东西倾诸于我，并且交待了相当艰巨的课业，一周作一幅画，命题的，自由发挥的，甚至是临摹妈妈之前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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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时间分神大学学业，在学校的时间有限，连敦子和荣之也极少碰到。所以敦子出现的时候，看着她那头烫得微卷的半长发，我才惊觉我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
她似乎等我许久，把手提电话拿出来看了一眼确认时间，嘴角撇了一下，尽是不悦。我在贩卖机里买了番茄汁，双手送到她面前。: V! E$ J& `7 B,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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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由纪把我给忘了。”敦子斜着眼睛看我，然后拧开盖子，很没仪态地灌了一口番茄汁。
“怎会，只不过最近有些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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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了然地点了一下头，“在忙什么？”7 F: {+ R" N$ f4 E5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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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没有向敦子交待过我跟随上原先生与境田先生的事，她这么问，倒让我不知该从何介绍这两个人，以及我现在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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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为你的未来吗？”敦子见我迟迟不说话，就试探地问了一句。
确实是我的未来，我与麻友的未来，我连忙点点头，“在念国中之前，我一直在学绘画，之后因为爸爸妈妈离异没有继续下去，最近经我的书法导师介绍，认识了一位西洋画老师，于是就又重新开始绘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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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没有任何讶异，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上下看了我一眼，就一口接一口地喝着番茄汁，没再说话。等喝了半瓶，她才吁了一口气，直起身子，偏过脸来，“当时即已放弃的东西，为什么要重新捡回来？”9 N0 z y2 y1 n, k4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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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就能问到重点，只因她太过熟悉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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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到底是为了你自己的未来，还是为了麻友？”她没待我反应过来，又再问了一句，这句话依然直指重点。+ t4 k4 p; V. j,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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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了一下，敦子一直猜测我与麻友的关系，一直开我们玩笑，一直戏谑我们，多少有些乐见其成的姿态。但现在问起麻友，没有任何戏谑的意思，脸上甚至没有任何称得上表情的表情，只是看着我，冷冷地看着我。
这样对视了许久，我始终没有给予答案，敦子重新拧开盖子，又再喝了一口番茄汁，叹了一声，“是我把这件事看得太严重呢，还是由纪把事情看得太简单？”& Q% u3 q/ L& U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直起身子看着眉头紧锁的敦子，看来，她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K6 `2 ]1 L$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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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麻友并没有做出决定。”敦子抱起手，“对于你和你爸爸，她都没能做出选择。”
果然真的知道了，我快速地在脑海里面搜刮，到底是什么时候，什么事情，暴露了麻友是我继母这件事。最终想起那日我去上原先生的事务所学习，敦子来了我家，与麻友做蛋糕。但那天麻友如常来接我，如常与我嬉笑，完全察觉不到任何不妥，如果真的被敦子挑明，她不会这样子才是。
“既然麻友做不了选择，那么就由由纪来做选择吧。”敦子眉头始终紧蹙，“之前并不知道麻友和你爸爸的关系，我当真只以为她是你亲戚家的小孩，想着如果你们真的有情意，有血缘关系也无所谓，反正又不会生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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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这话她不是第一次说，但依然让我脸上发热。
敦子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角，“我真的宁愿你们是亲生姐妹，这样这件事就只是你们两人的事，不需要扯到其他人。”说到这，她非常不满地抿了抿嘴角，“那天兴之所至去你家，没想你不在，想说和麻友一起做蛋糕等你回来，期间邻居家的太太来访，唤了麻友一句柏木太太，我才知道，你们的关系并不是我以为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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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是那天被识破的。但即便敦子说着这样的话，我对于敦子，只有内疚，未能向她坦言事实的内疚，我觉得敦子是能体谅我现在的处境，甚至会支持我的决定。所以我脑内一直思索着要如何向她道歉，然后把我和麻友的事和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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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没想到，没等我开口，敦子板起脸，断了我所有想法，“由纪是要和你的继母一起吗？是要破坏你爸爸的婚姻吗？”5 L$ p4 u0 S) e' ?6 ~3 Y"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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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想反驳，但是我现在做的，确实是要和麻友在一起，确实是要破坏她和爸爸的婚姻。
“如果麻友只是你爸爸的恋人，或者说她是别人家的妻子，那么我还能任由你胡来，但是现在她是你继母，是你爸爸合法妻子，你作为女儿，就绝对不能放肆。”一向无所顾忌、放任自由的敦子，难得义正词严，直斥我的不对。连她也反对，可见这件事，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不对的。
用力握着手中并未开启的饮料，罐身凹了进去。$ Z, j. C# C2 `8 w
“我知道你喜欢一个人不容易，和麻友相处了这段时间，也知道她人不错，所以就算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情，我都没有一下子否定你们。事情关乎你爸爸和你继母，如果让你来做选择，我相信最终绝对得不出结果，所以只能让麻友来选择。与其以柏木夫人的身份和你拖拖拉拉，还不如快刀斩乱麻，和你爸爸一刀两断，或者和你干干净净，这对你们三人才是最好的。”这种旁人家事，若是换作别人，敦子定然不会投诸任何关心，只因涉及当中的是我，敦子才耐着性子跟我分析如何处理才是最好的。' W" Q, k$ o& c$ D$ g.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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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她是好意，知道她是担心我，才强势地要求我与麻友做出选择，但是我已经有了方向，有了计划，就无需她左右我们的决定。& d p9 O& k! ?( s; V" Y6 B
“等我学有所成，就会跟爸爸坦白。”我低着声音告知她。
“什么时候才能学有所成？学有所成是什么定义？就算你才华横溢天赋异禀，要到所谓的学有所成，总要几年时间吧？这几年里，你要继续和麻友偷偷摸摸？继续背着你爸爸，做着见不得光的事……”
“我们没有做任何见不得光的事！”我嗖的一下站起身，不顾旁边会否有人出没，大声地反驳着，能感觉气息并不平稳，胸口急速地起伏，“我们就是知道这样做会对不起爸爸，所以根本没做那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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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感情上的背叛，就见得光吗？”敦子并没示弱，也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一步，目光清凛地看着我，“如果是真的喜欢，是真的非她不可，那么由纪去跟你爸爸挑明，跟他道歉，跟他说麻友的以后就交给你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装出乖女儿的样子，转过身就勾搭自己爸爸的妻子！”0 D [5 w: o!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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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愤在头，但敦子这番话，我反驳不了。其实事情就是如此简单，我要和麻友在一起，就应该向爸爸坦白，向他道歉，但是事情真的就能这样简单吗？真的挑明，我就没有爸爸了，我爱麻友，但我也爱爸爸，我不要因为我和麻友在一起，而失去爸爸。我已经没有妈妈了，我只有爸爸，在妈妈狠心离开我的时候，陪着我抱着我爱着我的，只有爸爸，我不能因为麻友而失去他。& |/ t' [) e* h& {, P7 z6 y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两边都不能舍弃，所以才让麻友来做选择，但现在看来，她也做不出选择。你们三个人再这样纠缠下去，只会把你们三个人都毁掉，由纪你知不知道？”敦子扶着我的肩，用力地摇着，“由纪你是要毁掉你自己还是要毁掉你爸爸，还是要毁掉麻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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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旋地转，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敦子，也不知道怎么告别了她，如何上了回家的电车，回到家，最后回到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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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神来，房间一片漆黑，我摸索了书桌上的台灯开关，按了一下，昏黄的光线当即耀了眼睛，让我一时适应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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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手挡着额前，才看见书桌放着素描本，我看着素描本出了一会神，想起昨天晚上作最后修正之后，我把素描本藏在床底下，今天并没拿出来，怎么现在就放在书桌上了？第一个冲入脑海的念头，是被爸爸找出来的。
我慌忙把素描本打开，不见了，麻友的人像画不见了。心中惊恐再也止不住，急忙冲出房，然后冲入爸爸的房间，看着同样漆黑一片的房间，我忽然醒起爸爸在前天出差去了，这两天都不在家，就是说，拿走人像画的，不是爸爸。7 q% O t6 { J4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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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随手把壁灯的开关打开，环顾了房间一眼，一切如常，但又似乎有些不妥。我看了看梳妆台上的夜光闹钟，如今是晚上的七点三十分，麻友不在家。
被敦子痛骂一顿之后，我失魂落魄，完全没有在意麻友今天没在车站接我，更没发现麻友并不在家。现在想来，麻友今天一整天都没给我发邮件。胸口剧跳了一下，我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深深换吸了两口气，才走到麻友的衣橱前，打开，麻友当日带来我们家的衣服、行李箱统统不见了。. K! p9 f8 v% E$ N: D
急忙拨打麻友的手提电话，处于无法接通状态。我无力地滑坐在地板上，看着空了一半衣橱，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麻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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