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一、
小宫山先生显然没想到我会在生诞日去他家，想必他已经抱着我会打电话过来请假的打算，所以看见我的时候，样子有些愕然。3 x. }: t9 X) A, e8 X# Q5 |
并没向先生解释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解释什么，只觉得胸口堵着一物，让我无法下咽。坐在和室内，执着毛笔，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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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应该察觉到我的不妥，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我的挎包一眼，“电话，不接一下吗？”手提电话一直在响，是我给麻友设的专属铃声。一路过来就一直在响，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能罔顾，但现在在先生面前，不好因为声响打搅了先生，便将电话取出来，按了拒绝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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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麻友找我为了什么，但是我现在这个状态，实在不宜和她谈些什么，我怕会说出让我以后生恨的话。不如大家稍微冷静一下，好好沉淀一下刚才的事，也好好想清楚，接下来，我们该怎么走下去。6 ~- z0 b: J(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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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还能走下去吗？" i. A1 B$ @( x1 A, e( j1 c9 y
“不接听没关系吗？”先生看着我把电话挂断，然后看着手提电话出神，有些忧心。
我摇摇头，把手提电话放回挎包里。
先生看了我好一会，便又开口说道：“由纪可是有什么心事？”! D1 b( U/ L. F%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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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麻友的事一直压着我的胸口，让我痛苦难耐，身边没有可以倾诉的人，也没有可以求教的人。我知道我们做着不可饶恕的事，我明白我的道德底线已经破败，但是，我更加清楚，我已经不可能放开麻友。这些事情不能告诉谁，更不能光明正大地去求旁人认可与支持，我只能依靠着麻友给我的爱，独立支撑下去。. Q; ?1 L1 j6 x! p4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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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不可能向先生坦白，即便我信任先生，并且渴望先生能给予我指引，但是我只得摇头。
先生没有勉强我，给我沏了茶，然后陪着我喝了一杯，才缓缓地说道：“由纪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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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一下，不明白先生问的话。& [+ X( o* B5 g) ?
“生日礼物。”先生解释道，“由纪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昨天自顾自地给你送了生日礼物，却没有考虑这些到底是不是你想要的，如果由纪有想要的东西，就请告诉我吧。”
麻友的名字几乎冲口而出，我想要的，只有麻友。
“我们送给你的，是我们觉得适合你的，当然也包含了我们对你的祈望。”先生见我欲语还休，便继续道：“但是，即便是再适合你的，终不及你真正想要的，我希望你能得到你真心想要的东西。”+ X; w: Z! F) _4 a1 O# P: B
“即使是不属于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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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抬了一下眼，认真地想了一阵，“不属于你的，就不能强求。”& D2 \( ?6 }- l0 F, C G$ r( |- q
我撇了撇嘴角，果然不被任何人支持。# Y5 g0 O1 V1 R)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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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急忙由旁边取了纸巾，递到我手中，我拿着纸巾有些茫然，不明白他这样做是何故，直到泪水打在手背上，才知道悲痛再也不能压抑了。" p& S2 b9 O# K, L0 K
“由纪在强求些什么？”先生看着我将泪水拭去，才小心翼翼地问着。" A3 M8 E( w5 Z, [$ o9 K- Q
我又是一摇头，如果被先生知道我恋上了爸爸的妻子，想必他定然会劝我放手，甚至是斥责我叛逆。我只是爱上一个爱我的人而已，我不愿受到这样的指责，更不愿旁人横加手段，否定我们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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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吗？”先生见我不回话，便试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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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抬头看他，又慌忙垂下眼来。既然先生能猜出我所渴望的是什么，那么他是否也猜出，我所恋慕的人是谁？ i n( x" d+ w" K, c4 |
“这个人，爱由纪吗？”/ C6 V* C0 i, ?5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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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点头，但想起早上在厨房里的那幕，我失却信心。爸爸回来之前，我还自信满满，还满口豪言壮语，但当爸爸出现，一句“麻友”，就可让麻友回到他身边，我就崩溃了。原来我们的感情，比我想象的脆弱许多。甚至，我还没能肯定，麻友对我的爱，到底是爱，还是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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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个人不爱由纪，由纪何苦苦恼？”先生看着我的挎包，电话铃声又再响起，但此回他并没有让我去接听，任由电话铃声鸣响，“既然不爱由纪，又不是由纪可以强求的人，那么放手便是，由纪没必要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浪费自己的人生。”
想反驳，但我没有一个令自己都信服的支撑点。) q- c& W, }+ y/ H$ _0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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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这个人爱由纪，由纪又觉得这个人是这辈子都不可错过的，那么，由纪又苦恼些什么呢？”先生始终看着我的挎包，电话铃声响得冥顽不灵，大有我不接听就不停歇的架势，“假如是两情相悦，那就在一起吧，不要一直禁锢你心中的爱，否则，你人生始终存有缺憾。”# `" |0 [! i6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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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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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不属于你，是吗？”先生无所谓的笑了笑，“那么这个人属于谁？这个人是独立自主的，并不属于谁，即便以后和你在一起，也不会属于你。由纪要明白，你爱上这个人，仅仅是因为这个人的本身，而非这人的所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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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7 ~" O' o( c8 c7 Q( B _9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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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无罪，但要有道。”先生回过眼来，直视着我的眼睛，“一味想着这人所属的由纪，可是忽视了这个人对你的爱？亦忽视了别人对这个人的付出？爱要公平，不可以伤害任何人，不可以只满足于自己。既然这个人爱你，却放置着你，勉强与不爱的人在一起，这样做对你三人都极不公平。可是要改变，也不是容易。你能做的，要么就是放手，成全他们，要么就是坚守，守护自己的爱。”" ?& H3 g# J" b& y0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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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混沌的脑袋，因为先生这番话，渐渐有了条理。我确实不知道自己往下能怎么做，也漠视了麻友的感受。我只顾自己受的委屈，宣泄自己的不满，罔顾了比我更为痛苦的麻友。她爱我，却因爸爸有恩于她，不得不以此后的人生相抵。她的人生，由一开始就只得灰暗，是我给她亮了一盏灯，是我过去牵她的手，意图走往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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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路不好走，由一开始我就知道，爸爸回来会是怎样一个情景，我也作了多种猜想，却在爸爸真真切切出现在我面前之时，忘却了此前的坚定。这条路不可能一步登天，当中的磨难也绝不止如今所见的少，我若是不能坚定心意，不能坚忍坚守，那么，麻友就永远不能走出那片灰暗。" \& }1 i9 j; A# f5 F: |% d*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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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由挎包里取出手提电话，铃声停了下来。
先生见我脸上换了与之前不一样的神色，微蹙的眉头渐渐松开来，“好好坦白心意，也要好好自省，好好计划，如何才能做到不伤害任何人，得到心中所爱。”0 r+ C s" A# L: s* F4 O' A3 X
我一点首，拿起挎包，匆匆离开先生的家。先生的话让我恍然大悟，也后悔着早上的举动。麻友也是有她的无奈，作为爸爸的妻子，她必须要听爸爸的话，必须要待爸爸好。作为第三者的我，根本就没有强迫她的道理，我只是仗着她爱我，把自己的感受摆在首位，无视自己的失格。4 a/ c5 x2 E9 C! p' B, y.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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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作为女儿还是作为恋人，我都失格。
必须赶回去，向她道歉，并向她坦承心意。一路小跑着，在小巷的转弯处，几乎撞上也是小跑前来的麻友。两个人依着开满朝颜花的墙壁，微微喘息着，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话。麻友样子有些凌乱，衣角微微翻着，想来是由家里一直跑过来，她抿了抿嘴角，想行前一步，估计是怕我还生着气，便忍着没动。5 U) `$ c7 |6 ]1 t9 ^/ x8 B4 A%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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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挎包顺着手臂丢放在地上，然后跨步上前，一把搂住她。她并没有错，她始终爱着我，重视着我，用她微薄的力量维护着我，是我不知足，一直为难着她，对不起，麻友，对不起。/ }- _) o" B% |4 ^0 ?&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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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耳边呢喃着抱歉，感觉她在我怀中颤抖着肩头，无声地哭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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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的出现，其实她比我更为难受。我还能向她发泄，还能向她宣泄不满，还能逃到先生家中，眼不见为净。但是麻友不可以，她无人可依，她无处可逃，她还要笑着向爸爸说着欢迎回来，还要笑着给予我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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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没能体谅她？为什么我还要折磨她？明明说着爱她，却做着伤害她的事。我果然不是一个好人，对不起，麻友，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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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本想向她坦白心意，被她摇头制止，她只是握紧我的手，没许我松开一分。我明白她心中所想，也明白她心中所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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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紧地回握着她，看着我与她被斜阳拉长的影子，脑袋因为今天的事，逐渐清晰。事情要怎么继续，确实容不得我们来做决定，但我也必须用尽自己所有能耐，将事情往自己所期盼的方向推进，不然，我就愧对这双紧握我的手了。
章三十二、
拿着爸爸给我的名片，我找到了上原进先生的事务所。$ } g$ S( U l7 { c" G
负责接待的前台小姐上下打量着我，似乎不太愿意向里面通传，但见我拿着上原先生的名片，就问道：“可有预约？”
“预约？”我并不知道还有预约这回事，如果事前知道，我会提前打电话过来，现在前台小姐这么问，我有些不知所措。9 r8 t! X2 b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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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吧，我先给你做登记，再看上原先生有没有时间。”她头也没抬，在登记册上记录我的名字和我的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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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以为来见上原先生，和见小宫山先生一样，并没有什么阻碍。前台小姐只是把我的名字登记了，然后没再抬头看我一眼，我就知道，她并没有向里面通传。想想也是，以上原先生的名望，年中应该会有不少谋求出路和名利的人来找他，前台小姐看轻我，也是情理之事。我今天来找他，确实是为了出路和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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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那天，和麻友手牵着手回家，看见在厨房里面给我准备生日大餐的爸爸，我知道假如我不再做些什么，不再努力些什么，我不可能由爸爸手里面把麻友抢过来。尽管这样子做很对不起爸爸，但是我和麻友已经不能自拔，已经不能再离开对方，如果还欺骗着他，隐瞒着他，并且依赖着他，我就更加对不起他。
要让爸爸放手，要让麻友能够此后无忧，我必须强大，强大到，连爸爸也觉得我已经有能力保护麻友。/ _' C$ Z/ F) }
我唯一拥有的能力，只是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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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小宫山先生给我出版的字册拿出来，一页一页地翻着，偶有出彩的字，底下会有备注，写备注的，是主导这次出版事宜的上原进先生。在日本书道界有着不可逾越、至高无上地位的上原进先生，在初学书法时，小宫山先生就曾在我面前介绍过此人，并把他的墨宝展示出来，即便当时还没有任何书法基础的我，也觉得这字帖当真是上佳之作。( o6 a; {5 G6 T V" W
连先生和爸爸都要仰视的人物，如果我追随于他，或许能给我开创一条路。
不过，我似乎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我看了看坐在会客等待室对面的一个中年人，也握着一张名片，身旁放着一卷字册，想来他与我一样，也是来找上原先生谋求出路的。/ w/ h( M& b5 J2 M% ]2 c2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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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两个小时，麻友给我发来邮件，说已经做好饭了，我什么时候到家。我笑了一下，把手机放回挎包里，然后把名片放在茶几上，起身离去。是我不自量力，想必上原先生见过不少像我这种有一些天赋的人，必然不会把我没放在心上，当日之所以肯给我出字册，恐怕是看在小宫山先生的情面上。% [& k( ^8 [2 F. p3 V8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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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了电梯向下的标志，一直由负层升上来的电梯，来到我所在楼层停了下来。电梯门打开，行出一个老者，穿着很普通的西服，里头是圆领T恤，没有可以打领带的位置。我侧过身让他先出来，然后进了电梯，关门、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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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事务所大楼，我给麻友打电话过去，因为事务所在中央町附近，会经过售卖黑豚角煮的小店，所以就问麻友要不要吃。
不出所料地连声说要吃。我挂断电话，往小店走过去。差不多到小店门口，手提电话响起，我以为麻友还有什么要求，连忙把电话拿出来，却发现不是家里的来电，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2 D$ _: P% r8 H) x- j
“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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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柏木小姐。”听声音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我是上原进。”* x, f% X: ]8 T
我怔了一会，上原进，难道是我今天计划要拜访的上原进先生？我立刻回话，“是，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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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因为我没有跟员工交待你的事情，以致柏木小姐来访也没能及时知会于我，要柏木小姐久候多时，实在很抱歉。”/ |. e% t/ i7 T9 ?, q
不知道他从何知道我上去事务所的消息，但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一直期待着我前去找他。
“柏木小姐现在在哪里？”他应该听见我身边嘈杂的人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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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央街附近。”我如实回答。, {+ p9 d% o6 a; z! k
“还在事务所附近就太好了，可以的话，柏木小姐中午能和我一起用膳吗？”上原先生笑着邀约，可能觉得这样子太过唐突，便又补充道：“此前和小宫山先生、柏木先生面谈时，就一直想着要和柏木小姐详谈一次，现在也到午饭时间了，柏木小姐不介意的话，在附近的黑豚角煮屋用膳可好？”7 v1 m& r0 L N$ S: V
我看着眼前的黑豚角煮屋，“好的。”给麻友打了电话，告诉她我有要事急需处理，中午不能回去和她一起吃饭了。
上原先生就是我离开事务所时遇见的老者，他回到事务所，看了看来访者的名单，发现了我的名字，就立刻给我拨来电话。这一顿饭并没有过多谈及业务上面的事情，只是略略问了我以往学书法的经过，又言表由衷地说着非常喜欢我的字。8 k: T1 ?& z( z; m9 l z3 D#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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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的话，柏木小姐一周上来一次事务所吧，小宫山先生固然是难得的书法名家，但如果柏木小姐希望能往前再进一步，我或者能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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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前来找他的目的，既然他主动邀请，我自然点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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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包了黑豚角煮，坐着电车回家。
麻友坐在檐廊里，拿着我的毛笔，在大理白石上写写画画。* j- ^# p( v3 r
画的是洗墨盘对面的寄居蟹。落笔简单，却能一下子勾画出贝壳的模样，再轻轻一带，往两边描了一笔，寄居蟹的样子全出来了。虽然早就知道她的素描功力，知道她在书法上也有一定修行，但是没想到水墨画也挥洒自如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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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才画好，麻友就拿起湿布，把白石上的寄居蟹一把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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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可惜了吧。”我不禁惋惜，只见她左右用力一抹，白石洁白如故。/ J$ i4 t2 A3 U, H/ S6 v! h
“都是乱来的，有什么可惜。”麻友看见我手里提着的袋子，袋子外面印制着黑豚角煮的字样，笑着跪行过来，一把将我手里面的袋子抢过去。
坐在檐廊底下，看着她吃着尚还温热的黑豚角煮，“中午不是吃过饭了吗，怎么还一副吃不饱的样子啊。”我笑着拿指腹拭去她嘴角的肉汁。 V5 D# h. U5 F!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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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纪都没有回来，我一个人吃没意思。”一抬眼，看见我蹙起的眉头，连忙解释着，“其实是因为早饭吃得比较饱，所以中午就没有很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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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时去先生家，你也是这样子的吗？”我不禁想到往日去先生家练字，她一个人在家是否也这般食无定时，甚至是不吃饭。$ L0 `+ i5 Q W# Y
“也不至于啦……”她笑着握过我的手，“是因为今天由纪答应我回来吃午饭，所以就怀着和由纪一起吃饭的想法等你回来，后来你有事不能回来，已经过了平时吃饭的钟点，肚子也不饿了，所以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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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都是因为我。我握紧她的手，“抱歉。”* S; ?: l/ ^* d! f7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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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见我着紧，她更是笑得愉悦，拉着我的手起来，“好啦，由纪今天一大早就出去，先去洗手洗脸。”
她站在洗浴室门口，见我洗干净手和脸，把毛巾递给我，“今天由纪不是去先生家吗？怎么会跑到中央町去？” p0 y* M. e9 J'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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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想，告诉她我去找上原先生的事，“由下周开始，我就会跟随上原先生学习。”# r3 e. q) l, [! j! T-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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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小宫山先生那边呢？”* ^; m' Q4 t" g* B/ ?) D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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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会去的，上原先生那边只是一周过去一次。”8 A2 U4 i0 c, f+ h0 ~
麻友并没有问我跟随上原先生的本意，想来她只是觉得我跟随上原先生仅仅是为了更上一层。我也没有告诉她我最心底的想法，这种事情，对于她而言始终是负担，我不愿意让她对此怀有内疚。0 K8 X& s( N: K4 e2 g! w" \* }8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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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话，以后只要由纪去上原先生那，我去接你回家，好不好？”她倚在洗浴室的门，笑得明媚。 e4 |, Y5 }0 p$ d4 I. W! Y% |
我拿着毛巾，轻轻点了点头。
章三十三、0 G0 c9 }2 ~" ]" f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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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上原先生学习的时间很固定，每周六的早上九点到下午的四点。之所以安排在周六，一是为了方便我开学之后仍能有空余时间继续学习，二则上原先生貌似只有周六有空。3 O# M, M& F6 h9 W)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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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前台小姐，她很亲切地带我到上原先生的练习和室，殷勤地问我要喝什么，又故作熟络地问我过来的车程是否方便。与第一次所见，分明是两个人。1 t. D4 h* P' f+ \4 v
练习的和室在事务所的夹层，做了很好的隔音，向阳的露台是一整面落地玻璃，可以俯瞰整个中央町。上原先生并无刻意让我随他的笔风，任由我自己去写，然后针对他认为写得甚好与写得不尽人意的字，挑出来逐笔分解说明。
和小宫山先生有相似的地方，但较之先生，上原先生更是匠心独运，随便一笔一画，功力透纸可见。我在和纸上屏息写着，等我有上原先生一样的功力时，我的愿望是否就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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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我来上原先生的事务所学习，麻友就会在事务所楼下的小公园里面等我。小公园里人并不多，因为是周末，在小公园里闲坐的，多是带着小孩出来散步的家庭。第一次麻友送着我过来，因为并不知道学习的结束时间，我让她先回家，待结束之后，我再电话告知她，她到电车站接我就好了。却没想，结束下楼，就看见拿着小本子，在小公园里写写画画的麻友。8 a8 `1 b$ X% f, V( w! J* f9 p'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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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小公园等了我一整天，见我走过去，抬起脸，给予我最暖人心的笑容。! O3 x$ a5 q V" h8 e' m
“下次麻友不要送我过来了。”看着她一脸满足地吃着我给她买了的小松饼，不禁蹙起眉头，她不会因为等我没有吃中午饭吧？
“为什么啊~”她咬了一大口小松饼，碎屑在嘴边，由于嘴里塞满了小松饼，说话的声音微微变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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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出手帕，给她拭了拭嘴边的碎屑，“因为等待的时间太长了，既然已经安排好时间，会在下午四点结束，中午上原先生的家佣又会送午餐过来，所以麻友就无需担心我，等结束之后再来接我就行了。”1 u! c( @8 J4 L0 F! h
她只看了我一眼，没点头也没摇头，继续吃小松饼。6 f8 {/ E* u4 w+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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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在我强烈要求之下，果然没有送我来上原先生的事务所，然而结束之后，就会在小公园看见她，拿着素描板写写画画。不晓得她来了多长时间，不晓得她中午有没有吃饭，她只是笑着牵过我的手，小跑着去买小松饼。
“麻友是不是又没吃午饭？”看着正雀跃地让店员加巧克力酱的麻友，我低着声音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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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友双手接过小松饼，没回我的话，自顾自地吃着小松饼。
答案显然，我有些生气，让她在家，就是想她能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她却罔顾我的牵挂，“麻友！”% {8 ]- U& L( K- y& ]4 H
“由纪……小姐？”我正要向麻友严正抗议的时候，身后一把声音打搅了我。
我回过头来，是一位身材中等，相貌尚算清秀的男孩子。我怔了一下，略微尴尬地牵嘴笑了一下，“原来是清水先生，好久不见了。”% ]* r# D5 a3 W# |& n7 B$ I+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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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佑太，大学校门外咖啡馆的侍应生，曾向敦子表白，招式是卡布奇诺的拉花，然后，放假前不久，也用同样的招式，向我表白。* |$ j! T: E/ s! A2 _
当时并没有当面拒绝，这种事情我确实不擅长，只是佯笑着与在旁看好戏的敦子说着今天天气不好，我们赶紧回家吧，就拉着敦子，结了账，落荒而逃。此后没再去过咖啡馆，想着只要不再见面，这个人就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怎想在中央町的小松饼店铺里，竟会遇见他。: G* N6 d4 U: e( `$ f2 Y,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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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纪小姐今天出来逛街？”他一边问我，一边看了看站在我身后的麻友，眼神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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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微点首，对于这个曾向我表白，但我一直没有正面拒绝过的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往后握住麻友的手，“抱歉，有事急需去处理，要先走了。”微欠身，也不待他有所反应，就牵着麻友出去。& R, K# p* \/ _1 k4 y
“由纪小姐！”清水佑太追了上来，“请，请稍等一下……”0 O2 G( Q( B. j) ]9 `/ s8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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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脸向他歉意一笑，“抱歉，时间紧迫，不便逗留了。”这样说着，加快脚步，急急离开小松饼店。9 i& w# D7 _) _5 G5 ?1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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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友以小碎步追在我身后，不时回头看着离我们越来越远的清水佑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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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是谁？”! D$ G( R$ ?4 p. ]$ K/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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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该如何跟她解释才好呢？虽然并没有和这个人发生过什么，但是他向我表白这件事，我并没有告诉麻友。并非刻意隐瞒，只是这人这事都微不足道，我甚至以不再去咖啡店避免与这人接触，以为之后不可能再与之有交集，才没想把这件小事告诉麻友，让她生出烦恼。但万没料到，还是让麻友撞上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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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记起这人了。”麻友有些恍然大悟地回过头去，“是你大学旁边咖啡馆的侍应生！”我真的忘记了，她也曾见过这侍应生一面。8 \+ U' t( I1 d* v& j
“麻友的记性还真好呢……”我想打哈哈把这件事带过去，不过貌似不可行。& e- S3 }' F% t4 X9 a" W
“是追求由纪的人吗？”麻友又回过头去，只见清水佑太还遥遥地跟在我们身后，一副不死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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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该怎么说呢……”我偷偷看她一眼，嘴角紧抿着，原本因为吃小松饼的欢愉早已荡然无存。
麻友偏过头来，看着我的眼睛，“还是说，由纪隐瞒了什么？”& C- ~2 r: q) h& f
“没有没有没有！”我急忙摆手，着急地解释着，“这个人虽然有向我表白，但是我没有接受他啊，虽说没有明确地拒绝他，可是自从他表白之后，我就再没去咖啡馆了，完全没有给他任何念想，所以请你相信我，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麻友挑着小下巴，斜着眼睛看我，小声地哼了一下，“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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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再三保证，麻友再次回头看了看清水佑太，“由纪真是笨蛋。”6 q& D7 ^0 u/ N" M0 B
“诶？”怎么忽然说我是笨蛋？/ ~' }2 u/ V) q$ {2 u% [3 L. ^$ V
“这种事情本来就应该明明白白地说清楚，拖拖拉拉无论对谁都是无益之举。”她停下脚步，松开我的手，“既然你开不得口的话，让我来说好了。”
“诶！麻友你要干什么？”看着她往后走过去，我连忙要去拉住她。2 {( `, p( c9 @: j'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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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纪留在这里，这种事情，让妈妈去处理好了。”说着，转身跑向清水佑太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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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什么妈妈啊！还有，这种事情让妈妈出面算怎么一回事啊！！”我向着她身后大声反问着，但麻友已经跑到清水佑太身前，对于我的问话，没作任何回应。
因为距离有些远，听不见两个人在说些什么，也看不清两个人的表情，只知道麻友在说话，清水佑太在点头。我提着我和麻友的挎包，无奈地笑了一下，我确实是笨蛋，如果能在清水佑太表白的时候即时拒绝，就不需要麻友替我去解决这个大麻烦。; m) Q; S* y0 S
不过，现在这种状态，却让我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我的恋人，我爱的人，去替我拒绝追求于我的人，这种安心感、自满感，让我由心温暖。+ m4 U# a1 T) e$ \4 M(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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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友小跑回到我身前，嘴角挂着得意，小鼻尖因为一番小跑，泛了薄薄的细汗。我拿手帕给她拭了汗，抬眼看了看远处的清水佑太，正垂着头。" r$ E3 c# F, ?9 A/ D4 q: e; F
“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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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得意地点点头。8 a# U8 v. Q, ^; E
“真看不出来，麻友还有这种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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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友握住我给她拭汗的手，忽然换了一副认真的模样，“你坦白告诉我，除了这位侍应生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追求者？”! `+ F9 b! }) |/ ~2 N9 }4 i
“没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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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真的，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问敦子。”) \( Z+ }0 [% A1 Y' l
麻友点点头，“回去之后我就会给敦子学姐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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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她点头是相信我，没想是同意询问敦子这个提议。我捧着额，作无语状。* g7 U" F* ~9 x; F# o* P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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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车站方向走去，偶有麻友喜欢的小店，就进去转一下，如此走了一段路，我没忍住，小心翼翼地以眼尾余光瞥向身后，清水佑太以垂头丧气的状态，跟在我们身后不远处。! X5 _) n( p" X2 @$ {$ ]1 x' T
“我说，你不是已经清楚明确地拒绝他了吗？怎么还死心不息啊……”
麻友白了我一眼，“都是由纪不好，惹了大麻烦。”$ w# i4 N8 A9 E" J3 }5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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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该怎么办好呢？”- L5 y: Y, R$ I4 ?
麻友停在橱窗前，用橱窗的反光，看着身后马路对面的清水佑太，看了一阵，嘴角牵了一下，“由纪要准备好了。”) M. V5 o8 \0 x: i9 O) B'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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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准备好什么？
“三。”她左右看了四周一眼。
“诶？”到底要干什么？* O9 G5 n4 j; {' K v.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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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她握我的手紧了紧。
“慢着，到底……”5 b5 L) I" y. Z9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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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如箭发，麻友牵着我，突然往旁边的小路狂奔起来。我反应不过来，只能跟着她拔腿奔跑过去。! {/ e& x& a1 P$ w1 _2 l @7 t
在转了第一个弯位，我知道麻友要做什么，她是想通过奔跑来摆脱清水佑太。我回头看向后面，清水佑太怔了一下，犹豫了几秒钟，竟真的追了过来。论腿的长度，论奔跑的速度，我们必然不能摆脱他，我们只能躲起来。3 t0 k4 [- y8 h4 _
一边奔跑，一边在脑海里搜索附近哪里有可以容身的地方，一瞥眼，看见斜坡旁一丛木槿花，也不及细想其他，拉着麻友躲进花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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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友还想说些什么，我一把揽过她的肩头，用手指抵在她唇间，示意她噤声，随即就听见急促的奔跑声，由远而来，掠过木槿花丛，快速地跑了过去。
等奔跑声远去，继而消失，我都没敢作一声，等了许久，清水佑太没有要回来找的意思，才长长吁了一口气，顺着背后的墙壁缓缓坐下来，好险。
我紧张万分，怀里人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低下头，只见麻友仰着脸，眼眸因为愉悦微微拢着，嘴角带着藏不住的小得意，小声地笑着。6 s9 J1 N3 c4 U9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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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刚才还如此的惊心动魄，现在却笑得动人心弦。我轻轻抚着她的嘴角，也随她笑起来。, d6 c* g5 \7 k3 y# _$ f
努力地奔跑，拒绝所有人，躲躲藏藏，不见天日，但是，怀中有她，有她的笑颜，有她的爱，再辛苦再艰难，我也愿意。$ R0 e9 }$ R. j1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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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她笑意还深，我将我的笑意覆盖上去。
章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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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拜托敦子陪我一同去见清水佑太，既然会狂追着我们，想必他根本没有死心，我必须亲自当面正式拒绝他一次。然而有如此疯狂的举动，想必他是个情绪不受控的人，想要他好好地接受我的拒绝，必须要有个可靠且可怕的人做帮手。3 X# V) J( J% p7 C1 x
敦子是不二人选。" o5 C9 r0 V+ O3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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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寿司、一顿烤肉、一顿自助餐还有一个四人份的羽田家果冻蛋糕，以此作为答礼，敦子才勉强答应我的请求，也不负我所托，软硬兼施，让清水佑太彻底死心。+ [# I% d) y6 u%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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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由纪是忙于应付这个人，所以才没和我们出来玩？”敦子只顾着吃果冻蛋糕，头也没抬起来。3 o% L7 i$ V# T$ m5 H3 C
这个暑假敦子约了我几次，去游乐场、去新开业的商场、去她家、去已经升为警部的高桥警部家，但我都以忙碌为由一一拒绝了。自然不是因为清水佑太，整个暑假，我忙着去小宫山先生那边，忙着去上原先生的事务所，忙着，与麻友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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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现在除了小宫山先生那边，我还需要去上原先生那里。”敦子并不知道上原先生的事，我把上原先生是何方神圣，追随于他的用意略略说了一下。自然没有把根本原因说出来，只是浅白地说着希望自己能在书道方面更上一层楼。
敦子点点头，“既然是为了更好地发展你的个人事业，那么我就原谅你推却我那么多次邀约的过失吧。”6 j4 Y: e0 S$ Y, G
我连忙合十感谢。
“如果是为了其他人而冷落我，你就死定了。”她叉了一大块果冻蛋糕塞进嘴里面，没看我一眼，也没反省自己也经常为了高桥警部冷落我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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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会怎会。”我讨好地送上番茄汁，完全不敢跟她计较。
坐电车回家的路上，给麻友发了邮件，告知她我正在回来。以往只要我给她发了邮件，到达车站的时候，就会在车站门口看见乖乖等我的她。但今天车站没有她的身影，难道没有收到我的邮件？于是又发了一封邮件，告知她我已经下了车，正走回家。, N4 W! @$ q/ o* {: [& m%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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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没有回复。
或许手提电话没有电，或许正忙着准备晚餐，或许在庭廊里面画着画，等等，所以才没看见我给她发的邮件。0 [& I9 r0 v% Q' ~9 I6 P) \9 E9 f. k
一路上做了许多猜想，手提电话一直拿在手中，偶尔翻开查看，信号充足，电量充足，就是没有任何反应。4 y! u7 E4 h) R8 b! {. f4 B A! d
推开花园的铁门，便听见“砰”的一下摔门声，抬眼就看见愤然摔门出来的爸爸。他穿着居家拖鞋，居家休闲裤和棉质短袖T恤，满脸铁青与不满，一屁股坐在车库门前的阶级上。% R4 Z7 o- v5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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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没见过爸爸气愤至此，即便是妈妈离开我们，我逃学被老师教训，爸爸都只是微微蹙着眉头。现在穿成这个样子，又怒气冲冲地由家里跑出来，不用多想，也知道与麻友有关。我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麻友没有回我邮件。
在铁门前站了一会，不知道是否该上前慰问，也不知道自己能如何慰问，眼下这个状况我并不了解，即便了解，关于爸爸和麻友，我实在没有勇气直面他们之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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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我打定主意退出去假装还没回来之际，爸爸抬头看见了我。1 `6 Z, I. F- S5 r
他点了一根香烟，拿在手里，一口也没有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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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烟灰落在草地上，有些不忍。, E+ G- F$ Z" R4 c; z3 |)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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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看了看手中香烟，无奈地苦笑一下，“麻友……不喜欢我抽烟。”7 S2 c1 ~ d" g4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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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吵了架，气愤到摔门离家，爸爸还记挂着麻友的喜好，并且好好地遵守着。我垂下眼睑，心里面翻滚着莫名。
“爸爸和她为了什么吵架？”轻轻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去问。2 F% V3 h, @8 I- O'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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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扯了扯嘴角，很快就耷拉下来，“一些琐碎事而已。”+ A0 w' @. q- O) p8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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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爸爸的好脾气，麻友的千依百顺，能闹到两个人吵架收场，绝对不可能是琐碎事。我心中忽然有了些害怕，害怕他们是因为我才闹到这个地步。7 X/ S0 p6 M: }! b& X: M- G- Y
“只是事情积压太久，一下没忍住就爆发出来而已。”爸爸摁熄香烟，揉着眉间，“夫妻间总会有各种争执，这都是很平常的事情，由纪不需要为我们担心。”
“能告诉我，你们是为了什么吵架吗？”0 D1 W* A. q/ I; b# a! U.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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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看了我一眼，抿着嘴角想了想，像做了重大决定一般，压低声音问我，“由纪知道麻友在学校的事吗？”
我轻点头，每天放学回家，麻友都会跟我说学校里面的事，虽然并不知道她口中说的人物到底是谁，但一天里发生了什么事，遇见什么有趣的人物，有什么感悟，她都向我逐一讲述，我自是一清二楚的。- W' ^! f3 q/ n# d2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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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点头，爸爸眼睛明显亮了一下，然后微靠过来，继续低声问：“那么，麻友有跟你说过她和同学之间的事吗？”这般问罢，又补充道：“或者和老师之间的事。”+ Q& t4 J- _5 M' M
我怔了一下，大概明白爸爸问这话的意思，“爸爸的意思是……麻友在学校，发生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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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有些脱力地垂下肩，“也不是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感觉不一样了。”) A& D) P! z4 k c0 H
“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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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和以前不一样了。”爸爸看着我，满脸疑虑，“她有没有比较熟悉的同学？特别是……男同学？” P, w5 _) z# b$ X7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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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忙摇头，确实没有，麻友在学校虽不至孤僻，但因为全身心放在家里，放在我身上，故而没有什么心思去结交同学，更不说男同学了。爸爸这样问，自然是怀疑麻友心意动摇了，甚至是发现麻友有了第三者。% o9 o; ?: ~, J
我心中一阵慌，慌得手心微微发麻，连拳头也握不紧。我不知道麻友跟爸爸说了什么，不知道爸爸有没有往我这方面怀疑，假如被爸爸发现了事情的真相，事情会变成怎样？4 S) [* c; t: r( }1 E+ `& ?; a# v- U& S#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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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妄想过当向爸爸坦诚这件事时，会如何翻天覆地，我会如何固执反叛。但当事情真有可能走到这一步，我除了慌乱就别无其他。/ [5 M- n2 i0 H8 @9 p: s
爸爸长长叹息一声，重新点了一根香烟，依然没有抽，只拿在手里，“由纪会不会觉得爸爸很失败？”
我摇了摇头。作为桃李满天下的美术学院教授，手中成果、奖项累累，四十五岁的人，依然挺拔干练，相貌堂堂，风度翩翩。无论做人还是处事，都是无可挑剔的。所以我怎么都没想明白，这么一个出类拔萃的人，为什么妈妈会舍弃他。7 e" x- Q/ Q1 u( C% c2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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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所言的失败，仅仅是他与妈妈的婚姻。但想到我和麻友的关系，想到他如今的苦恼，又不禁替他可惜起来，他所遇见的、所倾心的，都是不把心放在他身上的人。9 l* ]: m4 C O2 l$ Q%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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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也好，麻友也好，我都用尽我所有待她们，尽我的全部讨好她们。我明白我工作很忙，没有时间陪在她们身边，知道她们对此必然怀有埋怨，作为弥补，可以体谅的、体贴的、退让的，我都一一做到。”他又再叹息一声，“可惜即便如此，还是事与愿违。”
爸爸并没有错，无论是对妈妈还是对麻友，都做得很好了。若果仅仅是因为他没有时间陪伴才导致妈妈和麻友的变心，那么，是否说麻友之所以恋上我，只是因为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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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爸爸能长时间陪在她身旁，开解她、宽慰她、了解她、满足她，那么，麻友还会恋上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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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很爱麻友吗？”许久，我才问道。能为麻友还清所有债务，能为麻友解决所有难题，能为麻友放弃所有情人、恋人，爸爸应该很爱她。
爸爸看向我，脸上挂着不能称之为表情的表情，看了我好一阵，便低头把香烟摁熄，“坦白说，像爱你妈妈的那种爱，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再有了。但麻友确实入了我的心，除了你妈妈之外，她是第二个让我觉得，可以与之一辈子的人。即便现在的她才十七岁，但我觉得，只要是她，我能和她走一辈子。”2 y$ Y7 ?* K4 n
心头被不知名的东西重重地撞击，疼痛迅即蔓延到全身，让我痛不能耐。3 X) H( C* z! S4 i: k
我也希望与麻友一辈子，我希望能牵着她的手，走完以后的人生，这辈子，只要她就好了。但是爸爸以同样真诚的姿态告诉我，他也希望能与麻友过一辈子，与这个和他有合法婚姻关系的人，这个他用尽一切办法救回来的人过一辈子。我渐渐明白过来，我现在到底在做些什么。
我在跟他抢，抢他的妻子，抢这个他用尽一切办法救回来并拥有合法婚姻关系的人。简直就是荒谬。+ L, c) A( B+ Q4 X5 t$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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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的邮件铃声响了一下，我茫然了好一会，才知道是自己电话铃声在响，翻开手提电话，是麻友给我的回信，“到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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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不知道能跟她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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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之前我还满怀着信心，斗志激昂地要与爸爸去争，要与爸爸抗衡，要与麻友一生一世，要与麻友天长地久。但是，当看见爸爸的眼睛，看见爸爸的沮丧，看见爸爸的真诚，看见爸爸的努力被我逐渐摧毁，我退却了，甚至想偃旗息鼓，想就此作罢，想回到原点，当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 V+ V( h' \; ^8 w7 R9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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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发来的邮件？”爸爸见我渐渐黯然下来的神色，便关怀地问。, V) E& l, o7 c/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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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敦子。”不可能向他坦白，我只能捡最方便的借口，“敦子遇到了麻烦事，心情很不好，希望我能出去陪一下她。”潜意识撒了谎，并且潜意识要离开。0 |. i7 }9 {+ W' R% V5 n1 V-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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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子。”爸爸明了地点一下头，给我一个最为慈蔼的笑容，“去看看敦子吧，既然求助于你，想必是很烦心的事情。”他也有烦心事，并且是因为我的介入才落到这等处境，却还体谅于我，笑着让我出去陪我的朋友。
面对爸爸，我无地自容。1 q5 z, A) ~8 m, _6 F#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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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抚摸着我的脑袋，“爸爸没事的，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由纪放心吧。”
我果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女儿。抱歉爸爸，抱歉。
我把爸爸和麻友都丢弃了，一个人茫然若失地去了电车站，上了电车，依着车门前的扶手，给麻友回复了邮件。1 d* f/ y) S,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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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友，抱歉。”
章三十五、
并不清楚电车开往何方，只知外面的路灯急速地闪过，划出一条长长的灯影，然后归于黑暗。车窗上倒影着我的样子，我不敢细看，现在的自己，定然是一副连自己都不屑的可怜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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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提电话在响了十数次之后停歇下来，我翻开手提电话，全部都是麻友的来电，以及麻友的邮件。
“由纪你到底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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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纪你在哪里？”8 A- \! e5 \6 W% o5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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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纪快回来，这件事不是你想象那样的！”
“你听我解释，事情并不是你所以为那样！”& ~9 \, K' q, c$ M: I# G) D,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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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要这样子做？不是说好要在一起一辈子吗？为什么你只听片面之词，为什么你不相信我？”+ B$ l, E& {! G. e; q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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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纪，求求你，回来吧，我求求你！”5 S: [ d k \: A$ V M- S
其实我连她和爸爸之间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清楚，更没有只听爸爸的片面之词，再者，爸爸并没有向我说些什么，爸爸一直维护着她，一直维护着我，这些都让我无地自容。爸爸全心全意地爱护着我们，我们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做着伤害他的事。. a, U' C; s$ S4 {& l6 t( f
我们是最差劲的妻子与女儿了。
我无法回去面对最最疼爱我的爸爸，也无法回去面对最最爱慕我的麻友，如果没有我，事情就不会闹到这个地步，麻友不会舍下爸爸的恩情，转投我的怀抱。一切罪恶的根源，都是我。' n' D- Q S; K0 C5 A7 W
电话铃声再一次响起，不是麻友的专属铃音。我翻开电话，只见敦子的名字正在闪烁。, A5 H6 O1 @8 [" c- D, [' v;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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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是麻友向她求救了？我思索了许久，在电话铃音快将断掉的时候，接通了敦子的电话。对于敦子一直有种依赖感，自从初见起就存在的莫名依赖感，这个人，是能指引我走上正路的人。想来也好笑，明明就是一个太妹，却在有意无意间，领着我走向正路。
“由纪跑哪去了，这么久才接电话。”甫接通，敦子就在电话那头嗔道。
真的是被麻友求救了？
“我……”我看了看窗外景色，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何处，“我在外面……” Z6 Z: _ P9 i. C& E, ]5 F
“有空吗？今天南当班，我做了好多好吃的，一个人吃不完，你过来帮一下忙吧。”连她一个人都吃不完的量，想必非常惊人。想了想，答应了敦子的邀约。
去到高桥警部的宿舍，敦子还围着围裙在厨房里面做着什么，不是说已经有一个人都吃不完的量吗？怎么还在做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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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没管我狐疑的眼神，让我帮忙拿碗碟筷子，然后麻利地翻炒了一下锅里的炒肉，就盛在碟子里面端出来。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说着闲话，敦子依然以埋怨高桥警部没有时间陪她为话题中心，大口吃着菜，大口喝着啤酒。
“敦子和高桥警部还真是让人羡慕呢。”这是由衷话，且不说是两个女孩子的感情，即便是男女朋友，一个是出身警察世家年轻有为的警部，一个是出身黑道打架无数的太妹，再怎样相爱，想必也不可能在一起。但如今状态，高桥警部不但说服家里，连警视厅内也接受了她这段不伦之恋，敦子父母更是为了她们放弃了黑道背景，老老实实地做生意。这种结果，想不让人羡慕也不行。" T0 a, h {' v7 i. s8 T
“是吗？”敦子喝罢手里的啤酒，又起身到冰箱拿了两听出来，“如果说，在抗争最厉害的时候，南被警视厅停职查办，爸爸这边又受到黑道同伙的恐吓，我也三天两头地被不知名的人骚扰，这样由纪应该不会羡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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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我从来没听敦子说过这些事，她向我坦白与高桥警部的恋情时，都只挑美好美满的事情来讲，我全然不知还有这些艰难。不过想想也是，这种感情，怎么可能一帆风顺。
“甚至把南的父亲也牵连在内，那个时候，我们都觉得，可能分手会好一些。”
“诶！”她们一直恩爱无比，我实在难以想象她们也曾有过分手这个念头。“那么有分过手吗？”
敦子笑了一下，“我自顾自地分过一次。”) P7 a0 V, A c; Y% z, G: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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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顾自？”
“嗯，就是我自作主张地自己决定分手，南是不同意的，但当时的我真的觉得不可能再走下去了，再走下去，受到伤害的人只会更多。所以，忽然有一天关掉电话，不再见南，自顾自地分手了。”敦子灌了一大口啤酒，很没仪态地打了一个酒嗝。
我怔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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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一切的错都在我身上，没有了我，事情就会回到原点，南会过得很好，我也会过得很好。”
我放下筷子，这两个都离不得对方的人，怎么可能过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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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是，我们过得一点都不好。南复了职，却在一次执行公务时，被匪徒打伤了，在医院昏迷了两天。我去看她的时候，她绑着绷带躺在病床上，脸上都没有了血色，呼吸很淡，好像死了过去一样。我当时就后悔了，后悔为什么就把她放开。”$ t n4 v- X) }5 Q$ i# Z)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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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细细想了一下高桥警部的脸，左边额际似乎有淡淡的痕迹，想必就是这次受伤落下的。- p1 }" u+ Z& p3 E5 S/ K$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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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这家伙醒来之后，向我坦白，其实那匪徒完全不是她的对手，她很容易就能把匪徒制服，但是她没有这样做，反而故意露出破绽，让匪徒敲破她的脑袋。”8 W Y9 [# `: \* l
“这、这是为什么！”我吃了一惊。
敦子笑了一下，却带苦涩，“她说只有她受伤了，我才会去看她，所以这笨蛋在确保匪徒无法逃出警察追捕的情况下，任由对方敲破自己的脑袋。”: {$ p, {! W- R&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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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来好脾气，行事风雷厉行，机警睿智的高桥警部，竟然为敦子失了理智，我实在无法想象。) [2 D- K1 m- B-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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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我离开她是为她好，怎料，因为我的离开，几乎要了她的性命。”敦子把剩下一口啤酒喝完，又打开另外一听，“所以，自那之后，我再也不做自以为是的事情了，自以为为对方好，自以为能解决一切，自以为什么都能重回原点。这些根本都不可能，事情发生了就发生了，感情付出了就付出了，不坦然面对，不勇于承担，那么受苦的，最终是自己，还有自己最爱的人。”
“敦子，”我垂下脸，没让敦子看到我脸上的表情，“敦子接到麻友的电话了？”- Z" E: P* r; i
她愣了愣，点了一下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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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知道了？”
“没有。”敦子没再喝啤酒，只是用手指拭着啤酒罐外面的水珠，“麻友学妹什么都没有说，但我知道她哭来着。”
“哦。”我不晓得该怎么向敦子坦白，麻友是我爸爸的妻子，是我的继母，我却爱着她。* `) [, }7 n% U4 u,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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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清楚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没有资格对你们做出指点，但是，无论发生什么事，逃避都不能解决问题，问题始终存在，你最终还是要去面对。与其躲起来，不如打起精神，鼓起勇气，勇敢去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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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抬起脸，“事情，不是你所想象那么简单。”# G6 z9 E4 f0 w, x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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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事情是简单的。”敦子看着我的脸，以我从来没见过的认真，一字一句地告知我，“假若因为事情艰难就放弃，那么，由纪完全不需要纠结，放弃好了，反正，由纪在意的，只是自己，无论别人怎么呼喊怎么努力，由纪都只是在意自己，自己过得安然就行了。”9 ~0 l1 U; A4 n# [) b
“不是的……”我连忙反驳。! ^" B( m1 ^# x4 f, P! W
“不是吗？不是的话，请回去把事情处理好。”她放下啤酒罐，“无论你决定放弃还是继续，都请面对面地处理，一味回避，难道由纪要重蹈我的覆辙吗？”& g, ~+ i7 ?" z5 E; C' V+ Y&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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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敦子推着出门，看见穿着短裤卫衣，趿着人字拖鞋的高桥警部拿着手提电话，有些无聊地坐在楼梯口敲着手表上的表盘。原来不是当班，敦子只是忧心我，才故意把我找过来，开解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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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警部换了鞋，开车送我回家，路上随便说了些话，很自然说到敦子跟我坦白的事。我看着交通岛的红灯，轻声问了一句，“高桥警部有没有想过，假如敦子那天没去医院，你还能做些什么？”" w. N9 J# U' e1 C1 }9 c/ U#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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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出这样的事，自然是深信敦子爱我，不会放开我。”高桥警部注视着红灯的倒数，“假如涉及到我的生死，敦子都没有来，那么说明她真的不爱我了，这样的话，我也不必为了一个不再爱我的人，浪费感情。”
“就是说？”& K& T9 X& W!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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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彻底放弃，永不再见。”绿灯亮起，车子继续前进，“感情总是有限的，如果自己所付出的得不到回报，再痴情的人，也不会再无条件地付出吧？而且，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吧，总不能任由一个人说了算。”) ^0 q8 _7 ?/ v* O' ^0 h4 N
想象着麻友对我不闻不问、不理不睬，我胸口翻滚出无名火。终究还是不能放开她，即便知道这些都是错，这些都是不可饶恕的，我还是不能放开她。然而高桥警部说得没错，感情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即便是错，即便是要做出决定，也必须征得麻友同意。8 [" P1 e* q! z" ^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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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友在家门口等我，坐在铁门前的阶级上，抱着膝头垂着脸，看不见她脸上的神色。
高桥警部看了我们一眼，没有多作打搅，笑着和麻友道了再见就驱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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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远去，周围回复宁静，在车上已经模拟好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面对着麻友，我只有惭愧。招惹她的是我，说要在一起的是我，放弃她的也是我，麻友一直都听我所言，一直都听从我的安排，然后，一直在家等我回来。6 h3 c5 t! w3 v ^- I7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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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友……”艰难地唤着她的名字。1 a1 h1 h6 X; H
“我和敏行离婚好不好？”她没抬头，闷着声音问了我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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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在那，完全反应不过来。
“我不要由纪难过，不要由纪离开我，我和敏行离婚好不好？好不好？”' ~5 [" n3 T# I(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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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瞬间，回到了许多年前，妈妈哭着告诉我，要和爸爸离婚的那一刻。
“由纪，妈妈是爱你的，但妈妈有不可不走的理由。”; a7 a6 T6 p- F
扪心自问，那个时候我恨妈妈，爸爸这么爱她，为什么她能狠心放弃爸爸，为什么她能狠心放弃这个家。现在麻友与我说着同一翻话，我当即陷入了无尽自责。毁掉爸爸毁掉这个家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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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果醬 + 其中CP (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