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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十六、

虽是请了假,但朝中有要事商议,高桥南还是要回去旁听。这年寒冬,故去的除了崇仁亲王之外,还有掌管皇宫警备的左兵卫督。因为事关皇宫警备,是天皇近身护卫,自是要寻个武功高强,又忠心耿耿之辈担当。) V. I  n6 `8 z& i3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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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心中早有人选,论武艺、忠诚,就非大岛家莫属。但她明知自己身份不比一般大臣,这等重要职位之人,绝非自己所能贸然举荐的,而且大岛家与自己私交甚笃,出言举荐,只怕会落个纠党结私的罪名。因此,高桥南将这话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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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仁见众人各有提议,唯独高桥南与秋元康不语,便笑着问秋元康,“关白可有心意之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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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元康抬起眼,看了看众人,淡声道:“臣以为,陆奥大岛家中,能有担此重责之辈。”

闻此,高桥南亦抬起眼来,看向神色自若的秋元康。自当年举荐大岛家入主陆奥,她便知道秋元康意欲拉拢大岛家。不过高桥南明白即便如此,自己与大岛家数代渊源,绝不会因秋元康横加手段而有所疏远。只是受人恩惠,行事处世难免就会有所偏颇。如今秋元康又再为大岛家请高位,高桥南不禁想起崇仁临终告诫,心中就有了多少想法。

秀仁听秋元康所言,点了一下首,“关白属意何人?”

“陆奥守,大岛松泽。”" B6 R, s( N3 p4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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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仁思索了一下,当日让大岛松泽去陆奥,就是看中他治国之能,又是忠诚之辈,才放心将陆奥交到他手中。这左兵卫督之位,让大岛松泽来担当,也合秀仁心意,但若大岛松泽回京,那么陆奥就失了得心之人,再派旁人过去,又怕陆奥如今形势要重头再来。

秋元康明他所愁,便又提议道:“至于陆奥国,臣始终以为,只得大岛家可掌控于内。”  f# ^2 m. G- h) @+ z; X1 m(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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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要大岛家守陆奥,又要大岛家回京任职,秀仁便有了踌躇,“大岛松泽再是能耐超绝,亦不可两边奔走,关白之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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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泽大人回京侍奉于主上,而陆奥,就交由松泽大人长子。”; @5 Q4 \, k. e* a$ f) m( z! s+ @

“哦?松泽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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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元康一躬身,“大岛博久。”

秀仁想了想,在脑海内思索着这个仅见过几面的大岛博久。秋元康见状,便将大岛博久这些年来辅助大岛松泽打理陆奥,攘内安外等等功绩与秀仁细细道了。见是秋元康举荐,一众大臣也是附和着这位大岛博久如何优秀、如何拔萃,陆奥由其掌管,必无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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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罢众人提议,秀仁看着始终没发一言的高桥南,“此人南宫可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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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看了秋元康一眼,回道:“此人确实难得,此前便一直在陆奥虾夷岛等地行走效力,较之他人,此人最为合适。”既然众人皆同意,高桥南亦不好出言反对,再者,高桥南心中本就属意大岛家兼任陆奥守,只不过碍于身份,不好出言举荐而已。  @8 I8 d0 `- ^& G) c. O  q

得全员举荐,秀仁便又一点首,“如此,就让大岛松泽回京,领左兵卫督一职,兼陆奥守。陆奥就交由大岛博久代管。”, f% k4 P: d2 v: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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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了早朝,内侍官由旁行出,请得高桥南留步,又请她到清凉殿去。高桥南深知秀仁找自己所为何事,心中便早有了打算,若是秀仁妄图将孩子要走,那么自己即便是拼死,也要与之抗争到底。( l9 r3 _) u2 h; L, c7 E

但秀仁似乎并无此打算,只是问了大岛家一些事,又问了这大岛博久是否可以依托,想来他亦对秋元康拉拢大岛家一事有些想法,故才特意让高桥南入内参详。& j- R  P# J9 X3 K* S

“敦子应是这些日子临盆吧?”到了末处,秀仁终是问了高桥南心中所忧。8 t6 E' C; v8 Y-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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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开始有些阵痛,想来应是这几日了。”昨日夜里敦子忽然有阵痛,高桥南慌忙让宫泽来看,宫泽坦言怕是要临盆了,府中当即如临大敌,一群人忙作一团。怎料忙至天亮,这胎儿又安然下来,没了动静。若不是宫中急召,高桥南根本不想来上早朝,只愿时刻陪在敦子身旁。现下与秀仁说着话,也是心不在焉,恨不得能尽快赶回白川院。9 A# L& N7 A4 K& a' ]* ?

秀仁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若能生个男孩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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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一怔,只是垂着首,没有搭话。那日敦子问着自己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自己选答女孩儿除了确实喜欢女儿之外,更多的,是为孩子日后着想。虽说自己将孩子认作亲生,无人知他与秀仁的关系,但终究是源自皇室正统一脉,若秀仁始终没有子裔,那么自己这个孩子,日后就恐怕难逃要接大位一路。

换作以往,高桥南或许会为能得此接位之机暗暗欢喜,但自从与敦子一起之后,心思就悄然转变了。此前之所以恋着大位,也是因为一时意气,被贬臣籍、被逼出宫、远离父母、受尽冷落,这都让高桥南生出怨气,亦生出了逆反。越是不遂她心意,她越是要将之夺来。只是,这些争来之物,于她其实并无用处。6 K5 ~3 M$ w5 \( M* c8 `

大位也好,官位也罢,甚至是如今私贸之事,若不是能造福一方百姓,她也不知得之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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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遇上敦子,与之互通心意互许终身,高桥南才明白,人生要有一人相伴才算有些意思,只得权力富贵,心中无依无靠无牵无挂,便是行尸走肉。如今将所有心思放在敦子身上,偶有争执,偶有恼火,但都让高桥南甘之若饴。比之大位,她宁可与敦子相伴终老,不作他想。3 I  x, b2 a. ~/ x&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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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如若秀仁没有子裔,自己若生得儿子,定然就会成为继位之选,如此孩子就要困在宫中,忧心天下,再无自在。但若是生得女儿,只要不认回秀仁,那么她身份再是尊贵,大位也不会传到她身上。& d0 m' ^2 R( B% i2 P* e6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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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由怀中摸出元英天皇传予她的玉佩,长长叹了一声。5 B  D- F) h5 r+ u,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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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宫,只见由依在宫门前急得团团转,身后随着一个府中赶来的侍从,见高桥南由宫中出来,匆匆迎上来,急声道:“殿下请速回府中,敦子夫人、夫人……”

听见是与敦子有关,高桥南也着急起来,连忙问,“夫人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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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夫人临盆在即,请殿下速回府中!”由依将一早安排在旁的马匹牵来,“麻里子夫人再三交代,殿下回去万不可直入敦子夫人寝殿,因有血气,怕污了殿下……”

高桥南还哪顾得上由依那重重交代,也不管身上袍子繁复,一撩衣角,踩着由依的膝头跃上马背,一夹马肚就催马而去。一路上连连加鞭,仍是嫌脚程太慢,恨不得这快马能生出飞翼,能飞回白川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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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马赶了一盏茶,终是回到府中,高桥南急急翻身下马,就直奔竹院。侍女见此都追在她身后,劝着小殿下快将落草,竹院一室血气,高桥南前去只怕会玷污于她。高桥南全都充耳不闻,往后一拂袖,瞪了众人一眼,却又掩饰不了眼中的喜悦与着急,就又匆忙赶去竹院。

甫入竹院,便听见敦子的凄声惨呼,高桥南心中一惊,更是加快脚步,但没走几步,就被由寝殿行出的友美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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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殿下!”友美一把拉住意图冲入寝殿的高桥南,“敦子尚在努力,殿下如今进去,只怕会扰了她,教她分神,那小殿下就更难出世了。”# A6 {  B3 Y: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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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高桥南本欲进去陪在敦子身旁,但听友美这般说,当即停下了脚步。- \' \# |! [  I( Z* I+ M8 L" [

“有宫泽与稳婆在,殿下且放心,敦子与小殿下定然无恙。殿下不若先回晴院,待有喜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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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回去。”不许入内相陪,高桥南已满心不愿,现下还要她回晴院,高桥南就更显不悦了。她一摆手,在庭廊里盘腿坐下,“我在此陪着敦子。”7 H& [- P. }* }" z4 Q9 b

友美知她秉性,也不勉强她,只是见如今天还寒着,就让人取软垫出来,又置了炉子在旁。# N- x0 I2 h, l6 l2 M*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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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殿内时而传出凄叫声,时而传出痛哀声,听得高桥南心惊胆颤、坐立不安。她握着玉佩,于心祈求,若能求得敦子与孩子平安,她愿以一生荣华富贵来相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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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耗至午间,寝殿内忽然静了一下,继而一声婴啼,响彻竹院内外。' A5 L# |4 Q" y8 T5 s' d$ G4 Q

高桥南连忙站起身,便又想冲入寝殿。友美急忙拉住她,“殿下且等等,小殿下才出世,室内尽是血气,会污了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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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才因怕分敦子精力,没进寝殿尚情有可原,如今孩子出世了,再被挡在外头,高桥南不由得有些恼火,“尔等都皆迂腐,既然怕被血气所染,何故她们就可入内,偏偏就将我挡在外头。”说罢,就往寝殿去。: \8 p0 u& K& z% l0 _+ d9 B8 d

还没进寝殿,陪在里头的阳菜就笑意盈盈地行出,见高桥南风风火火的样子,便报上喜讯,“托殿下洪福,敦子与小殿下,母子平安。”这句母子平安,高桥南便知道,敦子诞下了麟儿。% M7 d5 P4 i  U" `2 n/ R2 O( Y

她情难自禁地咧了咧嘴巴,笑得不知所措,一抬脚,就又要往寝殿去。, J4 I3 ^& R# A- r3 r+ D* N3 [

阳菜知拉不住她,也知劝不住,想到她与敦子恩爱,若真将她挡在外头,又确实不通人情,转而劝道:“敦子如今身子还虚着,宫泽虽已给她吃了补血汤药,但沾不得风寒,殿下此回见过她母子便好,今日就先回晴院,免得扰了他们。”

高桥南也不去反驳,直入寝殿,再行入内间。敦子就躺在床榻上,麻里子与宫泽陪在床前,正好挡着敦子的脸,让高桥南看不见她如今的样子。被褥、床单、衣衫都换了新的,热水盆子还放在一旁,里头置着才用罢的布巾,沾满血迹。高桥南见此心头又是一惊,两步并一步冲了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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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以为高桥南会留在外头,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生了孩子,她却不能来见自己一面,心中不禁有了委屈。麻里子虽在旁安慰着,却没能开慰她的心。如今看着高桥南不顾众人阻拦,直闯寝殿,直奔自己床榻前,那些因为孩子出生所受的痛、整日念着她的委屈一涌而上,泪就禁不住,如珠子般大滴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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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泽赶紧劝道:“夫人如今身子矜贵得紧,绝不可哭泣动气,不然就会损了身子,落下顽症啊!”

高桥南万分怜惜地拿指腹拭去她脸上泪水,柔声哄道:“敦子乖,听宫泽的话,万不可伤了身子。”

敦子勉强忍下哭意,撇着嘴,本来小巧精致的脸蛋,因生孩子败了血,苍白不堪,下唇破了皮,微微充着血,想来是方才痛苦之时自己咬破的,眼眸鼻子通红,可见这番折磨如何耗她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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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方才为何不在?”声音已然嘶哑,因忍着哭意,泪花一直在眼眶里打滚,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这让高桥南本已怜惜无比的心,更是疼得无边。$ S+ v+ Q/ C# f% J' C; @4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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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不该,不该去上朝,不该舍下你不顾。”一边说着,一边俯下身,也不顾室内众人皆在,轻轻吻着敦子眼睑,“待你身子好了,我任凭你处置,可好?”3 L+ }$ n5 d, d; T

敦子得她如此哄着,心中委屈渐消,如今身子正虚着,亦无力与之计较,便吸了吸小鼻子,看着因马上一番颠簸而发丝凌乱的高桥南,“可是如何处置皆可?”% g3 h; @1 H9 ^" ~4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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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喜欢,如何处置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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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这才噘着小嘴,淡了哭意。见她平复了情绪,高桥南才安下心,又吻了吻她的额,“此番辛苦你了。”

说至此,敦子才想起高桥南风火赶回,还没见过孩子,便问道:“你可见过孩儿?”

得她这般提醒,高桥南也醒起自己当真没见过孩子,一门心思赶来看敦子,倒是把孩子给忘了,她坐起身,挠了挠后脑,四顾室内,孩子并不在此,“孩儿呢?我孩儿呢?”

“小殿下在此。”麻里子让人由偏间抱了小婴孩出来,然后上前接过,再笑意满脸地抱到高桥南面前。0 F: B" ], j6 J! x8 L

高桥南慌忙起身,看着麻里子手中婴孩,忽然不知该如何去抱,双手递了出去,却左右皆不是。麻里子不禁一阵欢笑,主理尚侍走上前来,手把手地教了她抱婴姿势,麻里子才将小婴孩送到她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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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婴孩用锦被裹着,露出一张皱巴巴的小脸,只得半掌大小,一直合目睡着,一时看不出模样。高桥南看着小婴孩,想到这个就是敦子的血亲骨肉,就是自己每夜与之说着话,每日为之费心费神,耗着自己与敦子诸多心血的孩儿,心中忽然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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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她抬起脸,看着始终一脸笑意的麻里子,“这、这当真是我孩儿?”

麻里子一怔,不知她这般问是何意思。

见她没有回话,高桥南转过头来,看着敦子,“这,当真是我孩儿?”/ ^2 [7 c4 l% C& h- S+ E(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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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见她渐渐泛上泪光的眸子,不由笑开来,“嗯,他就是我与南的孩儿。”# E+ w( X, R. N- K+ v1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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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抱着小婴孩,跪坐在敦子身前,失声痛哭起来。自三岁那年,高桥南被贬了臣籍,然后被送出宫外,一个人,过着如同没有父母、没有家人的日子。看着别家孩子,父慈母爱,兄友弟恭,高桥南羡慕不已。但脸上却装出不在乎,一个人策马城外,一个人疾奔林间,一个人徘徊湖泊。若是能有一个只待自己好,专属于自己的家人,那么,即便是折三十年寿命,她亦在所不惜。& k; m: Q' M5 \+ K-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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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愿望,高桥南一度以为是奢望,直到遇见敦子,她便知道这个不再是奢望。2 C4 W3 J% c8 H9 C9 l: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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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爱她,怜她,敬她,护她,并且,给了她家族的延续,一个只属于她的孩子。她一直觉得自己悲苦,但如今妻子孩子在怀,又觉得上天待她着实不薄。连带过去十几年的苦,以及如今孩子诞生的喜悦,高桥南只能诉之大哭,喜的、悲的,统统诉之大哭。

众人不知她心中翻滚着这些,只道她欢喜过头,便都围上来劝着。怀中的小婴孩被高桥南哭声所扰,皱着小眉头,撇了撇小嘴,醒了过来。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哭得不成样子的高桥南,然后,跟着她,亦放声大哭。: D6 _9 n3 }  S7 d0 w8 Q5 z

一时间,竹院寝殿之内,哭声不绝于耳。众人都慌了神,既要劝慰大的,又要哄着小的,一屋子的人,尽皆狼狈。) o  Q9 f& s+ d8 |) _; w( ]* R

只有敦子笑看她二人,也只有敦子知道她的心,然后伸出手来,握着高桥南的手,合目睡去。

 

 

 

章四十七、& B) V- L7 x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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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孩子出生,竹院里还是繁乱不堪,众人都劝着高桥南回晴院,但高桥南怎样都不依,陪在敦子身旁,一步都不愿离开。见她这般情深,众人也不好强劝,唯有尽快清理干净寝殿,孩子就安置在敦子身旁。! g- F/ O' v, Q2 e4 U* D! {: \8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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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敦子入高桥府之后,高桥南一直给孩子物色乳母,先是属意由依兄长的正室夫人,后因倾情于敦子,又将孩子视作亲生,便觉这位夫君只是从五位上少纳言的横山夫人身份略嫌低微,就又向各公家探问有否适合人选。1 J  `) ]7 I) z2 o/ n( P2 P2 p

敦子看着高桥南为乳母一事劳心,稍稍思索,问道:“不若,孩儿由我哺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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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从没考虑过孩子会让敦子亲自哺养,向来权贵家中生得婴孩,都会聘请身份合适、得家主心意的乳母代为哺养,无需生母亲自喂养。身份高贵的家族,其乳母身份绝不会低,乳母在家主府中地位虽不高,但却是哺养婴孩长大的大功臣,往往会因被哺之子的尊贵,而得到更加尊贵的地位。. h3 Y8 v. T) i- W. v% E*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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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哺养高桥南的,是由依的生母,时任右大弁的横山家主之正室。虽然横山右大弁领着一个从四位下的闲职,却因正室大夫人哺养高桥南,在高桥南裳着之后,兼任了备前守。后来,更是凭借乳母子关系,将女儿由依送到高桥南跟前作近身,横山家的地位与实力无疑都高人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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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见及此,各家主母都着人来高桥府探问,并递入帖子,推荐家中女房。无奈高桥南性子乖张,越是争着与她攀亲的家门,她就越是看不中,故而人选一事迟迟未能定下。正苦恼着此事,没想敦子就如此提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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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怎行?”) a! b8 W; o* O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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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不可?”敦子反问一句,“我也没有交托给乳母,也是由母亲大人亲自哺养长大,我的孩儿怎么就不可由我哺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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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有些为难,京中从来没有哪家权贵的孩子由生母亲自哺养,但敦子这般说,她也不好一下子反对,唯有哄道:“生下孩儿之后,你身子未能复原,又怎能哺养孩儿呢?还是让乳母来哺养,孩儿就养在你身边,不随乳母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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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实在不解,为何我的孩儿,就要吃着别人的奶长大。”敦子拧着眉,很是不解,“若说矜贵就要舍下母子亲情,那我宁可不要他如此矜贵,由我亲自哺养他长大。”她拉着高桥南的手,哀声道:“母亲大人并没因为哺养我而落下什么症状,故而你无需忧心我的身子。孩儿若由乳母所哺养,日后自是亲近乳母,我实在不愿孩儿与别人亲近多于我,此事你就随我,可好?”

没了法子,高桥南深明敦子是爱子之切,若勉强让乳母来哺养孩子,定会让她生怒,当下只得应允于她。但乳母还是继续物色,恐防敦子身子有个不适。只不过不再拘泥于身份、家格,见敦子临盆在即,就请了由依兄长的正室大夫人前来,将孩子交托于她。

午后,在乳母协助之下,孩子吃了第一顿奶。初次喂哺的敦子有些担忧,怕孩子不适,又怕孩子吃不饱,然而身子尚未恢复,孩子抱在怀内,诸多顾忌,多少有些气若游丝的样子。高桥南在旁看着,甚是怜惜,一再哄着让乳母去喂,但敦子执拗地摇首不许。好不容易待孩子吃饱,才让乳母接过去,顺着孩子的背,舒他饱嗝。% t+ u8 k8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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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给敦子穿好衣衫,阿彩就端着补身汤药进来,高桥南给她喂罢汤药,扶着她躺回床榻里。众人见母子皆安然,都松了一口气,出去继续整理寝殿,只剩下阿彩在旁伺候。高桥南给敦子拭着额上微汗,看着她渐渐睡下,心中才稍觉安定。# ^; F; U& t- G4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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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母再将孩子抱进来时,孩子已然睡着,她见敦子也睡去,就不作打搅,想要带着孩子退下去。高桥南向她招招手,让她将孩子交到自己手中,想着敦子与孩子都吃饱,就无需下人在此伺候,便让她与阿彩一同下去。8 }9 W0 J) K# a1 q8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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饱餐一顿之后,孩子粉脸红润许多,高桥南细细打量着他,只觉天庭相当饱满,小鼻挺俏,眼睫毛弯长,胎发乌黑油亮,映得小脸雪白。说不出样子像谁,偶尔张张小嘴,微微皱着小眉头的模样,倒是与敦子有几分相似。2 k  w# _, y9 g6 ^3 d. C

屏住呼吸,极轻地握着粉雕玉琢的小手,高桥南盯着孩子许久,见他并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才轻轻吁了一口气,把小手握在手心。这个就是自己的孩子,适才抱着孩子大哭一场,她始终觉得虚幻,现下孩子的重量在怀,温暖在手,她才有了实感。! G& k4 ?/ @& v"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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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就是延续自己生命与希望的人,也是自己将要倾诉所有心血抚养长大的人。这个,就是家人,与她血肉相连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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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下头,嗅着孩子的额,那淡淡的奶香扑面而来,她弯着嘴角,在孩子的眉间轻吻了一下。: g+ S0 W0 L+ B

孩子睡了一个多时辰,忽然哭着醒来。一直抱着他的高桥南吓了一跳,问着匆忙进来的乳母这是何故,乳母回禀是饿了,看了看因孩子的哭声稍稍醒了一下的敦子,便不好打搅敦子的睡意,正要将孩子抱出去喂乳。敦子睁开眼睛,让高桥南扶着自己起来,然后接过孩子,撩起衣衫喂起孩子。) X! x9 H1 F4 M+ ?" ~2 I. _4 m%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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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见她并未完全醒透,一边喂着孩子,一边微微打着哈欠,便让她依靠在自己身上。她怀中的孩子,因为得母亲哺乳,果着腹,终于静下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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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鬼头。”高桥南细声骂了一句,便又握住孩子的小手。

如此喂了几次,敦子大致得了入门之法,无需乳母协助,也能好好地喂饱孩子。而孩子亦熟悉了母亲的气息,只要被敦子所抱,即便没有喂食,也比在旁人怀中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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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喂孩子与用膳的时间,敦子基本都在昏睡,高桥南一步不敢离,见她偶尔醒来,就喂她吃些补身汤药与膳食,尔后又伺候她睡下。这一觉到深夜,敦子才算恢复了些许精力。  `" S! U% X6 t: M4 C

孩子吃罢奶之后,在敦子怀中付之酣睡,小嘴微张,握着小拳头,放置在自己的胸前,随着呼吸轻微起伏。两个人围着孩子看了一阵,敦子便抬起头来,“孩子的乳名可想好了?”按照习俗,男孩在元服之前都是唤乳名,待元服之后才会冠上正名。

高桥南看着孩子,笑着想了想,“他既然生于竹院,那么就唤作竹千代吧。”

“竹千代。”敦子轻声唤着这个名字。" @6 R8 C; v# n% f+ ?$ k; T! A

“嗯,竹千代。竹者,虚心有节,挺拔长青,乃高雅之物,只盼孩儿日后也能有此秉性。”听罢高桥南这般说,孩子适时地打了一个小哈欠,惹得二人一阵欢笑,“你看,竹千代也喜欢这个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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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笑着点点首,抬起眼,看向始终专注于孩子身上的高桥南,挪着身子,依偎到她身上。高桥南将她揽入怀,一手轻轻拍着竹千代,由衷牵着嘴角,“敦子。”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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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6 W, g  K7 I" q; U: j: ^

“又胡言了。”敦子知她心中所想,握着她的手,十指紧扣。

高桥南轻叹一声,“今日所有,我从来不敢奢望,若不是敦子,我依然是孤家寡人,这个偌大的白川院,就只得我一个人,也不会知道,为人父母的欢乐,更不会有一家团聚的愉悦。这一切,都是敦子赠予我的,我理当要谢你。”& D  }  M% P) X+ T  ^* J1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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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你便应允我,日后决不可待我母子不好。”% v) S- x. [/ M2 g9 U

“定然不会。”

“决不可舍下我母子不顾。”1 L$ Z2 v3 }; ^+ o; Y%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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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不会。”/ ^0 @$ X' }  ]  i% x

“决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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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孩子都生了,敦子怎么还不信我呢。”高桥南打断她的话,然后吻着她的耳际,“若真不信,我便用我此生此世,予你证明。”话毕,吻落到敦子唇上。/ Y1 f4 ?, B0 e2 U3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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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喜得麟儿,次日就传遍朝野。当日敦子怀孕,众人都只当奇谈,但终究是别人家的事,日子长了便把这事给忘了,待现下孩子真的出生,众人就又生出好奇,这女女生子,会得个怎样的妖怪?无人知道敦子是怀着孩子才入府,便按敦子入府的日子算了一下,算得这孩子乃早产儿,便都认为,因是女女生子,孩子才会早两月出世,想必难以养活。+ _4 K# e3 ]* A6 V9 P/ O

秀仁在当天夜里就知道敦子生了儿子,不禁喜上眉梢,当即就要到高桥府去。心腹内侍官劝着孩子才落草,血气有碍皇朝气数云云,才勉强劝止了他连夜出宫的心思。过了两日,终能去见孩子,但碍于平安习俗,产后的三、五、七日会有亲朋探望贺喜,秀仁又怕撞上别人,就挑了第六日,带着数名心腹内侍官,趁夜深前往白川院。4 q! x) i* v5 s( [( e.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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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自是不愿让秀仁去见敦子和孩子,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孩子又确是他血脉,他硬是要见,自己也勉强不得。以敦子还在坐月子为由,断了秀仁要见敦子的心思,让乳母将竹千代抱出来,与他见上一面。( s& r* I- H' @( i&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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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乳母抱着孩子出来,秀仁也顾不得君王之态,连忙起身去接,得见竹千代小脸圆圆,甚是趣稚可爱,那头乌黑胎发柔软顺滑,黑亮的眼珠子明亮至极,不禁又怜又爱,抱在怀中舍不得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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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在旁看着,见此虽是不悦,但总不能将孩子夺回来。由着秀仁抱了一会,内侍官看了眼天色,在他耳边说着时候不早,再不回宫,怕会被旁人察得。秀仁才依依不舍地将孩子交回乳母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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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来,悄悄去,无人知道天皇曾夜访高桥府。" [0 a! D4 J$ }4 o: ?

高桥南返回竹院,竹千代已经回到敦子怀中。敦子看了她一眼,知她心中不畅快,当下让侍女乳母都下去,“南在忧心何事?”0 y$ D2 T3 G3 t

高桥南摇摇头,抱过孩子,躺在床榻里,头枕着敦子的膝头,撇着嘴角,一脸顿失宠爱的样子。

敦子理着她的发丝,“竹千代是高桥家的人,是你高桥南的儿子,任谁都不能改变的。”

高桥南连忙抬起眼,看着满脸柔情的敦子。

“他来见竹千代,与当日来见我一般,只是仗着皇权。我与孩儿都是一心待你,对你绝无异心,日后那人即便拿这天下来换,孩儿还是高桥家的血脉,绝不会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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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敦子这般保证,高桥南愧由心来。这人待自己全心全意,自己却因秀仁的出现乱了心意,当真不该。当即一翻身,连着孩子,一块抱着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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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压着竹千代啦。”敦子笑着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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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坐起身,由怀中掏出元英天皇传给她的玉佩,递给敦子。敦子知道此物是元英天皇传给她的信物,自是不敢去接。高桥南将玉佩交到她手中,看着玉佩上的流光,“此物并非什么天皇信物,这只是昭明上皇赠予若善上皇的定情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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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只知此物乃多代天皇相传,以为当真是天皇信物,没想当初昭明天皇赠予若善天皇,是用作定情,不禁也仔细端详着手中玉佩。' _% W$ L, Z+ l2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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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色上佳,白绿剔透,因为一直被高桥南握着,玉佩带着暖意。$ j  C( G% i8 h

“望此物,能佑你我如两位上皇情坚,也庇佑孩儿一生平安,多福多寿。”

如此,敦子就再不能推却了,将玉佩紧握在手中。

 

 

 

章四十八、( x2 C2 K& ?2 `8 q- o9 P6 D

次日众臣来贺,虽怀着各种心思,但礼数绝不能缺,纷纷送着贺礼来白川院。8 u' g! g5 `  S2 C/ F; V, {7 |* B9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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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车水马龙,由依与主理尚侍迎接不来,便让阿彩也出来相迎。有麻里子与阳菜陪着敦子,高桥南亦无需挂心,在正殿接见众臣。

一番祝贺真真假假,高桥南一听就能分辨。她只是笑笑作罢,看着众人送来的名贵之物,便让人布置酒席,宴请了众臣。宴至半席,内侍官也携着贺礼到达。高桥南双手接过贺礼,当着众臣面前打开,是一柄宋制翡翠如意,众臣观之都有些目瞪口呆。此翡翠如意之贵重,堪比一地大国,天皇将此赠予高桥南之子,可见天皇何等看重。; Y+ b- H1 I% Z* y! l2 A

高桥南将翡翠如意交到由依手中,让她送去竹院,然后请着内侍官入座,众臣才复回故态,继续畅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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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如意送到竹院,敦子只是看了一眼,就递给麻里子与阳菜把玩。麻里子细细看着,不禁赞叹翡翠之矜贵,做工之精巧。但见敦子对此物毫不在意,倒是一直握着昨夜高桥南赠予她的玉佩,爱不释手,心中就是了然。5 d! j4 N7 P; @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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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时间,式部卿亲王家眷都过来了。裕子夫人带着贺礼过来,抱着竹千代,亦是疼爱有加。恵理子亦随母亲而来,这初到白川院,本还略有些拘束的跪坐在一旁,见母亲抱过小婴孩,也忍不住甚是好奇地探过头来,看着已经醒过来的竹千代。她小心翼翼地递了手指,竹千代便只顾握着,然后轻轻捏着,见此,裕子夫人与恵理子都欢笑起来。# U+ z! a7 K6 c#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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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的孩儿真是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时时与他玩耍呢!”惠理子抬脸看着敦子。/ ]1 h/ F. `" w8 [0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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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理子喜欢的话,就多些过来。”敦子笑道。

“惠理子过来只会打搅于你。”裕子夫人见敦子满口答应,怕惠理子当真会听言常来,恐会打搅敦子坐月子,便连忙要劝止。% q' I) @- ?, K7 K

“并不碍事。”敦子轻轻拍拍裕子夫人的手,“惠理子我也很是喜欢,她能常来,也好给竹千代作伴。”说罢,又去握惠理子的手。6 Z4 H7 n: V  H

见她姐妹俩相见欢,裕子夫人也放下心来,抱着竹千代吻着他的粉额,怜惜非常。& ^2 z8 r: G0 Z- Z: V.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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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里子与阳菜见式部卿亲王家眷在,就不便打搅,先行回各自寝殿。

走在庭廊之内,春风徐徐,竟有樱花花瓣飘入。二人立在庭廊内,只见樱院内樱花烂漫,满目春意。+ L" n( j: N' ]' C% y& ~

阳菜笑了起来,“今年开得真早呢,姐姐可又要捡樱花花瓣备存了。”话出口,便觉不妥,麻里子之所以不辞劳苦去捡第一趟落花,都是为了高桥南。她待高桥南的心思,阳菜与友美都看在眼内,只是麻里子不点破,高桥南又没有丝毫情爱之意,众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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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高桥南一心在敦子身上,敦子生下的孩子亦被她视作亲子血脉,麻里子此情,恐怕是要付之东流了。现下这般说,就成了调侃她的意思,阳菜连忙又道:“这花瓣落了就让它落了,姐姐就不要再为此费神了。”+ P; j* ]" o6 C5 m/ w

麻里子明白阳菜的意思,笑了一下,看着随风翻飞的樱花花瓣,“落了也是可惜,既然殿下喜欢,我就给她留着。”

“但是姐姐……”阳菜以为她痴心,便又想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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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此事,我早已放下了。”麻里子摊开手掌,接过飘落身前的花瓣,“殿下也好,敦子也好,我都由衷喜欢,她二人待我有恩有情,体贴于我敬重于我,能相伴在她们身旁,便是我此生大幸。得此真心,我若再强求其他,那就是不知好歹了。故而阳菜无需忧心于我,较之去争一个无心于我的人,守在她身旁,替她分忧,护她真情,倒更让我舒心。”

看着她眼中笑意,阳菜知道此言非虚。能有这等豁达的心意,实在教人不得不敬佩,阳菜牵着麻里子的手,拉扯一下,便不顾仪态,先疾步起来,“来,我们回去捡落花。”

“啊,阳菜笨手笨脚的,只怕会污了那些落花。”麻里子笑着追在她身后。2 B6 j1 A2 n# I: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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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里子姐姐太失礼了,今天罚做樱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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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权当祝贺竹千代诞生。”7 U% Z$ ]% N2 |; d% w

麻里子做了三次樱花糕,樱花就开败了,暖春也过了大半。给竹千代新造的院子也建了大概,尚有一些细节位置需修改,新院便可落成。有麻里子替自己督工,高桥南很是放心,只是偶尔去看看,布局结构、亭阁楼台都甚得自己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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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竹院与敦子说了新院种种,敦子也是满意,但孩子才出生两月,就已建好院子,不由又再取笑高桥南心急。高桥南也随她取笑,说着待院子完全建好,就带着儿子去住一些时日,好让儿子先行感受一番。( S: l8 G) r: u; l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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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说笑着,侍女就来传话,三院夫人来访。自孩子出生之后,三院侧室就来得频密,初时是来探望敦子,好言慰问,尔后抱过竹千代,都舍不得放手了,之后都寻了借口来竹院,抢着去抱竹千代。

此时的竹千代已经长开了一些,小脸红粉菲菲,眼睛乌亮溜圆,总爱嘟着小嘴,模样十足敦子。对此,敦子倒是松了一口气,孩子出生之后,她一直有着担忧,这孩子样子会不会像秀仁,若真像秀仁,无论是高桥南还是自己,心中都难免会生出芥蒂。幸好孩子样子随自己,虽不及皇室一脉俊俏,但也是可爱非常,教人怜爱不已。% T& b9 O& p" O) O2 F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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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她们过来,高桥南急忙将儿子抱在怀里,生怕被人抢去。敦子笑着拍了拍她的膝头,往殿外看去,便见行入四人,除了麻里子、阳菜与友美,还有此前曾有数面之缘的松尾神社巫女,河西智美。& a1 p6 j; R( B- @: v. C  M

初见河西智美,是敦子由伊贺回来之后,那日闲着无事,高桥南就牵着她的手,慢慢逛着白川院。甫入松院,就看见在夕阳倾洒的庭院内,全神贯注练着舞蹈的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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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智美头戴立乌帽子,身着白水干,水干的衣摆扎进绯红色的长身绔内,双脚隐于绔中,腰佩一把缠着白绫的黄金短刀,手持竹骨蝙蝠扇,遥遥看去,便是一副男子模样。敦子见此怔了一下,友美的松院之内,怎么会有男子?$ Q' G1 M# H& e7 @6 U1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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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微微一笑,在她耳边轻声道:“这人是友美养在府中的白拍子。”. x) N, T- }# L! K$ l9 T

敦子当时吃了一惊,白拍子本系出巫女,以舞为生。有祭祀之时,白拍子便会跳舞奉神,平日则会到达官权贵家中献舞以供观赏。而出色的白拍子不仅技艺高超,亦多美丽动人,常为贵族们所趋之若鹜,亦有被显贵相中,继而养在别院之事。

显然,智美便是这样的白拍子。但友美一个官家公主,又已是高桥南的侧室,怎么就逆了本常,将白拍子养在府中呢?不过转念一想,友美之所以入高桥家门,也是迫于无奈,虽不知所为何事,但见竟将白拍子养在自己院里,可见逼迫她嫁入高桥府的无奈之事,与这人有关。& O' T* a2 o. \( c- h0 }

及后得见河西智美的容貌,敦子不由得暗暗点首,这般温柔宛若的模样,着实教人怜惜爱护。自己也是逆着本常钟情于高桥南的人,故而对友美养白拍子一事,只是稍稍讶异了一下,就无太多疑问。3 Q3 a! b$ x7 D3 U. Z2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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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是高桥南带着夫人前来,智美连忙上前行礼,见二人兴之所至,便即兴给二人舞了一段,虽没有丝乐助兴,但智美舞蹈灵动飘逸,身姿美曼,教二人看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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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几番相见,都是由友美带着过来,较之不太善言的友美,河西巫女倒算健谈。只是当谈到家世,她总是缄语,敦子便知当中有些缘故,也不多问,寻了别样话,减了众人尴尬。

如今四人行入,向高桥南行了礼,便都坐到敦子身前,说起闺房话来。高桥南抱着孩子在一旁,让阿彩端了茶水、点心、宋国蜜饯进来,听着众人说着哪家缝衣女衣衫裁剪独特,哪家铺子胭脂水粉怡人好看,又说着各家风月闲事、女房趣闻,便有了无聊。勉强听了一会,终是耐不住,将竹千代交到乳母怀中,独自回晴院看书写字了。

见高桥南离去,一众女眷蜂拥而上,轮着抱过竹千代。. {5 Z6 Y  H# t. }, W. {

敦子打着笑眼看着众人,示意阿彩到偏间取出指原着人由博多送来的贺礼,均是私贸换来的宋国佳物。敦子挑了精致合心的赠予四人,然后将单子交到麻里子手中,“早些日子各家都送了贺礼前来,虽然南说了无需在意,但领人厚礼,终是心中难安。我欲回以薄礼,但各家我均无所识,姐姐替我看看此名单,当中可以遗漏?”

麻里子接过细细看了,当日送礼之人皆齐列,有些嫡流旁支混了一起,便拿笔给她一一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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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指由博多送了些有的没的过来,姐姐眼光独到,又知各家心意,替我从中挑些作回礼,可好?”

私贸之事麻里子虽知得大概,但高桥南并无让她插手,而指原与敦子相熟,倒是高桥南故意所为,可见高桥南有心让敦子去接触私贸之事。按理,对于私贸之事,除高桥南属意之人外,都该回避,但敦子却将指原送来的礼单递来,就是全然信任麻里子的意思了。' u  h4 R) b* ]3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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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此信任,麻里子也不推搪,想到她身子还没全然复原,不好伤神,就当真替她思量该如何回礼。

定好回礼的礼单,麻里子拿去给敦子参详。当日敦子给她的清单,她重新编排了一下,按照各家官位、关系稍稍列了一个关系图,敦子观之便明了各家大概,不由得连连点首,“还是姐姐心思细密,知道各家关系,从而斟酌回礼,就不会因回礼轻重得失任何一家。”

麻里子微微笑着,“这些事你日后也需学着,殿下身居高位,应酬送礼多不胜数,她一心国事无法分神处理,就需你为她担当着。”

“我有何能耐替她担当,有姐姐担当便好,假若姐姐忙不开身,我自是鼎力相助。”敦子从没想过要为高桥南出面处理家务事,这些都是主母之职,向来都是麻里子为之出谋划策,她虽非正室,但俨然主母之格,敦子自知身份比不上麻里子,自是没有一丝想法。如今不过事关竹千代,她这做母亲的才不得不出面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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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里子见她毫无想法,不由蹙了一下眉头,但侍女在身旁,便没有多说,指着关系图上诸家,与她详细说着。

由权倾朝野的秋元家说起,然后是内大臣松井家,再到相关各家各院,让敦子对朝官有了些了解。顺着皇亲一线,说罢诸位亲王、内亲王,便就说到了友美的本家。+ V6 _! B  f  c, r5 K) y/ H5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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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有些意想不到,“友美的母亲是女王?”% `: h4 z' i! P8 `/ [( [+ \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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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里子点了一下首,“虽是旁支女王,因几代庶出,家道早已中落,家境又相当拮据,本想着要送给近亲权臣作养女,但女王母亲舍不得,故才一直养在毫不富足的王子府内。但即是如此,也非从四位的弹正大弼所能高攀的。”她看了敦子一眼,见她对官位不甚理解,便又解释一番。

“这位旁支女王相中舅舅……”麻里子停顿了一下,解释道:“也就是友美的父亲,当时只不过是才入殿的从五位侍从。听闻当年舅舅领着元英上皇的口谕,去了女王府中宣下,就邂逅了女王殿下。”麻里子作为板野家的外甥女,对于自家舅舅的这段情史相当熟悉,“舅舅当年可算是风靡一时的俊俏人物,各家女子都为之倾慕,女王见之也是芳心暗许。女王的父亲见此,就到外公家中提出联姻之事,虽说是家境困难无权无势的皇亲,但毕竟还是皇亲,论家格,板野家算是高攀,外公怎会推却,当即就定下了这门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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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至此,阿彩低声打断二人谈话,只见午膳已经传入,才知如今已是午间。二人谈了一个早上,麻里子说得仔细,敦子听得认真,便忘了时间,现下停歇下来,才觉得饿。阿彩让人布置好膳食,敦子又喂过竹千代,二人才一边用着午膳,一边继续适才所言。9 [% N; D! G. P% W4 M6 R; m

“不过终究是皇室贵胄,女王性子自是娇蛮任性,又觉得被自己相中,舅舅理应满足,就不许舅舅动收侧室的念头。”说着舅舅的辛酸事,麻里子却一脸欢容,“对于女王,舅舅并非无情,只是并非心中所爱,但碍于地位,也就只能听从。如此几年,友美出生了,女王见舅舅始终安分,就淡了戒心,却没想,舅舅却在这时,遇见了此生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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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抬了一下眼,等着麻里子继续说下去,但见她放下碗筷,呷着茶,心中便明了些许。她回头让阿彩将东西撤去,又将竹千代抱回怀中,吩咐众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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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众人都退下,寝殿内只得她二人与已经睡下的竹千代,麻里子对于敦子心领神会的本事,点首认可。) A' Z8 j: p6 x) k

“遇见何人了?”敦子轻声问道。% h: H/ J- p8 |" U'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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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里子轻叹一声,笑意还在,却带了无奈,“松尾神社的巫女,也就是,智美的母亲。”

 

 

 

章四十九、

松尾神社的河西巫女,因舞艺超群,且貌美至极,名声响遍平安京,各家权贵都以请得其到府中跳舞为荣。当中有被巫女所青睐的贵家公子,巫女其时青春少艾,动了情,便交心交身,却怎想自己的巫女身份,贵家公子也不过是玩玩作罢,并无纳之为侧室的打算。心灰意冷之际,发现自己怀了孩子,怀胎十月,就诞下了独女,河西智美。4 p9 a# D! W1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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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行了不端正之事,但因舞艺出众,兼且松尾神社与伊势神宫同出一脉,斋宫大人在见过河西巫女之后,甚是喜欢,每有祭祀,都是指明非河西巫女跳祭祀舞蹈不可,对于她与人苟且生下女儿一事并无看重,故而松尾神社的宫司便不好处置于她。待她生了孩子,还在神社后面辟了一清净处,用以安置她母女二人。

因被抛弃,河西巫女对于情爱之事已然心熄,只愿抚养女儿成人,那么自己就出家为尼,不再过问世俗事。但缘分之事由不得她,板野长世领弹正大弼之位时,同僚为贺他晋升,便请了河西巫女到府中跳舞,坐在上席的板野长世,在见过风韵奇佳、美艳得不可方物的河西巫女之后,就再也忘不了她。

板野长世长得俊朗非常,又是情痴辈,对于河西巫女更是费尽心机,苦苦追求。几番攻势下来,河西巫女终是敌不过心中孤寂,接受了板野长世的爱意。但因板野大夫人身份尊贵,又明言不许收侧室,长世便不好将河西巫女养在家中,每每幽会,总是在外面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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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来二往,风声自然传到大夫人耳中。一直虎视眈眈的大夫人得悉实情,知道夫君背着自己偷腥,哪能忍得,知道对方是松尾神社的白拍子,更是怒不可忍,召集家众,坐着牛车,声势浩荡地杀往松尾神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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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才八岁的板野友美,刚吃罢早饭,看着母亲带着一众侍女、侍从出去,虽不知所为何事,但看见母亲与近身骂骂咧咧的样子,知道与父亲有关。思及此,她偷偷爬上随在最后的牛车,跟随了过去。

去到松尾神社,看着母亲指挥着侍女侍从去砸松尾神社的后院,然后侍女由小院里拉着一个美貌非常的女子出来,抱着手坐在一旁的母亲,扬着笑脸指使侍女与之厮打,友美才知母亲来此的目的。

母亲爱着父亲,爱到可一天十二个时辰缠在父亲身旁,不许父亲别目一下。这种爱,就如院子里的藤蔓,缠得紧,几乎可教父亲气绝。友美看在眼中,无辜可怜起父亲。如今看着母亲,不顾自己的女王身份,落下面子率众来此闹事,可见母亲已气得失了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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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拉拉扯扯,侍女侍从虽仗着主人家势,但深知这白拍子是家主所爱,此处又是神社宝殿,都不敢过分,那拳头巴掌落下,却都不伤人。友美远远看着,明知此事母亲这边占着绝对上风,也就不再在意,百无聊赖之下,只能坐在庭院的树荫下,看着母亲一边叫骂一边叫唤下人使力去打。" _& U& v6 l: ?4 a1 [$ [

争执间,不知由何处跑出一个小女孩,看样子与友美年纪相仿,推打着侍女侍从,叫喊着“不许伤我母亲!”不过她始终是小孩,一下子就被侍女拉开,并一把推倒在地上。

小女孩哭喊着,却帮不得自己母亲,直到得知大夫人来闹事匆匆赶来的板野长世赶至,才勉强将众人分开。/ D7 S& C" T4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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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看着板野长世将河西巫女与小女孩护在身后,愣了一下,再看看那小女孩,不禁怒火中烧,“岂有此理,竟然把孩子也生出来了!你辜负于我,你辜负于我!”当下不顾旁人阻拦,不顾自己身份,失了心智,扑上前,打起板野长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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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司虽在一旁,但也只得开口相劝,大夫人再怎么家道中落,也是女王身份,他不好为了小小白拍子开罪于其。而河西巫女则得斋宫大人照拂,若是损了她丝毫,只怕会耽误了接下来的祭祀大典。左右都劝不得,左右都责不得,故而没有任何制止之法,神社后院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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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美见母亲一下下巴掌打在父亲身上,很是不忍,旁人都劝不下,便想过去相劝。还没走到三人身前,方才被推开的小女孩忽然抢到她面前,将她挡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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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你们伤我母亲!”小女孩见友美衣衫华丽,知道是板野家的人,见她行近,只道是要帮忙欺负自己母亲。大人的话,她是无能为力,但同是小孩子,她就有了几分自信,故而堵住要上前劝阻的友美。7 x9 S* ^4 N2 A! X/ O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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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美蹙着眉,见小女孩不分青红皂白,有些不悦,她生性内向清傲,不喜言谈,对于小女孩的斥责,更是不屑解释,想绕过小女孩行过去。( b4 K: Q# u3 C! G/ B4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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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见她绕道,就又急忙张开双手堵过去,但不及友美身子轻快,被友美快步越过自己,一直行到三人面前。

这时大夫人已失了理智,只知用力打着板野长世,才能将心头怒火泄去,完全没想到女儿会忽然过来。故当友美的小手拉着她的手时,她以为是不长眼的侍女,手一挥,巴掌就落在了友美脸上。这一巴掌,大夫人使了全力,友美又是娇小,巴掌不偏不倚地落在脸颊位置,友美当即摔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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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侍女吓得惊呼,慌忙冲上去,把友美抱起。0 T7 Z7 e  v( O4 l+ e4 e

大夫人与长世听见侍女惊呼,才稍稍缓过神来,回头便见友美瘫在地上,左边脸颊通红,都吓了一跳。大夫人顾不得长世了,急忙扑过去,抱着女儿连声问:“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友美可好?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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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美只觉脸颊火辣,想伸手去摸,但大夫人连忙握过她的手,与旁人急声道:“快去请医师,快去!”+ g6 e0 U! B) k

长世也冲了前来,想要在大夫人手中抱过友美,怎料大夫人抱着不放,哭着声音骂道:“都是你,都怨你,若非你辜负我母女,我母女怎会落到如斯境地!”. @" h7 i; G4 c7 S2 F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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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世既是内疚又是着急,连声道:“是我不该,是我不是,夫人快快让我把友美抱回家去,一直在此只怕耽误了伤势。”' Y' X( @. V1 O0 M6 G( L

大夫人本来还要骂些什么,但也是忧心女儿伤势,任由长世将友美抱起,然后冲上牛车,回板野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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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才还一场大闹的神社后院,一下子清静下来。小女孩抱着满身伤痕、衣衫头发凌乱的母亲,眼睛却一直看着已经远去的牛车。那个人,难道不是要来伤害自己母亲的吗?; {; }5 t( U: J: ^8 q; A8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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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板野府,因为顾着友美,大夫人已没有心思与长世计较,亲自在旁伺候,亲自给友美喂汤药。经医师一番医治,脸上火辣已经消去大半,友美吃着母亲喂到嘴边的汤药,想了想,轻声问道:“母亲可否原谅父亲?”1 }! u0 S( W  j( T; z- e1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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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回来的路上,大夫人就后悔了,悔伤了夫妻情分,悔伤了女儿。只是无奈性子高傲,又自恃身份,再者此事确是长世有负于她,种种委屈,让她顿失理智,才会落到出手伤人这等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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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女儿这般小声求着,让她心中一软,就又觉得,只要长世不纳侧室,由始至终只有自己一位夫人,那么,逢场作戏又如何呢?+ N" U# R* G# w$ H( h*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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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她抱着女儿,哭着点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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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世来看友美的时候,友美的伤基本痊愈了,他万分怜惜地抚摸着女儿的脸,然后把自己与河西巫女的种种,统统告知于友美,连带不敢告知大夫人的情深,也都告知了八岁的友美。7 e# O) }( X% c' W% p3 E

“那个小女孩,是父亲的女儿吗?”听罢,友美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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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父亲只有友美一个孩子。”

“那她是谁?”: G% e* z6 x$ H. `6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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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巫女的女儿,叫智美。”因为与友美读音一样,长世便在她手心写上智美二字,“名字是父亲给她取的,和友美一样,希望她也健康美丽。”

对于一个不是自己所出的孩子,也给她取了一个与亲生女儿一样读音的名字,可见长世对她的喜爱。友美想起小女孩堵在自己身前的模样,清秀的眉毛拧着,眼眸噙着泪花,却死都不肯使之落下。是个异常倔强的人呢。

“她的父亲呢?”1 K9 k" E3 F2 F  Y7 Q7 c'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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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世脸上微微黯然,“她的父亲不要她了,她只有母亲,所以父亲才会对她好。”

是个可怜的人呢。

再去见河西巫女,长世把友美也带去。自然并非故意带去,只是友美本要往岛崎家随舞师学舞,正好与长世同车,路上得知长世要去见河西巫女,心中起了一个念头,便提议一同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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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世宠溺女儿,也知女儿谅解自己,故并无太多想法,想着智美与她同岁,二人正好亲近,而且京城之内,河西巫女的舞艺是一等一的,友美随河西巫女去学舞蹈,亦是无妨。当下,就当真将友美也带去。* N) N, N3 d3 J* R* e7 t6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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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距大夫人前往松尾神社闹事已有半年时间,那日的事虽还记得,但友美已没放于心上,随父亲过去也不过是小孩心性。河西巫女见着友美,先是一怔,后听长世解释,就连忙让人端了和果子出来,笑着让她拿些。. [( P' G, y: L, p* |" a3 Y' N6 S

友美没伸手去拿,原谅父亲,不等于接受父亲的恋人。终究是因为这个人,母亲才终日以泪洗脸的。今日过来,除了兴之所至,多少也是为了见见此人,看看她到底使何手段,教父亲如此看重于她。" \9 d4 \8 s2 c1 a! W/ n$ W% a8 O

坐了一会,河西巫女陪在父亲身旁,道着家常闲话,倒没有任何亲昵举动,友美在这看了一阵,甚是无趣。抬眼看出门外,便看见了在庭院里面练舞的小女孩。友美认得她,这个小女孩,就是那日堵在自己身前的河西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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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只顾自己说话,并无留意友美,友美起了身,出了厅室,只见河西智美穿着日常衣物,一手执着一把蝙蝠扇,一手持着木制小刀,口中哼着友美不曾听过的音律,随音起舞。

智美身姿虽小,动作却是娴熟,只不过腰肢摇摆略显僵硬,手腕转动又不够流畅,但比起才入舞门的友美,已是高段许多。2 ^0 k$ l; w, Y7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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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美立在庭廊里,怔怔地看着她,脸上早就没有那日的倔强与愤恨,换上柔情与认真,夕阳的霞光透过院子的大树,斑驳陆离地洒在她身上,有着不可名状的虚幻。友美想起祭神大典上,跳祭神舞蹈的巫女,就是她这般专注与飘渺的。- S& b, \( Y: r2 E/ M4 s: O. s0 T

智美转了一个身,终是发现了一直立在庭廊里的友美,甫见有人,她先是一惊,动作也僵在那,再去细看来人,见是那日用自己挨一巴掌作为代价,最终制止了一场闹剧的友美,她嘴角随即微微牵动。

不知为何,这个看似孤傲冷淡的人,这个仅仅见过一面的人,让智美一见难忘。如不是得她,只怕自己母亲就难逃大夫人的魔掌了。1 E0 f" H: H8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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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坐在庭廊里,河西巫女见此,便又把和果子端出来,放到二人身前。智美笑着拿了一个和果子,咬了一口,却见友美一动不动。

“这是母亲做的和果子,很是好吃,你尝尝。”说着,智美取了一个和果子,递到友美面前。

友美看了看和果子,依然不动。  K2 S& W- _5 g9 R%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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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一口看看嘛。”智美只当看不见她脸上冷淡,笑着将和果子递到她嘴边,“来,吃一口。”

和果子快将碰到唇边,友美也没了办法,再者她也不过是小孩,美食当前,怨恨就暂且放置一旁了,当真听话地张了嘴,咬了一口。! f- e( M; t2 m$ m/ }) X" h

“可是好吃?”见她听自己所言,智美笑得更是灿烂,侧着小脑袋,有些期待地问道。因为侧着头,落在颈项间的垂发倾泻于一旁,露出了白净的脖子,霞光落于上,晕出一圈圈难以言喻的光。/ W, i4 q3 D/ a) A# Q

见友美只顾看着自己不回话,智美又把和果子递前去,碰上友美的唇,“来,再吃一口。”+ Y4 h) N$ s2 }4 }) u& b# y

这件事,友美一直都记得,本想去看看父亲的恋人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却没想,在庭廊里,遇见了这个才见第二次,就给自己喂食的人。, C0 ]7 R/ s2 h  T

那日的光、那日的风,友美都记得,连带这人的笑靥,这人软软糯糯的童音,都一一记在心上。

 

 

 

章五十、6 f+ ~1 M( z2 \. d

河西智美长大之后,女承母职,既继承了松尾神社的巫女一职,也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与舞艺。

与母亲一样,河西智美成了城中权贵争相追捧的宠儿,当中固然有痴心追求的,智美只是盈盈拜下,婉拒了权贵的好意。9 ?+ Z$ D( r6 \% [5 s3 h) y( o# q'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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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美为何拒绝于我呢?”苦心追求的权贵公子甚是不解,自己倾尽所有情意,并愿娶她为侧室,无需她再奔波劳碌,为何她就是不肯给予青睐?

“因为,智美已经有心仪之人了。”智美本已转过身,但听身后人这般追问,便回过首来,回眸一笑,然后再转过身去,没再让旁人探听自己心仪的,到底是何人。

这些事,她并没有与每日前来神社,随自己学舞的友美提及。并非有意隐瞒,只是不愿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事情,乱了友美的心。这个看似高傲冷淡的人,心却热血非常,这几年相识相交,智美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也知道,这个人的心,一直放在自己身上。只不过她不愿意说,智美也不强她所难,像如今这般相依相伴,也算是美事。! y" T$ [* D% T% }9 q' |3 H

她拿着和果子喂到友美嘴边,友美微抬眼,只看了一眼,便慌忙偏过目去,自己接过和果子,闷头吃起来。

少年情谊,少女情怀,懵懂又美好。智美以为只要自己坚守着自己的心意,那么,定会换来这人的坦诚。却怎想,觊觎她的,并非尽是正人君子。9 \/ S8 u# l# o* d  o

这日去了藤本权大纳言府中跳舞,又得众位权贵相邀,智美推搪不下,便喝了几盏菊酒。这夜里本与友美约好在神社相会,在院子里观赏夏夜繁星,因此,智美的心早就不在席上,想着随便应酬一下,就尽快返回神社,免得友美久候。因友美不喜酒气,故智美平日甚少沾酒,自是不胜酒力,如今被几位权贵好言劝着,一盏接一盏,便有了些许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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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人还清醒,智美勉力起来向众人请辞,藤本权大纳言见此,也是怜惜于她,便允她回去。坐上藤本家的牛车,酒意就泛上头。智美见藤本府到松尾神社尚有一段路程,正好合目歇息,好将酒气散去,无需惹友美不快,便合上目,浅睡过去。. G2 z( z- J( |  c$ ?) |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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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车徐徐驶出藤本府,转入往松尾神社的旁道,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忽然转入小道,离松尾神社越行越远。智美一直浅寐,并不知牛车行向别处,但心中大抵有个准点,合目歇了一会,见牛车较之往日行走得远,迟迟未停下来,心中便有了异样。微微睁开目,外头一片漆黑,着实不知如今身在何处。% R, T' ^2 v5 k& a- q* N, J# C

“劳驾,如今已到何处?”智美提声问着车夫。$ I8 x  L, }' \4 ]. Q: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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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车夫静了一会儿,回道:“回小姐,如今才过白川院。”松尾神社在白川院之西,过了白川院,再走一盏茶时间,就能到松尾神社。智美听此,也就没多想,合上目,继续浅寐。

牛车摇摇晃晃,又走了一盏茶时间,却始终没停下来。; ?; `, ~" `* ~9 m# d-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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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美这才隐隐觉得不妥。她睁开眼,又再提声问道:“如今已到何处?”8 J* n$ }% {8 ^$ [9 d" Y$ I6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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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车夫没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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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美心中不禁涌上一阵虚,她不知此处是哪里,也不知车夫是何人,但既是藤本权大纳言家的牛车,这人自必是藤本家的车夫,想到藤本权大纳言对自己的倾慕,智美壮了一下胆,大声道:“你到底要将我送往何处?我明日还要去见权大纳言大人,你若耽误我歇息,就扰了大人兴致了!”

这番话,竟让车夫停下马车来,但他并非畏惧智美所言,只因他要送智美来的目的地,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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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美小姐是太看重自己,还是太看轻权大纳言大人?”外面传来男子说话声,然后车门帘子一撩起,露出一个人的样子。

智美大吃一惊,往后退了一个位置,却依然能借着火光,看清楚撩开车门帘子的人,正是藤本权大纳言座下小官,正七位上治部大录,中村透。

这人因智美多次前往藤本府中跳舞,而有数面之缘,除此就并无任何交情。适才与他在藤本府中才见过,如今他就收买了车夫,将自己送到此处,当中定是有着不可告人之事。

白拍子被污被害之事,智美一直有所听闻,故每次出来,友美总是一再叮嘱,万事要多加小心,又想着不若自己亲自接送。智美总笑她小题大做,每次皆有恩主牛车接送,绝不会生出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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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想一时大意,竟真遇上歹人了。( [. Z- \8 D, y; U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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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治部大录中村透,一个箭步跨上牛车,不待智美回过神来,就将之打横,把她抱下牛车。智美高声疾呼,“你如此难道不怕得罪权大纳言大人吗!”她知藤本权大纳言喜欢自己,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勉强一个巫女,故才一直摆出君子之态。连藤本权大纳言也给自己几分薄面,这个小小治部大录,又怎会这般不知好歹,夺了权大纳言的面子,将自己污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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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村透冷笑一下,“就是因为智美小姐一直清高,已招权大纳言大人不悦了。无奈大人面子为重,不好勉强你这小小巫女,我这等为人臣子的,自当要替大人分忧,今日此举只不过是借我之手,解大人牵挂。”

智美大惊,她只道这人是色胆包天,才敢行鲁莽之举,却没想,所为全是为了藤本权大纳言。既是如此,如今自己只怕是劫数难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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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拼命挣扎着,双手胡乱拍打,中村透躲避不及,被指甲划破脸上皮肤,一下吃痛就松了手,让智美得了解脱之机。可惜才跑了两步,便被中村透从后追上,随即一个巴掌,将之掴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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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村透见智美瘫在地上不得动弹,才摸了摸脸上,鬓下已被智美的指甲划了一道深深的血痕,不禁怒从中来,也不顾如今只在野外,强行扑在智美身上,扯着她的衣衫,“智美小姐既有意中人,自非处子之身了,那么多我一人,想必权大纳言大人也不会察觉出来。”说着,手上用力撕扯,单衣悉数扯开,在月光下,露出雪白剔透的肩膀。8 u" i* ?. T; Q#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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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美挣着手,凄声呼叫着,想要由中村透身下挣脱逃去,但身子被中村透压得紧,她怎么推打都推不开一分,反倒让身上半披半挂的衣衫,卸了下来。

锁骨、胸脯,全都落在月色之下。还忙着撕扯衣衫、腰带的中村透看着眼前美景,有些痴,一下子忘了该做何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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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大人……”车夫在牛车旁轻声唤着。今日此事,其实都是中村透一人计谋,他知藤本权大纳言喜欢智美,便想将智美捉去,献给藤本权大纳言,以效忠诚,便收买了车夫,如此这般交待着。但眼下中村透似乎要行污辱之事,车夫就有些后怕了,若藤本权大纳言为此追究下来,自己就难逃罪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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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村透回过神来,向车夫轻蔑地哼了一声,“先让我爽快一番,尔后就也让你尝尝这京中一等一的白拍子的滋味。反正多你一个,藤本权大纳言也不会察觉得出。”5 s; A5 N# F& p

车夫怎敢去碰,但听中村透这么说,偷偷看了看身上衣衫散下七分的智美,咽了下口水,急忙躲回牛车上不再出来了。& X# s+ w$ L. r" A+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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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顾忌,中村透便急急解去自己身上衣衫,智美推打着他,哭得声音嘶哑,心中惊恐之余,又被绝望堵上。恐怕是守不住了,这几年苦苦守下的,只怕要被禽兽所夺了,怎么办,友美,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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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美想起友美昨天与自己说的话,说着今夜相约神社赏星时的模样,脸颊带着绯红,眼眸含着温情,手中尽是温暖。她知道,友美定是有话向自己坦白,必定是要向自己坦诚心中感受。甚至乎,她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回应,如何接受,如何与她共度余生。7 g# d7 D( [/ T# d0 g

可惜,没有以后了。果然还是逃不开,逃不开身为白拍子的命,被人玩弄、被人摆布、被人弃之如敝屣的命。' `# \0 p4 z  B: H/ S% z4 ]3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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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拼力挣扎,拼力喊着友美的名字,却又知,自此之后,自己再也无颜面见她了。怎么办,友美,怎么办?9 ?+ Q, d& ^4 }. o0 b+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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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微微震动,智美只以为是自己的心在震,但当中村透解下衣衫,正要长驱直入之际,马蹄声就响彻夜空。' ^& j  t& C6 @* y9 l, o7 @7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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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村透不禁一怯,现今之事终是自己一力所为,如是被人撞破,只怕会落得个奸淫民女之罪。当下就要起身去穿衣服,还没提好裤子,一骑快马就赶到。马上两人,前座是个身材颀长的华贵女子,而后座,便是智美一直心心念念,悲声呼喊着的板野友美。

未待马匹停下,友美一个翻身下马,只踉跄了一下,就站稳了脚步,继而不发一言,疾步冲上来。) J0 i7 b: {- O6 H# M$ E" {

因为月色洒在友美背后,中村透看不清她的样子,只知是个女子,一个满身杀气的女子。他急忙要将裤子穿上,却不及友美来得快,一个闪身,就欺至身前,然后收在身后的手往前一挥,银光一闪,中村透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呼,就没了性命。

车夫见来人一刀就了结了中村透的性命,吓了一跳,惊呼着跌下牛车,连滚带爬慌忙逃去。那本还在马背上的华贵女子见此,催马追去,无需一招半式,就将车夫制服。提着车夫返回牛车处,便见友美紧紧地抱着衣衫凌乱的智美,两个人哭得不能自持。. Y) T! P, ?% X6 C) E3 q8 b' N5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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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如今生了事端,此地不宜久留,友美你扶河西巫女上牛车,我们先回白川院,再商量此事该如何了结。”这女子,正是已嫁入高桥府的篠田麻里子。  y$ i2 ?4 Y% N5 C#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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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友美本来在松尾神社等智美归来,但左右等不见人,正想着人去问之际,家中就来了侍从,禀报着长世已经回府,让友美早些回府,莫再贪玩。这夜长世也是到藤本权大纳言府中作客,既然宴罢,长世已回到板野府,怎么智美还没回来呢?心中涌上莫名,便让人延路去接,却没有任何音信。, E6 f# v6 q8 I: T+ {

友美心中起了担忧,想回家让侍从去寻,但动用家众寻智美,若被母亲知晓,定会大怒,当下转去白川院,向表姐麻里子求助。  C. |- S1 d; F" q- p1 K

麻里子闻此自是上心,吩咐下人分头去寻,见友美坐立不安,便又提议二人策马去寻。也幸好她二人一同策马来寻,不然,就定会生出教她此生悔恨之事了。3 `0 X$ m; o* M, M, k- C

友美抱着智美坐在牛车内,外头有麻里子押着车夫,让他将牛车驶去白川院。她稍稍松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智美的脸。

智美躲在她怀内,把脸偏过去,“不要,被那人污了,会污了你的……”" H+ \! o$ b6 H# H: ^- [

“何处被那人污了?”友美执拗地扶着她的肩,让自己能好好看她的脸,但车内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唯有拿手细细抚摸着她的脸,“哪里?告诉我,哪里?”

智美没回话,只是小声抽泣着。- A2 L  J, P7 F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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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美叹了一声,俯下身来,指尖力度放轻,细细拭着她的脸颊,“从今往后,我绝不会再让人伤害你,绝不。”5 K8 \6 O9 _, R+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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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掷地有声的声量,却让智美慌乱无辜的心,得到安稳,得到依靠。这个人为了自己,星夜赶来,并手刃了歹人,救自己于危,全天下,就只有这个人,会把自己放心上,会奋不顾身,为自己落入大罪。$ A% O; ]& L5 J+ N. c7 P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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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美抱着她,哭出声来。: `2 r+ Y/ ?0 U

这番变故,无论篠田家还是板野家,都是无力去挽回的,终究是杀人大罪,且杀的是朝廷官员。麻里子没了办法,只得去求高桥南。% ]. ?( `" G5 d# \& g0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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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在晴院见了友美与智美,二人十指紧握,大有一同赴义的神色,不禁生了同情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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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巫女留在我府中吧,既然你对外声称有了意中人,那么我就权当一回意中人,反正我已是个娶妻的逆天之怪,养个白拍子在府中也是闲事。”高桥南当下就做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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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高桥南出面相护,麻里子和友美都大喜,急急伏下身谢恩。但智美始终愁眉苦脸,微抬眼,看了看高桥南,便又垂下眼睑。0 B! ]9 s$ R! U3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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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知她心中所忧,便又说道:“至于友美公主,犯的是杀人之罪,若是平民倒好打发,无奈是个朝官,虽说只是个正七位的小官,但他乃权大纳言座下臣子,若权大纳言追究起来,只怕是要以命相抵。”

闻此,智美与麻里子都急忙抬起头来,麻里子跪行几步,来到高桥南身前,急声问道:“当真就无搭救之法?”/ T8 W; s8 @- X3 n/ _

未待高桥南说话,智美就轻声道:“谢殿下仁义,小人微不足道,今日因小人之事,难为殿下,难为夫人,难为友美,小人便是万死,也不能报答诸位情意。”# m+ @3 O. X) O) V: P$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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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美听她这般说,紧了紧握她的手,“智美……”) x% L- a, x* D7 S: P- x$ `2 N/ Q" s1 `

智美摇了一下首,“假若要教友美落入艰难,那么,殿下亦无需费神于小人,小人此命,就抵给友美,那阴曹地府,由我陪着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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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众人都怔了一下,没想她情深至此。友美只是看着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许久,忽牵了一下嘴角,露出极少显于人前的笑靥,“好,我与你,来生作伴。”- |# v- l( @) c8 {

见她二人情真意切,麻里子想到这个如同亲妹的表妹,要舍命而去,禁不住落下泪来。' U& ]9 _" [$ a

高桥南看着她三人赴死的赴死,随去的随去,哭泣的哭泣,不由蹙起眉头,“好啦好啦,我不过是将关系之厉害与尔等一一道明,又并非无搭救之法。”

三人抹了抹脸上泪水,又看着高桥南,急切地等她道出搭救之法。

高桥南抱起手,“友美公主就与麻里子姐姐一般,嫁入我府中吧,只能如此,才无人敢追究你行凶之事。”, _: k# k6 g) `2 d! W1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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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都怔了一下,脸上当即漾起重见天日般的欢欣。, _+ ^+ ]" F& o  K1 s1 y; G3 \

此事处置并不简单,毕竟是取了朝廷官员性命,不可能草草了事。高桥南先让那同谋车夫前来,威迫利诱,车夫连声保证今夜之事绝不会教别人知晓,便才让他回藤本府。而友美的行凶肋差,由麻里子亲自泛舟到湖中,沉入湖内。尔后让智美与友美各自回家,次日就借故请了智美到白川院献舞,又道着智美如何得自己心意,智美又如何倾心于高桥南,这般两情相悦,即日就让智美搬入白川院,养在府中。3 y' M0 g$ U! N9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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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友美,就等了数日,中村透尸身被发现,府衙张贴告示缉凶,便知无人知晓是友美出手。再等了半个月,到了百鬼夜行之日,被高桥南捉回府中,继而求得留签,正式入户高桥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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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友美入了门,藤本权大纳言那边也查出一些苗头,但中村透掳民女在先,藤本家若出手,只怕会落得个同谋之罪。如对方只是弹正大弼也能打压一番,可如今友美依附之人是堂堂南宫,连天皇也要让她三分,自己一介官员,又怎敢与之相抗?无谓为了区区白拍子,区区治部大录得罪南宫。1 e' n, Z7 ]) ?& I6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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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将知情的车夫暗中解决,此事就当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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