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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十六、. }, k: d7 z: _9 e4 r/ y

回竹院后,高桥南旁敲侧击,约莫知道敦子去樱院,是向麻里子请教了些什么,又把由伊贺带回来的松茸及颇有伊贺风情的陶瓷送去,聊表心意。- e2 [/ t& }; N- ~5 ?+ a- C  k- J1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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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麻里子姐姐请教了些什么?”也不是说敦子矜贵得任何事都碰不得,但终究是怀着孩子,高桥南是怕她劳神损了身子,故而想探究她到底去学了什么。/ q3 _1 L' K1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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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后你便知晓。”敦子始终口密,高桥南也没有办法,不过麻里子行事处世她都全然放心,想来敦子随着她也不会有何差池,于是就没将此事放于心上。

指原在高桥府中逗留了数日,高桥亲自传授了打理家事之法,然后又把麻里子的弟弟篠田成佐请来,着其抽空去趟博多,以高桥代行之名,好好管治一下指原家亲。2 b5 K4 b( y7 L, Q9 _

比高桥年长两岁的篠田成佐,是篠田家独子,若非他当年招惹了祸事,就不会被方治亲王以此为挟,逼迫麻里子答应婚事。这位满身武家做派的篠田公子,因为母亲故去得早,自幼就是放荡不羁的性子。篠田家义总是恼其不争,麻里子则十分疼爱这个弟弟,姊兼母职地看照着他。及后篠田家义因为陆奥之役与京城保卫战破格登入太政官门,仗着家势,成佐就更是四出惹事。期间得罪了公卿家的少爷,被施了手段,诬蔑其夺人田町,当即被一直虎视眈眈的方治亲王得了破绽,要挟篠田家义将麻里子许配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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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成佐又上方治亲王府中闹事,自然没少吃苦,更被父亲禁在家中。直到麻里子被高桥南捉去,然后得了签文,成了高桥南的侧室,成佐才被放出来。得知姐姐得此遭遇,他不禁哭出声来,不顾家人阻挠,又直奔高桥府中闹事。# Y: c4 i% s! I  W+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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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他是麻里子的弟弟,高桥南没让侍从难为他,也没让麻里子出来,任由他在庭院里面破口大骂了许久。骂到末处,还让人拿茶给他解渴。成佐喝罢茶水,还想再骂,但得人滴水恩,也不好过分,于是才停下口来。

高桥南见他不再骂下去,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问道:“你是想麻里子嫁给方治亲王?”* v, f" p6 h9 e: J4 D0 z* A

“自然不是!”成佐连忙反驳。- V6 k7 B9 C8 w& P8 z-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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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不嫁给我,就是要入方治亲王家门,二者只得其一,别无它选。”高桥南直起身子,合上桧扇,扇柄指着成佐,“教麻里子落入如此困境的,非我与方治亲王,而是你。若你不招摇生事,若你规矩老实,又怎会得罪权贵,教他人趁虚而入,教麻里子苦不堪言?”$ ^3 [2 f3 u/ i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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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佐一怔,想反驳,却被高桥南抢先,“即便麻里子能侥幸渡此劫难,你这等脾性所为,最终还是会教她落入万劫不复之中。与其如此,还不如及早离家嫁予他人,少受你连累,遭不必要之苦。莫说我高桥府,就算方治亲王府中,也是她解脱之地。”: v5 [. Y! [9 ^

被她如此直陈痛处,成佐勃然大怒,忽地冲上前,欲与高桥南相搏。侍从都没想到他会胆大至此,想阻挡已是迟,但高桥南完全没有一丝惊恐,冷着脸,嗖地站起身,然后手一摔,将手中桧扇掷出,直直打在成佐脸门上。2 U  }0 [, @. v% i. L- f5 ~8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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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佐吃了痛,缓了一步,给了侍从时机,一众侍从急忙由旁扑出,将之扑倒在地。

高桥南走下庭廊,行到已经被摁在地上的成佐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想挽救最重要的人,你必须强大,亦必须隐忍,鲁莽行事,不但救不得人,就连你自己也会陷入磨难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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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佐看着高桥南,这连番责骂,竟让他心中的滔天怒火,渐渐平复下来,即便是麻里子最后赶来相救,众侍从放开他,他也没再冲上去与高桥南纠缠。1 `: |" b8 y* @5 W3 ^# N/ S

麻里子心疼地上下打量着他,又给他拭去脸上的泥土,连声问着有否何处不适,但他只是摇摇头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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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可会待我姐姐好?”见高桥南要转身离去,成佐急忙追前一步,急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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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回过头来,看看他,又看看麻里子,笑了一下,“自会比你好,亦不会让她受人欺负。”说罢,也不管二人脸上难以言喻的神色,回晴院去了。

之后篠田家义将成佐绑着来向高桥南请罪,高桥南笑着让人解开绳索,然后让成佐坐到自己身前,“假若有一机会,能让你重新做人,你可愿意去做?”) g9 T- k  n7 S( R3 N% n3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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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意!”成佐用力点了一下头。; h" l5 J4 q, n" ?0 r

“好,先去领个从六位下的兵部少丞,看能否恪尽职守,再行取用。”高桥南虽为臣籍,但身份始终尊贵,想要提拔一人也是简单事,着人上奏疏于太政官,众官员见是高桥南举荐,又是篠田家的人,不过是小小兵部少丞,也无异议,奏报天皇准其上任。* ]/ W+ _) L3 t9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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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此一事,篠田成佐便像换了一人似的,当真认认真真地当起差来,虽然性子还是那般任达不拘,却再没生过荒唐事。如此一年,见他操守良好,高桥南便着人将他升至兵部大丞,及后又因清剿山城国匪乱有功,再升至如今的从五位下兵部少辅。# d6 j  d& W( E5 o5 t& p" m

篠田家义看着本是恨铁不成钢的儿子如此长进,不由得百般感慨,如不是得高桥南不计前嫌用心提携,又怎会有成佐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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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佐倒没说些什么,但自此听命于高桥南,只要是高桥南所言,便无不允不听的。麻里子起初还怕弟弟与高桥南相斗,但见最后会是这般主仆相亲,亦是多番感触。& u1 A, \0 H5 B

如今高桥南说着让成佐去博多一趟,成佐自不会推搪,偏过头去,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指原,笑道:“我前去也不过是治标之法,治本之策,还需小指你自行斟酌。”# r; p$ e5 M4 [/ d$ y1 s1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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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贸之事,虽有指原家把持,但总需有人行走,替高桥南前去监管,颇有经世之策的成佐便成了不二人选。再者用以换购宋国财物的,是伊势国产出的银子,篠田家义身为伊势国守,这些资源自是源源不绝,让成佐去伊势备好银子,再运往博多进行交易,已是私贸之基本流程。如此这般,成佐与指原家自是有了深交,与指原莉乃也是多有交往,私交甚笃,成佐知她性子懦弱,总是借故取笑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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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成佐的话,指原不由苦起脸来,“成佐大人就不要取笑我了,教我渡此难关才是正事啊!”

在高桥南面前,成佐也不放肆,笑着瞥了指原一眼,没回话,继续给高桥南斟了酒,举碟相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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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麻里子说咲子夫人怀了身孕,你等下回去,取些滋补药材回去,好生养着,这首三月最为紧要,万不可掉以轻心。”高桥南呷了一口菊酒,吩咐道。) F8 p, U2 n& w* d, a

成佐挠了挠耳后,有些尴尬,但初为人父的喜悦溢于脸上,“她又非那般矜贵,无需殿下为此费心了。”) [# c, J# F% j- V3 \5 G! [5 T

“她为你篠田家辛劳受苦,如何不矜贵,你不知那十月怀胎的苦处,说得倒是轻巧。”虽没怀过孩子,但看着敦子那些妊娠之症,心中痛惜到恨不得自己能替她去受苦。现下成佐之妻也怀了孕,自然也深有体会,见成佐不以为然,就让主理尚侍去请麻里子前来,将自己心意告知麻里子。: u8 L. t7 U; r/ z: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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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里子点了首,让主理尚侍备好滋补药材,着人先行送去篠田府,免得成佐忘了。- h6 y. h8 O# h6 s) j- G2 S! l5 E. r  J

“你出发前,将咲子送来我这里住些时日,有我看照,府中又有宫泽在,你便可安心出行了。”安排妥当之后,麻里子便如此吩咐成佐。: d% o6 H. X; M* P! j% k! f' Q7 \

见是姐姐安排,成佐也不好推却,点首应允。' I5 B3 p' c" k$ F, N"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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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多之事就速去速回,一来免得时间长了,那些指原家亲只畏于你,看轻小指,二来也免得咲子夫人孤寂。”高桥南亦吩咐道,成佐当即垂首听命。0 W  x, N& X3 Z9 {' b

指原因得了敦子的松茸做礼,虽然席上已谢过,但此物过分珍贵,便趁离京之前,亲自去竹院再谢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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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正好缝衣女在给敦子量身做过年新衣,高桥南也是闲着无事,趁外面下了一场小雪,便借故没去上朝,留在家中陪敦子。听着由依禀报指原求见,就让她进来相见。$ O2 l& ]( g; z" g5 ~( o

指原行罢大礼,又向敦子感谢了一番,得敦子开言,才稍稍抬起眼,便见殿内地上布置着敦子夏秋时穿的衣物。因肚子日渐隆起,这些衣衫都不合身了,现下只能拿来作款式借鉴,裁制新衣。看见这满地的绫罗绸缎、华衣锦服,指原有些眼花缭乱回不过目来。

敦子见此笑了一下,问道:“小指可是喜欢?”% Q& l" \+ J, L5 X: @8 Y

指原连连点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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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是我孕前衣衫,往后只怕也穿不下了,衣衫都是我所喜爱,兼且穿得不多,就此弃了很是可惜。如若小指不嫌弃,你带回博多可好?”以往在伊贺家中,舍去的衣物都是赠予侍女,如今身为高桥家妇,衣衫华贵,又是身份尊贵,衣衫自然不能贸然赠予下人。往时都是交给麻里子转赠别家女儿,现下见指原喜欢,便生了将衣物相赠的念头。

指原没想敦子会如此慷慨,这些衣衫的用料、造工都是京中一等一的,畿外之人即便富贵,也未必能寻得这样的缝衣手艺和衣料。如今敦子竟舍得将衣衫全都送予自己,指原不禁欢喜万分,连忙点首,也不怕侍女笑话,拿着衣衫在自己身上比划,又是一惊一乍。" t0 g1 E/ S2 @8 ]2 z7 }3 y

高桥南在旁看着,不禁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敦子的衣衫被小指穿上,总觉有莫名之感。”只见指原因她这话垂头丧气欲舍不舍地拿着衣衫,便又道:“不过得了这些衣衫也好,告知那些家亲是夫人赠予,让他们知晓你与夫人亲近,你在此处有人照拂,莫教他们看轻于你。”; Q( Z5 |. a" d-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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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此,敦子也知高桥心思,便亦笑道:“既是有所照拂,这区区衣衫就不足为道了。”说着,与阿彩耳语数句,阿彩当即回身入内,未几,便捧着一个锦盒出来。

“这……”指原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依命接过,打开锦盒,里头竟是一柄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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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乃伊贺所铸名刀,伊贺守金道。本是赠予殿下的随身小件,但殿下佳物甚多,并非样样随身,此刀放着亦是可惜。小指既为家主,也应有护家之物,这伊贺守金道就赠予小指,权为信物吧。”当日给高桥南选的伊贺守金道,最后敦子亦一同带回京中,想着童子安切纲过长,不好随身,就想再配一把肋差。如今高桥南说着照拂之意,知道她想自己与指原一族多些亲近,便就将此刀相赠,以此交心。

指原没想高桥南会有这等打算,敦子此举更是将自己纳为心腹,不由得又惊又喜,急急伏下身,额贴地,谢过二人恩典,心中自然就全然信服于二人了。5 f# s3 C: O$ @; N& W%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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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带着敦子赠予的衣衫与伊贺守金道,指原与成佐一同回博多去了。

 

 

 

章三十七3 g4 q. r4 _7 M8 o; L!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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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博多之前,篠田成佐便听麻里子所言,将正室松井咲子送入高桥府,安置在麻里子的樱院住下。待安顿好,麻里子想到敦子也怀着孩子,与同是怀孕的咲子想必会有些感同身受,让二人见见面,往来一下,也好稍减二人孕期之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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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来竹院问了敦子意思,得知府中来了孕妇,敦子自是起了兴致,念到怀孕初期应安稳为重,就没让咲子前来,让阿彩备了滋补物,自己亲自到樱院那边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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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已入浓冬,京中连着下了几日大雪,白川院内外早就落了厚厚白装。阿彩伺候着敦子穿好冬衣,又用绒布裹好暖手炉子送到她手中暖着,再着人一路打点,竹院往樱院这段路上绝不可有任何雪露,这才陪着敦子去樱院。

还没到麻里子的寝殿,便见麻里子行了出来,向她笑道:“我那弟妹并非贵客,我陪她过去竹院便是,你何苦亲自前来?”这般说着,与阿彩一人一边,扶着敦子行入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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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咲子夫人新孕在身,理当好生护着,不宜多动,我在竹院也是无聊,过来正好走动一下,并不碍事。”敦子往殿内环顾一眼,便见一位素装佳人跪坐在门前,向着自己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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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还下着雪,若是染了风寒如何是好?”麻里子扶着她到殿内,行向早已准备好的软垫上座。

“我又非那般经不得风寒,麻里子姐姐莫与南一般见识。”敦子笑着坐下,向那位素装佳人回了一礼,“今日冒昧来访,请咲子夫人莫见怪。”: v+ g, _0 B+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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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稍抬头,谦恭地浅浅一笑,“有劳敦子夫人费心。”

这女子就是篠田成佐的正室夫人松井咲子,乃当朝从二位内大臣松井诚长女。虽说是长女,却是庶出,且母亲早逝,一直不受松井大夫人所看重,裳着后就嫁到当时还不过是兵部大辅的篠田家。说是看中篠田家乃当时迅速崛起的武家新贵,但从二位内大臣家的公主被下嫁区区正五位下的武家,不但有被看轻之意,甚至是受辱。咲子为此伤心了许久,连她的陪嫁侍女一开始都整日以泪洗面哀叹不幸。幸好咲子并非骄矜之辈,虽然伤心难过却也做好为妻为媳的本分,如此,就更教篠田家一众看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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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佐胡闹则胡闹,待妻子却是一等一的好,咲子的种种都看在眼中,知她与自己一样没了母亲,孤苦长大,又是受到家中主母逼迫,才下嫁自己,不由得更为怜惜于她。得夫君怜爱,又有麻里子在旁开解,咲子才淡了抑郁。: Z2 F7 ]5 S* v! O# N' |0 b/ l

如今篠田家在这数年间得了中纳言之位,又与高桥南攀了亲,这倒是松井内大臣家始料不及的。再者不曾被人看好的成佐在短短两年之内步步高升,得了比内大臣自家子侄还要高的兵部少辅之位,众人就再也不敢小觑咲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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篠田家能得此家势,全赖高桥南相助,故而篠田家众也是以高桥南为尊,咲子在麻里子这处还能以家亲自处,但见敦子前来,就守起主仆之礼了。# N; L) E. S# e3 a* C) F5 o6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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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让她随意坐下,问了些话,咲子都是恭恭敬敬地回答着。对此,敦子向着麻里子无可奈何一笑,麻里子知她意思,便在当中穿针引线地搭着话。得家亲搭口,咲子总算减了拘谨,见敦子不似京中公主小姐,毫无做派,话语中尽是真诚,当真去了拘谨,欢谈起来。" |/ G; ]( l$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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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至午间,这边侍女布置着午膳,门外主理尚侍就来报,“禀夫人,松井左近卫少将在外求见。”3 f7 e* L$ o5 b- W7 L% T3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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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此,麻里子与咲子都不由得笑逐颜开,麻里子更是连声让主理尚侍将人请来樱院。敦子有些奇怪,这松井左近卫少将到底是何人,听那姓氏,想必是咲子家亲。既领着官职,那便定是男子,又怎能直入女房后院?

想起身回避,但见麻里子与咲子都不为所动,自己贸然离开就显失礼了,唯有端坐着,等那位松井左近卫少将来见。' u5 r- T/ q; I' [8 [* M

人进来的时候,敦子当真以为是男子,再细细打量一番,才知是个穿着男子狩衣,腰携太刀的女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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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孩儿身子颀长,样子清俊非常,朗目疏眉,顾盼间神采飞扬,唇红齿白,笑若春风,如不是肌肤白皙剔透,在看见咲子与麻里子之后露出了娇态,还真看不出丝毫女孩儿姿态。敦子看着又是不解了,这女孩儿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怎么就成了左近卫少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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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人正忙着给自己行礼,她也不好去问,只听女孩儿朗声道:“松井家么女珠理奈,见过敦子夫人。”原来是咲子的同胞亲妹,松井珠理奈。. g& n3 T5 ?: f) k9 ~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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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罢礼,她也不拘于小节,跪行到咲子身旁,拉着她的手说着今日本要去篠田家的,但得悉咲子被送来高桥府,就急忙过来相见。说话声音还是小孩童音,神态亦没了刚入门时的英气,倒显出几分小儿姿态。

说了一会话,麻里子让人备膳进来,四人在樱院用着膳,吃得一半,就又听见外面侍女传话进来,高桥南回来了。3 m2 @6 M! r3 s0 K) c6 X

敦子不由自主牵起嘴角,知道高桥南回竹院后看不见自己,于是找到樱院来了。麻里子也是知趣,让侍女备碗筷上来,又让主理尚侍再送入膳食。3 v3 M* s, x* r1 u: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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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回到竹院没见着敦子,一问之下才知她去了樱院,此前敦子也是偶去樱院,或者麻里子偶访竹院,高桥南都是回晴院不作打搅。今日前来不过兴之所至,想到敦子也随麻里子学了一段时日,就想看看她到底在学些什么,没想一入殿内,便见一屋女眷,当即扯着嘴角笑开来,“原来诸位都在此,我可是要打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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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见她行入,都行着礼,唯独珠理奈直着身子,只一颔首,权当行礼。7 S/ k& f3 G. o, n2 G) G6 R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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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看了她一眼,见众人皆在,就不好多说什么,行到敦子身旁坐下。麻里子自也是看见,拽了拽珠理奈衣角,示意她再行礼,没想珠理奈撇了撇嘴角,直着身子始终不语。# _5 w2 s/ D% [

高桥南没再管她,接过敦子送到身前的碗筷,用起膳来。这一席倒是没再说话,待用罢午膳,珠理奈与咲子、麻里子说了一会话就请辞回去了。高桥南并无搭话,因为晨起得早,就窝在软榻内,握着敦子的手,枕着自己一只手臂浅眠。听见珠理奈要回去,便睁了一下眼睛,只见珠理奈向着自己又是一颔首,就退出去了。. q) _% o/ E+ [# b( V+ R& {2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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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麻里子也不好再视而不见,说道:“珠理奈还小,礼数不周之处,殿下就见谅于她吧。”

“她自幼在宫中长大,怎会连这些礼数亦不周?”高桥南反驳一句,微微坐起身,阿彩就奉了茶上来,让她吃了些醒神。6 j- j+ h0 {8 n, x

咲子也连忙伏身道:“是咲子教导无方,请殿下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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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摆了一下手,“与尔等都无关,是这孩子不肯予我好脸色而已。”

闻此,麻里子与咲子皆伏下身来。敦子不知当中是何缘故,但见麻里子与咲子一副领罪之态,心中便是不忍,紧了紧高桥南的手,得高桥南回过目来,又朝她微微摇了摇首。! y2 r* T' M# v# ~, l

“也罢也罢,不说此事了。”高桥南知道此事与二人无关,亦不想再烦心,便又说起其他事情来,“今日先生并无上朝,听内侍官所言,是染病在家歇着。敦子你乃先生养女,寻日天放晴,就去趟先生府上看望一下吧。”- c4 y0 d; A1 i4 [

敦子点点首,当即吩咐阿彩去备药材、唐果子,等下个晴天就去一趟式部卿亲王府。

“不若我也一同过去吧,也好照料着敦子。”麻里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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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也好。”高桥南顿了一下首,转目看见由依就在门外,低声禀报,领地有呈文递入。既有公务就不好再留樱院了,她与敦子说着晚膳时分才回竹院,就往正殿去了。0 q0 p) A- @6 B$ Y

待高桥南出去,敦子才探究起适才的事来,“松井少将与殿下可是有私怨?”1 [$ U! I5 f' r$ r# p( l% G

麻里子与咲子互看一眼,苦笑一下,“殿下既非器量浅薄之辈,珠理奈又非生事之徒,何来私怨。但就偏偏她二人互看不对眼,才有这等不快。”  K* n! o1 |) V4 a, U3 U

敦子更是好奇了,高桥南乃堂堂南宫殿下,臣子再是有怨气,亦不敢直陈脸上,那松井少将何故就这般胆大妄为呢?又问道:“可是祖上有结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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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里子摇摇首,“这倒没有,当年殿下被众臣相迫,亦有为数不多的臣子忍而不语,除了你养父崇仁亲王之外,内大臣大人一门也并无插手。如此,实在无怨可言。”' z- O- ?7 k) N# }# @" t2 b3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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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怕是与我等有些干系。”咲子在旁静了许久,终是开口说话。

麻里子看着她,想了想,有些了然,“如无其他因由,那就恐真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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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见二人话中含糊,连忙问道:“是何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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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还需从咲子的姑祖母,德宽院夫人说起。” 麻里子握着茶杯微微看了咲子一眼,静静呷了一口。

咲子见此,明麻里子意思,思索片刻,就接过话来,“姑祖母大人曾为昭明上皇的女御,甚得上皇圣心。昭明上皇崩御后,姑祖母大人悲伤难抑,便落发出家,本意从此潜心修行不问世事,岂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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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料及后即位的若善上皇竟也早早崩御了,”麻里子放下茶杯,将话接回来,“只留下元英上皇与元东宫两个无辜稚子。德宽院夫人怜二人年幼孤苦,一直以来多有照拂。元英上皇因此甚是感恩,连带内大臣大人一家亦多有亲近,常召其家亲入宫相见。珠理奈便是在这个时候带入宫中的,那时约莫两、三岁的样子,一如殿下当年离宫时的年纪。怕是如此,才引得元英上皇关注,多加看重这个孩子。”

“所以方才南说的自幼在宫中长大,就是因此缘故被送入宫中?”敦子问道。" X+ F( |0 l4 `- @  L;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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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送入宫中也不尽然,元英上皇受众臣所限,不能日夜见于殿下,珠理奈的出现,确实缓了一下她思女之心,于是就常接入宫中相陪。珠理奈也是讨人欢心,元英上皇也好,今上也好,都很是喜爱,元英上皇更是动了要将珠理奈许予今上作女御的心思。”麻里子停顿了一下,“说这话时珠理奈还小,并无人当真,待元英天皇崩御,看着渐渐长大的珠理奈,便有人重提旧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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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如此,那为何如今会领左近卫少将之职?”8 a# E: A* {1 {, B) s, p

“这都是今上一时起的玩意。”麻里子笑起来,“旁人道着让珠理奈入宫为女御,怎想珠理奈不为所动,说着不要嫁人,日后要辅助皇朝,振国之威。这童言无忌,博得今上欢笑,也起了玩意,当场授封她左近卫少将之职。”* E) G5 m. T( D' v8 t! f

原来这左近卫少将之职是这般得来,敦子不禁哑然失笑,但想到松井内大臣家的女儿在元英天皇与秀仁面前如此受宠,就稍稍黯然,亦多少明白高桥南的心思。这人是得自己母皇兄长怜爱的人,这教高桥南如何能予她好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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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了一声,只听麻里子又说道:“因有今上纵容,家中就更是百般宠爱,珠理奈便养成如今性子。当日咲子嫁入我篠田家门,珠理奈生怕咲子会受委屈,就日日跑来我府中,守在咲子寝室里,不许成佐与之亲近。”

闻此,敦子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咲子也红着脸,轻声道:“珠理奈那时还小,根本不知夫妻之事,只道成佐大人欺负于我。还好得麻里子夫人开口相劝,又保证绝不会让我受委屈,珠理奈才罢休。”

想起这件往事,麻里子也大笑起来,“没想这孩子当真信了我,知我习武,竟说为了保护姐姐,也要学武,这几年就当真风雨无阻,来我府中随我学武。”这般说着,麻里子逐渐淡下笑意,“我与珠理奈亦师亦友,她待我好就如待咲子一般,故而我的事,也甚是上心。”

说至此,敦子心中已有了些大概,此后就生了麻里子被高桥南抢回府中的事端,想来珠理奈就是因此对高桥南生出怨怼的。/ O  u  X- R  o( y5 d2 |8 n' P

“我入殿下府中,珠理奈很是不忿,又是请求今上处置殿下,又是来府中生事。”; m2 X+ n: K& R* v' h1 v

“这般说来,就如成佐大人一般。”听罢,咲子便笑着搭了一句。

麻里子连连点首,“确实如成佐一般,但成佐还是听劝,殿下一席言就回去重新做人了,只不过珠理奈向来是众人相让相敬的性子,全然不听殿下说法,即便我从旁劝着,亦不改心中执见。”* \6 B2 n. }; c! B# u# N

“即使是如今亦还怨着吗?”+ [# g) z" H! I8 l

麻里子苦笑一下,“按理说,早该放下心结才对,但你亦见适才境况,若是我等都不在此,只怕她二人要纠缠起来了。”这般说着,又是一声叹息,“若是她二人真因此生了事端,那教我等如何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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咲子亦甚是忧心地轻叹一声,“珠理奈也是被众人宠坏了,才有这等冒犯。只愿殿下谅她是小孩心性,不至迁怒于父亲大人,继而为难松井一门。”6 l) i8 b# x+ O0 m' ]! l;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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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点点首,高桥南虽不至会公报私仇,但性子倔强,言语间不相让想必是在所难免,“我等几家既是这等关系,她二人一直僵持也无益处。”她想了想,“这样吧,南这边我且去劝劝,松井少将那边就劳烦麻里子姐姐与咲子夫人再多加好言,省得日后再生适才事端了。”

麻里子一颔首,“也好,殿下那边就有劳敦子你了。”( v& l  L3 \, V; `

“在那之前,我定必要将麻里子姐姐的樱花糕学满出师,这才好与殿下相求。”; }4 t' E8 O7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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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里子抿嘴一笑,“殿下至今还不知你来我此处学些什么?”9 W$ h/ W" K# G# {

“若硬是探问定然会知,只不过她也是信姐姐不会教我不该之事,就全然不管了。”敦子笑得鼻子微皱,样子无邪。7 j' v4 }! X6 N) o  z,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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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便好。”麻里子始终笑着,别目看了一眼外面细雪,心中似有什么汹涌而上,却又被自己死命压下。

 

 

 

章三十八、0 D: }' o* Z4 y; ^0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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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将樱花糕端上来的时候,高桥南还以为是麻里子所做,吃了一口,便知道这樱花糕并非出自麻里子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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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边嚼着樱花糕,一边笑看坐在自己身旁,神情期待的敦子,原来去麻里子那里就是为了讨自己欢心,学做樱花糕,高桥南不由得笑得更是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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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见她只顾着笑,又没点评这糕点味道,全然不知她的心思,于是问:“这樱花糕可好吃?”& B4 K/ E' b3 R"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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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樱花味道稍稍淡了一些,但是出自你手,便又觉得这味道甜蜜几分了。”这般说着,高桥南又拿过一块咬了一口。+ c/ a# C0 ^4 m- M! m8 k6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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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高桥南一语道出何人所制,又道着甜言,敦子不禁脸上微红,“你怎知是我做的?”( y* D+ {2 _  t7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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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终日缠着麻里子姐姐,还能学些什么呢,我只道你是随她学些京中玩意,没想是学做樱花糕。”高桥南看着手中已咬了一口的樱花糕,“你这新学手艺,自是与麻里子姐姐有些差距,不过这样子与味道都学得几分,新手而论,确实是不错。”说罢,将剩下的樱花糕一口吃尽。7 g/ f3 t1 e0 ^( \; g7 ?) q7 Y! J% ]: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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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得此评价,敦子也甚是满意,点着头,又拿了袖巾给高桥南拭着嘴角,“我也是喜欢这樱花味道,反正在府中也是闲着,就向麻里子姐姐取经了。”/ t' U9 ^0 E7 C  X2 b

见她不肯坦言是为了自己才去学,高桥南笑着抿了抿嘴,“我亦甚是喜欢樱花味道,那敦子日后,可会给我做?”

“有麻里子姐姐给你劳心,何须我献丑。”见她说着麻里子做得比自己好,敦子心中还是有些小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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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里子姐姐做的自然是好,但我更想吃敦子所做。”一边说,一边挪着位置靠到敦子身前,握过她的手,笑着道:“日后给我做,可好?”5 i- Y" b* m' M6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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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学做樱花糕就是为讨她欢心,只是碍于颜面,不好将此话直言,现下高桥南这般求着,敦子也不好再端着架子,“要我给你做亦无不可,你应允我一事即可。”

“好好好,我统统应允。”高桥南只当她看中了何物,并无放在心上,一口就答应了。9 p& K% s# u7 J& a% e) Z7 G7 s! b

“当真?”敦子没想她会一句不问就答应,“你当真能自此以后,不再与松井少将置气?”3 ~+ j1 |4 q/ k3 ~0 n) T3 V

听此,高桥南怔了一下,微微蹙起眉头,“怎会无缘无故说起珠理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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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非无缘无故,”见她脸上温和褪去,知道她确实在意珠理奈所作所为,便连忙柔声道:“那日得见你二人如此,我便向麻里子姐姐问了原由,才知我等几家渊源甚深,若真伤了情分,就教夹在中间的篠田家为难了。”

高桥南想反驳什么,但见是敦子所言,便忍了忍,偏过目去没作声。

何曾见过她这等忍气吞声的模样,敦子看着便是不舍,轻轻拉着她的手,又再柔声道:“我知这般做是强你所难,但你大人大量,珠理奈也不过小孩儿,你就莫与她置气了,可好?”

高桥南握着她的手,始终拧着眉,还是没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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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是怜惜麻里子姐姐,不解你救人于难的好意,才误会于你,待麻里子姐姐与咲子夫人道明缘由,再待她长些年岁,定然会体谅于你。你就莫因这等小事,难为篠田家。”

见是敦子劝慰,起初高桥南还能忍着不发,如今听着她这般说,都是要自己退让的意思,那些怨气不由得冒了上来,再也不强忍了,“敦子只听别人所言,只见别人可怜处,就任由我受辱受屈,去招旁人白眼吗?”3 l3 g2 F+ v9 M: j! h1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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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连她稍落身段亦是舍不得,又怎会舍得让她去受辱受屈,任人看轻于她呢?如今不过是为了几家和气才有此言,却没想高桥南竟有这等说辞,心中不由得一慌,急急握紧她的手,“怎会要你去受辱受屈呢,我……”想辩解一句,但想到自己方才所言,确实没能体察她心意,并且勉强于她,是自己思虑不周,言语欠妥,便没强辩,转而跪起身,揽住她的肩头,小声说道:“是我不该,此事是我多言,你不要恼我了,可好?”

高桥南也是脾气上来,偏过脸,不想去理会她。但敦子的柔声软语就落在耳际,身子就半跪着贴在自己身后,她就有了不舍,回过身来,将敦子抱在怀内,叹了一声,“旁人如何非议于我,说我种种不是,我都可一笑置之,但你绝不可亦如此待我。天底下谁都可以,但你绝不可以。”; Q/ i- E$ e  o1 w- q4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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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当然明白自己在她心中位置,亦是懊恼方才失言,便以额抵着她的脸颊,贪恋地蹭了蹭,“我怎会非议你,我所言所行,全是为了你。”说着,微抬眼,亲了亲她的嘴角,便紧紧搂着她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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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她如此讨好,高桥南总算消了一些怨气,明白敦子所做确实是为自己好,想了想,开言道:“既然你已得知我几家渊源,亦该知珠理奈如何得宠于母皇与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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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点了点首。

“这人聪明伶俐,又懂事乖巧,母皇喜欢她,也是情理之内。说不在意,那便是诳人,听闻她如何受宠,如何得母皇心意,我自然也不好受。”高桥南看着门外,回想起以往偶尔入宫,珠理奈就坐在元英天皇身旁玩耍,心中就无限失落。, g3 t' M. A  I; r# L) e+ |8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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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敦子自是知道她心中郁闷,便又再将她搂紧,“元英上皇亦是无以为念,才将松井少将留在身旁,她心中所念,终究还是你。”

“母皇待我种种,又怎是旁人可比,我自然晓得,所以并无怨言。再者珠理奈也是可怜,自幼丧母,咲子夫人又早早嫁到篠田家,性子有些乖张亦是难免。”

听高桥南如此说,想来怨气当真消了,敦子这才敢搭话,“她待麻里子姐姐一如亲姐,行事才这等冒失。”. \7 k. w( W: H6 R  U2 I)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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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这事,她也算是受了两次三番的打击。”高桥南收回目光,落在敦子身上,“先是有咲子夫人下嫁篠田家,继而是麻里子入了我高桥门下。况且,原本咲子夫人本无需下嫁,无奈身后无依无靠,才被迫嫁入篠田家,故而珠理奈就更是痛苦了。”4 J; s9 q* s( w)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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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这等事情?”敦子好奇起来,“为何最终还是嫁到篠田家了?”* g+ m* z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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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松井内大臣家历代侍奉皇朝,家门曾出过数位中宫,甚是得势。原本和秋元家平分秋色,但是近几代却渐渐不敌,便逐渐失势。对此,现任家主松井诚一心想要重振家门,当中最为便捷的手段,自是与有权势的家门结亲。松井内大臣相中了当时风头正盛的后起之秀篠田家,便想着由旁支里收个女儿作为养女,然后嫁到篠田家去。”说到此,高桥南停顿了一下,“敦子不在京中长大,怕是不知公家与武家之矛盾。”1 [. z2 |" t3 n- M( W

敦子点了一下首,试着分辨,“内大臣家自是大公卿家族,那时的篠田家,只是得了个正五位下兵部大辅的小小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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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公家自恃地位崇高,一直轻视武家,自命为主,视武家为鹰犬,故而若非家格甚低的公家,就绝不会与武家联姻。不过这松井内大臣确是老谋深算,他看中篠田家实力,觉得日后必能坐大,故而动了缔结姻亲的心思。然而堂堂从二位内大臣又怎能将自家女儿嫁到篠田家去呢,故初时是属意将玲奈收为养女嫁去。”; C7 S1 r$ U# j2 F. l

“松井少纳言?”敦子微怔,她万没料到玲奈与松井内大臣家还有这等牵扯。& B7 h& E2 f6 s, }

高桥南又是一点首,“松井一门本是大家族,这内大臣家乃是主家嫡流,而玲奈这一脉为旁支庶流,其父松井直只是从五位上少纳言,虽然其姑母嫁予先生做侧室,但家格始终低微,如此地位,作为嫡流养女嫁去篠田家也是合适。没想内大臣家主母大夫人一直不待见侧室所出的咲子夫人,坚持要将咲子夫人嫁去篠田家。这位松井大夫人乃旭仁亲王家的女王,身份尊贵,松井内大臣也不好过分驳斥,唯有备了极厚的嫁妆让咲子夫人嫁过去,而后又对篠田家多有提携。一则本来就是要拉拢篠田家,二则心里对咲子夫人有些愧意,也想多加补偿。因此珠理奈常往那边跑,内大臣也是不管,想着珠理奈过去,也能给咲子夫人一些宽慰。”' Q$ Y( t$ I5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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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那日麻里子之所以未能将此等关系一一道清,想必是因为见咲子也在,便不好挑她伤心事。) ~' z& B& Y$ d8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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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理奈自幼丧母,自小便是得咲子夫人呵护长大,姐姐出嫁已是不舍了,再见姐姐是逼迫嫁入武家,那更是使了性子,故而才会跑篠田家去闹事。也幸得篠田家有麻里子在,不然以珠理奈的性子,只怕是要将篠田家闹翻了。”

“她姐妹二人,又确实姊妹情深。”闻此,敦子感叹一句。; z% U8 [0 f$ |. x4 G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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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麻里子开解,又见成佐真心待咲子夫人,珠理奈才罢了休。却没想,麻里子嫁入我高桥家门,这孩子就转了方向,竟来我此处闹事。”  I' ]( ^* ?$ L. M#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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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笑了起来,但怕高桥南借此生怒,于是虚掩着小嘴,“松井少将与麻里子姐姐也是姊妹情深呢。”2 _/ T6 C4 d) W6 j! J4 Q4 S

“又非亲生姐妹,何来这等深情。”高桥南哼了一声,将敦子掩嘴的手拿下来,“对她我可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麻里子怜惜她,咲子夫人疼爱她,替她求情也就罢了。但你与她不过萍水相逢,凭何为了她指责于我。”越说越气,嘟起嘴一脸气愤。8 f3 `4 {2 G0 Y5 R# `& z7 P&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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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她是在撒娇,敦子不禁笑得更欢,拿手抚着她的脸颊,“我早已知错了,不该去为松井少将说话,更不该责难于你。但你曾托我导你端正,我也是怕你一时意气,行了错着又招人口实,才没顾及于你,胡乱指点。此事我日后再不提了,再也不去做这恶人了,南宫殿下原谅于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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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偎在自己怀中,又软着声音近乎哀求地说着好话,高桥南怎会不心软,“我知你善心,见不得我等交恶,才为我等煞费苦心,但我自问此事并无半点差错,又怎能向她服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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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不服软就不服软,此事不怨你,是我不该。”敦子抚摸着她的唇角,又再靠近轻啄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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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她如此哄着,高桥南才算完全消了气,将敦子搂紧,“待旁人我可肚内撑船,可待你,我心眼极小,容不得你半点轻视,亦容不得你半下别目。日后,不可再如此待我了。”

敦子确实没想到高桥南会这般在意自己,心中感触多番,能这样看重自己的,天底下,恐怕只得这个人了。1 k* V' [/ F* [- T) x" y5 ?4 ^( B6 M

轻轻抚着高桥南的背,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再也不愿放开她。

敦子将高桥南的心意告知了麻里子,麻里子自是谅解,珠理奈那边也是不听劝,既然两人皆如此,就不好再多作无谓举动,此事也就此作罢了。9 }$ d/ I5 R9 }. D5 c-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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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崇仁亲王身子一直不曾见好,二人就寻了一日雪晴去了式部卿亲王府,好生慰问,又带着宫泽前去察看,怎料崇仁亲王患的是顽疾。听得崇仁亲王大夫人说,这服药静养也已有时日,却是丝毫不见好转,再是可惜亦恐是要叹奈何了。# h' [0 h9 Q5 I. m

回去之后,敦子与高桥南细细说了,“今年雪崩,较之往年要寒冷许多,只愿父亲大人能撑过此寒冬,或能延得一时。”她握着高桥南的手,满脸忧心。! O* f, h, s( u5 V$ N7 I! Q' p

高桥南长长叹了一声,生死有命,她亦无可力挽。

 

 

 

章三十九、0 V9 E* e  T7 w: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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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腊月,便是新年。新年初诣是在清水寺行的祭拜,一众皇亲在清水寺祭拜过后,就返回皇宫听候秀仁颁旨。自秀仁登基以来,每年初诣之后,都会颁旨赏赐,多是赏赐恩物或田町,另有得宠之臣,亦会借此加官进爵。

此回晋官,高桥南亦在列,由原来的正四位上参议,晋升为从三位中纳言,兼播磨守。而刚由博多回来的篠田成佐,因高桥南举荐,晋升为正五位下兵部大辅,兼志摩守。然而崇仁亲王卧病在床,一直没有上朝,秀仁体谅他多年辛劳,也知他如今艰难,便授其独子宁仁正五位上左中弁之位。

得此官位,高桥南自是明白与敦子有关,秀仁始终觉得此事亏欠自己,便想借此作为补偿,亦是收买人心之意。% ^, c& i2 }3 S& Q8 Y3 X1 s! L% g

是何官位,其实高桥南并没放在心上,如今她忧心的,只是崇仁亲王的身子。: [( j% Z- X: ^3 P" j$ x) ~

敦子与麻里子回来之后,高桥南就去了一趟式部卿亲王府,其时崇仁亲王已经十分虚弱,全靠人参续命。如今敦子在清水寺为崇仁亲王求了护身符保其平安,于是,高桥南带着敦子,又再去式部卿亲王府看望。这时的崇仁,已是人如枯树,眼睛亦失焦,看不清人了。不过是少见数日,便落得这般模样,高桥南心中不禁一紧。1 k6 b1 U& e2 z2 o*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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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高桥南与敦子过来,崇仁强打精神,往旁伸出手来,“殿下……”因为崇仁病重而由别苑送回府中的独子宁仁正守在旁,见父亲崇仁要去寻高桥南的手,又知他看不见眼前物,便扶着他的手,递向高桥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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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急忙将他的手握住,竟瘦削到可察骨络,手心冰冷,皮肤粗糙不堪,丝毫不是往日丰盈之姿。高桥南不曾见过崇仁衰落至此,这个待自己一如父亲的人,恐怕就要离自己而去了,想到此,眼眶禁不住一红。( b. O1 @* d& P% G) m5 Z

“殿下……”见高桥南没有回应,崇仁又再气若游丝地唤了一句。

“在,先生,南在此。”高桥南连忙回话,向前跪行一步,来到他床榻前。3 Q4 w; i$ j7 }8 Z$ Y

得她回话,崇仁反倒没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眼眸看向她,但焦点完全没有放在她身上,只是怔怔出着神。

“先生?”见此,高桥南便轻轻唤了声。

“往后,我怕是不能随在殿下身旁了。”许久,崇仁才缓缓说道。

“先生怎说起胡言了,待开春,先生便会好起来的。”高桥南怎会不知他的状况,但又不忍坦白告之,只能好言相劝。

崇仁艰难地摇了一下首,“这生死之事,我自是清楚,殿下切莫忧心,我此去并无可惜。”  S% z8 R5 u. C$ y4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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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这般说,高桥南甚是不忍,“先生怎能舍下南不顾呢?”  U0 T* P. S& X* M8 c3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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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仁勉力牵着嘴角,“确实舍不下殿下,殿下于我,便是至亲,在此世上,我所牵挂的便是殿下与宁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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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高桥南就更是痛心,“那先生就更不应舍下我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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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乃命数,殿下莫强求。”说罢,崇仁往旁摆了摆手,一直伺候在侧的侍女明他心意,与因他的话开始哭哭啼啼的宁仁耳语了一句,宁仁勉强收了哭意,但还是小声抽泣着,向三人行了礼,先行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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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回头看了看敦子,也因自己与崇仁一番话红了眼眶,便拍拍她的手,“你去见见大夫人吧,先生如此,想必她心中亦是难受,你且去宽慰一下她。”& U1 r/ O8 K2 V

敦子用袖巾拭了拭眼角,与崇仁轻声道了体己话,便在阿彩的搀扶之下,入内院去见养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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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仁,我就将其托之于殿下了。这孩子庶出,一直不受大夫人宠爱,无奈我膝下就他一子,便唯有勉强于他,让他接家主之位。就怕旁人闲言,又怕家亲不服,故而我只能相求于殿下,替我看照于他,亦提点于他。”见众人下去,崇仁才继续道。" U$ W. |& G( }" u" q; Q*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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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连忙点首,“今上册封宁仁为左中弁,也是看重之意,先生就无需牵挂了。府中大小,我自会帮托,亦请先生放心。”9 \3 p5 G% E!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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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仁轻点一下首,“如此便好。”他像在思索什么,停歇了片刻,又再道:“殿下,请准我一言。”' i1 o- F, o/ [9 P5 @; t

“请先生直言。”# g, V( k, z! B" }' e

“莫争莫怨,怀天下,怀仁义。”崇仁拉着高桥南的手,让她靠到自己身前,吸了一口气,尽力道:“我知殿下心意,知殿下无辜,亦知殿下无心去争,但天下总有不存善心之辈,妄想要为难殿下,为难今上,置天下于不顾……”说至此,崇仁回不上气,咳嗽起来。

高桥南俯下身,给他轻拍着背,顺了气,“我知先生意思,亦会听先生教导。”2 M' {% `1 X* M  }4 q(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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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仁喘着气,“殿下……世事终究注定……元英上皇……属意殿下,但天下……选了今上……如今殿下,尚算安稳……就莫再……莫再……”

高桥南抚着他的背,叹了一声,“我应允你便是,先生且歇一下,切莫动气。”6 U0 ?9 ~4 k* g; C, e  Y

这些话,崇仁放在心中数年,一直都没敢与高桥南直言,如今油尽灯枯,自知时日无多,便才将肺腑之言倾吐。但又明白自己这般说其实是在勉强于她,明明这天下,本该是她所有,自己却以死相逼,逼迫她不要对此怀有念想。她本无行差踏错,只因得宠于元英天皇,小小年纪就受尽众臣责难,逼迫落入臣籍,从此孤身一人,念到这种种,崇仁又不由得落下泪来。$ U6 K* D$ Q& E/ W8 G' W5 e8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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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崇仁哭出声来,高桥南只道他怨自己不听教,便又连忙道:“我对此天下当真无意,亦不会行贸然之举,先生就不要生恼了。”5 j. J2 J7 c  Z% P0 C7 Z' X8 O$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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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仁忍了忍哭意,又是一摇头,“我是可怜殿下,宁仁孤苦,还有殿下相帮,殿下孤苦,又有谁人相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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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至此,高桥南也是忍不住,落了泪。离开宫中之后,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只有崇仁。虽然元英天皇亦常有来见,但真正体谅于她,开解于她的,只得崇仁。元英天皇知道崇仁厚重,博学且纯良,便将高桥南托付于其,高桥南自记事起,就是得他随在身旁。字是崇仁教的,诗句词画是崇仁教的,处世之道是崇仁教的,为臣之道亦是崇仁教的。秉性、行事,无一不是得崇仁指点。故此,较之父皇怀良亲王的崩御,母皇元英天皇的崩御,崇仁亲王行到此步,更让她痛切心扉。

但眼下她并无让崇仁察觉自己的伤心,抹了抹脸上泪水,装作无事,“南已长大,一切自能一力担当。”5 ~9 ?6 l0 U* l# @6 X! [5 h" M

崇仁自是不信,但如今境况,他也是无能为力,只是对着高桥南出了一会神,“如今敦子与麻里子夫人说话行事,都有些风范了,有她们相助,家中事殿下亦可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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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 v( j' j! ]# Q. A*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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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殿下不去争这天下,天下间要为难殿下的,比比皆是,殿下如要自保,必须要在朝中保得稳势。”

“南明白。”

“篠田家重情重义,又得今上倚重,殿下可依赖之。”. C2 E" J- f4 B% c! ^) X! l

高桥南点点首,“此家南自必重用。”! @2 f4 I) y! Z3 _8 E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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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姻亲松井家,虽是失势,但数代皆是权臣,根基很是深厚,如能依靠于其,殿下在朝中,便能稳妥了。然而松井内大臣亦曾向我多番试探,要向殿下示好,我之所以未向殿下明示此事,是要究其用心,恐防其借故生事。往后殿下可细察细看,再思量取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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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再点首,“南知晓。”

“大岛家虽与殿下素来交好,但受秋元家恩惠,才得今日地位,只怕已是秋元一派,此点需殿下多加提防。”

高桥南怔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一下首。7 C- H6 r" V- {( Z1 o4 u% _

“此外,殿下还需另外扶持帮手。”崇仁歇了一会,“让前田家入京吧,这脉必能尽忠于殿下。”6 r7 Z3 z/ z" d1 D( B7 U+ T% Q

“前田家两个儿子今日就会先行入京,我属意一人追随宁仁,先生意下如何?”听此,高桥南就将心中计划坦言相告。

“也好,宁仁由你家亲照料,我也可放心。”这般,崇仁才算交待完毕,他长长松了一口气,又再咳嗽起来。高桥南连忙让侍女进来,伺候他服药,又让人请宫泽过来问诊。) i) ~, Z2 g1 Z. n' V+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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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仁听着高桥南左右交待着,又紧了紧手中力度,“殿下……日后……辛苦你了……”" G' r7 i; s2 Y& _2 Q&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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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该如此,先生无需挂心。”高桥南紧抿着嘴角,看着他在侍女安抚之下,渐渐昏睡过去,心头又是一阵酸。

退到崇仁寝殿的偏间,高桥南歇了一阵,便让人请宁仁过来。高桥南自幼在式部卿亲王府出入,身份又是尊贵,府中侍女侍从皆以之为尊,所以高桥南所言便如家主之言,也是无所不从的。侍女领了命,便匆匆到内院,请了宁仁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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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宁仁王子母出松井氏,亦即玲奈的姑母所出,因为母亲身份低微,所以一直养在河内国的别苑里。不过身为家中独子,母亲再是低微,宁仁王子也是尊贵非常的。只是大夫人裕子对松井侧室并不喜爱,连带对宁仁王子亦无善容,可惜其他侧室无出男丁,这亲王府家主之位,就只能传予宁仁王子了。$ y2 X. @& @1 J; O. S: Q

宁仁向来在河内国别苑长大,此回是因崇仁患病,又得天皇赐封左中弁,才送回府中,故而对京中、府中事甚是陌生。再者,初诣之后才束了冠,其实还不过是小孩,兼且家教甚严,少出家门,面对传闻中的酒天童子,宁仁既是尊敬又是畏惧。% z+ L* j6 Q( Y+ e8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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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自幼随你父亲大人学习,才得今日本事,如今你父亲大人将你托付于我,我定然会将你父亲大人所教,倾囊相授。日后,我为你师长,可好?”; n0 X. a!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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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仁本还垂着脸,听高桥南这般说,急急抬起眼,又觉得此举太过冒失,便又垂下眼,结结巴巴地回道:“承、承蒙殿下、殿下不弃……”虽是小孩,但府中诸事,宁仁还是清清楚楚的。主母不喜自己,母亲又无靠背,自己勉强去接家主之位,实在艰难。现下堂堂南宫殿下竟肯将自己收为门下,当自己师长,不禁喜从中来。不过想到父亲身子日虚,只怕撑不得一些时日,又是一番悲痛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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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哭得难以自持,高桥南只能一声长叹,“这番哭过就作罢了,日后你便是家主,事事需要你担当,便不可再如此失礼人前。”; M" C% _6 z* c$ M% Y: _0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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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此,宁仁念到以后再亦见不得父亲,痛哭更是不可止。

与敦子回到白川院,前田家的两个儿子早已到了府中,二人见高桥南与敦子回来,纷纷退至殿外,行着大礼。: F; m6 Z$ o( O$ Z. S

高桥南看了看二人,身上狩衣朴素非常,样子恭谨虔诚,实在挑不出半点不是。她点点首,让二人坐下,又问了伊贺之事。诸事多是次子前田平彦作答,但论见解,长子前田昭就更胜一筹。9 N( l3 m0 K1 `1 ~

“在我此处暂无用武之地,你二人,先往式部卿亲王府与篠田家去,这两家均我家亲,亦是朝廷重臣,若能在这两家占得一席位,于你二人,受益无穷。”说罢,转过头与敦子道:“这两家你都熟悉,绝不会为难他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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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亦是一点首,“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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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长子前田昭入式部卿亲王府,侍奉宁仁,而次子前田平彦则入篠田家,跟随篠田成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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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大家对于各家关系有些乱,所以特意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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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此前两章松井家,嫡系家主内大臣松井诚,咲子和珠理奈是他嫡亲女儿,无奈是侧室所生,咲子被迫嫁入篠田家,珠理奈则因姑祖母(德宽院夫人)的关系,与宫中诸位都熟络。然而旁支家主少纳言松井直,玲奈是他嫡亲女儿,虽说与珠理奈的松井家同属一脉,但地位身份就差得远了,嫡系与旁支从来是主从关系,旁支的孩子送到嫡系当养子女是常有的事,旁支与嫡系结亲也不是没有的。

再有玲奈的姑母,即旁支家主松井直的姐姐,嫁给敦子的养父--崇仁亲王做侧室,生了独子,就是此章说的宁仁。这样,松井嫡系与篠田家是姻亲,松井旁支与崇仁是姻亲,篠田家(麻里子)以及崇仁家(敦子)与高桥家也是姻亲。

嗯,就是这样错综复杂的关系。古代要想巩固、提升自身地位与实力,婚嫁是最基本手段,往往婚嫁由不得本人,全为家族。

 

 

 

章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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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只要天放晴,敦子都会到式部卿亲王府上探望。见崇仁身子一日比一日差,即便请了大国手来看问,又食了最矜贵的药材也没有一丝起色,敦子不由得悲从心来。

虽说崇仁并非生父,但在京的这些日子,他对自己看照甚多,无论是朝中还是府中,都多有相帮,待自己确实尽了为人父亲的心意。故而,敦子对崇仁很是感激,亦一心想为之尽孝道。如今崇仁病重,她自是心痛不已,只是随即要去见养母裕子夫人,不好让她看见自己神伤又引她悲痛,就勉强将伤心埋在心底。! P- B: M+ v4 z4 }- M5 M2 B& _

裕子夫人也是悲伤,总是食不下咽,敦子在旁劝着,又带了指原莉乃特意由博多送来的唐果子过来,得了新鲜物,裕子夫人总算有了些微胃口,但吃得始终不多。她心中烦忧不已,一是担心丈夫身子,二是忧心假如崇仁故去,这亲王府就会随之颓败了。  p% f& q2 V0 y#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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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子夫人四名亲女,除去入内的信子女御,长女与三女嫁得并不十分高贵,只算安稳,膝下只剩么女恵理子。信子女御虽是得宠,但没为天皇诞下子裔,又没了父亲做靠背,地位也是难保。因此,较之亲女,裕子夫人可以依靠的,倒是眼前这个养女敦子。( u* i6 K  H! ~, J* ?) T% e, C

对于敦子,裕子夫人初时并没放在心上,只以为崇仁是看在高桥南的情面上,才收了这个伊贺小官的女儿做养女。这养女还没入过家门就直接嫁入高桥家,裕子夫人就更以为敦子只是借式部卿亲王的家格抬升自己的地位。直到敦子归乡而来,谦恭有礼,贴心孝顺,待自己与崇仁,乃至惠理子都是情真意切,便又觉得,这养女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对她也就有了几分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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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得知高桥南对她也是另眼相看,她在高桥府中地位逐渐超然,身为敦子家亲,自然也是备受高桥府看重的。日后若真有艰难,或是能借着敦子,依靠于高桥府。) C/ s# C: R+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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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宽慰着裕子夫人,然而回到白川院,敦子却郁郁寡欢起来。高桥南知她怜惜崇仁,亦是无法开言劝慰,只能将她抱在怀内,予她依靠。( @6 Q; i% x1 v

由伊贺归来之后,高桥南就让人着手在白川院东北面,靠近竹院的地方新建院子,以用作敦子孩子的住处。

原本敦子还与她调笑着,“孩子都尚未出世,怎就连元服后的殿院都开始建了。”但因为崇仁的事,高桥南分不开身,敦子也没此心思,因而木工寮送了院子的建造图纸过来,高桥南也只是看了看,便交到麻里子手中。) F% j  M- T# k" A  M%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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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你替我督办吧。”

麻里子应了声,见高桥南锁着眉头,便柔声劝道:“崇仁亲王殿下福厚,定然会无恙。”) v5 v: A+ e5 L/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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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如此。”高桥南握着手中玉佩,“不过生死有命,此事亦强求不得。”

“若真到了尽处,只怕都要托赖于殿下了。”* s" k) w  S' x( N2 Q8 \5 n$ x- {

高桥南点了一下首,“先生家事便如我家事,我自是要一力承托。我只是忧心敦子,这事她全然放于心上,若先生真有个差池,只怕她会伤了精神。”6 D( C/ w% ?: P0 ?+ S2 Y;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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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人子女,如此也是本份。”麻里子叹了一声,“不若我去劝劝,好让她保重为上?”3 }* ]' `- _, |: t2 k: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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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也好。”& y+ l3 ]& h4 t& @7 s: ?

打定主意,麻里子就带着咲子去竹院探望。敦子虽是郁郁,但见麻里子与咲子来访,也是笑脸相迎。三人吃着唐果子,说着家中闲事,自然就说到了崇仁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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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仁亲王殿下身子可见好些?”麻里子故作不知地问道。

敦子轻叹一口气,“迟迟不见好。”8 g! c9 W8 T! v0 ?3 ]% ^

“亲王殿下为国劳心劳力,想来是如此损了根本。”麻里子跪行一步,握过敦子的手,“这等事情,你再是忧心亦是徒劳,只求诸位神灵庇佑,让亲王殿下减去苦楚。”& b- w& y' ?2 M1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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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蹙着眉头又是一声轻叹,便无接话。

“反倒是你,孝道要尽,身子亦需顾及。”麻里子细细打量着敦子的脸,“你如今不比常人,要分神在孩子身上,伤心失意亦要有个度量,免得伤了身子。再者,你也该知崇仁亲王殿下府中境况,大夫人乃母家独出,背后并无依靠,膝下就剩下才裳着的恵理子公主,然而宁仁王子尚是稚子,出身又被人轻视,若崇仁亲王殿下稍有不慎,这式部卿亲王家,就从此落入堪虞了。”

听至此,敦子就更是忧心万分。: c& A+ y8 [: m

“如此,大夫人可依赖的,只得殿下了。那家中事朝中事,殿下还能扶持支撑,但家众神伤,就要靠你去开慰。”麻里子劝道,“若你亦伤心欲绝,那么亲王府中,还能有谁去相助呢?”

麻里子句句在理,敦子也知以后式部卿亲王府就是艰难,虽然宫中有信子女御,但终究不能出宫帮忙处理事务,万事还需高桥南与她来担当。若只顾伤心,确实不能将事情处理好。当下点了点首,“请麻里子姐姐放心,敦子会护住心绪,不会任由思绪乱了要事。”

麻里子笑着拍拍她的手,“难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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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摇摇首,思及崇仁,又是眼眶一红。" J, [7 @5 R2 l1 ?: S

“好了好了,才说罢会护住心绪,怎又如此了。”麻里子拿袖巾给她拭着眼角,又着人拿了双六前来,“玩下游戏分分神,免得孩子也随你一般性子。”这般说罢,停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孩子若似你性子,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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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也不知孩子若似自己,能有何好事,便问:“有何好?”4 e. t8 L9 e6 `# V& G.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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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里子没回话,抿嘴一笑,掷了骰子,先开始游戏。' S/ c7 P% m( j8 F0 F) {

午后待敦子睡下,麻里子才与咲子回樱院。咲子待侍女都退下,才感叹道:“敦子夫人还当真是性情之辈。”1 Q* }: B9 B) S6 |- c+ _,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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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呢。”- s! k( j2 N, o+ C" `

“亦难怪殿下会如此看重于她。”话毕,咲子才觉此话不妥当,连忙道:“殿下自然也是看重姐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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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里子倒不在意,摆了一下手,“殿下待她有情,这非我等所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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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咲子亦看得个一二,殿下待敦子夫人,确非旁人所能及。故而敦子夫人入主竹院,亦是殿下属意吧。”北边院子乃正室住所,这点人所皆知,故咲子初至白川院,知道敦子住在正北边的竹院,心中就以为敦子是高桥南所属意的正室之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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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么说,麻里子当即知道她话中意思,“让敦子住竹院,确实是殿下意思,但当时只因各院皆有所安排,就剩下竹院,又来不及新建住处,才让敦子迁入竹院的。”' z+ \) m$ {3 B" a3 s

“原来如此。”咲子笑道:“敦子夫人怀有子裔,殿下又这般着紧,将之安置在竹院,我故才以为敦子夫人乃殿下属意的主母之选。原来只是殿下随意之举,以殿下性子,倒不出为奇。”敦子的腹中子,高桥南早已对外公宣,日后将为高桥家子裔记于家系。然而知实情者不多,且明知事关天皇,谁亦不敢多言。其余人,虽是半信半疑,但碍于神鬼之说,不少人就确信这孩子真为高桥南所出。咲子秉性纯良,又与高桥家关系密切,高桥南这般做法,她自是深信不疑了。便以为,敦子怀着高桥南的子裔,坐正室之位,也属常理。! u+ T+ |0 D# B# T; M1 S( M*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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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里子怔了一下,她确实没想到这点,当日高桥南将敦子娶入门,她只道敦子就如友美与阳菜一般。却没想,这人,夺了高桥南所有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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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在意,又怎么可能。麻里子入府快将四年,但高桥南从来没有留宿过樱院,就连稍亲近一些的举动也没有。起初只道高桥南并不好女风,细探之下又知她心中无人,便定下心来,决意以姐妹身份,陪她终老。以为陪她走到最后的会是自己,怎料,敦子入门,推翻了一切。

其实在高桥南百鬼夜行归来,笑着与自己说着敦子的种种,麻里子便知道,入府的,是个教高桥南另眼相看的人。再然后,去与敦子相见,便觉得此女与京中女子丝毫不似的秉性,确实是少见。于是当高桥南开始花心思在敦子身上时,麻里子以为,她不过是觅了个新鲜,待碰了钉子,或是玩腻了,就自然会放下,把心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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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想着,高桥南就留宿竹院了。她以为只不过偶尔为之,高桥南就再没回晴院了,不愿去上朝,连优子也不见,甚至带着敦子去了湖心岛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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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麻里子才明白过来,高桥南对敦子,当真是倾尽情意。7 S$ o  I' X. O9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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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日夜不能寐,麻里子自嘲着自己,又自怜着自己。为何会如此,为何会如此?. X3 x9 F  U1 f( V' l

以为自己会恨高桥南,高桥南一句麻里子姐姐就消了她所有怨恨,这人一直待自己很好,无心自己,错不在她。以为自己会恨敦子,敦子却事事以自己为尊,行事秉性又清明阔达,甚是得自己心意,并且她随高桥南唤自己作姐姐,那天真无邪的样子,自己实在是恨不下去。而且,她也是个受尽苦难的人,得高桥南怜爱,自己替她高兴多于妒忌。$ W  p% p' B3 x  L! j& d4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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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此,念着高桥南与敦子待自己的种种好,麻里子心中的不适才得以慢慢消磨。如今咲子忽然说到正室主母一事,又挑起她埋藏于心的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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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云淡风轻,却食而不知其味。

晚上由板野家回来的友美,带着母亲做的点心亲自送去各院,最后来到樱院,说起许久没有与麻里子谈心,这夜就宿在樱院不回松院去了。$ `" Z  c* ~6 U

麻里子点了点她的鼻子,“可是河西巫女回神社了?”# J+ B( X8 L5 W6 g* K0 o7 F, D&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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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美脸上一红,连忙辩驳道:“才、才没有!只是她母亲身子不适,才、才让她回去……”

麻里子哼了一声,“那就是没人相陪睡不下,才来找姐姐暖床的。”* j: H/ A$ _0 r&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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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美闻此更是脸红耳赤,作势要起来回松院。麻里子笑着拉住她,让她躺回自己身旁,“不过说笑而已,友美别与我生气。”( K6 X/ Q0 `" r* w' f

“姐姐总爱寻人高兴。”友美偏过脸去,尽是不悦。

“那也是高兴事。”麻里子躺平身子,“已经许久不曾与友美共枕夜话了,我都忘了上一次与友美这般,是何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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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美想了一下,“姐姐入府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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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里子有些了然地点了一下头,“果然许久了呢。”' K( M' q4 h7 d1 E, H2 S$ q2 u9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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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姐姐还是篠田家的公主,现在,却是高桥家的夫人了。”

麻里子笑了一下,“友美何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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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自己也是由板野公主变作高桥夫人,友美也随之笑了一下。

“家中可好?”知道她日间回了趟板野府,麻里子就问道:“舅舅、舅母身子可好?”篠田家与板野家乃姻亲,麻里子的母亲与友美的父亲板野长世乃亲生姐弟,板野家本来世代领弹正大弼一职,后因高桥南强抢友美一事,又兼任上总守。  j" n8 J+ y' p- x7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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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大人身子好得很,倒是父亲大人,心中总是有些牵挂,终日恍惚的样子。”3 f4 S3 o1 {/ Y( C2 W'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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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方才说起河西巫女的母亲身子不适,麻里子就有些明白了,“可是念着故人?”% |2 i+ e0 R$ `! w9 e

“嗯。”友美也不否认。2 ~( R1 w  Q; ^4 W

“舅母也是持家有道之辈,待舅舅又是极好,舅舅为何就这般舍不下那人呢?”比起妻妾成群的公卿大臣,板野长世算是少有,从来只得正室大夫人一位妻子。固然是因为大夫人出身皇族,虽说是失了倚重的旁支女王,但皇族下嫁臣子,已是难能可贵了。故此,板野长世待妻子十分的好,只是,这位板野大人是个情痴,待妻子也不过是恩情,情爱,却赠予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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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美叹了一声,“母亲大人待父亲大人好,是因为有情,父亲大人待那人好,也是因为有情,这等事,亦难以说出个对错。”2 G- ^& P& w, J3 m

“但舅母终究是正室大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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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点我倒是不怨父亲大人,他除了不能全心全意在母亲大人身上,待母亲大人都是无所不从的。既然此生交付了母亲大人,那么此情寄予那人,又何妨呢?”5 p) @+ b4 }8 P7 o: Y( S6 z  \

友美这话,让麻里子没来由一阵心酸,自己现下处境,其实与舅母无异,但又有不尽相同之处。嫁入高桥家,是自己强高桥南所难的,她之所以成了能娶妻生子的逆天妖怪,其实多少也是拜自己所赐。但高桥南从无责怪过自己,且事事与自己分享,这等宽宏大量,就算是舅舅,亦有所不及。

高桥南本可不顾这些侧室,只娶自己所爱,但却始终给她们留有名分,把她们好好地护在羽翼之下。要她为自己费神费心,要她为自己担着骂名,还强求她对自己倾注情意的话,那就是不知图报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了。

如此宽慰着自己,麻里子松了一口气,一直扰在心头的不适亦渐渐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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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友美见她忽然一副轻松态,问道。

麻里子摇摇首,合上目,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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