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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十一、# v) x8 b( e, L2 j! k5 V: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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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崇仁病重,没上朝已经两月有多,式部省之事亦托予式部大辅代管。秀仁着人去探望,回禀崇仁估计时日无多了,不禁叹着可惜。这日退了早朝,看着式部省递入的文书,秀仁临时起意,换了日常直衣,亲自到式部卿亲王府探望。# q' h% j/ b*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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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皇纾尊降贵,亲王府中自是受宠若惊,不过崇仁已经病得懵懵懂懂,并不知道来者是何人,想说些什么,也是话不成句。如此再多打搅也是无益,秀仁安慰了崇仁家亲一番,又赏了恩物,就摆驾离去。

秀仁这边出门,高桥南那边就进来了。博多那边有私贸之事需处理,她下朝之后就去了一趟篠田府,向成佐交待了一些话,随后亦到式部卿亲王府探望崇仁。听说秀仁刚走,她不禁有些愕然,不过崇仁为官数十年,对秀仁从无异心,这君臣之情也是深厚,亲自来慰问也是应该,当下就没放心上,看过崇仁,就又让宁仁到偏间,听自己讲说如今朝中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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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仁有些心不在焉,平日纵使听不明白,但依然认真听讲,不曾分心。今日如此,定是有些缘故,高桥南问道:“怎么了?可是有忧心事?”3 k4 A- A$ X2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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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高桥南如此问,宁仁想了想,说道:“今日河内国递来呈书,领地去年失收,要求减免租赋。”; j! S3 I. `( q5 A0 t

“哦?竟有此等事情?”高桥南抱起手,崇仁有领地在河内国,占地不算广阔,但收成一向不错,去年崇仁身子还好的时候,还说着收成是往时一倍,怎么如今才过了一个冬天,就成失收了?

宁仁点点首。3 X8 C% Q# m& A! q- X

“若真是失收,你如何处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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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仁愣了一下,他从未想过该如何处理,告知高桥南其实就是有请教于她的意思,现下被高桥南反问,他踌躇了许久,才轻声回道:“那,只能减免……”9 }9 ~- [. E- R. d! j

“减免多少?”高桥南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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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减……减……”宁仁苦思无法,只能随口回了一句,“减五成……”至于这五成是多少,他完全没有一个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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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拧着眉,“若是天灾人祸,收成连一成亦不足,你如何去收那五成?”# t( \+ `, }; u!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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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仁听出高桥南话中责备,慌忙伏下身,“请、请先生赐教!”自随高桥南学习,他就听高桥南之命,称她为先生。3 w( `9 U) n4 x+ }6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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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家主,绝不可只听片面之词,定须掌握全局,纳百家之言。”" W8 G, v* |( i- T$ f  A6 F)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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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仁也知自己武断,有些无奈,“但领地那边,宁仁所知亦是全凭呈书……”" E0 d9 x! F. I  h7 m9 d+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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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耳听有虚,就当以眼见为实。”高桥南一下子打断他的话,“领地是你的,你就亲自去看,是否失收,失收多少,你这做家主的,自当要知得一清二楚。”

“这……”宁仁为难了一下,他尚未接家主之位,领地那边全是崇仁的旧部,自己过去,恐怕管制不了这些居功自傲的家亲。

高桥南也是知道他的苦处,当下给他做了决定,“去让人安排一下,明日我与你一同去一趟河内国领地,一来看看是否真如呈文所言,二来也好与领地家亲亲近亲近,你这家主之位,始终要他们相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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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仁听见高桥南会随自己一同去领地,自是欢喜万分,连忙伏身应是。

中午在式部卿亲王府用了午膳,又听前田昭来禀,前往河内国事宜皆备好。而河内国地处畿内,高桥南前去亦无须惊动宫中,便稍稍定了往后三日行程,高桥南才回白川院去。2 ~& A& b! d+ |6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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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车转入白川院的前院大道便停了下来,高桥南正在车内假寐,只觉有人撩起车帘子,急声禀报,“殿下,府中来了贵客!”

高桥南睁开眼睛,只见由依甚是着急地跪在车门前。她偏过目光,便见白川院正门左右排着数十宫卫,大门敞着,里面停放着的,是描着皇家家纹的辇车。高桥南当即知道,来者是何人了。' U+ L/ \; Y  ~+ Y& z8 ]2 {" ~

宫卫见高桥南回府,纷纷伏下身来,高桥南并无旁视,只是盯着前院的辇车看,这人来高桥府所为何事?

匆匆下了牛车,没管侍女前来搀扶,又匆匆往正殿去。半路上,主理尚侍就匆忙迎了上来,“殿下,今上来了府中。”果不其然。

“如今谁人作陪?”一边说,一边快步行去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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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夫人……”& l; }# R4 S) y5 x7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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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待主理尚侍说罢,高桥南就小跑起来了。早上起来右眉一直在跳,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事情,本不想去上朝,但心绪不宁,就难得地上了早朝,然后又去篠田府问了博多之事,再去式部卿亲王府中看望了崇仁,诸事无恙,她才安下心回府。却没想,这乱她心神的事端,是在自己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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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正殿,高桥南急急停下脚步,立在庭廊里顺了气,又整了整衣衫,故作无事一般,慢悠悠地行往正殿。

侍女侍从统统守在门外,见高桥南行至,往两旁退开,并伏下身来。高桥南看了众人一眼,心中有了不爽,步入正殿,看见殿内只得秀仁与敦子,就更是不悦了。7 j2 I3 Z6 Y) {( s(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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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仁离开式部卿亲王府邸之后,就往宫中回去,路上途经白川院,就萌生要到高桥府中作客的念头。他并不知高桥南不在府中,想着自己亲自来见,她断不会不让自己去见敦子,当下就着人摆驾去白川院。0 M4 ]2 f3 C: @4 o;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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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府中只得女眷,听见天皇驾临,都乱作一团,主理尚侍急忙去请麻里子出来主持大局,麻里子亦是当仁不让,恭恭敬敬地迎了秀仁到正殿入座。因与秀仁有一面之缘,麻里子亦不算太过拘谨,秀仁问的话也好好回了。秀仁问罢话,见只得麻里子一人,便又问:“其余家室呢?都前来一见吧。”% K2 X, t3 @2 q4 A; [

麻里子怎会不知秀仁的心思,但又不能逆他旨意,只能让人去请另外三人出来。

按入门先后,友美、阳菜、敦子分别进来拜见。秀仁看着这四人姿态万千美态各异,比之后宫佳丽,亦不遑多样,不由得暗叹一下,南宫虽贬为臣,但还是享着君王之福。各人都问了些话,最后就谴退所有人,只留下敦子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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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敦子已是怀胎八月,肚子圆挺,行动已不算稳健,但样子除了稍微丰盈了一些,就与往日无异。看着这人,腹中怀着自己的孩子,母子皆平安,秀仁不由得心头一阵感慨。

“坐起来吧,不要跪着,朕知怀着孩子腿脚不灵,你就无需拘礼了。”秀仁关怀道。

敦子也确实腿脚有些发麻,虽知这样无礼,但见是秀仁开言恩准的,她就回了礼,坐下身来。- m, ^9 {9 E1 f$ I

“你身子可好?”待她坐下,秀仁又再细细打量着她的脸,尽是宠爱之色。8 u" c( _5 R) G* @, K$ b

“一切安好。”敦子垂下目,不去看秀仁的眼眸。这是进京之后第二次见秀仁,比起第一次相见时的惊恐失魂,此回,倒真的淡然起来。与他在伊贺那几日的事自然还是记得,却已变得不在意了。- ]: r6 c9 v* L* l4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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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由伊贺归乡回来,敦子就渐渐认同高桥南所认为的事,自己腹中子是高桥南所出。并非当真昏了脑袋,不分事实,只是与其纠结之前的事,不如放下过去,好好地和高桥南过下去。故而,逐渐地放下与秀仁有关的一切,痛苦、恐惧、自责、自卑,在高桥南的关爱与包容之下,逐一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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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面对秀仁,虽不至全部淡然,但已不会因为他的出现,乱自己心神。她轻轻抚着小腹,胎儿在这时正好微微动了一下,不禁嫣然一笑。3 a% O* y7 A' s1 w

见她忽露欢颜,秀仁看失了神,如果这人能入内,自己必然是专宠于她的。可惜宫中不比别处,她若真入了宫,只怕就无眼前的笑颜了。* L7 u4 O' P' T" f)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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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想着,高桥南就回来了。1 ~. H0 g) |7 H5 f, \! \

高桥南冷冷地看了二人一眼,虽是不愿,还是向秀仁行了大礼,然后在敦子对面位置跪坐下来。敦子见她只是入门时看了自己一眼,此外再无别目,知她心中是有不悦了,想作解释,但秀仁在此,她也不便说些什么,只能几分无辜地看着高桥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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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何故有此雅兴来臣下府中?”问这话多少有些责备之意,今日高桥南有去上早朝,如秀仁真有打算来高桥府中作客,理应先与臣子提及,再让臣子回府打点,待臣子在门外跪迎才不算失礼。但秀仁此举,倒是让高桥南落了失礼的口实。1 G  ~2 c: @$ d- e+ e"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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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向来不顾这些俗礼,仅是如此,并不会让她恼气至此。让她窝火气愤的,是敦子与秀仁单独相处之事。前事她是既往不咎的,但后事就绝对不可违她所愿,秀仁忽然造访高桥府,为的,自是敦子与她腹中孩儿。但如今敦子乃她侧室,孩子是她高桥家血脉,与秀仁就是再无瓜葛,高桥南绝不能忍受旁人觊觎她妻儿。; L. r) R- A7 b!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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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仁只当高桥南责怪自己没事先与她说明,教她失了臣道,便笑道:“下朝之后去了一趟式部卿亲王府,尔后转回宫去,途经你此处,便想前来看看。”9 O5 x6 A" R' X$ W/ S

高桥南知他这看看全是为了敦子,不然亦不会只让敦子一人在此接见,脸上神色就更是难看了。但毕竟是天皇,也不好大发雷霆,不咸不淡地回了一些话,然后一个人坐在那吃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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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看在眼内,更是清楚她心有不快,但又不能上前劝慰,只望秀仁能快快离去,好让她俩有独处之机。

这般样子,秀仁自是明白她心中有气,今日得见敦子被她养得如此好,也不与她计较了,又与敦子说了些话,见时日不早,就让人摆驾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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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着秀仁离开,高桥南压抑多时的脾气就上来了。猛地起了身,想要快步离去,但看见身后的敦子也艰难地起来,便忍不住,上前扶了一把。

敦子知她闹着脾气,便想拉住她的衣袖好言解释,没想高桥南将她扶起来,就一抽手,不发一言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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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只道她是回竹院,让阿彩搀扶着自己回去,怎料高桥南并不在竹院,着人去问,才知她回了晴院。如此,她当真是怒不可止了,这个当下,敦子也不好立马去劝,只怕会惹她大怒。便等了半个时辰,想着她火气也该下了一些,就让人去请她回竹院用膳。( x" N. X5 f' Q; b: ^9 p2 Z7 O* Y

传话的人回来,一脸苦相,说是被高桥南大骂了一顿。敦子蹙着眉,让阿彩备了高桥南喜欢的食物送去。未几,阿彩回来,也是眉头深锁。

“殿下可有用膳?”敦子问道。6 N% r# `5 R: j1 w

“殿下如今还正气头上,膳食都放一旁,不碰也不看。”$ K! Z2 J" a  [. W4 T. o8 {# A/ o

敦子长长叹了一口气,起了身,要亲自去晴院。阿彩连忙扶住她,劝道:“殿下脾气夫人是知道的,眼下只怕是谁人亦劝不得,夫人身子重要,就不要前去与殿下相争了。”阿彩也是好意,虽知敦子尽得高桥南宠爱,但今日之事,分明就是恼敦子。敦子过去的话,恐怕是会火上加油,敦子腹中子还未足月,若真有争执,唯恐敦子与这孩子会有不好。* ]8 [6 E: C0 N& k: y$ H6 X# L6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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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彩所言不无道理,敦子唯有重新坐下,“前去樱院,请麻里子姐姐劝劝殿下,她只顾生气不用膳,会伤身子的。”

阿彩应了声,就往樱院去传话了。

敦子看着眼前膳食,没有一丝胃口。好端端的,怎会生出这等事端?

 

 

 

章四十二、% A6 n" W: l+ X8 \1 u( q2 r. r% e

麻里子去到晴院之时,高桥南靠在软榻里,合着目,不知是睡下了还是闭目养神。敦子让人送来的膳食摆在一旁,一动没动。

她坐在高桥南身旁,往旁摆了一下手,侍女就都退了出去。

听见拉门被拢上,高桥南动了一下眉毛,然后抬了一下眼皮,见是麻里子,才睁开目。“怎么过来了?”* j& D  s! D0 }' e1 n+ O9 C7 g+ \- w2 O

“知道殿下还没用膳,所以便来看看。”麻里子跪前一步,探了探高桥南的额,“殿下可是见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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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拧着眉头,“嗯。”2 V( P0 f/ _4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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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上温度正常,并无发热发冷,但高桥南坦言不适,就让麻里子着紧起来,转过头去,要去让人请宫泽过来。高桥南将她的手拿下来,闷声说道:“只是心中觉得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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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仁来访的时候,又让敦子独自觐见,麻里子就已料到如今境况,再待阿彩前来说着敦子的忧心,就更是印证心中所料。对敦子用尽所有深情的高桥南,怎能容忍秀仁对敦子念念不忘,今日秀仁忽然造访府中,并且与敦子单独相会,定然让她醋海生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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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秀仁终是一国之君,身为臣子,这些脾气她不能发作在秀仁身上,一直死死强忍,才会至心中不适。

“殿下在忧心何事?忧心今上横刀夺爱,还是忧心敦子舍下殿下?”麻里子见她如此,也不转弯抹角,直陈她心中担忧。

高桥南一脸苦恼地摇摇头,她知敦子待自己心意,知她绝对不会舍下自己,亦知如今秀仁依靠自己抚养皇裔,断不会鲁莽行事,教自己逆反。尽管得此种种保证,但她就是有一口气舒不出来,压在胸口让她寝食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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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不语,麻里子继续说道:“殿下莫因小小变故乱了心神,今日想必不过是意外之举……”# u8 }/ u3 D3 G0 s0 f& a" k

“有一必有二。”高桥南终是开口说话,即便知道敦子与秀仁并无做些什么,她就是百般不悦,千般不快。想到今日自己迟归半日,就被人登门入室,那么明日前去河内国三日,只怕秀仁会将妻儿都带走了。心中莫名一寒,当下一咬牙,定了主意,“有一事,我需麻里子姐姐为我操办。”: Z5 J7 _# I3 A9 t0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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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转了话锋,麻里子有些不解,但还是应道:“殿下要麻里子办何事?”# t3 f; h( b# Q

“明日我要与宁仁去一趟河内国领地,怕是三日才能回来,这几日我让敦子住湖心岛上,你替我费心看照着她。若今上再来,你就告知他敦子随我去河内国了,万万不可再让他二人相见了。”

麻里子怔了怔,没想高桥南会着紧至此,还做出如此决定,想要劝说几句,高桥南便一摆手,吩咐道:“这几日虽然雪晴,但这天还冷得紧,衣物被褥必须备足,让宫泽也陪去岛上,好贴身照料。家中事,烦请姐姐替我多担待些。”. O9 P3 z5 G2 C0 ^5 Q

“殿下,这……”, z* ^! T+ [) A6 w$ c1 {8 C

高桥南打断她的话,“一切有劳姐姐了。”: l' l% J* N0 c  L3 y' ?/ ]$ J* U

没有法子,麻里子只能垂首应是,心中因此有了一些隐忧。高桥南的秉性,麻里子自是一清二楚,既然她将敦子放在心尖,宠得无边,自然就是容不得敦子有半分别目。此回虽非敦子去招惹秀仁,但终究是因为敦子,才有秀仁造访一事,高桥南因此迁责于敦子,也是无可厚非。. g7 w, @4 c. p3 s( i5 H2 r3 d! [  \  q

可是将敦子送到湖心岛上,此举又似乎有些过态,明看是为防秀仁再来,把敦子藏起来,实际就是怨敦子与秀仁相见,将之软禁。此事麻里子一眼便知,但高桥南身在局中,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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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并无做错什么,实在不至于要被软禁于湖心岛内。道理无非如是,然此时高桥南已被妒火乱了心绪,分寸尽失并无掂量此事轻重,勉强去劝,只怕她会使出其他非常手段,那么就只会更伤敦子的心。

做好决定,高桥南才稍稍有了些胃口,随便吃了些饭菜就睡去。

次日一早起来,高桥南吩咐主理尚侍将敦子的日常用品搬到湖心岛,汤药、暖手炉子、床榻也统统搬过去,而敦子常用的玩物、赏物,亦一并搬去。又吩咐必须用大船送敦子去湖心岛,用最稳妥的船夫,万不可有半点闪失。随后让宫泽与阿彩前来,细细叮嘱要好生照料敦子,会留轻舟在两岸,如有急需,就定要即时赶回院中。' z3 v0 _( [" j& F& d$ U$ F2 l" D7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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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里子守在一旁,见她如是这般地吩咐了半个时辰,才算把事情安排妥当,不由得微微蹙起眉,既然这般担惊受怕,何苦还要让敦子到湖心岛去呢?+ p: G) J/ v1 h" j) u) C$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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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要去见见敦子再行出发吗?”麻里子见她准备妥当,看样子是要出门去了,便连忙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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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自是想去见敦子的,但见着敦子,好不容易压下的妒火又会窜上来,只怕会乱了心绪,坏了河内国之事,思索再三便摇了摇首,“家中大小就倚重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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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可奈何,只能送着高桥南出门,然后去竹院安排敦子去湖心岛之事。

去到竹院,敦子已醒来,坐在软垫里,略带黯然地看着侍女收拾日常用品,眼圈有微微青色,想必昨夜并没睡好。麻里子看着忙前忙后的侍女,想来她应已知要搬去湖心岛之事,便握过她的手劝道:“殿下只是一时意气,待她由河内国归来,便能消气了。”! s! I4 S4 @3 q7 H6 C'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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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抿着嘴角,有些委屈地点了点首。她只道经这一夜,高桥南的怒气应会褪去一些,怎想主理尚侍前来禀告,高桥南安排自己去湖心岛住几日,而她即日就起程去河内国,亦不前来与自己交待一言半语,那些无处诉的委屈,即时漫上心头。

麻里子见她眼眶微红,也甚是怜惜,又拍拍她的手背,“湖心岛我亦许久没去了,这几日我也到岛上住,好赏赏岛上景致。”* j5 W2 Q/ D# F0 t3 M5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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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怎会不知麻里子的心意,便忍了忍欲出之泪,“姐姐无需陪我上岛,南不在府中,府中事务还需姐姐担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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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要趁殿下不在,我才好借此良机到岛上住个几天,稍歇些时日,敦子就不要逼迫我费心家事了,让尚侍去烦心就好。”

如此,敦子就只能领了麻里子的心意,让她陪着自己到湖心岛去。  t% Y" x2 I6 l9 |, M; D)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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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心岛上布置得妥妥当当,厅室置着敦子用日之物,玩物、书籍一一陈置,一如竹院。往旁左右两室,向南的寝室乃敦子所用,向东的寝室则为麻里子所用。因为主理尚侍要留院中主持家事,随上岛的,就全凭阿彩来打点。

麻里子陪着敦子坐在厅室里,看着阿彩打点得井井有条,不禁点了点首,“没想阿彩小小年纪,为人处事却如此老练稳妥,难怪殿下会厚着脸皮向前田大人将她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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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彩跪坐在门前,听麻里子这般称赞,便微躬身,“殿下也是体恤夫人,知小人自幼随夫人长大,较之旁人贴心一些,便才让小人登入高门,伺候在夫人身旁。小人所识甚少,又是孤陋寡闻,如有不周不到之处,还望麻里子夫人明言提点。”7 d' g; Z8 i  c- B, ]0 r2 V# Z& K

“你能尽心尽意,便已很好。”麻里子看了看始终沉默不语的敦子,便又说道:“今日天色正好,虽说鸟雀都南迁,但景致也是上佳的,你去观景台稍稍布置,我与敦子夫人去那赏雪。”

听麻里子如此说,敦子抬了一下眼,并无精神。, w7 ~" A$ ^9 k$ W!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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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里子扶着她起来,“整日困在室内,乱想些不着边际的事,还不如陪我去看看雪景。”8 a0 f, n' a2 `$ N& a# U,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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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麻里子一下点破自己心事,敦子眼眶不禁一红。: N8 X% {' D: v, Q4 ?# q8 u

麻里子笑着拍拍她的手,没让她继续将情绪蔓延下去,扶着她出了厅室,到观景台赏雪去了。观景台确实已非秋日所见的景色,鸟雀早已无踪,树木枯秃,被大雪压满枝,岸边也是一片雪白,偶有痕迹,却不知是何耐寒鸟所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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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小炉煮着梅子茶,麻里子想起敦子午间也没吃下什么,就让阿彩端了点心上来,就着梅子茶,硬是要她吃下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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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勉强吃了些许,握着暖手炉子看着身前的梅子茶愣了好一会,想到高桥南昨日拂袖而去的神色,眼前就有了氤氲。% }! X  g6 y3 A+ Y, V0 ?: M2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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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为何不信我?”敦子缓缓抬起头,问着麻里子。她很是不解,高桥南为何就不信自己。" h5 r& F* S.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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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里子先是一怔,见敦子眼中泛着晶莹,思索了一会,才开口说话,“敦子可知,此处怎会有别苑?”不再去看敦子,转过目去,极目远处,尽是白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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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不明她为何言及别处,仍认真地想了想,“可是南喜欢赏鸟?”

麻里子笑了一下,“这只是其一,起初我也以为殿下是喜欢赏鸟,才着人开辟此地,修建别苑。”6 w9 R1 E7 C% m8 c+ r& z" ?1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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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说来,是另有实情了,敦子侧过身来,“那到底是为何在此修建别苑?”+ G2 B& w6 O5 D+ B3 B* i#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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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我也是听主理尚侍所说。”麻里子回想了一下主理尚侍与她说的话,“殿下幼时顽皮,上山下海的事也做了不少,某日起了兴致,就与随从泛着轻舟,来了岛上。其时岛中只有树木鸟雀,殿下如入异境,玩得不亦乐乎。亦因此,没了时日,在岛上待至入夜,才泛舟回院中。殿下一番游玩自是得了舒心,却难为了伺候于她的侍女。上岛之事是她一时兴起,并无旁人知晓,府中众人找不着她,只道她出了事端,都是大惊失色。找了半日也没找到,无奈之下,只能禀报于元英上皇。元英上皇也是大惊,急急由宫中赶来,又着宫卫四出去寻,最后见她泛着轻舟,优哉游哉地又湖中回来,不由得哭了出来。”3 c+ N% A4 a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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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知高桥南幼时顽皮,却没想顽皮至此,微微拧着眉,抚着小腹,若是这孩儿日后也如高桥南这般顽皮,那自己该如何教导。

麻里子不知敦子思索他事,便继续道:“严词教训自然在所难免,不过经此事,殿下就知道,想要见元英上皇,把自己躲起来就好了。于是,她变着花样躲起来,时而在岛上,时而入林间,时而在衣橱里,时而在屋底下。总之能藏身的地方,都被她藏一遍。”

“那元英上皇可是每次都来了?”( V& [  D& l0 B

麻里子苦笑一下,别过脸来,“最初几次确是每次皆来,但到后来,知是殿下故意所为,元英上皇就教训了殿下一顿,并将她禁在寝室,不许她再出门。得这回教训,殿下就当真没再胡闹,老老实实地交待去处,偶有登岛,都是先行告知主理尚侍。元英上皇见她喜欢此处,便才着人修建别苑,从此,只要闲着无事,殿下就会来此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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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至此,敦子明白麻里子告知自己此事的本意,高桥南所作所为,只是因为太想得到,才罔顾后果,行了极端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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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自幼便是这般性子,自傲又自卑,想要的,从来不会主动告知。她若是想见元英上皇,让人去请或是到宫中去,都是可行之策,但殿下偏偏不依常路。她希望得人关注,得人宠爱,无需她说出口,就知她心中想法,故此才会躲起来。”0 _* }: d/ b1 v* ~3 T

高桥南如此秉性,敦子是知道的,所以总是不动声色地呵护于她,照料于她。为怕她察出个所以然,伤了自尊,更是故作不知。只是这般费着心思,却被秀仁杀个措手不及。最终被送来湖心岛,敦子很是心痛,自己事事以她为尊,样样以她为先,怎么还会落得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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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罢麻里子这席话,敦子心中便有了些许明了。高桥南看似尊贵无比,却连见亲生父母一面,亦难如登天。为了见母亲一面,不惜想方设法,不顾身世东躲西藏。同胞兄妹,秀仁能日日陪在父母身旁,她费尽心机,却只换来一番教训,她心中有多苦,有多凄楚,敦子感同身受。因此,难免就生出了霸道、独占的性子。念到此,鼻上就泛了酸意。

麻里子见她眼眶湿润,便没再多言,让人再送上点心,“这些是殿下临行前吩咐厨子给你做的,尝尝可合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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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拭了拭眼角,拿了一小块送入嘴中,果真是自己喜爱的味道。高桥南行事虽是可恶,但待自己的各种好又是教人恨不得她。敦子不由得叹了一声,今日之事,虽是怨她,却并不恨她,只是自己对她付诸所有心意,心内由始至终只得她一人,却被她这般放置,心中就难以平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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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这些心情,一路前往河内国的高桥南并不清楚,她只知将敦子藏起来就好,只要藏起来,谁也不能跟她抢了。

 

 

 

章四十三、  v! t# ~2 K+ F# T4 T

往河内国的路上,高桥南都是心有牵挂的,既怕侍女伺候不周,又怕天气不好会让湖面生出波澜,更怕秀仁再访府中。一个人在那苦思冥想,对宁仁的问话不是充耳不闻,就是答非所问,宁仁只道高桥南体有不适,便跪坐在旁不再多问。

由平安京到河内国领地,约莫半日车程,到达式部卿亲王的领地庄园,已是傍晚时分。稍稍用过茶水,亲王家亲各自前来自我介绍一番,又寒暄一番。高桥南看了一眼,宁仁知她意思,与众家亲道了些门面话,就让人将账目呈上。

家亲没料到二人才落座,不待歇息就要查账,不由得面面相觑。但又不能违宁仁意思,急急将账目呈上,众人就跪伏一旁,听候询问。, D; E) q* k& T

这是亲王府家务事,高桥南不好插手,便抱着手坐在一旁,斜着眼睛看着那些伏在地上的家亲。

路上虽然心有所虑,但还是分了神去看领地风光。寒冬未过,农地上依然冰雪覆盖,实难看出到底是否失收,但农家炊烟袅袅,妇人在门前侍弄小孩,老人闲赋养身,倒不像是饥不果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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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家亲战战兢兢,让她起了疑心,但不好当面点破,由着宁仁看罢账目,问清状况。宁仁虽未接家主之位,但得崇仁交待,就俨然家主了。再有高桥南事前教导,问什么话,如何问,怎么分辨真假,他都有些了然。这番话问下,家亲就已答得胆颤心惊,满头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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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就已大致明了几分,失收定是谎言,但今年冬寒,确实有不少人家存粮不足过冬,便想多留口粮,用作过冬。家亲见如今是稚子当家,其余人等又忧心崇仁身子,定然无心去管领地之事,就起了瞒骗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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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此事明明白白地上报亲王府中,以亲王府向来体恤百姓的秉性,应无不允的,但偏偏家亲看轻宁仁,使如此手段,好意就成了欺君之罪。故他们知道宁仁要亲自来查,并且有高桥南陪同,都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重新编整账目,待家主查出真相,便俯首认罪。9 j1 t) o  V0 q; j/ m& m0 L! u* M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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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仁问罢,心中有了些大概,但又不敢妄断,回过头来问高桥南,“先生以为此事当如何?”& }- g; X& J4 m8 |, C3 l

高桥南看了看这些身子都微微颤抖的家亲,笑了笑,“此事要看诸位了。”0 A2 `0 M! o1 a& |9 @# h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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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家亲听此,均知高桥南话中深意,便急忙伏下身来。4 E- u9 O8 E2 @9 c7 v-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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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整日周居劳顿,也是累了,我等先用膳歇息,明日诸位再来告知宁仁殿下,此事当如何。”此事高桥南并不愿插手,但只靠宁仁一人,定是难以独力处置。她知这些家亲如此做并非有造反之心,只是贪一时之便,如今都是后悔不已,若统统处置,日后宁仁当家就会因此埋下私怨。不如现下自己先做个恶人,明言警示,让他们主动认错,再让宁仁从轻处置,好让家亲领宁仁的人情,继而信服。9 g5 D7 \" s) W$ g; O5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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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说罢,便先行起身,回内院去了。; |' q$ w-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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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波了一整天,高桥南确实是累了,随便用了些晚膳,就梳洗休息。但才躺下,昨日秀仁去白川院的事就趁虚而入,涌现于脑内,秀仁与敦子说话的样子,重重复复地在脑内盘旋,一直磨着她的精力。昨夜已被此事耗了一夜,辗转反侧迟迟不能寐,如今累了一个白昼,又牵挂着敦子的种种,诸事烦扰着,让她生出了无名火。睁开眼睛躺了一会,不适,便起来坐了一会,还是不适,再起身在寝室内来回踱了一会,依然不适。全身疲惫困乏,却没有丝毫睡意。

守在门外的由依听见室内传出声响,起初以为高桥南睡得不沉而已,待听见她起了身,在寝室内踱步,便知她是睡不下。

昨夜就没睡下,今夜又再这般,由依不禁忧心起她的身子来,轻轻扣了扣门,将门拉开,跪在门前往内轻声问道:“殿下可是要解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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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有些懊恼地坐下身来,挠了挠头,甚是烦恼地叹了一口气。

见无搭话,由依想了想,便跪行进去,拿出随身火折子点了门旁的油灯,便见高桥南满脸不悦,无精打采地坐在床榻里。9 I. T8 v, z6 ^* Y6 x$ f' v. V; ^0 V

“不若小人去取些点心前来,得些甜食,好让殿下宽宽心?”5 w6 A6 ^- x! d: y%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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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摇摇首,只觉胸口一直被异物堵着,堵得她想吐,“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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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此,由依也不好再多言,跪坐在一旁。* B" y, \% p0 k,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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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又躺下身,看着旁边的灯火,出了一会神,忽然道:“由依。”3 D) M! j; k/ t- J- p- s/ p

“在。”) a2 R- K) d2 v% V% {3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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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今日不会再来了吧。”郁闷烦忧无处可解,她唯有求助于最为信任的由依。& L5 h7 D, F/ u, k- b3 u

这话无缘无故,由依愣了一下,想了想才知高桥南说的是秀仁,但此事她也不好胡乱猜测,只得回道:“即便是到府中,敦子夫人已在岛上,今上恐怕也是见不得。”9 F6 R' Z" d# T% h+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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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长长叹了一声,“但即使如此,我还是会无端忧心。”- |# \( S/ H/ B+ [' o* t3 N8 e

“殿下忧心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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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念着她,总是想见着她,总是有千百种古怪念头,忧心这般忧心那般。恨不得将她放进我贴身口袋之中,我去何处,她就随去何处。”高桥南紧了紧拳头,放在胸口位置,“一想到她在府中,被人所觊觎,心头就没一刻安稳。我定是有心疾了,从未有人可让我如此,让我心一时如游晴空万里,一时又坠无尽谷底。”

由依听此,想起早上阿彩过来听高桥南吩咐时,与自己说了敦子昨夜也是彻夜未眠,整夜长吁短叹,想必她亦如高桥南一般。由依思索片刻,小心翼翼地回道:“这也是因为敦子夫人乃殿下唯一情牵之人。”5 b  S% _+ ]6 k! A- z

高桥南怔了一下。

“殿下这般,倒是让小人想起中务卿亲王来了。”; R5 L2 z! ], a- v'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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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务卿亲王?”高桥南想起那位少问世事的中务卿亲王,虽是一品亲王,却只得一位正室大夫人,并无一房侧室,多年来夫妇二人相爱甚笃,恩爱之至,一直以来被世人传为佳话美谈。如今由依忽然谈及,不知是何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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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依直起身子,“常听人言,中务卿亲王殿下与亲王妃平日相处,开诚相待,互相爱重,在一起时两人都是由衷的欢喜,没有丝毫的逢迎趋奉和虚以委蛇。这般听着,小人自然就念及殿下与敦子夫人,想必也如中务卿亲王与亲王妃那般,是真正由衷相爱。”" U+ j% {( |0 K2 @

听至此,高桥南便有些了然,自己与敦子,确实已到了夫妇情分。/ Z3 _2 G. ]3 z3 f3 X; u)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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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由依停顿了一下,稍稍抬眼看了看高桥南,便又垂下眼来。

“只不过如何?”* _# j$ @9 s( q/ y2 q

“殿下待敦子夫人是宠是爱,为了夫人可不惜所有,甚至,不惧今上,将夫人藏在湖心岛。但如此,夫人便如小人养的云雀……”话出口,由依便知此比喻不当,急忙伏下身,“小人失言,请殿下责罚!”" m# E9 B3 J4 z, ~  ]3 J8 h+ ~' F"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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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坐起身,摆了一下手,“无妨,你继续说。”: Q8 E: g* a, j: r7 D) p0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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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高桥南并无责怪之色,由依才继续道:“小人少时曾养了一只描金云雀,很得小人心意,小人会将最好的给它,每日饲料饲水,扫舍梳毛,天寒了会将它放在床边,天晴会让它到室外赏风赏月。各种牵挂,生怕它有些不好。直到某日,小人顽弟看到了,非要将云雀拿去不可。小人自是不允,便将云雀藏到衣橱之内,不许顽弟再窥得丝毫。暗暗得意之际,却没想衣橱不见天日,云雀藏了两日,就断了气息。”由依又再偷偷察看高桥南的神色,见她默不作声,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怒,但话已至此,也不好作罢,唯有一咬牙,继续道:“此番殿下待夫人,恕小人斗胆,就如……就如小人待云雀一般。”

高桥南眉毛一抬,直视着由依。这些道理,她自是明白,但现下被由依点明,却让她幡然醒悟。她对敦子的爱,总是居高临下,无论是宠也好,爱也罢,她总是怀着能得自己爱慕何等尊荣的心态,非要敦子接受不可。只要稍有不顺她意思,就会大发雷霆,故才对秀仁造访如此不安烦躁,对敦子与秀仁独处如此愤怒激动。她是不甘心,得了自己最尊荣无比的爱慕,敦子怎么还能别目他人?所以就昏了头,将敦子送到湖心岛去。说是防秀仁,倒不如说是惩戒敦子。5 J" a$ D- u7 M: c& k0 y

明明此事敦子乃无辜,明明三人里,自己才是后来人,却仗着敦子爱恋自己,要敦子承受自己的妒火。不该,不该如此混账的,若这些自以为是的爱便是爱,那么,敦子就当真如由依的云雀一般,仅仅供自己观赏玩乐的玩物而已。这不是爱,这是轻视,甚至是侮辱。

高桥南终是想明白过来,猛地坐起身,“去,请宁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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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依吓了一跳,自己说罢那番话之后,高桥南就不言不语出了许久神,待回过神来,竟是让宁仁前来,但又不敢不从,急忙出去传话。: y! y" G* |. A) {

待宁仁赶至,高桥南已让人给自己穿好衣衫,向他说道:“我现下要赶回京中,税赋征收之事,你可有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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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仁被她又睡梦中寻来,没想竟告知自己她要回京,怔了好一会才明她话中意思,当即回道:“已有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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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点点首,由依给她穿上便于骑马的小皮靴子,“明日他们自会将真实账目呈上,你就按我所教,恩威并重,税赋要收,人心亦要笼络。”. H8 E" y  e  h8 n7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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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仁知道。”宁仁用力一点首。$ I/ f# u/ z, h: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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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知今日亲来一趟,自己有明言提示,那些家亲想必都不敢再胡乱妄为的。宁仁终是要接管领地,这等小事先让他处理处置,稍作磨练也是好事。当下又叮嘱几句,就与由依出了亲王别苑,上了快马,匆匆赶回京。3 v2 q" C) R4 q7 V: i& X

快马而回,高桥南赶到皇城脚下,已是五更天时分。由依将高桥南腰牌递给守在城门下的侍卫,侍卫见是南宫殿下的腰牌,先是一惊,想去开门放行,但又恐有假,就急忙返城楼将腰牌呈于值守城门的大将。. d  X! ^) v$ ^2 [) A2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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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腰牌守门大尉自是识得,急急出城相迎,见策着白马的正是高桥南本人,更是连忙伏地行礼。高桥南也不与他多言,摆摆手,让由依将腰牌取回,然后就领着侍从快马回白川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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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回白川院,启明星已升起。府中众人没料到高桥南昨日早上才出发,今日竟然天未亮就快马回来了。只道是有着急事,便都伏下身听她吩咐,却见她不顾得歇息,外出衣衫也没解,就要往湖心岛去。这天色还暗着,且有晨雾,大船留在湖心岛那边,这边只有小船,若贸然泛舟前去,只怕会生出事故。

众人当然是苦口婆心地劝,高桥南一心赶回来就是为见敦子,如今湖心岛就在眼前,她又怎会听众人劝告。百劝不下,侍从只能放下小船,送她上了湖心岛。

 

 

 

章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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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这夜并没睡得安稳,上了湖心岛之后,虽有麻里子作陪,心中抑郁始终难止。

她知道高桥在恼火什么,当听见秀仁来府中,并召她觐见,她便知道,此事定会教高桥南生出不快。故而高桥南与自己置气,不回竹院,敦子并无半句埋怨,只是怕她睡不好吃不好。想着待她下了气,该如何去讨她欢心,如何哄她欢喜,就被送到了湖心岛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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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没有怨言,这便是诳人,此事明明与敦子无关,她也不知秀仁会忽然造访,更不知他会召自己单独觐见。况且二人规规矩矩,并无做任何失礼之事,再者自己的心意从来没有被左右,更没对秀仁抱有任何想法,怎么高桥南就不信自己,还将自己软禁在湖心岛之内呢?$ U, W) }( O. J4 B8 q' L4 z8 }6 d

这般想着,委屈就漫上心头,一个人缩进锦被里,无声地落着泪。4 T0 I# ^; I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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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夜睡不沉,到天快亮之际,才勉强合上目。一睡下,就做起梦来。她梦见高桥南由河内国归来,来到自己身前,却是一脸轻蔑。敦子知道这不过是梦,但高桥南的样子无比真实,让她禁不住要去拉她的手,怎想高桥南往后退去一步,她急急追前去,拉住高桥南一只衣袖,苦苦哀求道:“南,南,不要,不要如此……”

高桥南不为所动,她看着泪就要落下来了,又再唤道:“南……南……”6 \* {% Z, E( U' A/ e3 }# H( v' b

“我在,我在……”耳际有人在说话,声音熟悉,敦子看了看眼前的高桥南,有些恍惚,到底是谁在耳边细语?7 q% J$ P5 r( g3 k2 o- {" S; H2 r

“敦子,敦子,我在,我在此。”说话的,是高桥南。/ {; R: C; }1 _9 K6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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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实在,呵在耳际的气息温暖,敦子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她有些苦恼,便微微拧起眉。只觉眉间被人用温柔的力度轻轻揉着,温度与触感都如此熟悉,她不由得艰难地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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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就在眼前。

高桥南只是想让她减去梦魇,能更好地入睡,没想这下轻揉竟扰了她的睡意,便俯下身来,柔声说道:“我吵醒你了?抱歉……”4 s  B& C# t7 D+ b$ i  I"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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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抱歉不过是为了扰她睡意一事,但听在敦子耳中,却是为了将自己放置在湖心岛一事。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两日心中所受的折磨,那些不曾向旁人说起的委屈,就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声哭起来。

自从向敦子坦白心意之后,高桥南待敦子就只有好,从无半分冷落,没有半句不是,更没让她受到一丝屈辱。除了那回与她起争执以致见红之外,再也没见敦子哭得这般。高桥南心痛至极,将她抱在怀内,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1 K6 K8 J+ i% T1 Y* w-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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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愧、内疚、难过,各种滋味,因敦子的大哭统统涌了上来。此事确实错不在敦子,她待自己种种依顺眷恋,高桥南不是不见,只是一直高高在上,容不得敦子有半点分神,才罔顾敦子的感受。也不分青红皂白,连她与旁人见一面,亦视之为背叛。3 G# k5 z. N& o

念着敦子怀着孩子,再这般痛哭下去,只怕会伤了身子,高桥南拿衣袖拭着她脸上泪水,柔声哄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如今就回来给你赔罪,不要生气了,可好?不要哭了,可好?”

得高桥南如此哄着,敦子委屈更甚,想到她这两日将自己放置在湖心岛,出发去河内国也不与自己见一面,自己犹如被人弃置一般,不禁悲从中来,哽咽着声音问道:“你为何如此狠心待我?”4 Q: @3 ^/ n& @6 l- t* [$ K& R2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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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怜惜地将她搂在怀,一手抚着她的背,一手抚着她的小腹,继续哄道:“我知是我不该,不该与你置气,不该以我这个小人之心,度你君子之腹。敦子你大人大量,莫与我这等小人计较,可好?”说罢,便轻轻抚着小腹之上,胎儿轻微动了一下,估计敦子一场大哭,让胎儿有了反应。

见胎儿有动作,敦子才勉强缓下哭声,抬眼看了看高桥南,只见她双目通红,眼下微微泛青,想来这两日她也是睡不安稳。但想到自己被她无辜放置,这般发泄过后脾气就上来了,双手推着高桥南,偏过脸去不看她。1 Q4 ~) z; D" U& x% M

高桥南自是知她委屈,怕伤着她也不与她争力,只是抱着她没松开手,“你若是因此怨我恨我,我无话可说,此事确实是我小心眼。我就是见不得你与今上有所牵连,见不得你与他独处一室,只要想到你与他有那么一丝眉来眼去胸口就似有千万只蝼蚁在咬……”! n7 y% z+ m3 p5 _+ Q5 J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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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没说完,敦子就用力捶了她胸口一下,哭着声音骂道:“我何时与他眉来眼去了!你怎能冤枉于我!”5 D$ Q' s, s3 s+ D;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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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没有,这都是我胡乱臆想,都是我失心疯,你循规蹈矩,不曾看过他半眼,都是我太过着紧于你,才胡思乱想。”高桥南任由敦子回过身来在自己身上拍打了几下,又将她揽入怀内,“我知错了,当真知错了,离开府时就已知错了。只是意气在头,又顾着宁仁的事,便罔顾了你,让你委身在此,受尽冷清。”: m0 _1 _+ x) S&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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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地捶打了几下,敦子手心吃疼,高桥南受着力,想必比自己更疼,心中便是不舍。捶打到最后成了轻拍,高桥南知她心软,就将她的手握住,收到怀中,“千错万错皆是我错,要打要骂我都随你,但你莫与自己置气,莫损了身子伤了孩儿。”4 F4 q3 j6 ^7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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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也是筋疲力尽,顺着她的力度靠在她肩上,听着她说的话,泪又再落下来,“你既不信我,还要这孩儿作何?”7 w( r% ~# w, A  o4 q; ]( x6 i0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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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信我信,”高桥南知她这些都是负气话,就轻叹一声,“敦子,我当真知错了,我只是一时妒忌,才昏了脑袋,才做此妄举。你与孩儿我都是不能割舍的,我宁可舍去官职,也不会舍下你们。之所以将你送到岛上,是因为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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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你在怕,惧怕我会随今上离去。”敦子微微直起身,泪眼婆娑地看着高桥南。“但我又何尝不也在惧怕,惧怕你有朝一日舍下我,弃我母子于不顾。”7 e: p6 N9 h1 J7 o0 H*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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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一怔,想到现在的敦子就如笼中鸟,虽被自己所宠所爱,却卑微得很,她必定是很担心,假若有朝一日,自己将她弃之不顾,那她就顿失所有了。高桥南急忙将敦子搂紧,“不会的,我绝不会舍下你的!”, b. q) n0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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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凄然一笑,“入京之前,我就想着,此后若是艰难,我就舍世而去,故才带着肋差。”

高桥南想起初见时,由依在她手中夺过来的肋差,在灯火下,晃着自己的眼。当时只以为她持着肋差是怕路途遥远,遇了贼匪能顽抗一时,却没想她之所以带着肋差,是为了自戕。想到假若不是自己将她抢回来,她就会自戕于宫中,心中就没来由一惊,继而头顶一阵发麻。! T2 W$ ~  V,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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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想象不来,若是没有遇见敦子,若是敦子离开人世,自己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h1 ?# ?2 A# s& T0 b3 Z) p: `7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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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如此……”手中力度搂得更紧,生怕自己一松手,敦子就会消失无踪。

“如非入你府中,那人若再碰我一下,我就定必舍此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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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高桥南低声喝止她,搂在她身上的手,微微发抖。胸口有股无名火在翻滚,高桥南不知道自己在恼些什么,是在恼秀仁,还是在恼自己,她完全不知。只知道心中生出了莫名的恨意,恨到几乎可饮血噬骨。6 c# c/ Y3 r$ i9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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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贴在她怀内,听见她的心跳忽然紊乱,知自己适才一番话,乱了她的心。感觉她身子也在颤抖,便抚上她的背,轻轻拍着,“所以能入你府中,能得你宠爱,我由心庆幸。因你,我才无需去受那份苦,因你,我才有了依归。有时甚至会想,若你弃我于府外,我能去往何处,又如何自处,怎么想也只得一条路……”往后的话,敦子没说出来,她知高桥南如今心中怜惜着自己,若再直白,只会教她更为心痛。9 m% h3 R" w% @8 q+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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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的,绝对不会的,即便是死,我也不会放开敦子的。”这话,高桥南说得咬牙切齿。高桥南虽爱敦子爱得极深,但当思及敦子此前与秀仁的种种,心中还是有些不适。一个给予自己子裔的人,怎么可能就此放下?高桥南嘴中说着不在意,心里想着不在乎,但实际,还是会在意,还是会在乎。故而,秀仁的出现,引爆了她埋藏于心底的所有隐忧。秀仁要夺走敦子,敦子要随秀仁走,如此的话,她该如何是好?9 m4 S3 r: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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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行了下策,将敦子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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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就罔顾了敦子的心意,放置了敦子的心情,忽略敦子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敦子一直怀着忧心,她是受过秀仁宠幸的人,是怀着别人子裔的人,故而在高桥南面前,她卑微至极,高桥南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但她本身是个性子倔强的人,若非高桥南全心全意地爱着她,她断不会忍耐至此。0 E, r( ]6 X' o, Q-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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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道理,高桥南到现在才算是明白过来。若再是这般居高临下,再多的宠再多的爱,于敦子都不过是施舍,假若哪日自己脾气上来,再放置她、冷落她,她定然就受不得屈辱,会舍自己而去。

想至此处,高桥南不禁悔由心生。  K$ q! [+ t0 \. A, d( f9 o3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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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得高桥南连夜赶回,敦子的怨气已消了大半,再得她百般哄着,怨气就全消了。她明白高桥南就是太过在意自己,才会做出如此伤自己心的举动。也是因此,今日才会向她坦白自己对秀仁的想法。此前不说,是不愿被她视作求怜悯,如今看来,不向她好好坦白,只会让她遐想纷飞,继而曲解自己,放置自己,甚至放弃自己。

只不过受了委屈,又得高桥南多番相让,敦子始终有些小脾气,便吸了吸鼻子,微微推开高桥南,直视她的眼眸,“你不放开我,却臆测我、放置我,留我在你身旁,却如此磨我心神,又是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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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不会,绝对不会再如此了!”高桥南连忙保证。- }7 S' F; d5 R' B4 Q8 ?( Y) Y& \5 S

“那好,那你需应允我,日后绝不可臆测我,绝不可与我无故置气,绝不可再如此狠心待我。”说罢,小鼻子又吸了吸,小嘴微微抿了抿,一副可怜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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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闻此,当即举手立誓,“我若再臆测于你,胡乱置气于你,放置于你,就教我被雷轰火焚,不得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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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让你雷轰火焚了,”敦子急忙拉下她的手,“你能信我便好。”这般说着,敦子微倾前身,贴着她的唇角,轻轻吻了吻,“我此生此世只得你而已,你信我可好?” 0 d& G& Y+ q5 N8 M

敦子本已复了常态,但见高桥南立誓,突又小心翼翼地向她剖白心意,高桥南不由得一阵痛惜。眼前这个眼眸里尽是楚楚可怜的人儿,全是自己将她逼到如此,心中悔恨之余又暗暗做了主意,此后定必尽自己全部能力待她好,不让她受半分委屈,不让她仰自己的鼻息,甚至是,让她拥有与自己一般的尊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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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收紧手中力度,将敦子揽入怀中,吻落在她的眼眸。! {( k3 C)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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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所有抑郁,终于烟消云散。) d: m( ^7 P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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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里子昨天夜里便知高桥南由河内国赶了回来,并连夜登岛,知她定是为了敦子才彻夜赶回,也不前去打搅。待天明,问了阿彩一些话,知道二人争执来着,但天亮之时就静了声音,应是睡下了。估莫二人定是坦言相告了心中想法,如今应已和好如初。她稍稍安了心,让侍女不可打搅,并让人准备膳食,待二人醒来便送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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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高桥南已归,麻里子也无需再陪在湖心岛,当即更衣洗漱,坐着小船回到竹院。才下船,便见由依急急忙忙地由院外奔前来,“夫人,式部卿亲王府来报!”

“何事?”

“崇仁亲王殿下,薨、薨去了……”由依伏下身,将崇仁的死讯告知麻里子。4 i" ?* ^: ^' B! y+ Q. y

麻里子失了一下神,崇仁的音容笑貌霎时撞入她脑海,她不禁痛心地摇了一下首。! O: n  b) q- x+ @, \

“去岛上告知殿下吧。”缓了许久,她才这般吩咐道:“先与殿下一人禀报,敦子夫人还是适当隐瞒,她身子不比旁人,免得她受不住。”2 V: ^- R. H. k7 J; L+ a% r1 s2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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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依应了声,就匆忙上船,泛舟过去了。

 

 

 

章四十五、- A" u& X: r& w2 ~+ c1 D" g

崇仁亲王的丧礼按一品亲王的规格来布置,之所以破格,一来是因崇仁为皇朝尽心尽力,待秀仁又是忠诚可鉴,二来也因正受宠爱的女御信子夫人,秀仁禁不得她一直伤心痛哭,便才发下话来,破了格。除了在宫中的信子夫人不能出席之外,崇仁数名子女、女婿都尽在列中。然而主持丧事的,自是家中唯一男丁,侧室所出的宁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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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宁仁终究是稚子,这等场面不曾见过,且众多家亲、官员前来吊唁,清水寺的僧众又要给崇仁诵经,宫中也差了内侍官前来慰问,诸事沓来踵至,让他一时间乱了章法。念到若是父亲在世,就不会混乱至此,继而思及父亲种种的好,便情不自禁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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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诸事繁多,事事需你把持定夺,再是神伤也应留待事情妥善处理之后。”昨日就在式部卿亲王府邸守了一个晚上的高桥南,早上回白川院接了敦子去裕子夫人寝殿,就转来偏殿,见宁仁这般,就劝诫道。2 Y( Z  Z5 _7 H3 o0 V7 E1 s

宁仁见是高桥南,慌忙抹了抹脸上泪水,一垂首,“先生教训的是,但今日诸多事务,宁仁不知该如何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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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也知让他独自接过重担,一下子处理众多繁乱不堪的事,确实是难为他,便让前田昭来到身前,问了有何事急须处置,然后就事情急缓,逐一给宁仁说了诸事之要。家亲、众官员绝不能怠慢,这个需宁仁亲自去接见,而丧事各项、僧众安排、祭祀等等就交由府中尚侍打理,又让崇仁另外两位女婿代为奔走,打点前后,如有急需府中来不及备上的,就先往高桥府中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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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高桥南在旁指点着,宁仁才松了一口气。高桥南见他脸上还有泪痕,便掏出袖巾递到他手中,“事到如今,再是悲痛你亦不能任得愁思放肆,今日前来的,都是朝中重臣,若是有所怠慢,只怕会落人口实,日后会教他人为难于你。今日乃你父亲最后颜面,你绝不能教他失礼于人。”4 U, b0 `' n: F4 F

宁仁含着泪,点点首,拿高桥南的袖巾用力拭去泪水,就在高桥南陪同之下到正殿接见诸位家亲、官员。3 p$ h& D1 v/ n4 w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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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皆知崇仁亲王薨去,府中就剩下一众女眷,家主之位将要传予一个才及冠的稚子,亲近之人可惜着式部卿亲王府因此中落,而疏远之人则多少有了看轻之意。如今高桥南陪着宁仁出来,并身穿黑色谅暗,不禁都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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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仁与高桥南关系亲密,朝中人所尽知,亦知道只是师生之谊。后又因敦子为嫁入高桥府,被崇仁收为养女从而抬升家格,众人就又以为这不过是天皇所指示,无论敦子与崇仁的父女关系,还是高桥南与崇仁的翁婿关系,众人都并无当真。现下高桥南穿着孝子贤孙才会穿的黑色谅暗,当即明白,高桥南于式部卿亲王,已经自比女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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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高桥南在后撑着,适才还有看轻之意的人,都换了一张脸,甚是沉重地上前与宁仁关切慰问。高桥南跪坐在宁仁身旁,看着众人,不禁微微蹙起眉头。昨夜她亲自过来为崇仁守夜时,与裕子夫人就家主一事详谈了一番。裕子夫人虽是不喜这个侧室之子,无奈崇仁膝下只得此子,家主之位必然要其继承。然而既要继承家主之位,定须以长房长子之名才可继续,故而,宁仁必须认正室大夫人裕子为母方可。5 Y0 O4 [. v: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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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高桥南为怕裕子夫人心中有所抵触,便好言宽慰着,又说着式部卿亲王府如今形势,裕子夫人也是顾全大局之辈,再是不喜也只能点首。这边认了大夫人做母亲,朝廷那边也会颁文受予宁仁亲王之位,但即便如此,没有了崇仁,此式部卿亲王就不比以往的式部卿亲王了。宁仁毫无功绩建树,被人看轻放置,恐怕也是难免,要如何才能扶宁仁成长,如何才能让式部卿亲王府延续前人之光,单单靠高桥南一人相帮,也是力有不逮的。" ]! o( x/ Q. l$ t8 @& Z) t3 }7 Z

不过眼下首要,是要将崇仁的丧事处置妥当,宁仁的事,只能留待以后慢慢思量了。! Q. q& {5 J) j) B% I1 I

看着眼前众人,有情真意切的,也有惺惺作态的,高桥南想起了母皇父皇崩御时,自己也如宁仁一般,一人跪坐在殿前,应付着众官的为难,不由得百感交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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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真心关怀自己、看照自己的,只有崇仁。想到这个如父亲一样的人,与自己从此天人永隔,她便不禁落下泪来。由依递了袖巾过来,轻声劝道:“殿下莫一味伤心伤了身子,万事当以眼前人为重。”; O. X  N9 u$ X, B/ ^3 i" E! D

高桥南叹了一口气,点了一下头,想起敦子昨日得知崇仁薨去,悲痛欲绝的样子,心中又是一阵痛惜。虽然昨日在高桥南与麻里子百劝之下,终是劝得她留在府中,没随高桥南来式部卿亲王府邸,但今日崇仁治丧,她执拗着非要出席不可。高桥南知她孝义重情,父亲故去,做女儿的又怎能不出席?当下让阿彩与宫泽贴身陪着,将她送到裕子夫人那处。怎想她母女二人才见面,就禁不住抱头痛哭起来,旁边侍女苦苦相劝,好不容易才止住哭意。6 B6 ?2 l1 E2 w3 Z5 P- g2 z

现下高桥南念起敦子,牵挂着她的身子,就让由依去裕子夫人的寝殿代为探问。

敦子知道今日前来是为了帮助裕子夫人处理崇仁亲王身后事,便勉强收拾心情,一边安抚着裕子夫人与恵理子,一边则问着有何事需要相帮。其实有高桥南出面担当,又有另外两家女婿忙前忙后,丧事基本无需一众女眷出面。敦子在旁陪着,一直心绪不宁的裕子夫人便稍稍安下心来,听见主理尚侍回禀,宁仁在高桥南指点之下,事事处理得井井有条,才松了一口气。/ N3 b( _) B, a

由依前来问安,说到高桥南牵挂着二人身子,请二人定当要保重身子,不要过分伤心。裕子夫人拭着眼角泪痕,感慨道:“今日若非你与南宫殿下前来,只怕我这孤儿寡母要失礼于人前了。”+ N7 K# y4 a) K2 B. K, s

“母亲大人这是将女儿与南视作外人了,女儿与父亲大人缘薄,未能侍奉于他,如今之事,我等也不过是略尽儿女之责,母亲大人就不要与我等客套了。”敦子握过裕子夫人的手,叹了一声,“父亲大人虽薨去,但母亲大人还有恵理子,还有宁仁,还有我等,家中万事还需母亲大人主持,您万不能舍我等于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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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到裕子夫人心坎处,当即忍不住,眼眶泛了红,“若不是念着恵理子,念着你腹中孩儿,为母就真的要随你父亲而去了。”念着么女自是真话,念着敦子的腹中儿也非虚言,裕子夫人自崇仁亲王患病以来,就郁郁寡欢,幸得敦子多来相伴,多有开解,心中郁苦才有所缓减。敦子待她又是情真,每每说到腹中儿,就笑道这孩儿日后要如何孝顺外祖母,自然而然,裕子夫人也就对这孩子放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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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母亲大人就将对父亲大人的思念化作儿女牵挂,让女儿好好侍奉于您吧。”3 x/ o( s9 Q# m% R+ D7 N5 c

裕子夫人忍着泪,心内感叹万千,这个意外之女,竟能孝顺至此,也算是崇仁亲王生前为自己纳的福分。当下握紧敦子的手,点点首。; @- r2 _. r4 o8 A+ o8 M+ F

崇仁丧礼过后,还没换下谅暗,式部卿亲王府就举行认养仪式。庶出的宁仁认裕子夫人为母,入长房嫡子宗系。而此后三日,朝廷就宣布诏令,赐封宁仁为亲王,领正四位下式部卿之职。自此,宁仁就接过父亲崇仁所有封号、官位,正式成为式部卿亲王府家主。

敦子为了宽慰裕子夫人的心,崇仁故去之后,亦常常前往式部卿亲王府邸相陪。但见她肚子一日比一日浑圆,裕子夫人也是放心不下,让她在高桥府中好好休养,不可再四出行走了。高桥南也是忧心,得裕子夫人这般说着,自己亦从旁劝着,敦子这才听言留在府中安心养胎。

三月春开,霜雪尽皆化去,竹院里的春花渐开,那些南去的雀鸟,也因回暖飞返湖心岛。此际的敦子已怀胎九月有多,宫泽每日给她诊脉,一再细问饮食、解手诸事,叮嘱着若是见有异样,必须及时告知。( t- o  T/ \  l" Z4 t3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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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知道敦子分娩之期将近,便向太政官请了假,留在府中陪着敦子。见她这般着紧,敦子笑她小题大做,“总不能因为孩儿,就舍下国事不顾。”/ E, D% J, X# U$ V! u0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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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事务自有众臣处理,我上朝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并无重要。你与孩儿,于我才是首要大事,诸事理当由我这做父亲的费心费神,我怎能分神他事,舍下你母子不顾?”高桥南一边说着,一边给敦子揉着小腿。随着胎儿日渐长大,敦子夜里偶尔会小腿抽搐,虽然宫泽道是正常征象,但见敦子半夜痛醒,高桥南就是万分痛惜,每每如此,便会将敦子小腿放到自己怀中,给她推拿揉搓,好减去痛楚。$ g0 O' j4 J) S* l9 D

这句父亲说得理所当然,敦子靠在软垫里,看着高桥南认真地给自己揉着小腿,心头泛上无尽温柔。虽说高桥南将这腹中儿视作亲生,但敦子最初以为,孩儿出生之后,会认高桥南为养母,从而作高桥家嫡子。却全然没料到,高桥南是要给孩子一个父亲。

当日说起这事,敦子只道她说笑,高桥南却是一脸正色,“你乃他母亲,他还要认何人做母亲?既然你是母亲,那我自是父亲了。”这话看似荒唐,但敦子却完全反驳不得。扪心自问,敦子也是希望这孩子能认高桥南做父亲,只不过明白当中伦常规矩,高桥南再是叛逆也要遵守,便一直以为自己做生母,高桥南做养母。如今高桥南这般说着,心头顾虑就全然消去了,自己的孩子既然是高桥南所出,那么,高桥南做父亲,便是天经地义的。3 H% u: L- V: x

小腿痛楚消褪,敦子将小腿收回,拉着高桥南的手坐起身,“有宫泽在,阿彩和麻里子姐姐又时常陪在我身旁,你实在无需过分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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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南轻轻哼了一声,“她们再是用心,也不是我,难道你不愿我陪在你与孩儿身旁吗?”这般说着,揽过敦子,让她靠在自己怀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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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见她如此,便探过头去,在她脸颊上轻啄了一下,“怎会不愿,就怕以后你嫌弃我与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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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胡言了。”高桥南拧着眉头,打断敦子的话。1 J) T% D' H: U/ t$ _- q+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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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子不过一句笑言,见她当真,便笑着偎在她怀内,抚着她的手臂,问道:“南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_) `9 h$ n0 D- x/ q6 T

“自是女孩儿。”高桥南回得不加思索,“女孩儿定是敦子一般的模样,一般的性子,一般的秉行。”说罢,轻轻抚着敦子的肚子,笑容满面。

“与我一般任性妄为、不懂规矩、不讨人欢心,南也会喜欢吗?”' f* _+ ?/ ~9 p  G5 S- `

高桥南大笑起来,故作认真地想了一下,“我高桥南的女儿,就该任性妄为,亦不该为规矩所拘束,无需去讨谁人欢心,有我宠她爱她就好了。”' C# e2 p. r9 p: l0 |  `

“这岂不是会宠坏孩子吗?”敦子轻轻打着她的手臂。

“女孩儿就该宠,她是我高桥南的掌上明珠,就更该受尽万千宠爱。”高桥南自幼离开父母,受尽孤凄冷落,那些孤独凄苦的滋味,实在不愿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辙,自然是想用尽千方百计待她好。# \0 |8 V! z$ E  y8 ~; g2 w&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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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若是男孩儿呢?”敦子蹙着眉头问,“若是也这般宠他,只怕会成祸害。”; M4 \/ }2 {2 c+ g; ~& A

“男孩儿啊,”高桥南低头看着敦子的肚子,“那我就教他武功,教他文治,春天策马飞驰,夏天泛舟湖上,秋天偷薯焚叶,冬天煮酒吟歌,教他所有玩意,要他此生无拘无束。”; q9 @# g% L, q/ n" d

听见她说偷薯焚叶,敦子笑得鼻子微皱,“尽是教他些不该的。”3 d: q# G$ o# P, o- Q, A5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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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可是敦子所教,怎么成不该了。”高桥南用额点了点敦子的额,笑着戏谑。( y& L" ^# ?7 Z/ e( ^7 p3 W5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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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不许,不许、不许!”敦子自知说不过她,便耍起小性子,转过身来,抱着高桥南的脖子,拿脸蹭着她的下巴,作无赖状。5 u: A5 G* I$ I+ _! _: ^& C/ m' t

高桥南任由敦子在自己身上作恶,却禁不住敦子喷打在颈项的气息,不由得缩着脖子躲开去。敦子怎由得她躲开,抱得更紧,知她怕痒,更是变本加厉地伸出小舌尖,舔着她的脖子,让高桥南心头一阵酥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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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要顾及敦子的身子,再是欲望难耐,也只能倾诸热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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