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路卡的部落格

章二十六

优子准时带着宠物去接阳菜下班，回家以后就马上开始着手准备两人一犬分量的晚餐，阳菜则是负责坐在沙发上一边给Misa顺毛，一边用笔在画纸上信手涂鸦。也不是真的在乱画，只是小嶋小姐的表情看上去让人觉得很随便。

今天的晚餐是牛肉咖喱和一些小菜，前两天吃过一次，阳菜表示很喜欢，但Misa小盆友似乎不是那么喜欢那种把会牛肉弄得辣辣的香料，对她来说，咖喱的味道非常刺鼻。

两个人面对面地坐在餐桌两侧，开动之前，阳菜把优子准备的热红茶倒进杯子里享用，喝完半杯，阳菜的视线忽然飘到优子的右肩上。

家里开着暖气，优子换了一件领口比较宽的上衣，阳菜隐约能够看到，皮肤和衣服之间，贴着一层贴布。再仔细看，举筷子的时候，优子的眉心会微微地蹙一下，喝汤也干脆地用左手拿汤匙。

“你今天出门有带Misa吗？”

“嗯，拍摄的时候把她也带上了。”

“不怕生吗……”

“现场有熟人……”

后边优子说的是什么，阳菜听不大清楚了。优子说出‘熟人’这个词的时候，阳菜没来由地想起前田。没来由地。

饭吃到一半，传真机和优子的手机同时来了动静，阳菜没去理会，反正一定是给大岛的东西。优子看完那些纸上印着的文字图案以后，发出一阵抱怨似的鼻音。

拿来手机和一支铅笔，优子一边吃，一边在其中一张纸上写写画画。定睛一看，阳菜傻了眼，那是一张不知道哪个年级的数学试卷，乱七八糟的点线面。

小嶋阳菜的数学从来不好，但学生时代的她非常尊敬师长而且很有良心，她还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函数。“那什么啊……”

“学妹的数学作业。”优子头也不抬地回答。

“你数学很好？”

“我看上去不像数学好的人？”慢慢抬起头，优子柔和的目光对上阳菜的双瞳，嘴角扬起足够漂亮的弧度。

阳菜握着汤匙的手顿了一下。半晌：“看上去，你像是个会把2 + 3跟2 x 3搞混的人。”——纯粹只是胡扯。

胡扯的同时，阳菜附加一个更迷人的微笑。

“哈、呵呵……”优子笑出了声，看完手机里的邮件，又问：“我在小嶋小姐心目中的形象难道不能高大伟岸一些吗？”

“……”这时阳菜刚好在咀嚼一块牛肉，不说话。

但微笑一直挂在脸上。

“就你的身高，伟岸不起来……”

实在是难得，一顿饭能吃得这么和谐。弱点狠狠地被小嶋桑戳了一下，优子也没恼火，静静地等阳菜吃完，等她吃完了，函数也做完了。

趁着阳菜用手帕擦嘴巴的时候，优子问道：

“大学的学妹最近学着做了烟花，刚刚在邮件里跟我说的。”

“所以呢？”

“有时间吗，有空一起去看……”

“让我想想……”

烟花啊……

阳菜抱起吃饱喝足的Misa，坐进沙发的角落里，然后打开电视机。透过与窗台相连的玻璃，看得到外面的雪景，一大片都是圣诞节的颜色。前两天，阳菜去医院探望了还在修养的父亲，医院里提前做好了过圣诞的准备。

Misa窝在阳菜的腿上，蜷成球状，阳菜虽然一直在抚摸小狗的背，但实际上只是机械地重复一样的动作。阳菜在发呆，低着头，目光涣散。但优子看不到，以为阳菜在看着宠物。

优子坐到沙发的另一边，曲起膝盖，盯着卧在阳菜腿上的Misa，一直盯着，心底忽然升起一种情绪。是羡慕，极其深切的羡慕。下辈子投胎变成小狗好像也不赖……

小嶋阳菜对宠物犬好像有特殊的情结，Misa还没来到家里之前，优子时常见着阳菜看着宠物频道发呆，尤其是在播放犬类特辑的那段时间，每晚准时收看。

“小嶋桑很喜欢小狗吧？”

“嗯。”应了声，没有抬头。

“那……以后一起去买一只，更小的……”

更小的，更加乖巧的狗狗，不会在优子和阳菜接吻的时候咬她的衣服，也不会在工作忙得昏天黑地的时候黏人，最好是不喜欢睡人类的床。还有一点，就是不能对单反相机的镜头有兴趣。

“不好。”

“诶？”

“只要Misa……”

阳菜说得很坚定，同时用拇指摩挲Misa没有带项圈的脖子，那里的毛发被梳理得很整齐。小时候曾对饲养宠物有过强烈的愿望，但母亲从不应允。

沉默了一会儿。

“那喜欢小孩子吗？”

“……”

阳菜觉得有点奇怪，大岛优子怎么突然聊起这种不着边际的话题，于是抬起头，目光对上大岛优子的眼睛。优子的眼神很复杂，阳菜读不清楚。除了对方早已表明的恋心，什么都读不清楚。

大岛优子抱着膝盖，本就‘不伟岸’的身体看起来更加娇小了，蓦地，阳菜觉得优子的眼神有点像Misa。

思忖良久，阳菜起了身，把Misa放到玩具堆里，优子买了一个新的球，比Misa还要大，没两下，小狗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坐回原来的位置，阳菜轻叹了一声，然后对着大岛：

“过来。”

“哈？干嘛？”

“你还问我干嘛……”

——你这人啊……想要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像恶作剧时被揪住的孩子，优子有点心虚。但不得不说，很高兴。

优子慢慢移到阳菜身旁，躺下来，枕着阳菜的大腿。

这下，阳菜就不能发呆了，大岛优子和Misa，是完全不一样的。刚刚的小宠物只是黏人，而现在枕着她的大腿的这人，曾对她说过不止一次的告白宣言。

阳菜用指尖拨开挡住优子眼睛的几缕发丝，优子则是轻轻地握住了阳菜的另一只手。阳菜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说些什么，信手捻起优子的一缕头发，“以前染过吗？”

“嗯，大学毕业就染回黑色了。”

“……”

想不到要说什么。

“想好了吗？”

“什么？”

“烟花，看吗？就明天晚上……”大岛优子的嗓音依旧略带沙哑。

阳菜又想起吃饭时在优子肩上看到的贴布，指尖顺着发丝抚到清晰的锁骨，缓缓移到右肩的位置，拨开衣料，直接把掌心覆上去，“好啊……”

“这里怎么了？”

“最近相机举太久，姿势不对……”

——身高不是什么问题，大岛优子，我肯定，你是个可以依靠的人。

尽管阳菜答应了优子的邀约，但不知怎的，优子有一种预感，可能会被小嶋桑放鸽子。大岛优子的直觉有时候很准。情绪零碎，优子呆滞地望着小嶋阳菜的脸，到后来，好像睡着了。

第二天，优子把Misa托在花店，把车停在公司旁的十字路口，优子就坐在车上等着。坐在驾驶座上，远远望着那道自动开关的玻璃门。

怀揣着昨晚那种不太好的预感，耐着性子等了半个小时，优子才肯相信，自己的预感是正确的。小嶋阳菜办公室的灯一直就没有打开。

失落得很，打了电话一问才知道，小嶋桑不是故意放鸽子，“我在公司门口，你不在里面吗？”

“我在医院……”医院里的小嶋俊辅先生又发烧了。

“令尊没有大碍吧？”

“没有……”

不是故意的，某种程度上对优子来说算是一种安慰。很久以前，优子给阳菜寄过不止一次的酒会邀请函，小嶋从没赏过脸。烟花大概是看不成了。

大岛优子打电话来的时候，阳菜正在陪母亲聊天，看见来电显示，阳菜咬了一下嘴唇，她记得的，答应了优子要一起去看烟花。敏感的母亲感到有些不对劲。

“是谁？”

“……”

“男朋友？”

阳菜的不知道怎么回答，想说是朋友或同事，但表情和眼神已经暴露出来电话的不是一般人物，面对母亲的眼神，阳菜忽然有点害怕。害怕和大岛优子的那种关系被发现。

手机振动了好几次阳菜才走到病房的阳台上接通，接通以后说话也不敢太大声，感觉到阳菜的异样不仅仅是小嶋夫人，还有脑袋昏昏沉沉的小嶋先生和与阳菜通话的优子。

优子说要去医院接，阳菜匆匆回了话就把电话挂了，神色慌张。

“阳菜，是不舒服吗？”躺在床上的父亲发了话，声音里透着虚弱。

“没有……”

“如果是个不错的人，可以带回家让爸爸瞧瞧……”

简单的一句话，被小嶋俊辅说得结结巴巴，说完还止不住地咳嗽，阳菜和母亲急忙前去照应，一个去倒热水，另一个扶起俊辅然后轻拍他的背让他平稳呼吸。

优子来得挺快，发了个邮件跟阳菜说她在一楼的大厅，让她下个楼。这个时候估计烟花早就在东京的夜空下炸得连渣渣都不剩了。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电话里声音怪怪的。”优子一看见阳菜就上前握住她的手。

“没有……”

“要在这里待多久？”

“不知道呢。”

双手都被优子扣在掌心里，刚才还盘踞在阳菜心头的不安顿时烟消云散，阳菜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不少的大岛优子，觉得莫名地安心。

“那我先出去吃个晚餐再来等你？”

“好。”

“我会一直在外面等……”

“好。”

阳菜笑着答应优子的提议，但优子还是没有放开手，她把目光，放在阳菜的唇上。当即便明白优子了的意思，微微低下头，让优子索了个浅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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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七





把阳菜从医院里接走以后，优子并没有把Misa带回家。

阳菜是第一次睡客房里的床，床单和被子的触感让她不太习惯，大岛优子的双臂一如以往共度的夜晚，环在她的腰上。大岛优子的呼吸，吹在阳菜光裸的背上，被单下一丝不挂。

这个房间要比另一个卧室小一点，除了床，就是书架多，其他的摆设和主卧室都是一样的。阳菜的手机放在窗台上，闪烁着未接来电的红光。

从阳菜的视角，可以看得到窗外建筑群的霓虹灯。

“你不是认床吗？”
“是啊。”
“那为什么要睡这里……”

缓缓转过身子，阳菜换了个姿势好让自己可以面对着优子，被单扯到胸前，优子的怀抱也旋即放开。台灯的亮度似乎不太够，优子微微直起身，把右肘撑在阳菜枕边，身长左手去调台灯的旋钮。

调亮了灯光的同时，阳菜也瞥见了优子的表情，支着右手的时候蹙了一下眉头。

“肩膀很痛？”
“有点……”说着，优子理了理头发，平躺下来，和阳菜对视。“小嶋桑介不介意帮我从那边的抽屉里拿药出来？”
“药？”

如果真的很疼，在医院的时候为什么不顺便去看一下医生呢？阳菜在心里这么想，伸出修长的手臂打开抽屉，里面的确有一瓶喷雾药剂。“转过去。”

“哈？小嶋桑要帮我？”
“不乐意？”
“不、不、请吧。”

听话地转过身，让阳菜查看肩上红肿的地方，“这是撞的把？”阳菜一边把药喷在优子的右肩，一边自言自语，皱着眉头。药雾清凉的味道有点接近薄荷，和优子身上的花瓣气息不相冲。

“嗯，是倒下来的架子。”药液一接触皮肤，优子忍不住发出痛呼，“嘶……”
“……”还以为你是肩周炎……

阳菜突然不自觉地开始想象优子受伤时的场景，摄影棚里的悬挂物，支撑各种照明灯的伸缩支架，地上有时候还有电缆。掉下来或是倒下来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对这个矮子来说都是庞然大物吧……

撞到头就糟糕了……

“Misa呢？”
“花店，拜托给爷爷了。”
“怪不得……”身上有花的味道，回家时脱下的大衣帽子里还有花瓣。

阳菜把药放回原来的地方，优子也翻过身来，钻进阳菜温暖柔软的怀里，阳菜轻轻搂着，偷偷地用自己的手臂丈量大岛优子的肩。这种事做过不止一次了。

“还没回答我。”
“什么？”
“今晚为什么要睡这里……”
“天气预报说，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呢……”

答非所问，优子在阳菜怀里蹭了蹭，默默感叹没把宠物带回家是个非常明智的做法，现在房间里很安静，门外也听不到Misa挠门的声音。

优子把脸埋在阳菜胸前，惬意地做了个深呼吸，随后又开始在丰满的胸房上亲吻，阳菜似乎有些不满，按着优子的肩推了一下，“问你话呢……”

抬起头看着阳菜的脸，优子没说话，凑上前去亲吻小嶋桑的嘴唇，先是触碰，继而含住那双柔软的唇瓣，几番挑逗才把舌头探进去。同时，双手移到了小嶋桑的腿上。

接吻的途中唇分开了一会儿，阳菜一边吸气一边用手把身体撑起来，优子也顺着她的姿势伏上去，顺便左右分开阳菜的腿。“你问我为什么要在这里？”

“嗯…唔……”唇又被封住了。

此时此刻，小嶋阳菜听得到的，除了自己乱七八糟的心跳声，就是唇齿间和大岛优子纠缠的声音。大岛的手从大腿开始，一直摸到胸前，除了大腿之外，大岛在床上最喜欢碰的，就是这个地方。

阳菜已经可以猜到她的下一个动作了，没有任何抵抗，把手放在优子背上，准备好承接对方的温柔进攻。幸而优子及时地松了唇，不然的话：

一定会窒息的。

“哈……这跟天气好不好，有什么关系？”
“明天告诉你。”
“什么啊……”
“不是什么特别的原因，明早再说。”

后腰被优子单手紧紧扣住，另一只手不用想也知道在干什么，阳菜的身体渐入佳境，转而用手臂环住优子的脖子。优子的吻又欺上来了，落在肩膀、锁骨和胸前。

呼吸里，交织着欲望的气息，和大岛身上花瓣的味道。“阳菜……”

登顶之前，只听得见这个词。

——清晨六点三十分

正如天气预报所说，今天早上没有下雪，优子半躺在床上眺望着窗外，建筑群背后的天空渐渐泛白，透出几缕光亮。认床的缘故，优子一个晚上基本没睡着。

阳菜的反应倒不那么明显，晚上刚做完耗费体力的事情，晕乎乎的，但夜里也有一阵子翻来覆去。最后是优子把她搂紧了才彻底安歇下来。

优子小心地把阳菜的手挪开，好让自己可以活动一下酸麻的臂膀，肩膀比起前一天痛感减轻了些。睡得不沉，动静虽小，阳菜也醒了，一睁眼，优子就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柔和的日光透过云层放射出来，打在浅色的被单上，随着云雾散开，房间里逐渐被阳光所充斥。优子起床，说要洗个脸，拿了一件干净的浴袍放在床上。

阳菜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然后把浴袍拿到手里，刚要披上，就被窗外的景色吸引了目光。太阳渐渐升起，越来越亮，在稀薄云雾的映衬下，阳菜觉得它好像在膨胀。

鲜少看见日出的景象，上一次看到日出是什么时候，阳菜已经不记得了。——“漂亮吗？”

大岛优子的气息从身后袭来，随后便是一个拥抱。阳菜还没把衣服穿上，后背直接与优子换好的上衣接触，布料的触感很柔软。

“嗯……”
“我很久没看日出了。”
“就为了这个，才在这里睡一晚？”
“只是想让小嶋桑看看，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吻了一下阳菜的脸颊，优子走到窗台边坐下。

听了优子的回答，阳菜笑了一下，发自内心地想要对着大岛优子微笑，优子见状，立马就开始懊悔昨天晚上怎么不把相机带进房里。在晨光沐浴下露出笑颜的小嶋桑，不拍下来太可惜了。

“我要考虑一下，是不是该多买几台相机。”
“哈哈……呐，拍照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吧？”

本小姐现在还没穿衣服，有相机也不让拍！

“小嶋桑……”
“嗯？”
“你应该多笑……”

阳菜没再说话，用眼神示意优子帮自己把手机拿过来，下床把浴袍穿上，准备去浴室冲个澡。其间，小嶋小姐漂亮的身体自然是被优子看了个遍。“呐……”

正要离开，却被叫停，转过身，阳菜看见优子站在窗前，背后是温暖的日光。优子迈开步子，慢慢靠近阳菜，两人四目相对。阳菜站着不动，低头看着她，等她开口。

“小嶋桑，我能否有这个荣幸……追求你……”

话音一落，面对大岛优子无比坚定的眼神，小嶋阳菜蓦然觉得心慌，还觉得，心口疼。疼得阳菜忍不住张开双臂拥抱大岛优子。

“可以吗？”
“嗯……可以的……”


再过不到一周就是圣诞节，公司安排了一场盛大的酒会，各大股东和公司旗下的艺人都会参加，阳菜本来是不想去的，但优子一直鼓动她去参加。问她为什么，她也不说。

——大概是想看我穿礼服吧……

阳菜是这么猜想的，所以，现在小嶋小姐正在东京最大的礼服专柜里，一边挑，一边和在场的设计师作学术交流，阳菜的眼光很挑剔。据说，这家专卖店姓大岛。

店门口巨大的商标旁边印着大岛家类似家徽的图案，是故阳菜就相信了这个‘据说’，像在自己家里翻衣柜一样，喜欢就拿出来准备试穿，不喜欢就皱眉头，丝毫不在意礼服的设计者也在场。

才跟大岛一起吃过饭，阳菜满场子走马看花似的闲逛，帮助消化。举手投足间，暴露了大小姐脾气。“请把暖气开大一些。”、“灯光太暗了。”随意使唤这里的男实习生。

而店里无论是实习生还是设计师，甚至是穿得西装笔挺的店长也丝毫没有对这位小姐产生不满。店长甚至在一个职员发出抱怨声的时候开玩笑说：“要像招待公主一样招待这位小姐。”

——其实，那差不多是大岛优子的原话，在阳菜到达以前，优子去电打了个招呼：就把她当作微服私访的公主来服务就是了。

反正小嶋小姐跟公主也没什么区别，长相很公主，脾气更公主。

在小嶋小姐换到第十六套礼服的时候，优子才抱着Misa姗姗来迟，Misa一看到阳菜就挣开优子，撒丫子往阳菜的方向跑。店长连忙上前，恭敬地询问优子是否需要帮忙。

“多拿把椅子来。”不是优子要坐，是要让Misa坐下。

阳菜摆弄了一下Misa系着铃铛的项圈，随后把她放在椅子上，吩咐她乖乖坐着。Misa今天出奇地听话，可爱的叫声萌得周围的女性们心花怒放。

优子牵起阳菜的一只手，把她带到镜子前。现在穿在阳菜身上的礼服是紫色的，上身露出一边的肩膀，裙摆刚过膝盖，踩了高跟鞋，优子在阳菜面前更加伟岸不起来了。

“怎么办，好漂亮……”优子由衷地感叹。
“这么晚才来，你今天不买？”

一问起，优子马上露出苦逼的表情：“T^T社长大人吩咐我去帮忙拍摄，连灯光也要帮忙，那天估计连带跟的鞋子都不能穿。”

这样使唤人，大岛社长竟然连奖金都打算克扣，要不是看在是亲戚的份上，谁会这么听话。最让优子在意的是，如果不在小嶋小姐身边守着，能不能拍到好看的照片倒是其次，要是有人来搭讪那就太麻烦了。

“你干嘛那么听话……”
“刚刚挑到了喜欢的吗？”
“那里，都是不喜欢的。”

伸出食指指了指优子身后的一个架子，上面挂着七八套礼服，不是不漂亮，穿的时候那些布料没挡住身上的吻痕，一皱眉又换了一套。

这时候，店长的心悬了起来，他等着大岛优子的一句话，只要那位姓小嶋的小姐再试几套，说不定大岛就会豪迈地把她喜欢的全买下来。

“还要继续吗？”
“要。”

接下来，阳菜没有再一套一套地试，看见不喜欢的就皱皱眉，而店长则是紧张地让店员撤走让小嶋不满意的衣服。优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挑，坐在Misa旁边挠她的脖子。

过了一刻钟，阳菜又试了一套，优子像想起了什么，问道：

“我买了音乐剧的门票，有兴趣吗？”
“什么时候的？”阳菜站在镜子前检查身后的拉链。
“平安夜。”
“可以啊……”

优子走过去帮阳菜拉好拉链，把够不着的结重新打好，跟阳菜说了些什么，然后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我去买点东西，待会回来付钱。”阳菜点头应允。

临走前：

“店长。”
“是！”要刷卡吗？要刷卡吗？
“除了她不喜欢的，全部开单吧。”
“谢谢惠顾！”

这位店长在众目睽睽之下，鞠了一个举世无双的九十度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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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八








摄影棚里，大岛摄影师正在为松井玲奈拍照，小嶋阳菜在更衣室准备好了下一套衣服，坐在化妆间里的沙发上发呆。到了年底工作反而更轻松了，这时候就比较容易发呆。

公司里嘴巴最杂的地方除了洗手间休息室以外就是忙碌的化妆间，发型师化妆师们与艺人的对话多数会被路过的工作人员听到，其中不乏八卦隐私，某些娱乐杂志饱满的封面材料都是从这里流出去的。

明天就是平安夜，阳菜和优子本来说好了要一起吃晚餐然后去听音乐剧，但恰逢小嶋俊辅准备出院，这几天的午餐和晚餐，阳菜都是和家人一起在医院里用的。

松井结束了这一阶段的拍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补妆，经纪人本田小姐帮她泡了茶，放在镜子前。补好了唇彩，本田突然冒出一句：“大岛桑那天给你的照片可以给我看看吗？”

“哈？不要啦，那是隐私耶。”
“你要是跟她在交往要告诉我才行哦。”

近两个月，本田刻意地将拍摄现场大岛和松井的谈话和互动拍摄或用文字记录下来，然后把消息放给熟识的杂志社。效果挺显著的，大岛优子的许多摄影迷和合作伙伴都对松井产生了兴趣，工作量增加了不少。

“说什么啊……”

大岛优子四个字像一杯冷水冷不丁地把阳菜从神游的状态里泼醒，作为一个优秀的听觉动物——女人，小嶋阳菜把松井本田的对话一字不落地接收，输入大脑进行准确率极低的分析。

照片。阳菜想起某个早晨在优子手里看见的信封，当时她希望阳菜转交给松井，后来不了了之。是什么照片呢？

“告诉我拍的是什么嘛。”

这时旁边的工作人员也来插嘴，说看到了信封里装的照片，都是在松井小姐身后偷偷摸摸地拍下来的照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跟踪狂。

阳菜把目光放在松井玲奈身上，看着她脸颊的颜色渐渐转为绯色，心底猛地燃起一把火，室内的温度因此受到影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变化太大，阳菜离开座位，跑到洗手间里，刚好碰见正在洗手的优子。

“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不可原谅的家伙。小嶋小姐内心如是咆哮着。

优子一眼就看出阳菜心情很糟，全然不知让小嶋小姐生气的导火线是自己，凑上前去，轻轻拥抱她。熟悉的温暖钻进阳菜的怀里，让她的双臂发不出推拒的力道，只好顺势抱住。

“化妆间很吵……”吵死了……
“那等会儿就别在那里面待嘛，在棚里等下班，大家很安静。”
“嗯……”

阳菜正盘算着这把火正憋在心里，要往哪里放。

“今天能一起吃午饭吗？”

好几天了，优子几乎只有在早餐和睡觉的时候才能跟阳菜单独在一起，就算逮到了独处的机会，Misa也会抢走阳菜大部分的注意力。优子在阳菜怀里抬起头，眼里满是期待。

“嗯，可以啊。”突然觉得，无法抗拒她的眼神。

商量好要去的餐厅，优子见洗手间里外似乎都没有人，缠着阳菜在洗手台边深吻了两分钟，然后像小孩子一样跑开。阳菜紧跟在后，要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回到休息室里补妆。

像偷情一样。

听从了优子的建议，阳菜没有再待在化妆间里，刚刚路过的时候还听得到几个人在谈论大岛前田罗曼史。摄影棚里果然比较安静，但小嶋小姐翻江倒海似的内心依然无法平静下来。

优子和玲奈并肩坐在电脑前，优子又一次地吐槽玲奈表情不够丰富，而玲奈则是指责优子的镜头离大腿太近了。工作人员一边笑一边看着她们讨论，一边催促她们进行下一阶段的拍摄。

阳菜的思绪忽然回到了两个月前的这个时候，也是在摄影棚里，大岛优子在前一天的晚上被自己甩了两个耳光，嘴角带着伤口来给松井拍照。一阵恍惚，脑海中滞留的，只有松井与河西伸手触摸优子嘴角的画面。

最终是在午餐之前结束了所有的工作，优子一边把相机的镜头拆下来，一边用眼神和唇语提醒阳菜：先别走，等我一下。

在吃午饭之前，优子带着阳菜来到了前田爷爷的花店里，Misa在这里呆了好几个上午，附近的孩子经常来逗她。狗狗带动了花店的生意。

橱窗里的白玫瑰还是开得很漂亮，临走前，阳菜拍了一张作为手机的待机壁纸。

两人一犬前脚刚走，前田敦子后脚就来了，简单地跟爷爷打了个招呼，径直向通往花店二楼的楼梯走。高桥南就坐在楼上，用计算器理帐。

对于敦子的到来，她无动于衷，用手指推了推夹在鼻梁上的眼镜，继续劈劈啪啪地按计算器，每得出一个结果，就在账本上写下一个数据。

敦子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办，拉了张椅子坐在高桥南对面，看着她忙。途中，敦子壮着胆子喊了她两声，没得到回应，于是乖乖地沉默。

等到高桥把最后一个数字填进账本上的空格里，敦子微微松了一口气，以为终于可以跟她说话了。可高桥依然没有对眼前的大活人作出任何反应，最终惹怒了前田。

敦子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声地质问高桥南：“你就打算这样把我当成空气吗！！”

歇斯底里。

午餐和晚餐的时候，阳菜接了几个电话，优子默默地看着她接。有两个电话是小嶋夫人打来的，剩下的几个，小嶋桑接了以后，开口的第一个词是：辽。

两顿饭优子都吃得很不痛快，Misa也很不痛快，因为小嶋亲没有一边吃饭一边给自己顺毛，而是一边吃饭一边用人类发明的高科技和某个人聊天。

——我没回家，爸爸刚出院……不行，明天晚上我有约了……什么时候？

在优子面前说的就只有这几句，说到有约了的时候，阳菜还特意抬眼看了一下优子。看着阳菜打完电话，优子心里纠结得很，但不敢开口问什么。

这种纠结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阳菜也察觉到了，在优子把车停到公司门口以后，没有马上下车。“昨天开始你就好奇怪……”

“……”优子不否认。

松开不久前优子为自己系好的安全带，阳菜往优子的方向倾过身子，凑到优子的耳边：“你又在乱想些什么……”说完，在优子的唇边落下一个吻，然后下车。

下车之前，阳菜跟优子开了个玩笑。“别给我迟到了，我会生气。”

今天优子没再邀请阳菜一起吃午餐，而是在阳菜下班之前，提前站在公司对面的咖啡厅里往公司门口看，等阳菜出来以后，悄悄地跟上去。

没走多久，优子就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站在一辆黑色奔驰旁边，似乎是早就等在这里的。而小嶋阳菜则是毫不犹豫地坐进车里，车门关上之前，优子看得到，阳菜在对他笑。

那是一个没有丝毫隔阂虚假的笑容。

——我没有乱想，只是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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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九








看着黑色的奔驰车离开，优子无奈地耸耸肩，僵着脸回到自己的车上，从钱包里拿出一堆名片，一张张翻，考虑要去什么地方给阳菜买圣诞礼物。要买一份绝对不会跟别人重样的礼物。

默默选定了某个地点，优子来到花店，这几天一直把Misa放在这里，宠物犬身上沾染了不少花香。前田爷爷不在柜台，店里只有高桥淡定地站在货架旁边浇花。

高桥说爷爷在花房里，往楼梯的方向指了指。花房不大，前田爷爷在这里只养玫瑰，其他品种的花都是从别的花卉市场里采购的，在郊区也有租地养殖。

房间里的温度比正在下雪的室外高很多，前田先生在花丛踱来踱去，在他的脑门上，看得见沁出来的汗水。橱窗里的那种白玫瑰就养在这里，没有完全盛开。

优子伸手触摸繁密枝叶中的一个小花苞，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本以为今天可以买得到，无计可施，总不能硬催着花儿开吧。

“这种还没开，还有另一种，也是白色的……”

前田先生带着手套，拿起一把小剪子，在另一簇玫瑰丛里剪下一束，和橱窗里的白玫瑰不是同一个品种，叶子的形状和纹路不太一样。

爷爷绕到桌子旁边，询问优子要用那一种包装纸，准备挑去玫瑰的刺。优子连忙拦着，说要自己来。

离开花店时，优子才想起来今天要给松井珠理奈补习世界史，给那孩子打了个电话，却一直没人接。再打玲奈的电话，也是无人接听。

估摸着那两姐妹应该是一起出门玩了，优子启程去刚刚选好的店铺选购要送给小嶋阳菜的礼物，怀着微妙不明的心情。

某月某日，小嶋小姐曾经礼貌地对她说，不要她送的礼物，自此以后，因一时兴起而买的所有物事，都堆在卧室的柜子里，没再拿出来过。比如某个漂亮的宝石胸针。

和阳菜约好的时间是七点，音乐剧九点结束，优子前一天在剧院对面的咖啡厅预订了位置，现在刚好打发时间。现在是下午五点，看个把钟头的书就过去了。

座位靠窗，可以清楚地看清外面街道的景色，反之，从外面也可以把里面看得很清楚。优子把花放在旁边的座位上，两张门票也放在边上。

坐了一会儿，看着那束白玫瑰，优子想起中午跟在阳菜身后的所见所闻，心里忽然觉得有点慌。小嶋阳菜的笑容，让大岛优子害怕得发抖。

六点过半的时候，非常巧合地，前田敦子也来到这家咖啡厅，一眼就看到优子坐在最显眼的位置。绕到优子身后，拍了一下她的背。“还以为你睡着了……”

“才没有。你怎么会有空？”
“请了假，出来转转。”坐下之前，敦子看见了那束花。

敦子的脸色不太好，相较前几天看见的时候更显苍白，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优子猜她是拍戏录音弄得生物钟紊乱，多叫了一杯红茶。“心情不好？”

“南好像很生气呢……”苦笑。
“不都是你惹出来的吗？她这样对你算不错了。”

面对大岛的数落，前田不可置否，抿着唇笑了笑，低头看着瓷杯里的红茶，加进两颗方糖，用小匙子慢慢搅拌。很烫。

优子面前摆着一杯咖啡和一盘提拉米苏，喝了一半，看样子已经冷掉了，蛋糕还没有动过，见优子似乎没有吃东西的胃口，敦子不客气地把蛋糕挪到自己手边。

“你有约会吗？”
“嗯。”
“怎么办呢……”

接下来，前田敦子像在自言自语一般，口若悬河，在优子面前不停地说着关于高桥南的事情，以往高桥怎样，现在高桥如何，如此这般，优子听着，不说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那花是在我爷爷那里买的吗？”
“你喜欢的话送你，跟你的脸色很搭。”
“那我就不客气地拿走了哦。你今天说话很过分诶。”


小嶋阳菜下班之前，被主管拉着去开会，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讨论，结果到场的全是女性，一堆人在讨论圣诞晚会上穿什么样的衣服踩多高的跟，跳什么舞唱什么歌。

说到衣服，小嶋小姐默默地表示非常烦恼，大岛桑买了那么多，每一件都好看，到时候是要她花多少时间去挑啊？

正在此时，几位女性高管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射到已经一周没来上班的筱田经理身上——这次的晚会，恳求筱田桑不要踩五公分以上的跟。她们似乎非常在意身高。

无聊的会议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阳菜很快就离开了，打完卡走到门口发现优子并没有来接她，皱皱眉，步行回到优子的家中。优子也不在家里。

“先过去了吗……”

阳菜在浴室里简单地冲了个澡，重新换了套衣服，把长发挽起束在右肩，补妆的时候看了看桌上的闹钟，六点一刻，坐计程车的话七点之前就可以到达剧院。

直到阳菜坐上计程车之前，室外都还在下雪，希望大岛桑不是在露天的地方等她。车子经过花店，橱窗里的白玫瑰依然盛开，阳菜看得真切。

计程车停靠在剧院的马路边上，雪已经停了，阳菜付好车钱下车，四处观望大岛是不是已经来了。尽管女人是听觉动物，但这不代表女性的视力不好。

隔着马路，阳菜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咖啡厅里的大岛优子，刚准备过人行道的同时，也看到了那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衣架子前田。在优子的对面起身：

拿走了一束玫瑰花，欣然离开。白玫瑰。

霎时间，阳菜的心跳乱了几拍，吸了一口气噎在喉咙里，手里紧紧捏着挎包的带子。第一个萌生的念头就是要离开，马上离开，当下就迈开了脚步。

胡乱地找了个路口转弯，阳菜走得很快，也没弄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往哪个方向走，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凭什么啊……”

走了很久阳菜才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天气冷，吸进嘴里的空气也冰得吓人。阳菜拿出手机查看时间，还没有到七点。——大岛优子，我可没有迟到……

赌气一般在心里说出这句话，雪又开始下了，阳菜这才冷静下来，拿出包里的折伞。直觉告诉她，再过不久，大岛就会打电话来，如果她不接，大岛就会到处地找。

街道上的行人多数是成双成对的。阳菜回想起和优子发生矛盾的那一天，在优子的手机里看到的，前田敦子发来的那封暧昧不明的邮件。

那日的阳菜情绪异常失控，愤怒、恐惧和不甘都绞在心里面，虽然优子很及时地服软并且把阳菜给哄好了，但最后依然没有对前田的那封邮件作出解释，阳菜也一直没有问。

看完了那封邮件，优子的确是出了门的，那么是不是就代表她真的跟前田去开房间了呢？接下来的事情，小嶋阳菜强迫自己不去想象。大岛优子跟谁变得亲密，跟谁一起吃饭，跟谁一起约会，都跟她没关系。

包里的手机终于有反应了。不接。

——“姐！看这边！”路边驶来一辆黑色奔驰，车上的男人打开车窗朝阳菜大声叫喊。

阳菜上了车，自己系上安全带，瞥到弟弟小嶋辽的新领带。他现在穿的这套西装和中午那套不一样，看上去像是新买的。“跟爸爸借了车，还穿得这么漂亮，要去哪儿？”

“=w=你弟弟我也是爱漂亮的，刚买的，帅吗？”
“……”
“……”

无情的姐姐用沉默来回答弟弟的提问，并不是故意打击，而是弟弟搭配衣服的眼光的确不怎么样。包里的手机还在振动，阳菜没有要接的意思。

“你不是有约会吗，怎么还在街上晃荡。”
“临时取消了……”

辽趁着大学里放假，借来了父亲的车子，还把积蓄已久的零用钱都掏出来买衣服，女为悦己者容，士为悦己者穷，个中缘由，阳菜猜出了个七八分。

车子只是在阳菜熟悉的街道上绕圈子，辽还没想到什么好去处，经过百货公司的时候，阳菜让辽停车。“姐，我中午跟你吃完饭刚来过呢。”

辽似乎并不太想陪姐姐逛商场。

“那你在这里等，我进去转转。”
“是~是，弟弟听候吩咐。”

把车停好，辽就近找了个便利商店，买了一罐碳酸饮料，一边拉开拉环，一边坐在车头盖上，拉环的背面上印着促销中奖的图案。不知道奖品会是什么，辽把它放进口袋里，打算等喝完了再去兑。

阳菜很快就出来了，拿着两个小小的纸袋，辽上前想要帮忙拿，被阳菜拒绝了。“不用拿，现在就打开。你多大了还喝这种东西……”

“好啦好啦，我去吧罐子丢掉。”
“领带解下来。”
“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姐你给我买礼物？”

看着阳菜宠袋子里拆出一条领带，辽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激动，听话地把自己原来系着的领带解下来，半蹲下身让阳菜给自己系上新的。

“嗯……这样你才比较帅一点点。”
“切……就一点点啊……”这家伙就不能对弟弟温柔一些吗……

辽用车钥匙打开后座的车门，把旧的领带放进去，关上门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兴奋地跟阳菜说：“姐，我给你看个很厉害的东西。”

“什么？”

小嶋辽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不用想都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自称是花了几乎所有的积蓄买的。钻戒。

阳菜笑着拿过那个盒子，轻轻打开，钻石的切面将霓虹街灯的光芒四处散射，让阳菜想起了某个夜晚做的噩梦。

“辽，你拿着这东西，穿得那么漂亮，把好车开出来，是要去骗哪家的女孩子啊？”
“什么啊！明天我要跟女朋友求婚啦！”

辽从阳菜手里接过钻戒，想把它放回口袋里，身旁倏地窜过来一个人影，不知道是谁，往他的脸上重重地挥了一拳。因为冲击来得突然和惯性的缘故，辽没站稳，摔在地上，脑袋磕到了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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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十





小嶋辽只觉得嘴角和附近的皮肤好像裂开了，刚倒在地上，舌头就舔到了带有血腥的液体，不止是嘴角出血，鼻血也流出来了一些。

痛不痛倒是其次，撞着了脑袋，辽只觉得眼冒金星，手里的戒指掉在地上，辽顾不上伤口，连忙把它捡起来。确认戒指已经攥在手心里才开始喊疼。

用另一只手捂着鼻子，血透过指缝滴在白色的袖口和姐姐刚给他买的领带上，辽忽然感觉到有点绝望。街灯的光照得他目眩。

“辽！”

打人的家伙不用想也知道是大岛优子，阳菜当下的反应就是蹲下身扶着辽的脸，看着弟弟的脑袋，脸上大概只是皮肉伤，阳菜只怕他撞坏头。

“没事吧……看得到我吗？”

感到绝望的不止是求婚没戏的小嶋辽，还有吃醋吃得咬牙切齿的大岛优子，太久没打架，对关节传来的疼痛感不太适应。出的是右拳，前几天肩膀的伤一定又被扯到了。

不久前，优子打不通阳菜的电话，只好开着车慢慢找，边找边打电话，差点被交警发现违规驾驶，好不容易找着了，却看到那样暧昧不明的场景。

小嶋阳菜爽了和她的约，跑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来，和这个叫‘辽’的高个子家伙在大街上就这么谈情？小嶋桑竟然还买了礼物，甚至亲自给他打领带。

最让大岛优子无法接受的是辽拿出来的那枚戒指，还有小嶋阳菜看到戒指以后的反应，在那个瞬间，对这个不认识的人除了揍一拳就再没其他想法了。

优子的肩膀在隐隐作痛，而小嶋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看自已一眼。小嶋辽定了定神，看着阳菜的眼睛，确认不再眼花以后轻轻说了句：“没事……”

阳菜这才松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块手帕塞到辽手里，站起来看着大岛优子，眼神里满是质问和愤怒：“大岛优子！你能不能先搞清楚状况啊！”

“……”

听完小嶋桑这句责骂的话，一把怒火在优子的胸中燃起，越烧越旺，咬着牙，优子伸手抓住阳菜的手，毫不在意小嶋辽好奇又莫名其妙的目光，把阳菜硬拉走。

车就停在不远的地方，阳菜也是真的生气了，用力地想要挣脱优子的右手，“你这混蛋，放开……”狠狠地甩开，立时听到大岛微弱的痛呼。

没来得及判断出对方怎么了，优子就转过身瞪了阳菜一眼，眼里带着无奈和愠怒。阳菜心里蓦地咯噔一下，惊得站在原地不动。优子从来不这样看她，从不。

优子换了只手把阳菜拉走，吃痛的右手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拉开车门的时候肩膀又传来阵阵的刺痛。这下优子也不知道温柔为何物了，把阳菜推进车里。

回到驾驶席，把车钥匙插进锁孔然后转动，优子因为疼痛和和愤怒而呼吸不稳，那些让她不悦的场景一直在脑海里回放，“呼……”倒抽冷气。

“安全带……自己弄好……”优子现在的口气让阳菜有点害怕。
“你……”优子的右手在微微的颤抖，阳菜想开口询问一下，却立马被优子喝住。
“小嶋阳菜！你现在不要说话！”

一句话就把阳菜给噎住了，这一吼让小嶋小姐吓得不轻，肩膀明显随着优子的话音抽动了一下。优子从来没有这样生气过，就算是知道自己在外不归的那天也不像现在这样生气。

阳菜真的怕了，低着头不敢去看优子的表情，手里紧紧捏着挎包的带子。静默了一会儿，优子还是伸手帮阳菜系好了安全带，然后开车。小嶋阳菜突然想哭。

车子停到底下停车场，优子仍旧不说话，自顾下车，把阳菜丢在身后，听到阳菜自己把车门关上以后头也不回地用钥匙遥控锁车。

阳菜的步伐不稳，急急忙忙地跟在优子身后——停车场很黑。回到没有人的家里，优子让阳菜先进门，然后把门摔上，这举动几乎要让人以为优子是故意要吓她的。

优子下车的时候从后座把一个小袋子带走了。阳菜坐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看着大岛优子的举动，看她把那个袋子扔进抽屉里，阳菜记得，那个抽屉，优子习惯放一些不需要的东西。

忽然，阳菜觉得心酸。今晚要是不出意外，那个袋子里的东西，还有那束花，都会是属于小嶋阳菜的。屋子里没开暖气，优子在沙发上坐了很久才想起要打开。

优子掏出手机扔在茶几上，拿起一个杯子想去倒水，刚伸手就觉得疼，于是把那个杯子狠狠地扔到地上，对小嶋桑脆弱的承受力毫不知情。

目光终于放在了小嶋阳菜身上，优子走到阳菜面前，直接坐在茶几上，阳菜的眼睛怯怯地对上自己的。优子把阳菜手里的挎包拿走，慢慢打开，一眼就看到一个礼品袋。

火气还没下去，优子二话不说就把那个袋子扔到地上，今天的大岛优子特别喜欢摔东西。这个动作触到了小嶋阳菜的雷点，阳菜不知哪来的勇气，放开嗓子对着优子吼：“你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的人是谁啊！！”

阳菜的气焰又被优子压下去了，抿着唇，眼底噙满泪花。优子放低视线，看见阳菜的手腕上有几道红痕，显然是在路上被自己抓的。

优子没办法对阳菜继续吼，尽管生气，也只好压低声音说话。“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是谁……迟到的人又是谁啊……”

“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纸，优子一边撕，一边质问阳菜。
“……”

眼泪终究是落下来了，面对优子失望无奈的眼神，关于解释和道歉的话语，阳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都梗在喉咙里。只能在心底乞求大岛优子给予她一点信任或是冷静下来的时间。

阳菜想告诉优子，自己没有迟到，还想告诉优子，她不喜欢前田敦子。

“你是讨厌我，还是讨厌我喜欢你。嗯？”优子把阳菜的钱包打开，钥匙放在里面。

——要我帮你收拾行李吗？


优子驾车带着阳菜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小嶋辽开着奔驰跟在后面。辽君现在正把车停在楼下的便利商店门口，这个时间优子所住的小区不允许外来车辆入内。

辽在便利商店买了一些药水，还用口袋里中奖的易拉罐拉环换了一张止血贴。刚刚挨的这一拳让小嶋辽的求婚计划泡了汤，但那个肇事者似乎不是什么善茬。

叫什么来着？大岛优子……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啊。

还没回忆起在何处听过大岛的名号，辽就看见阳菜从马路对面走过来，拖着一个行李箱，失魂落魄的样子。不仅是失魂，过马路的时候竟然没发现是红灯，要是有车就挂定了。

等阳菜过完马路，辽凑上去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打算放到车上，刚打开后车厢就开始下雪，雪花落到领口里，辽不禁打了个冷战。而他的姐姐小嶋桑不但没有围围巾，连手套也没戴。

“姐……上车吧，很冷诶。”

今天晚上搞清楚状况了的大概就只有小嶋辽了。姐姐跟那个大岛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误会，因为姐姐这个人本身就很别扭，有什么事情都说不清楚，害得自己平白无故挨了一记直拳。

看上去那两个人一定是吵得很厉害，不然怎么会连人带行李都被请出来？辽对于大岛和姐姐之间的事情非常好奇，大岛小姐究竟是怎么把这个不解风情又呆又小气的女人给追到手的。

辽打开车门，阳菜没有上车，把包放在座位上，只拿着钱包就去了便利商店。从优子家里出来的时候，阳菜没有听见任何挽留的话。

在小嶋辽看来，姐姐一直是个自我步调且淡漠的人，开心的时候是一张脸，不高兴的时候是另一张脸，偶尔会散发出一些母性光辉，但那种光芒照射在宠物店里的次数比较多。

父亲对毛发过敏，母亲不喜欢动物，比起弟弟，姐姐更喜欢狗狗。

便利商店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但小嶋阳菜的心很冷，对于跟在自己身后的弟弟的询问没有作出反应。打开玻璃柜的门，挑了一支温热的罐装咖啡。

“姐，你没吃晚餐吧？不能喝那个……”

付钱的时候辽拿来了一堆未处理过的食材，据他说，双亲目前不在家里，要为父亲的出院和一些亲戚聚餐。虽然只能勉强称得上是个高富帅，但辽对于自己的厨艺还是很有信心的。

“小嶋桑？”
“……？”

很巧，今天在收银台值班的是优子的那位高中同学村上，一下就认出了优子的女朋友，阳菜和辽一起进来的时候，他还差点产生了错误理解。

“冒昧地问一下，是跟优子吵架了吗？”村上见阳菜的眼睛有点红，大胆地进行猜测。
“嗯……”不可置否。
“虽然这样说好像有点多管闲事，小嶋桑，那丫头脾气很好，什么都可以商量的。”

一边说一边把阳菜和辽买的东西过机，阳菜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优子的脾气的确……

“五千两百日元……谢谢惠顾。”

雪越下越大，阳菜走出便利商店，抬头往优子家的方向眺望，客厅的灯和她出来的时候一样开着。没有带伞，辽催促阳菜快点上车，随后打开车门。“姐，你怎么都不怕着凉？”

——亲爱的姐姐啊，你要是着凉了老妈会杀掉我的！

阳菜以为优子会追出来，在风中站了一会儿就放弃了，无视弟弟一脸苦逼的表情上了车，刚坐下就把手机拿出来。打开手机，眼泪又忍不住了。

故意不接优子的电话，一直把手机放在包里，打开才发现未接来电不是一个两个。还有一条几分钟前才发来的邮件——‘外面在下雪，带伞了吗？’

眼前顿时一片模糊，阳菜抬起头，望着车上的后视镜，心里忽然有一种预感。把就要流出来的眼泪拭去，仔细一看，优子真的追出来了。

踩下油门的同时，辽也看了一下后视镜，顺着阳菜的目光回头，大岛优子拿着一把伞。

现在是应该停车还是回家？

小嶋辽有生以来第一次，第一次看见姐姐在自己面前不顾形象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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