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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從剛才開始就在想甚麼呢？ 放學後，推着腳踏車走回家時，旁邊的敦子忽然出聲，打斷了不知第幾次因為太安靜而陷入了的一個人的沉思。 ─ 啊，沒…… 說着的同時無意識地瞄了敦子拿在手上的書包一眼。本來應該是習慣放在自己車籃的，可是被那袋巧克力佔了位置。放學看到自己那袋巧克力時，敦子也沒甚麼表示，只是調侃地說了一句“小心變胖喔”。 反而自己不知怎的，在被敦子看見那些巧克力後，有一種心虛的感覺，想着要向她解釋些甚麼，卻又不知道為甚麼要解釋、更不知道有甚麼需要解釋。 敦子也沒有追問下去，繼續安靜地走着。因為步行比騎腳踏車花的時間比較長，可以一起待久一點，所以兩人一起放學時，比較喜歡走路回家。 ─ 去那裏坐一會兒好嗎？ 忽然敦子的腳步停下來，順着她的目光看去，才發現是兒時幾乎每個週日都一起玩耍的公園。 ─ 好啊。 爽快地應着，然後把腳踏車的把手轉向，推着腳踏車跟在敦子後面，走到遊樂區的長椅前才停下。 看着敦子逕自走向鞦韆，便把腳踏車的站架放下來，走到她坐着的鞦韆另一邊坐下。 敦子輕輕地盪着鞦韆，卻沒有盪很高。想着以前盪鞦韆時，她總是因為畏高而不敢盪太高，只能一邊說着“小南小心啊”一邊看着越盪越高的自己。有一次推着她盪的自己惡作劇地把她越推越高，還把她嚇哭了。後來請她吃了蛋糕才把因為生氣而不理自己的她哄回來。 環顧着這個十年來變化了不少的公園，當初的遊樂設施大部分都拆掉了，取而代之的是自己也沒玩過的新款設施。唯一還在的，就只有鞦韆和蹺蹺板，只翻新過油漆換掉些零件。 ─ 小南，總是很喜歡高處呢。 不知甚麼時候，敦子沒有再盪着，停下來光坐在鞦韆上，用那雙烏黑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己。 ─ 盪鞦韆也是，爬攀架也是，總是會到達我去不了的高度。 敦子的眼睛轉而看着前方，只能看着她的側臉。不明白她為甚麼突然這樣說，只能靜靜地等待她說下去。 ─ 總是說着要成為路飛，雖然現在想覺得很笨很天真，但那時候確實覺得，說着是路飛要探險、自己一個去商店街拿送給爸爸的生日蛋糕的小南很耀眼。 敦子的目光忽然飄向腳踏車籃子上的那袋巧克力上，又不着跡地飄回來。 ─ 進了田徑部後也是，在跑道上奔跑着的小南，雖然小小的一隻，卻比任何人都要注目，得到的歡呼聲也很多，在學校成為名人了。 敦子搭在大腿上的手微微收成拳頭，仰起了頭看着天空。 ─ 最近總覺得，小南就像以前一樣，越盪越高，越爬越高，而我只能在中途停住，看着你離我越來越遠。 愕然地看着敦子的側臉，沒想過她竟藏着這種心事。微微張着嘴巴，腦袋卻一時空白甚麼也說不出。 ─ 來這邊。 當腦袋終於正常運轉後，第一個動作是拉起敦子的手，把她從鞦韆拉到蹺蹺板前。 ─ 坐上去。 雖然臉帶疑惑，敦子還是聽話地坐在蹺蹺板的一端。 ─ 坐好了嗎？ 跑到蹺蹺板的另一端，看着敦子點點頭，便微微用力把蹺蹺板往下壓。 小時候覺得蹺蹺板升上去後很高，所以敦子總是害怕着不敢玩。直到某天麻里子大人一起玩時，麻里子大人坐在另一端，自己跟敦子在另一端坐在一起，她才敢玩。 現在升起蹺蹺板後，以敦子目前的身高，已經不覺得很高了，所以也沒有害怕地閉上眼睛，只疑惑地看着自己。 ─ 現在，不就敦子在高處，我在下面看着敦子嗎？ 一屁股坐在蹺蹺板的另一端，微笑着仰視敦子。 ─ 可是，我沒有覺得敦子很遠啊。都在同一個蹺蹺板上不是嗎？ 用力把蹺蹺板往上蹬，把敦子降下來，然後從高處看着怔住的她。 ─ 就算是現在換我到高處了，也是在一個蹺蹺板上啊。 常常被敦子笨蛋笨蛋地叫，其實敦子才是笨蛋啊。 跳下蹺蹺板，走到仍坐在蹺蹺板上發呆的敦子後面，像小時候一樣坐在她身後，環住她的腰。 好久沒這樣環住敦子了。很多時候都是自己被她在腳踏車上從後環住。 感覺到敦子因為不習慣而僵硬了一下，卻沒有抗拒，於是試探地收緊了手臂。 ─ 我啊，在玩攀爬架時，都拉着敦子的不是嗎？在盪鞦韆時即使盪多高，還是在跟敦子聊天的不是嗎？不管我到達甚麼樣的高度，眼睛都沒有離開過敦子不是嗎？即使要成為路飛，如果沒有敦子把草帽笠在我頭上，我怎樣能開始探險？ 因為在敦子背後，看不見她的表情，卻感覺到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 因為有敦子給我勇氣，我才能到達高處的啊。全部，都因為有敦子在。 不知道腦袋是進了水還是充了血，竟然一口氣把心聲說了出來。 ─ 敦子，我沒有越來越遙遠。十年來，我一直都在不是嗎？ 敦子保持着沉默，隔了好一陣子都沒有作聲後，才緩緩地轉過身，平時明亮的眼睛帶着一點迷濛。 ─ 說高的話，敦子明明比我高。 怨念的表情成功讓敦子的嘴角悄悄上揚，果然她最愛我被欺負後的表情。 ─ 所以敦子不准再長高…… 話沒說完便冷不防被抱住，緊接着是一聲用平靜的語氣說出來的“笨蛋”。 ─ 回家吧。 聽着敦子的話點了點頭，便走回腳踏車那邊，踢起站架，緩緩推着腳踏車走向回家的路。 跟敦子回家的路，總是一樣。 先到達的是敦子的家，兩人同時停下腳步。 ─ 話說，你紙袋裏的巧克力怎麼辦？ 敦子忽然開口問，視線也落在車籃裏的紙袋上。 ─ 不知道，給爸爸吃掉吧。 苦惱地看着紙袋，聳了聳肩。 〔只吃麻里子大人和重要的人給的巧克力就好了。〕 突然想起麻里子大人的訊息。但是，那紙袋裏的巧克力裏面，還缺了最重要的那顆。 嘛算了，現在才十四歲，敦子沒準備巧克力是正常的吧，是其他同學太早熟了。 ─ 喔。 敦子也只淡淡地應了一聲，然後輕輕咬着下唇，有點欲言又止。 ─ 敦子？ 疑惑地喚了一聲，她卻馬上微笑着搖頭。 ─ 不，明天見。 看着敦子轉身走到家門前掏出鑰匙時，猶疑了一下，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便立好腳踏車，走到敦子旁邊拉着她的手。 ─ 小南？ 看着她疑惑的表情，深深吸了一口氣，踮高腳尖在她軟軟的唇上不深不淺地印下一吻。 下意識地舔了舔自己還殘留着敦子味道的唇。敦子的味道，遠勝於所有巧克力呢。 難怪爸爸總是死命護着媽媽的唇。 ─ 我還是跟以前一樣，想跟敦子永遠在一起。 雖然不知道敦子是否有同樣想法，但行動和語言卻比理智快一步，大聲果斷地把不知算不算告白的話說出來。 看着敦子愕然和不知所措的臉，明白自己把她嚇倒了。便跑回腳踏車那邊，推着它跑回家，迅速地打開家門像逃一樣進去。 ─ 小南，你還好吧？ 倚着門邊喘氣緩和加速了的心跳時，下了班回家的爸爸一臉擔心地走了過來。 ─ 嗚哇！！小南收到很多巧克力嘛！！啊對了，麻里子給你和敦子的放在你房間了。 爸爸一邊說着一邊拿起紙袋好奇地翻看着裏面的巧克力。 ─ 爸爸把它們吃了吧，或者送給同事。 由得紙袋在爸爸手上，思緒依然混亂的自己走回房間。 ─ 喂小南，全部？ 聽着爸爸的喊話，便停下來想了想，友美送的巧克力另外放在書包了，紙袋內的都是些不重要的人送的。 ─ 嗯，全部。 回頭應着爸爸的話時，卻見她的眉毛糾成一團，臉上有點迷惑。 ─ 這顆也是？ 看着爸爸從紙袋抽出一顆巧克力，因為看不清便走上前湊近看，當看到包裝上熟悉的小兔子時便怔住了。 ─ 小南不會是跟敦子吵架了吧，連她送的巧克力也不要？ 慌忙地從爸爸手上搶過巧克力，上面那隻小兔子果然是敦子創作出來的negi醬。 該不會，友美給的紙袋，其實是敦子托她轉交自己的吧？ 然後自己看也沒看便直接把桌上的巧克力掃進去，由始至終都沒有看見敦子送的巧克力。 確實，明明一天見面兩次卻用那麼委婉的方式送巧克力給自己的，也只有敦子了。 難怪剛剛一直那麼在意那紙袋內的巧克力…… 要不是爸爸眼力好，又認得敦子畫的negi醬，自己便錯過了第一顆敦子送的情人節巧克力了。 看着包裝拆開後巧克力上敦子的字跡，再看清上面所寫的幾個字後，便忍不住噗地笑了出來，也沒意識自己笑了多久。 到底是真的文法錯誤，還是因為早就了然自己對她的心意才這樣回應？ 拉開房間的窗簾，對面房間的窗簾也開着，可以看到房間內的人正趴在桌上寫作業。 笑了笑，拿起手機快速地輸了一句訊息，按下傳送鍵。 幾秒後，便看到寫着作業的人坐了起身，拿起手機打開看，沒多久便恍然地抬起了頭，看向自己。從她臉上有點尷尬卻又彆扭地撅起了嘴一副不肯認錯的表錯，顯然她在巧克力上寫的字是文法錯誤，而自己的訊息提醒了她。 不過，是個美麗的錯誤呢。 訊息裏的唯一一句，是和巧克力上同一樣的句子。 〔I LOVE YOU TO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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