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分類:[长篇未完结] 【ALL優、果醬女王菜、多CP】偷窥【温馨向 虐恋向】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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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st tell me what youwant, yeah!

You name it, I'll do 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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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下雨了。”尾上望着车窗外的昏沉天空,见乌云有压城之势,风也渐渐强了起来。
“要不要去喝一杯?”智信握着方向盘问道。
尾上望着手中拿一叠资料,那是高桥、篠田、前田三人和大岛交往的汇总,以及智信帮忙收集到的,大岛优子的情报。
“好啊。”尾上说道。智信转动方向盘,车子向千代田区驶去。智信笑着说道:“我知道一家酒吧很不错喔。”
尾上没有回答,他将身体放松,靠在车子后排座椅上,看着车窗外渐渐华灯初上,行人们为了躲避将至的大雨,一个个行色匆匆。
雨是能躲的吗?是。可你无法知道一场雨什么时候会从天而降,所以每一个走在街上的人,都有可能被那随时落下的雨淋到;就像是你无法预测到人生中的下一秒,会有什么发生在你身上。
但是,这件自己出道以来,耗时最长,最为诡异的一桩案子,已经算是在自己手中尘埃落定了,这,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没什么问题……真的吗?尾上的手指在装资料的牛皮纸袋上滑过,心中依然有一丝疑惑:这就是那个大岛优子的人生吗?如此平凡的父母?如此平凡的学校?如此平凡的工作?如此平凡的人生经历,怎么会造就出那个……那个鞭打佐藤、和前田这种上流社会大小姐关系暧昧、周身泛着奇妙如黑洞般吸引力的……女孩子?
像大岛这样的女人,小时候也会在学校被老师训斥吗?在单位里也会被上司呼来喝去吗?尾上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情景,这和大岛给予自己的感觉根本不搭配。
而且,对佐藤施暴、与前田交往,这些事也有办法解释得通,但,那股让人毛骨悚然的、让自己为了逃避而失控狂奔的吸引力是怎么回事?佐藤很清楚,虽然说案子尘埃落定,但那也仅仅是指自己找到并确定了鞭打佐藤的人是大岛,完成了佐藤家的委托而已,这案子中还有很多没有得到解答的细节。
比如大岛是怎么进入佐藤家的,比如机场和佐藤住所的安保摄像装置为何都在大岛出现的时候失灵,这些,依然都是谜团。
还有,自己家中出现的那五千万和让自己找到案件突破口的那张照片……
不知是不是因为风吹进车窗的缘故,尾上觉得身上有些发凉,他有一种感觉,大岛身边,有某些“东西”存在,那“东西”已经不是诡异一词可以形容的了,那是一种恐怕只能成为怪力乱神的……
“到了喔,尾上君。”智信的声音打断了尾上的思考,他抬头一看,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智信将车开到了一间酒吧前,LED灯在大门上方拼出酒吧的名字——“魔巢”。
“魔巢酒吧?我都没听过这个名字。”尾上走下车,看到不远处有一片工地,一幢未完工的大楼孤零零地立在工地上。夜色中,黑洞洞的大楼身披一盏盏微小的红色警示灯,那样子显得颇有些怪异。
“嘛,就在堂吉诃德大楼后面两条街嘛。”智信说着,推开了酒吧的大门,和尾上一起走了进去。
酒吧不大,气氛很不错,吧台后面,酒保在擦拭酒杯;吧台前面,复古的老式唱机上唱片在缓缓旋转,低沉温柔的女声袅袅而出。已经有三五桌客人在了,红男绿女,都在埋头窃窃私语着。
尾上挑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智信要了酒,为尾上和自己斟满,问道:“明天把调查结果送给佐藤家吗?”
“嗯。”
“我倒是对那位大岛小姐有点好奇。”智信说道。尾上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
“还是第一次有人让我们调查得这么费力呢。我觉得她很有继续调查的价值呢。”
“不,我们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尾上答道。
“尾上君一定也感觉到她的不一般了吧?怎么,对她没有好奇心?”
“这个嘛……”尾上笑了笑,他怎么可能没有好奇心,尤其是面对那散发着奇妙的吸引力的大岛。但是,与那奇妙吸引力相对的那股危险感觉,以及调查过程中接触到的种种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件,让他始终心怀戒备,所以他决定保持距离。
尾上知道,自己的调查报告送出之后,佐藤家一定不会放过大岛,他想看看这奇妙的女孩儿会如何应对佐藤家,而且他有一种预感:大岛会安然无恙。这预感虽然毫无根据,但若成真的话,那就有趣了,那代表大岛身上有着更多的谜团。
那时,他便会继续调查大岛。
就像是追踪一头狮子,他会小心谨慎,屏息静气,睁大眼睛;他会隐匿藏形,跟在她的身后,悄悄地窥视,窥视她的一切。
光是想着,尾上就有些兴奋。
不过,这些是不必让智信知道的。尾上喝了口酒,说道:“好奇心当然也是有的,不过,私家侦探嘛,工作归工作,好奇归好奇。”说着,他轻松地将话题转了开去:“其实,我都不知道是因为好奇心才当的私家侦探,还是因为当了私家侦探以后才有了好奇心——这个因果关系都分不清楚了。不过,人都会有好奇心的,对吧?”
“是的,都会有的。”智信说道:“否则,就应该选择那五千万,而不是那张照片。”
忽见银蛇破长空
重云崩裂天河倾
遥望宇外雷响处
不须噩梦也心惊
窗外,有一道闪电撕破乌云,闪耀万里,闷雷滚滚,豆大的雨点极突兀地狂洒下来。尾上似是被那闪电唬得呆住了,直到那如爆豆般紧密的雨声响起,他仿佛才回过神来。
“你……说什么?”尾上觉得脖颈发硬,他慢慢地扭过头去,看向智信。
不,那个人不是智信。
尾上突兀地打了个冷颤。
那不是智信,不是那个肌肉健硕面容粗豪的智信。尾上身边坐着的人,身材消瘦,两腿颀长,他一身黑衣,他的相貌……
看不清。明明近在咫尺,尾上却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能看见他一头黑发,漆黑如墨。
尾上强行压抑住自己的惊惶,吸了口气,沉声道:“你,你不是智信,你……你是为谁做事?”
“不愧是名侦探尾上先生,相当冷静,而且,问题问得很专业。”那人笑了笑——这是一种很奇怪的体验,尾上看不清他的相貌,却能感受到他的表情。
“要是你像电影里那样大吼‘你是谁!!!’的话,我还真不太好解释呢。”那人语气轻松,甚至可以说是语调温柔,但,夹杂在那狰狞的雷声和凄厉的雨声里,却让人感到莫名的心惊。
“说到为谁做事,其实,我是为自己的兴趣做事。”那人说着,礼貌地向尾上举了举杯。
尾上感到喉咙发干,他又深呼吸了一下,慢慢举起酒杯,呷了一口。他的手还能保持不发抖,但酒的滋味已经荡然无存,他的大脑中,最近的经历如同影片快放一般倒放着,而在那影片倒放到最后的画面——也就是一切的开始——便是刚刚那人提到的五千万和照片。于是一个问题脱口而出:“那五千万和照片是你放在我房间里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尾上此刻最在意的问题,比诸如“你是什么人”“你怎么化为智信的样子”等问题更甚,因为,当日若没有那张照片出现的话,他是无法调查到大岛的,也就不会有之后乃至现在的遭际。
“这个嘛,算是游戏开始时的一个试探吧。”那个人答道。
游戏?试探?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

不叫我们遇见试探?
谁的试探?
尾上忽然依稀想起一个故事:有一位大人,曾经行在旷野里四十日,不饮不食,然后被引到宫殿的顶上,面对着世上万国……
“这是一个游戏,尾上先生。”那人拿出香烟——漆黑的烟身,血红的烟嘴——点燃了,吸了一口,吐出袅袅烟雾,“当那五千万和照片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游戏就开始了。”
“游戏里总有不同的路线和选择对吧?依据选择路线的不同,游戏也会向不同的剧情和结局发展。”
“这个游戏里,对你来说最好的选择,一开始我就给你了,就是那五千万。如果你选择了金钱,那么就是A路线——你放弃调查,过一两个月,随便敷衍一下佐藤家的人,然后继续做你的侦探,过你的生活,平白发一笔小财而已。”
那个人又笑了:“Good Ending,不是吗?可……你却选择了那张照片。”
“那就是截然不同的B路线了。在这条路线里,你会调查优子,接触优子,最终……成为她的料理。”
料理?尾上听得悚然心惊,那双金色的瞳孔仿佛又出现在他的面前,那金色的,平静的,散发着无限引力与危险的金色黑洞。他忽然发现面前这个人在说谎——所谓的A路线,Good Ending什么的,绝对是个谎言。这诡异的黑衣人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必定会选择那张照片、会选择继续调查,然后……成为他所言的“大岛的料理”。
这是他为自己设计的唯一的游戏路线,他早就看穿了自己。
“可我不得不佩服你,你竟然自己开辟出了C路线。”那人笑得充满赞赏,像是大人对淘气的、聪明的孩子的赞赏,“你有着异于常人的直觉和自制力,你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去和优子接触。这,我真的没想到。”
“优子是一块磁铁,遇到她的人,只要进入她的磁场,都会不由自主地被她所吸引,你也不会例外。可是你却让自己始终处在那磁场的边缘,你,真是了不起。”
雷声,似乎停了,雨,却越下越大。酒吧里的老式电唱机上,唱片在缓缓地旋转,转出悠扬舒缓的女声。橘色的柔和灯光中,吧台后面,酒保仔细地擦拭着杯子;沙发位上,客人们窃窃私语着。
酒吧里的气氛依然那么平和,似乎谁也没注意到面色苍白的尾上,也没人注意到那位看不清面貌的黑衣人。
“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你……你的目的是什么?”尾上问道。他自己都对自己现在还能保持如此冷静感到奇怪。是因为侦探的好奇心吗?还是因为自己性格沉稳呢?在这诡异的“智信”面前,自己竟然还想着一窥对方的意图。
“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为兴趣做事。我的兴趣,就是窥探。”那人举起酒杯,慢慢地饮尽杯中酒,“人类也一样喜欢窥探。这个世界里,每个人都在窥视着别人,每个人都被别人窥视着。家世、个性、际遇的差异,令每一个人的人生都不尽相同。每个人在挣扎求生的同时,必然对优于自己的人心生艳羡,想知道对方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却也自然而然地对劣于自己的人有所鄙夷,想在对方身上寻找优越感。于是,所有人的心中,都隐藏着窥探他人的欲望——这,是一个偷窥的世界。”
“我用了智信的样貌,在你的身边,窥视着你的行为。因为按照游戏路线,你本该最终成为优子的料理的,所以我呢,就想在离舞台最近的席位上,看着这一切的发生。”黑衣人耸了耸肩,“但是,剧本却被你打乱了。”
“其实,我对剧本的改变并没有不满,我也很好奇你会怎么将游戏进行下去……”黑衣人正说着,忽然偏了偏头,好像听到了什么,喃喃自语道:“唔,佐藤少爷跑出家门了,我得去帮他一把。”
尾上愕然不解其意,只听对方又道:“你看,最近优子身边的事情有点儿多,而纵容你的话,恐怕会对优子造成困扰,所以……”黑衣人放下酒杯,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尾上先生,游戏该结束了。”
就在这一瞬间,尾上的身边,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吧台,灯光,音乐,酒保,客人,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俗语经常说“一眨眼的功夫,如何如何”,但,尾上根本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周遭的场景却像是电影里的镜头切换一般改变了。
磅礴的大雨浇在尾上的身上,瞬间就淋透了他的衣服,令他遍体生寒;四周一片昏暗,只有脚边几盏黯淡的红灯,发出微弱的光芒。
这是哪儿?尾上抱住身体,瑟缩着转头四顾,终于看到了远处的街灯,而那街灯,却在离他很远的……下方。
我在楼顶上吗?尾上想到了进入酒吧前,看到的那幢没完工的大楼。
冰冷的暴雨肆意击打着尾上,虽让他狼狈不堪,但同时,似乎也让他得到了一丝清醒,能够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
太诡异了,简直就像是梦境一般的情景,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合常理:智信忽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看不清样貌的人,那个人所说的一切,还有忽然消失的酒吧……等等,那酒吧本身就很奇怪,里面的酒保和客人都像是上了发条的木偶一样,按部就班地活动着,而对自己和那黑衣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刚才是一个梦吗?那么,现在我清醒过来了?尾上想着,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他觉得自己似乎确实摆脱了那诡异的梦,因为身体清楚地感受着寒冷,并因之而瑟瑟发抖,这是再真实不过的感觉,比起刚刚酒吧里那暧昧而荒诞的色调,大是不同。
虽然冰冷而漆黑的雨夜称不上美妙,但尾上却松了一口气,他正要寻找离开楼顶的方法,却,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尾上先生。”
那声音不大,语调轻松,但,连这狂暴的雨势,却都无法将之掩盖。
刹那间,尾上觉得,劈头洒下的雨水中好像灌注了难以形容的重量,要将自己压得倒在地上。
那个人走了过来,打着一柄黑色的伞,雨水从伞的边际流下,形成一道雨帘,将他罩在其中,让他的面目更加模糊。
尾上急促地呼吸着,盯着那个人,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却忽地有一种异样的预感,他转头一看,发现自己已经退到了楼顶的边缘。
退无可退了。
刚刚在酒吧里的时候,虽然气氛诡异,但,那环境似乎还是安全的,而此刻,在这令人绝望的冷雨中,在这漆黑峻峭的楼顶上,尾上终于感到了恐惧。不过,他依然没有失去冷静,他咬紧牙关,霍然回头,低喝道:“别过来!”他瞥到旁边的地上有一根铁管,正处在自己和那黑衣人中间。
和他拼了!尾上想着,感到肾上腺素急剧分泌。他正盘算着自己能不能迅速地扑过去抢起那根铁管,黑衣人却指了指那铁管,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请用。”
这句话,仿佛洞察尾上想法般的一句话,柔和而冰冷,就像是一盆冷水泼到炉灶上,一下子就浇熄了尾上的肾上腺素。
不行,这家伙太诡异了,硬拼的话,我不是他的对手。尾上急促地喘着气,见那黑衣人似乎要举步上前,他忙喊道:“等,等一下!你别杀我,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他要什么呢??他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尾上的大脑飞速转动着,他想到了刚才那黑衣人自称为兴趣做事,如果是这样的话……
不,等等!他说“优子会有困扰”!他是站在大岛那一方的!尾上想到这里,立刻大声说道:“我明白了,我不会再调查大岛……大岛小姐。我不会再和佐藤家联系,我马上毁掉调查记录,然后明天……不,今天,今天我连夜离开东京,以后再也不回来了!还有那五千万我也没动过,我都还给你!你不要杀我!”他越说越急,声音也变得有些嘶哑。
“啊?”那个人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说什么呢,尾上先生,我没有说要杀你啊。”
尾上大喜,却又有些不敢相信,颤声道:“真……真的?”
“呵呵,注意脚下,别掉下去了。”那个人似乎善意地提醒着。
尾上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脚下,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却看到,那个人,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了。
他的手,轻轻按在尾上胸前,那只手,比冷雨还要寒彻入骨。
他笑着,轻轻地推了一把。
一切,似乎都静止了。雨水,每一滴雨水,都悬在半空中,它们并非圆形,而是因为重力的关系,被拉得细长,就像是,一只只没有了翅膀的、透明的蝴蝶。此时东京的上空,有多少滴雨水呢?一亿吗?十亿吗?还是百亿呢?它们从云端降下,会用几秒的时间落在地上,摔成粉碎呢?
刹那么?一生么?
尾上被亿万蝴蝶包围着,仰着头,看到天上,本应乌云密布的天上,却露出了月亮的一角,细细的,弯弯的,红色的月亮。
随后,他又看到了那个人的脸,越过无数的无翼蝴蝶,他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脸,不再是诡异的模糊,而是清晰无比。
白皙的皮肤,尖削的下巴,薄薄的嘴唇,挺直的鼻梁,狭长的眼睛。
那双眼睛……
明明黑得像是两团浓到化不开的墨汁,但,却又散发着隐隐的、妖异的红光。
仿佛燃烧着的黑暗。
“再见。”尾上似乎听到他这么说。
然后,就坠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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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知道乌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那一缕缕的黑气,缓慢但一刻不停地渗透进天空,等人们发觉,抬起头的时候,太阳的光芒已经完全被遮蔽了。
篠田从那漫天乌云的窗外收回目光,转过头,对前田说道:“看来要下雨了,回去吧。”
因为天气的关系,病房里已经一片昏暗。前田坐在那昏暗里,她盘着头发,穿着黑色的短款风衣,黑色的丝袜,黑色的短靴,右腿优雅地叠在左腿上。她听见了篠田的话,却恍若未闻,依然静静地坐着。
前田那一身黑色的装束仿佛与房间里昏暗的光线融为了一体,篠田看着她,蓦地有点恍惚,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想到那个人,篠田身上有一股微微的酥麻流过,便有些不舍得前田走,但,影子毕竟只是影子。篠田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今天能来看我,我已经受宠若惊了,若还让你淋了雨,我岂不是罪过大了。”
前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篠田一眼,说道:“赶快治好病来上班,否则开除。”
“yes,my lady。”篠田装出严肃的表情,敬了个礼。
听到篠田说my lady,前田心中一动,那一瞬间她那冷淡的表情好像忽然解冻,却又皱了皱眉头,转过身,不发一言地离开了篠田的病房。
前田的神色并没逃过篠田的眼睛,篠田心道:怎么,我们的冰山美人想到了谁,竟然会露出这种乍喜还嗔的表情。她的目光停留在前田刚刚坐过的位置,盯着看了许久,闭起眼睛,脑中就在那位置上,渐渐勾画出另一个人的轮廓。
安静的病房里,一声悠长的叹息。

前田走出医院,一阵风卷过来,吹起她的发丝。糟糕的天气就像前田此刻糟糕的心情。她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见到“那个人”了,思慕之情已经鼎沸,但她未得对方的允许,又不敢去相见,于是日益焦躁起来。本来近日繁忙的工作,还能稍为分散前田的注意力,让她无暇顾及其他,但刚刚篠田那句随口说出的my lady,却无意中触动了她,又一次勾起了她的焦躁。
乌云翻滚,前田内心的烦闷也在翻滚,那股烦闷渐渐化为了怒气。她对“那个人”当然不会有怨怼的情绪,却又没有其他渠道发泄,于是这股怒气她只能自己承受。
前田走上车,猛地甩上车门,发动引擎,车子像是被狠抽一鞭的马,冲了出去。

乌云在天上盘桓到傍晚,终于,第一滴雨,落了下来。那第一滴雨像是拉开了天际的大幕,暴雨随之倾盆而下,打在房檐上,打在玻璃上,打在地面上……
也打在佐藤健二的心上。
屋外暴雨如注,佐藤坐在房间里,身体微微地颤抖着。那雨点打在地上,声音本是连成一片的,但,偶尔会有风,将雨点吹飞,敲在玻璃上,那时,就会响一串起清脆的“噼噼啪啪”的不和谐音;那时,佐藤的颤抖就愈发剧烈。
“噼噼啪啪”,就像是那一天,鞭子击打在他身上时所发出的声音。
佐藤的伤已经基本痊愈了,但,痊愈的只是皮肉上的伤势。那天的每一记鞭笞,都烙进了佐藤的血液、骨髓,以及灵魂深处。
雨越下越大,伴随着雨声,酸楚、麻痒、燥热的感觉也在佐藤体内肆虐着,那就好像无数的蚂蚁在啃噬。佐藤的双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仰着头,在那漫天的鞭影中喘息着。
“噼噼啪啪”
佐藤的喘息声越来越大,变成了呻吟,他的手不自觉地伸向自己的胯下,揉搓起来。他感觉到浑身的麻痒都在向下腹处集中,他揉搓着,感到手中所握之物,渐渐膨胀、变硬,他越来越用力,马上就可以得到解放了。
但,那一抹幽深的金色,却在这时闪过他的脑海。
佐藤的动作猛地停止,下体迅速萎靡了下来,浑身的燥热麻痒并未得到解脱,反而有一股更加令人难以忍受的阻塞感如同石头一般塞进他的心口。
佐藤发出了一声嘶嚎。
曾经那么颐指气使、令无数美女臣服胯下的佐藤少爷,今日却只能以自渎的方式发泄,更可悲的是,即使自渎,也无法成功,因为他连欲望都被那双金色的眸子支配了。
拘谨的敲门声响起,听到嚎叫声的女仆在门外问道:“少爷,您没事吧?”
“滚!”佐藤吼道,他喘了几口粗气,忽又叫道:“进来!”
门被小心地推开,女仆低着头,站在门口,嗫嚅着说道:“少爷……”
佐藤看着她,双眼泛着血丝,他想要用这年轻的女仆发泄欲望,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自己若想得到解放,只有……
佐藤久久没有说话,女仆更是窘迫,低声道:“少爷,您……”
“你让齐木去叶亭给我买一份牛肝刺身回来,我想吃。”佐藤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然后你……你去厨房,不,你去外面给我买一些运动饮料回来,我现在就要喝。”
女仆本以为佐藤会做什么非礼之事,听他只是吩咐要饮食,不由松了口气,忙应道:“是。”急匆匆地转身去了。
佐藤走到窗边,看到院子里车灯亮起,知道是保镖齐木开车出去了,他来到柜子旁,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柜门。
一条乌黑的长鞭,静静地躺在柜子里。
看着那条黑蛇一样的鞭子,佐藤打了个冷颤,他慢慢伸出手,手在鞭子上方停了一下,终于还是将之拿了起来。
佐藤将鞭子的手柄部分贴在脸上,慢慢磨动着。在这条给予他剧烈痛苦的、至今还沾染着他鲜血的鞭子上,他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日持鞭人留在上面的体温和体香。
佐藤双眼翻白,痴痴地流出了口水,他跪在地上,用鞭梢的部分磨蹭着自己的下体。,下体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但,这仍然不足够。他知道,就像是他自慰无法成功、用女仆也无济于事一样,他的欲望已经在那天被禁锢了,只能累积,无法宣泄,若想真正得到解放,他必须去寻找,寻找能让他再次感受那天情景的人。
佐藤不能惊动房子里的其他人,他披了件雨衣,将鞭子揣进怀里,小心翼翼地从侧门溜出宅子,跑进了雨里。
风雨交加的空间中,仿佛埋藏着幽深漆黑的恶意——当佐藤一跑出来,空中便滚起一阵沉闷的雷声,雨势瞬间变得更大,风也急了起来——就像是在针对他一般。佐藤的雨衣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无数横飞的雨点如同细小的子弹一样击中他的脸,顺着脸颊流下,很快就浸湿了他的里衣。
佐藤本想躲在屋檐下等一辆计程车,但雨中本就车辆稀少,他等了一会儿,没见过半辆车的影子。他知道不能再等了,若是宅子里的人发现他不在了,必然出来找寻,被找到就麻烦了。而体内那股燥热,更是并未因这冰冷的雨而冷却半分,反而如同火上浇油,更加炽烈起来。
佐藤咬了咬牙,冒着雨跑了出去。可,该去哪儿呢?该去找谁呢?谁能再次给予他那种痛苦中的极乐?谁能熄灭他体内的煎熬?他在雨中盲目地走着,心中一片迷茫。
去找那天那个金色眼睛的娇小女孩么?那是真正的系铃人,但他并不知道她的所在,她就像是一场狂暴的雨,轰然侵袭了他的世界,待到云收雨散,她已杳无踪迹,只留下一个世界的满目疮痍。
雨打得佐藤睁不开眼睛,他在雨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这里是离市中心不远的高级住宅区,本应是灯火通明的所在,但奇怪的是,此刻,四周黑洞洞的,只有街边的一盏盏路灯闪烁着晦暗的光芒。一路上也没见过任何的行人和车辆,在黑暗中,伴随着佐藤的只有磅礴的雨声、隐隐的雷鸣。
这实在太不正常了,即使是下雨天也不该在闹市中见不到人影的,更别提那无尽的黑暗了。这完全不像是在东京市中心的街头,反而像是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
可佐藤似乎并没察觉,他的神智已经被体内的懊热灼得有些不清楚了,他只想解脱,却浑然不知该去向何处,只是沿着街灯,行尸走肉般挪着步子。
冰冷、燥热、湿透的衣服裹在身上,脚下更是崎岖难行,就这么走了不知多久,佐藤似乎被什么绊到么,扑倒在地上。痛感并不甚强,那地的触感不像是柏油路面,而是……泥土,而佐藤的手,也实实在在地摸到了土地上的草皮。
我这是走到哪儿了?公园么?佐藤想着,想爬起来,却感到腿脚酸软,一时难以站起。他趴在地上,豪雨打在背上,像是无休无止的狂乱的嘲笑,他喘着气,闻到了泥土混合着青草的味道。
这种味道……我,闻到过。那天,窗外也是下着这样的大雨,那天……我……
一道闪电,如银色的剑一样劈开长空。在那天地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佐藤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那段记忆,清晰地在脑中苏醒了过来。
那天,因为突如其来的豪雨警报,学校提早放学。十四岁的佐藤赶回家中的大宅,刚走进门,大雨就轰然而落。佐藤庆幸着自己的运气够好,他放下书包,想找一些点心吃,但奇怪的是,他喊了几声,都没人应答。
家里的仆人都去哪儿了?佐藤想着,走上了二楼,想看看父母在不在家,他走到父母的房间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低低的、奇怪的声音。
佐藤有点害怕,他忽然闻到一股味道,那像是沾湿的泥土和青草的味道。这股味道是怎么来的?佐藤好奇地凑过头去。
门,没有关严,敞着一条小缝。那是没上锁的潘多拉盒子,那门后的世界,改变了佐藤。
爸爸,就像是现在的我一样,趴在房间里的地板上,全身赤裸,腿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屑,就像是刚在草地上爬行过一样,他的双手被一具手铐铐在背后,而妈妈站在他的身前,妈妈……妈妈……她……
佐藤紧紧地抓着泥泞的地面,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在脑中剧烈地跳动着,他的身体也在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强烈的羞耻与不堪。
为什么呢?爸爸,您不是一家之主吗?您不是佐藤商社的创始人吗?您在别人面前不一直是威严庄重的样子吗?为什么……为什么那时……
你像一条狗!!!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不,你比狗还不堪,狗乞求的是人类的宠爱,而你,你乞求的是羞辱和鞭打!
那条黑蛇一样的鞭子,好像在佐藤的怀里渐渐变热、变烫,如针刺一般的火烫。
而我的妈妈,那个高贵端庄的妈妈,那个平素对我和蔼疼爱的妈妈,那个在人前对丈夫敬若神明的妈妈,她……她穿着那样的……拿着……拿着……
佐藤在雨中疯狂地咆哮了起来,但他的咆哮声在雨声和雷声中显得是那样地渺小,那样地微不足道。
他喘着气,雨水的水气在他的口鼻边萦绕着,那感觉像是溺水。是的,他确实是溺水了,在十四岁那年的那个雨天,在他偷窥到父母那不堪的行为之后,在他一边偷窥着一边不自觉地将手伸进裤子里,在他竭力屏住呼吸,面红耳赤地揉弄自己的下体,终于感到一阵阵懊热喷射在内裤上,完成了人生第一次自渎的时候……
他就已经,溺死了。
在那之后,他再没敢正眼看过父母,而偷窥到的那情景,则成为了经常令他从睡梦中惊醒的梦魇。他竭力想要忘掉那一幕,不知过了多少年,他终于成功忘记了,而似乎是作为补偿一般地,他对女性的看法,变得颇为极端。
我想要什么女人,就一定要得到,然后,让她臣服在我的胯下。女人,只配做我的工具,供我玩弄发泄。
他成为了花花公子,凭借着家世财力,如愿以偿地徜徉在肉色的海洋中,无往不利,直到遇到了那冷得像冰的前田,以及……
佐藤又是一阵颤抖,他隔着衣服握住怀中的那根皮鞭,抬起头,四周依然是浓密的雨幕以及比雨幕更浓密的黑暗。
我……到底要去向何方?我走到了什么地方?又要走到什么地方才能找到我所欲寻之人?
滂沱的雨声,寂静的黑暗。
我该继续走下去吗?我找得到吗?而找到之后,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呢?那段不堪记忆的复苏,刺激了佐藤,强烈的耻辱感伴随着恶劣的天气,让他有些怯懦,他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回头。
回过头的话……是温暖的屋子,丰美的饮食,还有可以满足我任何要求的女人,回到那里,我依然是佐藤家的……
“佐藤先生。”一个男子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那声音低沉悦耳,巨大的雨声似乎完全无法掩盖这悠然的声音。
谁?
佐藤抬头看去,见眼前一两米处,有一个圆形的雨帘。那应该是有一个打着伞的人站在那里。
“佐藤先生,为什么想要回头呢?”
这声音……我好像听过……在哪里听到的呢?是什么人的声音呢?
“你要继续走下去啊,佐藤先生。因为,你选的这条路,是正确的。”
什么?
“你知道吗,自有永有的那一位,对你们人类是非常偏爱的。祂让你们每一个人都拥有不尽相同的个性,让你们每一个人都可以活出独一无二的人生。”那声音轻柔地说着,“可也正因如此,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孤独的,你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同类。”那声音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怜悯,“所以呀,你们每个人都在追求同伴——父母、妻子或丈夫、孩子、朋友,从家庭而至社会,你们拼命地想让自己拥有被称之为归宿的所在、拼命想让自己融入更广大的人群中去,以此获得‘安心’。”
“可,那并不是真正的安心。你们对父母孝顺,却也会有不满的时候;你们对配偶爱慕,但再浓烈的爱也会被时间磨砺得平淡;你们对孩子宠爱,却也会因为孩子而伤透脑筋,至于朋友、同事之类……呵呵,更加不值一提了。”
佐藤的喘息粗重了起来。
“那么,真正的安心从何而来呢?”那声音离佐藤近了一些,仿佛那打伞的男子蹲下身来,“真正的安心,是服从,是驯顺。”
天上有巨雷轰鸣,那雷声让大地也为之颤抖起来。
“那是信仰,是五体投地的崇拜,是将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完全交在一位比自己强大得多的存在手中。你不用思考,你只需服从,你的生命不属于你自己,而属于主宰你的那一位,她的意志是你豁出一切也要完成的命令,她的惩罚是你甘之如饴的乞求,你将躯体摆放在她的脚下。因为即使她鞋底的泥土,也远比你高贵得多。”
那声音在佐藤的耳边响着,每一个音节,都清晰无比地传进佐藤耳中:“只有那时你才会得到安心。你们在母亲的子宫里时蜷缩成一团,因为那就是你们真正的天性,你们脆弱渺小,只能依附比你们更强大的存在;更重要的是,你们人类被创造出来,本就是被要求服从的,只不过因为夏娃和亚当犯罪,你们才被逐出那极乐的园,流离在这苦难的大地上。”
“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佐藤没有回答,他开始向前爬行,脸上沾满的,分不清是冰冷的雨水还是炽热的泪水。而催动他的除了那煎熬的欲望,更多了一种崇高的领悟。
爸爸,这就是遗传吗?不,你是无法与我相比的,因为我聆听了人生的真谛,我也知道自己安心的所在是何处。
那个打着伞的男人笑了,他不紧不慢地跟在佐藤身边,愉悦地说道:“很多年前,我认识一个人。唉呀,说到那家伙,可真是的……他明明崇拜女孩子,说‘啊,这幽灵似的美人啊,她到底用什么魔法将我擒获’,可为了颜面,他却拒不承认,还假装强硬地说道‘你到女人那里去,别忘了带上你的鞭子’。不过,佐藤先生,我想,你应该知道‘带着鞭子’这句话,是有两种意思在的对吧?”
佐藤依然没有回答,他拼命地向前爬着,刚才那“回头”的想法,已经消失无踪了。疲累的身体不算什么,漫天的冷雨不算什么,漆黑的前路也不算什么,因为……
人,只有精神得到满足了,才是真正的满足,这就是人生而为人,和其他物种的最大区别。
“没错没错。你真是太了不起了,佐藤先生,你比那些蝇营狗苟、庸庸碌碌地活着的人了不起太多了。”那声音说道:“我来帮帮你吧。”
那人话音刚落,佐藤忽然看到眼前一阵光亮,自己所处的不再是那黑洞洞的世界,而一所宅邸的门口。

电话铃声响起,前田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前田小姐,请去门口看看。”
电话挂断了,前田疑惑地看着听筒,她并不认识这个声音,但……她觉得自己应该按照这个人的话去做。
前田放下电话,走到门口,打开门,惊讶得眼睛瞪圆了起来——一个满身污泥的人趴在门口。前田忙上前问道:“喂,你没事吧?”那人听到前田的声音,艰难地抬起头。
前田发现他竟是佐藤,惊讶更甚,她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却见佐藤从怀中取出一条皮鞭,双手托着,颤颤巍巍地举了起来。
“请你……打我……”
心力交瘁的佐藤已经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了,但他能感觉到,面前这个女孩子的身上,有他在追寻的东西。
前田没想到佐藤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她皱了皱眉,没有理会佐藤的话,想着应该叫救护车。她伸手想扶佐藤起来,视线却被那黑黝黝的鞭子吸住了。
她知道那是谁的东西。
为什么?为什么这条鞭子在佐藤的手上?前田的瞳孔收缩起来,盯着那条鞭子,又看到佐藤手腕上淡淡的一道痕迹,那是鞭痕。
前田感到内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她已经想到了佐藤可能遇到过谁、经历过什么,于是她的声音变得像雨那么冷:“你说什么?”
“请你打我。”佐藤的嗓音已经嘶哑,却饱含着期待。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是一个欠打的贱货;因为主人的责罚,是我生存的意义……”
主人。这两个字触动了前田,让她的声音变得更冷:“你被这条鞭子打过?”
“是……是的……”
果然如此。前田的怒火被彻底点燃。这些日子来,主人没有见我,佐藤却……还得到了主人的鞭子……
多日来的烦躁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的途径。前田咬紧牙,一把夺过那条鞭子,一脚将佐藤的头踩在地上。
前田鞋底的泥土味道被佐藤嗅到,他觉得那味道芬芳无比,他感觉通体舒泰,下身开始兴奋地跃动,他喘着粗气,高高撅起臀部,并像一条发情的狗一样摇动着。
“下手吧,你可以随意发泄,我会保住他的命。”一个细微的声音在前田耳边说道,但前田没听到,她的怒火已经湮灭了她所有的理智,她举起手,猛地挥下。
“啪!”一声脆响,不知是不是又有霹雳抽打在茫茫的夜空中。
那黑暗的雨幕里,有一双比夜还黑的眼睛盯着前田和她脚下的佐藤。那双黑色的眼睛在笑,笑着发出妖异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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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有很多小的习惯动作。这些小动作大多是共通的,代表了人类的某些情绪。比如舔嘴唇这个动作,导致人们做这个动作的情绪不外乎两种:兴奋或者紧张。
而此时的高桥南,并不感觉兴奋。
高桥南舔了舔嘴唇,这本是一个细微的动作,她却做贼心虚般地,怕被人察觉,便低着头,眼睛偷偷向周围扫了一下,只见旁边坐着的一众同僚,亦都低头垂眼,一个个战战兢兢,如临大敌。
大敌就是前田敦子。
由于篠田生病住院——除了高桥,公司里没人知道其中细节——前田暂时接管了篠田销售部主管的工作。销售部的职员们闻讯都感到了压力,毕竟前田可是出名的要求严格,不像篠田那般好说话,于是一众职员早早进行了准备,只盼能在这次例会上能够过关。
但,会议开始后没多久,他们就知道了自己的准备还是不够充足,而,更让他们汗颜的,是前田的工作能力。
“半年以来的销售记录和分析报告、大客户项目跟进情况,我都看过了。”前田点了点鼠标,“这是我做的总结,发给你们,十分钟之内看完。”
每个人都知道前田有能力,每个人都知道她坐上社长助理的位置与她社长独生女的身份毫无关系。但,没人能想到她在这短短两天里就将销售部半年的工作内容全部过目,还做了总结。
也许前田小姐是在虚张声势?有这种想法的人并非不尊敬前田,只是实在无法相信她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完成如此大的工作量。但,这想法在他们看到前田的总结之后,立刻消失于无形,取而代之的是略带惊惧的信服。
那是无可挑剔又一针见血的总结。
“十分钟到了。没看完的现在离开会议室,明天交辞职报告。”前田好听而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她扫了一眼众人,见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动弹,便道:“那么我们来说说问题。”
接下来的时间,对高桥和她的同事们来说不啻一场审判。前田并不疾言厉色,她只是从容不迫地、有理有据地述说着,但,她的每一句话都让人毫无辩驳的余地,她冷冰冰的语气似乎让室温逐渐下降,她说出的单词里仿佛带着隐隐的锋芒。每一个被她点到名字的人都脊背冒汗,即使平常如何口齿便给的人,和她对话的时候都结结巴巴。
高桥又舔了舔嘴唇,觉得口干舌燥,却又干咽了一口口水。听着前田说话,她有一点恍惚,不明白这么好听的、略带娇嫩鼻音的声音,怎么会如此让人遍体生寒。
时间无比难熬,一秒似乎被拉长到一分钟。幸好再难熬的时间都有结束的时候,终于前田讲完了,说道:“明天上午九点前,把你们负责项目的改动明细发到我的邮箱里。散会。”
众人如释重负,却又不敢表现出如释重负的样子,向前田行礼后,一个个心中迫不及待,却装着步伐沉稳地离开了会议室。
高桥刚走到门边,忽听身后前田说道:“高桥。”
高桥吓得险些摔倒,心中祈祷:不要啊……今天是优子桑的生日,我都准备很久了……这么想着,却也只得转过身,毕恭毕敬地说道:“是,前田桑。”
“…………”前田操作着电脑,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休息的时候替我去看望一下篠田。”
高桥心中暗舒了一口气,忙道:“是。”
“辛苦了,没事了。”
“是,我先走了。”高桥说着,鞠了一躬,退出了会议室,轻轻带上门。
一看手表,已经是将近六点了。高桥疾步冲进更衣室,也顾不上换衣服,拿了自己的东西,匆匆跑出了公司大门。
“高桥小姐?”旁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让高桥条件反射般刹停了脚步,却因为之前速度太快,停得太急,险些没有站稳。出声唤她的人伸出手,礼貌地在她手臂上扶了一下,待她站稳后,又缩回手去。
高桥定了定神,心中有些不快,微微皱了下眉,转头望去,却见是那位日之丸记者。
“下班了?”日之丸记者的笑容很亲切,但这份亲切并没有打消高桥心中的不快。
“高桥小姐,打扰了。关于上次的采访,还有一些……”
高桥打断日之丸的话,说道:“抱歉,日之丸先生,今天我有急事,下次再说好吗?”说着,她对日之丸微微躬身,转身快步走开了。
“日之丸”愣了一下,看着高桥离去的背影,笑了。他思忖着:这对应,不太符合高桥的性格啊,她所谓的“急事”,莫非是给大岛过生日?

高桥赶到家的时候,时钟还没走到七点。她喘着气打开大门,见玄关处没有大岛的鞋子,心这才稍微落下来一点:还好,优子桑还没回来。但马上她又有点忐忑:不会是……不回来吃了吧?
不会的,昨天问过优子桑,她说回来吃晚饭……高桥安慰着自己,定了定神,来到厨房,换上围裙做起饭来。
为了今天这一餐饭,高桥提前很长时间就在做准备。她要做的是西餐。
前菜:波士顿龙虾锦绣杯,配芥末蛋黄酱及鸡尾酒酱。
沙拉:生菜、番茄、鸡蛋丁、培根粒的特色沙拉,配千岛汁。
汤:烤瑞士芝士洋葱汤。
主菜:Wagyu strip sirloin,配菜是烤芦笋以及通心粉。
最后的甜点当然是大岛最喜欢的芝士蛋糕。
高桥哼着歌,有条不紊地摆弄着食材。看着菜品渐渐成型,想着一会儿大岛品尝这些菜肴时的样子,高桥想:一会儿可要卖弄卖弄,好好和优子桑介绍一下这些菜式。这都是我练习了好几次之后得到的成果,我……
她正美滋滋地想着,忽然感到后脊一阵发冷,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她连忙回头,见大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身后。
“优……优子桑……”
“很香啊,是什么?”
高桥正要回答,忽然发现今天的大岛有些不同——她画了妆。
平日里大岛在家的时候大都是素颜,即使偶尔化妆,也只是淡妆或者裸妆,但今天,她画了妆,而且是烟熏妆。
不夸张,但很精致的妆容。幽深的黑色染在雪白的肌肤上,带出强烈的反差,而当大岛抬起眼睛时,那金色的眸子将这种反差衬托到了极致。
“是……是……”高桥结结巴巴地,刚才还在心中模拟练习的介绍词,竟全部忘了个精光,仿佛大岛抬眼的刹那,她所有的注意力就都被攫取了,彻底失却了自我。
大岛好像并没有注意到高桥的失神,她看了一眼锅里,微笑着说道:“牛排吗?我的要五分熟。”说罢转身离开了厨房。
高桥又呆立了片刻,才醒过神来,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了下脸,忙又冲回到灶台前,将注意力放回到料理上。
只是,那双被神秘的墨黑点缀得更加动人的双眼,还是会在她脑中轻飘飘地晃来晃去。

五分熟的牛排,切下去的时候还有微微的血水渗出。带着血迹的肉被闪亮的餐叉叉起,送入那两片蜜色的嘴唇之中。高桥偷偷地注视着大岛,看着她的双唇,见那丰盈的唇偶尔被肉汁带到,变得闪亮;偶尔又染上一点血迹,绽出嫣红。大岛咀嚼的时候,两颊微微颤动,双唇也蠕动着,高桥看着,忽然就觉得身体变得很热。
“我吃饱了。”大岛放下刀叉,用餐巾擦拭了一下嘴角。高桥的视线这才从那双唇上移开,想起还有重要的事情,忙道:“我也吃饱了。”其实她根本没顾得上吃几口东西。
“优子桑,那个……”高桥举起酒杯,“生日快乐。”
大岛一笑,也不说谢谢,和高桥轻轻碰了碰杯。
“我准备了生日礼物,稍等一下。”高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身急匆匆地跑上楼,拿出了她藏在柜中的那个盒子,又跑下楼来,来到大岛面前,暗暗深呼吸了一下,平定了下情绪,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的,是一双Christian Louboutin的新款长靴。
Christian Louboutin通称红底鞋,因其每一双鞋子底部,都染成艳红色而闻名,在时尚界颇有名气。
高桥手中的这双,黑色的羊皮靴面,柔软中带着一丝刚硬,在灯光下,微微泛着一层冰冷的白芒。靴筒很长,笔直的线条从靴筒顶部延伸向下,在脚掌前端忽然从垂直线折成水平线,这变化那么的突兀,有一种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的魅惑在其中,靴尖微微上翘,冷艳而桀骜,却又带一点俏皮的味道。靴子后部,靴筒在脚踝的部分凹进去,很纤细,但其下方脚跟的部分,却又扩成一团浑圆,这两个部分的反差,看上去竟似一个纤腰女人丰满的臀部。臀部之下,就是鞋跟了,这双靴子的鞋跟有十公分,经典的锥形跟,从顶端向下,直径急速收缩,尖利地扎了下去,鞋跟的造型仿佛一个高脚杯,一个托着浑圆臀部的高脚杯。然后是它标志性的红色鞋底——品牌创始人Christian Louboutin曾说:女人最有魅力的地方是脚,以及穿在脚上的鞋,红鞋底就像是给鞋子涂上的口红,会让女人的伴侣,不自觉地想去亲吻。
上乘的材质,精致的做工,独特的风格,成就了红底鞋在时尚界的名气和人气,同样也成就了它不菲的价格。事实上,高桥买的这双靴子,售价是十八万日圆,那几乎相当于她一个月的薪水,她一生中从没买过这么奢侈的物品。
一般而言,买下这样昂贵的东西作为礼物送人,大多都是意有所图的,比如得到某些回报,但,高桥并有这种想法。
当高桥在专卖店的橱窗前,看到这双靴子的时候,她并没有考虑到其价格的高昂,也压根没想过要得到什么回报,高桥只有一个想法——真漂亮,一定很适合优子桑,她穿上一定会很好看。
这就是高桥所有的想法,如果要说还有其他的,那恐怕就是——想要取悦她。不求回报地、纯粹地、取悦她。
高桥紧张地看着大岛的脸色,她害怕自己挑选的这礼物不合大岛的心意。而大岛看了一眼那双靴子,眼睛便抬了起来,望向高桥。
那双被幽黑的眼线所围绕的金色瞳孔。
高桥低下头,不敢和大岛的眼睛对视。
“我很喜欢。”大岛说道。低哑的音色让高桥的心情瞬间飞扬起来。
“替我穿上。”
低沉、轻柔的口吻,但这是一句不容置疑的命令式的语句。当这句话进入高桥耳中,高桥忽然就出现了耳鸣。她耳边“嗡嗡”乱响,眼睛也有点花,似乎房间里的灯光忽然变得很亮很亮。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她看到大岛的双脚伸出,裹着黑色丝袜的双脚。
高桥盯着那双脚,脑中一片空白。蓦地,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漂浮在空中,在地上却还有一个自己。她看着那个高桥慢慢地蹲下身,曲起一条腿,单膝跪在地板上,慢慢伸出手,伸向大岛的双脚。
碰到了。一瞬间高桥的意识似乎又回到了地上的那个身体里,而大岛那纤细骨感的双脚、那温热又略带一丝凉意的、被柔滑的黑色丝袜包覆着的双脚,就捧在自己手里。
高桥的手终于颤抖了起来,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而粗重。她本不愿大岛看到自己这样子的,但,此刻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她垂着头,看不到大岛的神色,大岛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高桥的异样,她只是静静地坐着,任高桥紊乱的呼吸打在自己脚上。
热而乱的气息喷在那双脚上,就将那脚上的香气烘托得更加浓郁。
高桥听到自己的喉间发出奇怪的咕噜声,感到自己的双颊火烫火烫的。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一定很怪异——恐怕像是一头野兽吧,发情的野兽?但,她根本无暇在意,此刻她的眼中只有那双脚,她的脑中充斥的只有那双脚上散发的香气,她的心似乎都溶化在手中那双脚的触感里。
恍惚间,她希望自己的生命就停止在这一刻就好,但不可以,因为对方说了“替我穿上。”
高桥机械地伸出手,拿起那双靴子,慢慢为大岛穿上。黑色丝袜渐渐隐没在靴筒里,而拉上拉链的瞬间,光滑的黑色皮面瞬间就取代了丝袜,成为大岛脚上新的风景,这风景如此亮眼,又如此契合,比刚才的丝袜,少了一丝柔媚,多了一分冷艳。
大岛收回双脚,站起身,低头看了看,脚尖俏皮地扭动了几下,似乎很满意,说道:“很合脚啊。”
高桥的视线就像沾在那靴子上一样。
“啊,要回礼呢。”大岛说着,迈步走向楼梯。
“喀嗒”、“喀嗒”、“喀嗒”,高桥依然半跪在地上,眼睛追逐着那清脆的声音,目之所及,是那鲜红的鞋底,那是在地板上跃动着的一团妖艳的火。
那团火烧上二楼,隐没不见,高桥心中瞬间便空落落的。但很快那团火又出现了,一步步烧了下来。
大岛低哑的声音在高桥耳边响起:“回礼哟。”
高桥感到一股冰凉缠上了自己的脖颈,随后听到轻微的“咔”的一声。
大岛将一方镜子放在桌子上,“喏。”
高桥抬起头,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脖子上,戴上了一条项圈。那并不是一般金属所制的装饰品,单纯就是一条黑色的、皮制的项圈。项圈接合的部分是一个小巧的锁头,锁头旁边还有吊在一起的三枚圆环。
锁头已经锁上了,但,大岛并没有将钥匙交给高桥。
“喜欢吗?”大岛轻声问道,如同耳语。
“喜欢。”高桥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么回答着。
大岛笑了,露出雪白而可爱的两颗门齿,双颊上也浮出深深的酒窝。
“我回房间喽。”那两团火焰伴随着“喀嗒”声,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高桥终于从地上站起来,像是浑身散架一样地瘫坐在椅子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方镜子中,自己脖子上那带锁的项圈。
她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她忽然想到了今天开会时候的前田。
前田的声音好听但冰冷,她说话的时候,气场所至之处,让人肃然。不过,高桥知道前田虽冷,心中却并非无情,她不仅关心篠田,面对大岛时,更是一团柔顺而热烈的火。
那么大岛呢?那低哑诱人的声音后面、那可爱艳丽的笑容后面,又是什么呢?她在游乐场里玩得像个孩子、她温柔细致地照顾那两条小狗、她去拯救了篠田,但……
高桥回头,望向窗外。无星无月的晚上,路灯没有照到的窗外,映入眼中的,是一片深不可测的黑暗。
可是……
高桥的手指抬起,轻触着自己脖颈上那条项圈,她又开始发抖,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房间角落里,宠物屋中那两条熟睡的小狗。
可是……
她舔了舔嘴唇。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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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是与众不同的。
在这个时代,“与众不同”似乎随处可见——骑着马的江南绅士、迈着魔鬼步伐的滑板鞋少年,或是想逃避父亲预言的人而深夜远行的人、想在混账的悬崖边做一个守望者的人。
有些人只是被商业团队精心包装出来的、迎合无数浮躁大众的噱头人物,有些人则确实际遇离奇、想法独特,但无论如何,他们确实都与众不同。
只不过,他们的与众不同,大都是通过行为或者语言表现出来的。若一个人,不言、不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或是随口对你说一句话,你能感觉到他是与众不同的吗?
那很难。除非那个人,是天生的、真正的与众不同。

在数码技术日新月异的今天,绝大多数人已经不利用暗房来冲洗照片了,但尾上不在此列。也许是因为职业的关系罢,摄影成为了尾上的爱好,他很偏好传统的洗印技术,于是在家中布置了一间小小的暗房。
关上门,闭了照明灯,打开安全灯,整个暗房就处在一种似乎在恐怖惊悚片中才会出现的诡异暗红色里。不过尾上不会感到诡异,他在这里,在这时,会感到一股发自内心的平静,这是他的世界,这世界里只有他和他的照片。安静的暗房中,他坐在水槽边,用塑料夹子夹住相纸,浸在显影水里,慢慢漂动,相纸就会变魔术一般地,于空白中显出图画。
这次,相纸上出现的,是那个金色瞳孔的女孩儿。
大岛优子。这是她的名字。自那五千万和那张照片出现后,经过近一个月的时间,尾上似乎已经将这个女孩儿调查得很清楚了:他知道她的工作地点,知道她的住所,甚至也知道十月十七日是她的生日——就是明天。
大岛优子。我真的调查清楚她了吗?尾上想着,看着照片上的女孩儿的身影。因为聚焦的关系,大岛身边的人或物,都是呈模糊状态的,只有大岛本人清晰无比。尾上有一种感觉:自己的调查远远不够,那女孩儿就像照片上一样,依然被很多的谜团簇拥着。
但他能确定的是:大岛优子是个与众不同的人。这一点,是他在拍摄这张照片的那天知道的。

那天,尾上将车子停在大岛家不远处蹲守。他见到大岛回家,又见高桥拎着一个宠物屋急匆匆地跑回家里,不久后,大岛出了门。
一辆黑色的出租车从街角转过来,停在大岛身边。大岛上了车,出租车开动,尾上也发动车子蹑在其后。
作为侦探,尾上具有异于常人的敏锐的观察和思考能力。若是普通人在此,看到的情景只是大岛上了出租车,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但,尾上看到这一幕时,却皱起了眉头。
首先这辆车子出现的时机太过恰好。虽不是凭空出现,但大岛刚一出门,车子就开了过来,简直就像是完全配合着大岛一般。其次,大岛没有招手,车子便停在她的身边。司机是怎么知道大岛需要车子的?
尾上记下了出租车的牌号,一路蹑行着,来到一处豪华公寓前。尾上知道这里是篠田麻里子的住所——尾上已经将前田公司里所有人的情报都调查过,并记在了脑中。
看着大岛走进公寓,尾上拍了几张照片,放下相机,又皱了皱眉头:怎么门卫没有盘问?难道大岛也是这里的业主?他正想过去和门卫接触一下,忽听到一阵救护车的警示鸣响声,一辆救护车开了过来。
尾上直觉地感到这和大岛有关,他拿起相机下了车,走到一道墙后,隐藏起来,见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上公寓楼,不一会儿又快步走出来,担架上躺着一个人,正是篠田。
尾上调整相机的焦距,又拍了几张照片,暗中思索:这是什么情况?大岛来这里,难道是来找篠田的?她们认识?篠田又怎么会被担架抬出来?她出了什么状况?救护车是大岛叫来的吗?还是……
“你在做什么啊?”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尾上身后响起。
尾上浑身一震,感到体内的血液瞬间凝固住一般,大脑也空白一片。这本是人在受到意想不到的惊吓的时所固有的反应,但,若是普通人受到惊吓,大概在四到五秒之内都无法正常地进行思考;而尾上则经受过训练,他的硬直只持续了约莫一秒,大脑就清醒了过来。
这种在隐秘工作的时候被撞破的情形并不是第一次发生,尾上很有应对的经验。他已经知道在背后的是大岛,于是他先在脸上挂上一副平和的微笑,然后用轻松的语气若无其事地“啊”了一声。
回答的方案有很多种,最保险的莫过于比如“我是某某报的记者”之类,他有自信绝对不会出现纰漏。
当然,不回答是绝对不可以的,那一定会令人生疑。而且尾上也想就此和大岛面对面地接触一番。他“啊”过一声之后,正打算回头,忽然,他的脖子僵住了。
危险!
危险!
危险!
有一个声音——那是尾上做私家侦探这些年来出生入死所磨砺出的直觉的声音——忽然在他心中狂叫起来。
绝对不能回头,绝对不能和大岛优子的眼睛对上,如果……若果对上那双金色的瞳孔……
就完蛋了!
尾上的额头上瞬间渗出了细密的汗水,他的头就这么半扭着,他的余光已经瞄到了大岛脚上的黑色高跟鞋,那鞋面在阳光下发出奇妙的光泽。大岛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已经钻进他的鼻腔,而大岛低低的呼吸声,也能隐约听到。
光泽、香气、声音,那一切似乎都在轻柔地拖着尾上,让他回过头。但越是这样,尾上心中的警报声就越响。
不能回头,那是一个芬芳的黑洞,是甜蜜的漩涡,回过头,就再也难以自拔了。
尾上的身体微微地颤抖起来。光天化日,街市之上,他身后只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弱女子,这似乎和危险一点关系也没有,但,他当年潜入黑帮交易地点进行调查的时候,也没有感受到过如此危险的感觉。
他想跑,这是直觉告诉他此时所应该采取的最佳行动。但,他发现自己的双脚无法挪动;而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正要不受控制地转过去。
大岛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也不说话,似乎在等他转身,似乎知道他一定会转身,她就那么等着就行。
一生一世,一生一死,就决定在这一秒中。这是一种诡异的体验:直觉在警告着他回过身非常危险,应当立即逃离;身体却涌出想要回身的冲动。尾上无计可施:心脏因为感到危险而狂跳不止,身体却不听从自己的指挥,兀自想要回过身去。
也许……只是回过身而已,也没什么罢?我为什么会觉得她危险呢?尾上脑中忽然钻进这么一丝想法,他的内心也开始动摇了。
就在这时,尾上面前的街上,忽然开过一辆公交车,公交车的音号声响起,那声音让尾上哆嗦了一下,恍如梦醒。
跑!
公交车越来越近,尾上一咬牙,拖着僵硬的双腿直直朝马路对面冲了过去。公交车紧急刹车,尾上几乎感到车厢的外壁和自己的衣服摩擦而过。公交司机大声叱喝着,尾上充耳不闻,他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离开了大岛身边。其实他不过是跑到了街对面,现在他和大岛之间也只是隔着一辆公交车的距离,但对于尾上来说,这距离,就像是三途河的此岸以及彼岸的距离一般。
尾上不敢停步,甩开双臂,迈着大步向前狂冲。他无暇顾及路人投来的怪异目光,也顾不得皮鞋在狂奔之下磨得双脚生疼,他只是一味地奔跑着,就像是在被什么可怖之物追赶一般,他咬紧牙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尽可能地跑远一些,远离那个娇小的女孩儿。
深秋的寒风锋利地吹拂在脸上,不知跑了多久,尾上再也跑不动了,他的步伐变得缓慢而沉重,终于停了下来。他弯下腰,双手支在膝盖上,大口喘着粗气,感到胃部一阵阵抽痛,双腿酸疼。他一边喘气,一边慢慢地回头。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却不仅仅是因为激烈运动的关系,更多的是因为惧怕:他害怕自己会看到那双黑色的高跟鞋还停在自己身后,害怕那个低沉沙哑声音的主人还静静地看着自己。
什么也没有。大岛不在那里。自己……安全了。尾上感到四肢百骸都在这一瞬间垮了下来,他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路边。
心中,翻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似乎是庆幸,却又似乎带着一丝……遗憾。

遗憾?为什么那时我会感到遗憾呢?
尾上看着手中的照片。即使只是照片上的大岛,她的眼神依然令尾上感到心有余悸。尾上放下照片,走出暗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尾上知道当时逃离是正确的,虽然那危险的感觉来得莫名其妙,但自己的直觉不会出错。可是在逃离之后,他却又感到遗憾,他想:如果当时我回过头,和大岛接触了,会发生什么呢?
他举着酒杯,坐在沙发上出神,揣摩着大岛给予自己的那种感觉:她只是站在自己背后,低声说了一句话,却散发出了难以形容的、深不见底的、危险的吸引力。那时,理性告诉自己要逃离,感情却又不自禁地想要和她接触。
如果当时那辆公交车没有来,或者自己没有那么强烈的直觉的话……尾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你在做什么啊?”那个低沉沙哑的声音犹在耳边。那个声音很好听,很可爱,似乎还带着一点点稚气。那声音带着诱惑,以及让尾上感到战栗的危险。
她真是一个奇妙的、与众不同的人,之前的调查,自己根本就没有触摸到她的内在。这次的接触,她只说了一句话,就让自己对她的印象全盘颠覆了。
她和高桥、前田、篠田都认识,她们之间是什么关系?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就是那个鞭打佐藤的人,为什么?她为什么要对佐藤施暴呢?尾上想着,在脑海中勾画出那一幕:那娇小的身形,那皓白细嫩的手腕,挥舞着鞭子,在空中抖出凄厉的尖啸,然后狠狠地挞在佐藤的身上。
尾上举起酒杯,慢慢地喝了一口,加冰的威士忌像一道寒冷的火线,从喉间直烧进胸腹。
真有趣。尾上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缓缓地舔了舔嘴唇。
她实在是太有趣了,我还要再调查她。她一定是个很危险的人,我要在不接触她的情况下,尽可能地接近她,挖掘出她更多的秘密。
尾上抬头看了眼日历——十月十六日。
明天就是她的生日,那么……
尾上拿出另一张照片,决定明天要和照片上的这个人聊一聊。
照片上的,是高桥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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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桥急匆匆地赶回家里,打开家门,一眼就看到了大岛的高跟鞋,也闻到了空气中那股淡淡的香气。
大岛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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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打开!不要打开!不要打开!”
高桥双手抱胸,盘膝坐在床上,低头盯着放在面前的那封信。她向左歪了歪脖子,面前是白色的信封和黑色的字体;她向右歪了歪脖子,依然是黑色的字体和白色的信封。她手指在下巴上摩挲着,却无论如何也摩挲不出金田一一或者江户川柯南的灵光来。她睁大眼睛,猛地低下头,鼻子几乎要贴在信封上,换来的也只是腰背的一阵酸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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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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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8 表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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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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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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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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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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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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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ug 19 Tue 2014 10:33
  • part.2

高桥南是在搬进来后的第五天,见到自己的室友的,那天早上,她下楼准备做早餐,走到餐厅时,她看见了阿芙洛狄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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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ug 19 Tue 2014 10:32
  • part.1

高桥南,大学毕业五个半月。和每一个刚走出大学校门的人一样,心比天高,抱负远大,自觉十年寒窗,终于要开始大展宏图了。
也和绝大多数刚走出大学校门的人一样,现实给了她一盆兜头冷水。三个月的碰壁后,目前她在一家小型公司谋到一个职位。虽然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不过,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文员高桥对自己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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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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